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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 穿过垂花门时,她瞥见角门处缩着两个面黄肌瘦的流民。 前日京兆尹奏报,北境战事吃紧,南边又闹蝗灾,这太平日子怕是撑不过三年。 后厨蒸腾的热气裹着羊膻味扑面而来,几个厨娘忙得不亦乐乎。 因为大小姐突发奇想,打算教她们做珍珠奶茶! 方婶正抻着江米面团,柒月守着铜吊子煮茶,见主子进来慌忙行礼。 “老奴愚钝。”方婶搓着指尖黏连的米团,“这珍珠..” “要这般大小。”沈嘉岁拈起粒红豆比划,“沸水滚三息便捞。”她前世在图书馆翻过《饮膳正要》,记得元代已有珍珠奶茶雏形。 柒月将羊乳倾入青瓷壶:“按大小姐吩咐,龙井配乳七茶三。” 沈嘉岁抿了口蹙眉:“腥气太重,换作三成乳。”她指尖在案上叩出节拍,“再加勺饴糖。” 方婶忽地“哎哟”一声,掌心躺着颗浑圆玉珠:“成了!” 那江米团子在冷泉里浸过,竟真透出琥珀色。 “赏。”沈嘉岁将银裸子抛进面盆,“午膳后做够三百粒。” 第7章 萧举人 日头西斜时,沈钧钰抱着《策论》溜进厨房:“好香!” “大哥来得巧。”沈嘉岁将珍珠酪推过去,“尝尝新茶。” 沈钧钰灌下半碗,眼睛倏亮:“比醉仙楼的琼酥饮还妙!”他舔着唇上糖渍,“若是拿去卖...” “西市铺面月租五十两。”沈嘉岁展开舆图,“大哥若能默完《滕王阁序》,这生意算你三成利。” “一言为定!”沈钧钰抓过纸笔就写。 更漏滴到卯时,柒月捧着新熬的茶汤叩门:“按大小姐说的,茉莉香片配羊乳。”瓷盏边缘凝着琥珀色糖霜,“方婶做了五百粒珍珠。” 沈嘉岁轻啜一口茶汤,吩咐道:“让沈德全雇十个流民,工钱日结。珍珠酪首批在西城门试卖。” “是!” 柒月刚走,沈钧钰就扒着门框探头:“妹子,《滕王阁序》我背熟了!” “关山难越,谁悲失路之人?”沈嘉岁将契书拍在案上,“下一句?” “萍水相逢,尽是他乡之客...” “继续背!” “怀……怀帝阍而不见,奉宣室以何年?”沈钧钰磕磕巴巴,声音渐低。 …… 沈嘉岁没有专心听沈钧钰背书,因为她正在琢磨一杯奶茶该卖多少钱合适? 她蘸着朱砂在宣纸上勾算:羊乳每斤五十文,武夷岩茶二十文,饴糖十五文...指尖在算盘珠上顿住,一盏珍珠酪成本竟要三百二十文。 沈钧钰见妹子的心思不在自己身上,不禁窃喜,偷偷摸摸地踮着脚尖推门跑了。 “小姐!”紫莺捧着托盘碎步进来,“函依坊送来了蹙金绣百褶裙,云水阁的累丝嵌宝簪也到了。正好预备给来日赴宴。” 沈嘉岁盯着托盘里流光溢彩的雀羽披帛:“多少银子?” “四百二十两。”紫莺递上洒金账单,“已付定金百两。” 沈嘉岁攥紧腰间双鱼佩,点了点头。 暮色漫过庑廊时,沈嘉岁在餐桌上掀开冰鉴:“今日试个新玩意。” 琉璃盏中琥珀色茶汤浮着晶莹玉珠,凉气裹着奶香扑面。 老侯爷拈起银匙搅动:“黑珍珠入药尚可,入饮的话...” “祖父尝尝便知。” 老侯爷与沈文渊面面相觑,不太敢轻易尝试。 沈嘉岁见状,将盏子推向母亲裴淑贞。 “又不是毒药,瞧你们爷俩有什么不敢喝的?”裴淑贞毫不犹豫,端起盏子,朱唇轻抿,忽地瞪大杏眸。 冰镇过的羊乳竟无半点腥膻,岩茶的涩与饴糖的甘在舌尖缠绵,珍珠弹牙似嚼着云絮。她失态地仰头饮尽,护甲在盏沿刮出脆响。 沈钧钰见状,咽了咽口水,也端起眼前的奶茶猛灌一口:“妙哉!这可比醉仙楼的冰酪强百倍!” 沈文渊捻着胡须咂摸:“这手艺,若在朱雀大街开间茶铺岂不是大受欢迎...” “一两银子一盏可值?”沈嘉岁晃着空盏。 “啊?太便宜了!”老侯爷霍然起身,“宫宴用的冰碗都要五两!至少得卖个六两!” 沈嘉岁噗嗤笑了。 老爷子挺可爱的说。 吃过晚饭。 暮色漫过永定侯府门前的石狮子,沈文渊疾步跨出门槛,玄色锦袍被晚风掀起一角。 晁氏月白襦裙缀着银线茉莉,在暮霭中如幽魂般飘近。 “侯爷...”晁氏屈膝时露出腕间淤青,“榆钱巷的冰量怎么削减了...” 沈文渊倒退半步撞上门柱。 这淤青他认得——上回晁氏“失足”跌进他怀里时,他情急之下抓的。 此刻女儿“开源节流”的话在眼前晃过,他只犹豫了一瞬,忽然扬声:“来人!送晁夫人去库房取冰!” 管家捧着账簿现身:“侯爷,库房存冰仅余三成,大小姐吩咐过...” “取!”沈文渊瞥见角门处闪过的藕荷色裙角,“按旧例双倍取给晁夫人!” 晁氏垂首掩住得意之色,缀珍珠的绣鞋却突然打滑。 沈嘉岁稳稳扶住她胳膊:“父亲糊涂,库房钥匙在我这儿呢。”她指尖划过晁氏淤青,“天热易化脓,该涂些白玉膏。” 沈钧钰抱臂倚着门框:“白玉膏二十两一盒,晁夫人要几盒?” 晁氏落荒而逃。 沈嘉岁回到书房翻着茶楼账册。 算盘珠撞出脆响:“西街茶楼月亏百两,父亲还要白送冰?” “错了错了。”沈文渊抹着汗溜进书房,却见案头摆着盏珍珠酪。羊乳凝在盏壁,像极了女儿五岁那年打翻的牛乳羹。 他仰头灌下冷茶,喉间泛起陌生的酸涩。 …… 晨光漫过库房铜锁,沈嘉岁指尖在算盘珠上疾走。 账册摊在案头,朱砂圈出“茶楼亏空”四个字。 “现银三千两。”她将银裸子推给沈德全,“订五百个竹筒杯,杯身烙‘沈’字。” 羊皮舆图在京郊马场画圈,“按五百文一升收羊乳,先订半斛。” 沈钧钰叼着江米团探头:“半斛能做多少盏?” “五百盏。”沈嘉岁蘸墨勾画茶楼布局,“首日试卖足矣。” 紫莺捧着名册进来时,廊下三等丫鬟正嗑着瓜子赌双陆。 沈嘉岁屈指叩响青玉案:“都进来。” 十二个丫鬟婆子缩成鹌鹑。二等丫鬟春杏袖中掉出半块刻着“萧”字的玉佩,沈嘉岁瞳孔骤缩——这是前世萧举人诬陷她私相授受的证物。 对哦,差点忘了还有个萧举人! “大、大小姐...”春杏抖如筛糠。 “这玉佩...”沈嘉岁用帕子裹着拾起,“倒像是前朝古玉。” 春杏瘫软在地。 上月萧举人塞给她这玉佩时,分明说是祖传的定情信物。 角门处忽起骚动,小厮喘着粗气撞进来:“萧举人来了!” 沈嘉岁指尖掐进掌心。 前世这伪君子便是用这副温润皮囊,骗走侯府三千两雪花银。 大约半年之前,甚至更早的时候,原主与萧举人结识,彼时萧举人学富五车,口才了得,原主便在这股儒雅的风范中,不知不觉地爱上了萧举人。 萧举人也坦诚心迹,承诺待到金榜题名之后,便向侯府提亲,共结连理。 这段佳话看似顺理成章,毕竟两人情投意合,堪称一对佳偶。 然而,风流滥情的萧举人一旦高中,旋即荣膺进士,竟翻脸无情将原主一脚踢开,转头便传出了与公爷之女定亲的消息。 原主对萧举人的供奉长达一年,不惜重金投入,结果却连个半分回报也未得到。 面对负心汉的背叛,原主岂能轻易罢休? 第8章 大理寺卿燕回时 正当原主准备找萧举人理论之际,萧举人却先发制人,将原主写给他的情书寄给了老侯爷,以此手段骗取侯府的一大箱珍宝,老侯爷因此气得病倒。 不久之后,侯府遭遇变故,家道中落,被抄家流放。 在那艰难时刻,萧举人更是墙倒他带头推,尽显其卑劣本性! 青石板上蒸腾的暑气熏得人发晕,沈嘉岁踹开铜锁,檀木匣里泛黄的信笺散出墨臭味。 她捏着信角的手直抖——“腰若春柳足如莲”这种艳词,竟出自道貌岸然的举人之手! “小姐......”紫莺捧着冰鉴的手在颤。 沈嘉岁将信笺甩在案上:“把这些腌臜玩意锁进暗格。”她扯过披帛系紧,腕间红珊瑚珠串撞在妆匣上噼啪作响,“元嬷嬷,随我去西街。” 元嬷嬷是沈嘉岁的奶娘,也是她的忠诚心腹。 她挪着胖硕身躯追上来时,萧霖正倚着石狮子翻书。竹青色长衫被汗浸透,倒显出几分刻意为之的清高。 “沈姑娘。”他拱手时袖中滑出半截胭脂盒,正是上月原主送的那盒螺子黛。 沈嘉岁用团扇遮住冷笑:“听闻萧公子近日苦练丹青?” 萧霖眼睛倏地发亮:“前日得见姑娘拈花之姿,恨不能泼墨挥毫......” “那便去你住处画。”沈嘉岁转身掀开车帘,“嬷嬷,给萧公子垫个软枕。” 元嬷嬷急得满头油汗,胖硕身躯堵在车辕中间:“姑娘三思!这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传出去恐怕不好听!” “嬷嬷过虑了!”沈嘉岁摆了摆手,大步流星地往外走。 元嬷嬷霎时面如死灰,叹了口气,无奈地跟了上去。 在等马车过来时,萧霖的手悄悄摸向暗格。 那里藏着原主写的“愿效文君夜奔”的情笺,足够讹诈永昌侯府三间铺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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