第48章
太医看过?” “六殿下最清楚不过。”燕回时语气平静,“舍妹现下还在医馆施针。” 凌驰扑通跪地:“儿臣与燕小姐投缘,本想邀她看戏,谁知下人毛手毛脚...儿臣愿娶燕小姐为正妃以作补偿!” “混账!”皇帝抓起砚台砸过去,墨汁泼了凌驰满脸,“你当朕不知道你干的好事!当街强抢民女不成,反纵马伤人!” 凌驰顾不得擦脸:“父皇明鉴!儿臣确实心悦燕小姐,求父皇成全!燕大人勤勉忠君,若结为姻亲,实属如虎添翼!” “来人!”皇帝龙颜震怒,一脚踹翻紫檀脚踏,“把这逆子押回府邸闭门思过!没朕旨意不得踏出半步!” 四个御前侍卫应声而入。凌驰挣扎着抓住蟠龙纹香炉:“父皇!儿臣知错了!求父皇开恩…”镶金护甲在青砖上划出刺耳声响,转眼被拖出殿外。 老太监吓得缩在朱漆柱子后,燕回时仍垂手立着。 皇帝捂着心口踉跄跌坐在龙椅上,挥退宫人后,对着燕回时沉声道:“令妹燕倾城年方十六,想必如你母亲当年般天姿国色,此番归京...…” “陛下慎言。”燕回时冷峻的眉峰如刀削般锐利,“若无玉肌膏,臣便告退了。” 御书房里响起沉重的叹息:“来人,取玉肌膏赐予燕家小姐。” 这西域进贡的稀世珍品需百年雪莲、千年灵芝等数十味珍贵药材炼制,年贡不过三瓶。 太后与皇后各得其一,余下那瓶此刻竟赐给平民女子,消息传至椒房宫时,凤冠上的东珠穗子剧烈晃动起来。 “就为这点小事,皇上竟将驰儿禁足?”皇后纤长的护甲划过青玉茶盏,“本宫知圣上倚重燕回时,可怎会为臣子折了皇子颜面?” 嬷嬷捧着新沏的云雾茶轻声道:“听闻燕姑娘容貌更胜其兄,莫不是圣上有意纳她为妃子?” “皇上若有意,早该纳入宫中。”皇后丹凤眼微眯,“西晋士族盘踞百年,怕是圣上要培植新势力。”护甲在案几划出细痕,“可那些世家大族,哪是轻易能动的。” 此刻六皇子府门前,锦衣卫佩刀在烈日下泛着冷光。 京城茶楼酒肆里,说书人拍响醒木:“要说这燕大人,真真寒门贵子第一人!” “可不是!昨儿六殿下当街调戏民女,今儿就被圈在府里!” “要我说还是圣上英明,知道若是离了燕大人,咱西晋朝可就要乱套了!” 议论声被哒哒马蹄踏碎,京郊小院门前,绯色官袍翻卷如云。 燕倾城提着裙角快步迎出:“哥哥可算回来了!” “玉肌膏每日敷用。”燕回时递过白瓷瓶,冷玉般的面容难得松动,“伤在何处?” 少女晃了晃结痂的手背:“再晚些,疤都要消了。” 忽见沈嘉岁倚门而立,忙攥着药瓶往后院去:“我去喂芦花鸡!” 沈嘉岁望着青石板上斑驳树影,想起晨间六皇子狰狞面目。 永定侯府尚要避其锋芒,这寒门出身的燕回时恐怕也是螳臂当车...... 正愣神间,她的掌心突然被塞进个温润物件。 “城南新开的胭脂铺。”燕回时背身而立,“顺路给你带的口脂,别嫌弃。” “谢谢!”沈嘉岁有些惊喜,红着脸将东西揣进怀里。 青石小院里蝉鸣阵阵,燕回时懒懒靠在藤椅上。 竹编茶几上摆着青瓷茶具,他拎起茶壶斟了两杯:“嘉岁,坐。” 沈嘉岁提着裙摆落座,从袖中抽出一张薄纸推过去:“我画的朝中势力分布图,你且看看。” 泛黄的信笺展开,燕回时瞳孔猛地收缩。 纸上墨迹如蛛网般蔓延,太子党与三皇子党泾渭分明,五皇子早就夭折了,二四六几位皇子枝蔓缠绕。六部要员、禁军统领乃至御膳房掌事太监背后牵扯的势力,皆用朱笔标注得纤毫毕现。 “你从何处得来的信息?”他指尖掐进藤条缝隙,“这些暗桩连大理寺卷宗都未记载。” 沈嘉岁端起茶盏轻抿:“现代人看你们这些古人,就像看棋盘上的棋子。”茶雾氤氲中,她声音轻得像叹息,“永定侯府过几年流放的流放,问斩的问斩,太子会在围猎时坠马,最终...是三皇子踩着血登上龙椅。” 茶盏“当啷“磕在石桌上。 燕回时盯着茶叶在碧汤中沉浮:“你可知我为何要同皇后作对?” “因为我哥?” “这只是一个方面。”他忽然起身,月白长衫扫过满地斑驳竹影,“岁岁,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蝉声忽然歇了。 “二十年前,有个姑娘从天上掉下来。”燕回时抚摸着藤椅扶手的裂痕,“她穿着银白色铠甲,说是从什么太空舱弹出来的。在山里救了重伤的男人,用古怪的铁盒给他疗伤。” 沈嘉岁攥紧帕子。 “那男人说自己是行商,养伤时教她制火药,教她认星象。”燕回时忽然轻笑,“他们用竹筒做成望远镜,在崖顶看了一整夜星河。成亲那日,男人折了漫山杜鹃铺满喜堂。” “后来呢?” “后来…”燕回时指尖划过茶盏边缘,“商人变作了真龙天子,姑娘成了晴妃,也就是我娘。娘亲被金丝软轿抬进宫那日,凤冠压断了她最爱的竹叶簪。” 沈嘉岁望着他紧绷的下颌线,不禁瞪大了眼睛。 天啊,燕回时竟然是皇帝与晴妃的儿子! “母亲头三个月摔了七次玉如意。”燕回时声音发涩,“她说宫墙像铁笼,说龙涎香呛得她喘不过气。直到怀上倾城那日…”他忽然抓起茶盏灌了一口,“太医说再郁结于心,怕是熬不过生产。” 院中忽然刮起穿堂风,竹帘噼啪作响。 “那夜暴雨如注,娘亲攥着皇上衣襟哭求。”燕回时盯着檐角晃动的铜铃,“她说‘燕郎,放我回山上看星星’。血水一盆盆往外端时,皇上终于摔了玉玺,放她自由,只是从今往后老死不相往来。” 沈嘉岁看见他喉结滚动。 “我们被连夜送出皇城。”燕回时摩挲着腰间褪色的竹纹荷包,“娘亲临终前攥着我和倾城的手,说‘你们爹爹二十年前就死在山洪里了’。” 茶壶嘴腾起的热气,渐渐散了。 “所以你现在明白?”燕回时忽然转头看她,“我敢同时得罪两大士族,不是仗着皇上宠信。”他抽出袖中密信抖开,赫然盖着朱红玉玺印,“是有人夜夜对着旧荷包悔不当初。” 沈嘉岁怔怔望着密信上“如朕亲临”四个金字。 “我娘临终前说…”燕回时嗓音沙哑,“若遇着与她一般的异世孤魂,定要护其周全。” 他忽然伸手,拂开她鬓边碎发,“所以嘉岁,不必怕,我会一直守护你和你的家人。” 沈嘉岁抬眸,正撞进燕回时来不及收回的温柔目光里。 茶盏里浮着的茉莉花瓣打着旋儿。 沈嘉岁忽然捏紧青瓷杯,开始岔开话题:“回时,你年已十九,怎从未思量过娶亲?” 燕回时望着檐角将坠未坠的残阳:“家母半生困于后宅,令我对婚姻生厌。” 指节无意识摩挲着杯沿,“再者,按你故乡风俗,男子而立之年成家亦不算迟。” “可此处是西晋。”沈嘉岁托腮的手腕压出红痕,“皇上若赐婚,你不想成亲也必须得成!” “你在忧心六皇子赐婚之事?”燕回时霍然转身,官袍上银线云纹在烛火中明灭。 沈嘉岁指尖划过案几裂璺:“与其等圣旨乱点鸳鸯谱,不若你我...…”喉头滚了滚,“协议成婚。” 她飞快补道,“若遇真心人便各自和离,还可立契为证。咋样?” 第51章 捕雁 茶盏“叮”地撞上青石砖。 燕回时不可置信地撑着桌角,指腹压得发白:“你我?成婚?”喉间似含着滚烫的炭,连呼吸都灼痛起来。 “权宜之计而已。”沈嘉岁垂眸盯着茶汤涟漪,“永定侯府需你庇护,而我……” 抬起眼时睫羽轻颤,“我能预知天机。” 暮色在她鼻梁投下淡影,梨涡随抿唇动作若隐若现。 燕回时喉结滚动。 “你是认真的?” “当然!” “没开玩笑?” “没!” “好!明日我便登门提亲。”他猛地灌尽冷茶,喉间凉意却压不住耳后燥热。 “这般急?”沈嘉岁闻言一愣。 “迟则生变。”燕回时拾起她滑落的绢帕,“六皇子禁足之事,难保不会有变数。” “好,明天见!” 马车辘辘声渐远时,燕倾城提着竹篮转过后院月洞门。 暮色里兄长负手而立,唇角的弧度惊得她打翻半篮粟米:“大哥笑得好生古怪!” “你如何知晓我要与嘉岁成婚?”燕回时转身时广袖带起夜风。 “什么?!”竹篮“咚”地落地,惊起檐下栖雀,“大哥莫不是被夺舍了?说起胡话来了!” 燕回时捻着袖中绢帕,忽觉初春夜风也带暖意:“提亲,需备何物?” “古礼要活雁,称为聘雁。”燕倾城望着天边零星的归鸟,“这个时令怕是难寻雁子,寻常人家多以鸭鹅来代替......大哥!” 话音未落,燕回时已大步离开。 …… 暮色渐浓,初春的霞光在西天收拢最后几缕金线。 沈嘉岁踩着青石板路上斑驳的树影,匆匆跨进永定侯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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