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只道:“你打算如何?” 禾晏还记得刚来凉州卫的时候,这个叫杜茂的教头与梁平关系颇好,时常与梁平抬杠,在一众教头中,生的算年轻。如今不过短短几日,便仿佛老了十岁,鬓角生出零星的几丝白发,神情也苍老了许多。 杜茂开口,语气中是掩饰不住的疲惫:“杜茂愿接受责罚。” “杜茂!”梁平急的叫他的名字。 “是我没有打听清楚雷候如今的身份便贸然举荐他进了卫所,此为渎职。”杜茂道:“都督责罚我也是应该。” “你确实渎职。”肖珏平静开口,“因为你,凉州卫死了不少新兵。” 还想要继续劝解的教头们动作一顿,没敢开口。 “死了的人不会复活。”肖珏道:“明白吗?” “杜茂明白。” 屋子里寂静无声,梁平看向杜茂的神情已是绝望。 “我不取你性命。” 此话一出,屋中人皆是一愣,禾晏也怔住。 肖珏道:“你走吧。” “都督……” “从今日起,你不再是凉州卫的教头。”肖珏站起身,往屋外走,“日后也不必回来了。” 他的身影消失在屋外,屋里沉默片刻后,马大梅才回过神,去拉仍跪在地上的杜茂:“好了,好了,都督也算是对你网开一面,快起来。” 杜茂呆呆的站在原地,突然嚎啕起来。 屋里众人的安慰并着杜茂的哭声,吵得禾晏有些脑门疼。她抓起衣裳随手披在身上,拄着棍子也跟着出了门,甫一出门,便被外头的风雪吹得打了个寒颤。 肖珏呢?禾晏四处望了望,这人刚才出了门,这会儿就没影了?会飞不成? “找我?”有人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吓得禾晏倒吸一口凉气,差点没抓稳手中的棍子。 她转过身,见肖珏站在她身后,扬眉盯着她,问:“有事?” “没、没事。”禾晏作势望天,“天气很好,我出来走走。” 肖珏瞥一眼外头沙子般的雪粒,嘲道:“我以为你是方才偷听的不够,有话想亲自问我。” 他竟然知道自己在偷听?这就尴尬了。禾晏挠了挠头,“都督耳力真好。” 肖珏弯唇,“不及你。” “说罢,”他问:“找我做什么?” 找他做什么?禾晏也不知道,只是下意识的跟了出来。她词穷了一刻,想了想,道:“都督,你对杜教头还是手下留情了啊。” 教头们与杜茂私交甚笃是一回事,杜茂自己犯了错又是回事。禾晏还以为,以肖珏的性子,杜茂难逃一死,没料到最后,也只是将他驱逐出凉州卫而已。 肖珏笑了一声,似是觉得她的话好笑,“手下留情?” “是啊,若换做是我……” “换做是你怎样?” 禾晏突然说不出来。 换做是她会怎样?她从小兵到副将到将军,不是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其实飞鸿将军治下,并不比肖珏仁慈多少。不过大多时候,旁人都下意识的忽略掉了,只因为她平日里与部下打作一团,也并不会如肖珏那般有着不近人情的“丰功伟绩”。 若是她,她会下令取走杜茂的性命吗? “换做是我,我也不会。”禾晏道:“取走杜茂性命,看似军令严整,实则伤人心。凉州卫才刚经过日达木子一事,人心若散,凉州卫便如一盘散沙,难以立起来。” 肖珏看向她的目光里,带了几分意外:“不错。” 禾晏得意道:“我早说了,我是凉州卫第一。我很聪明的,怎么样,都督,能不能让我进九旗营?” 肖珏弯了一下嘴角:“不能。” 这人还真是固执。禾晏正要再为自己争辩几句,就见他转身继续往前走,禾晏拄着棍子跟上去,问:“都督去哪儿?” “演武场。” “要去看练兵么?”禾晏道:“我也去!” 她受了伤后,自然不能跟着日训。日日除了躺在床上,就是在屋外拄着棍子走两圈,实在无聊的紧。纵然宋陶陶和程鲤素循着空子就过来陪她说话,但这二人,一个只记得京城中哪家姑娘生的美哪位夫人又喜得麟儿的琐事,一个除了吃喝玩乐什么也不知道,禾晏与他们说话,费劲的厉害。唯一一个还能说上两句话的林双鹤,还被沈暮雪给请到医馆帮忙给受伤的兵士熬药去了。 是以,肖珏一说去演武场,禾晏就有些蠢蠢欲动。 雪下小了些,外面也没方才那般冷了。禾晏拄着棍子走不快,抱怨道:“都督,你等一下我!” 这般理直气壮地语气令肖珏的脚步也忍不住顿了一下,他反问:“我是你的仆人?” “不是,”禾晏回过神来,解释道:“我的意思是,咱们可以走的慢点,顺便聊点别的事,咳,雷候那头有没有说,日达木子为何会来咱们卫所找茬啊?西羌之乱不是早被飞鸿将军平定了,羌族又哪里来的这么多兵士?” 数万兵士,现在的羌族,真有这么多人马?禾晏当初与日达木基交手,对羌族什么情况再熟悉不过,总觉得不太对劲。 “不是羌族,”肖珏难得回答了禾晏的疑问,“是乌托人。” “乌托人?”这一回,是真的出乎禾晏的意料了。 肖珏瞥她一眼,将她惊讶的神情尽收眼底,淡道:“你有什么想法?” 这是在考她?禾晏问:“日达木子是乌托人吗?” 肖珏无言了片刻,才道:“他不是乌托人,但除了日达木子以及之前与你交过手的几个亲信外,其余兵士,皆是乌托人。” “都督可确定无疑?” 肖珏不紧不慢的往前走:“确定。” “倘若真是乌托人,”禾晏的声音,已经带了三分凝重,“那乌托人所图的,就不仅仅只是一个凉州卫了。” “此话怎讲?” “乌托国近年来豢养兵队,势力雄厚,老在边关处骚扰百姓,本就存了试探之意。如今来到凉州卫,却以羌族为由,将自己藏于暗处,是想借着羌族的名头先在大魏胡作非为。” “都督不妨想想,如果当时您真的去了漳台,援救不及,等那些乌托人占了凉州卫,再夺了城池,凉州城被乌托人占领,犹如在大魏边关撕出一条口子,他们可一路西上,长驱直入,顺着河道往前,一直到京城。” 肖珏抬了抬眼:“就这些?” “大魏恐有内奸通敌叛国,”禾晏道:“此人有乌托人私下有往,并且与都督是旧识。” 肖珏:“继续说。” “能在凉州卫神不知鬼不觉的安插亲信,还能在漳台传出假消息,此人地位不低,且人脉广落,知晓都督在凉州卫便固若金汤,先调虎离山将都督引走,此人一定很畏惧您。所以,”禾晏看向肖珏:“或许有这么一个人,在朝中地位很高,过去又同都督交过手但没有讨到好处,如果有这么一个人,十有八九,就是他干的了。” 肖珏视线凝着她,索性道:“那你不妨说说,这个人是谁?” 这下禾晏可觉得真是莫名其妙了,她与肖珏虽有同窗之谊,但也只是一年而已。而后多年未见,一个在南,一个在北。肖珏因为肖仲武的事,深陷朝堂旋涡,可她清清白白一个人,靠军功硬生生晋升,日日呆在边关营帐,是以朝廷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事,知道的并不多。她如何能猜到那个人是谁? 纵然是考校,这也太难了,又不是人人都如他一般,睡觉都能睡成贤昌馆第一。 想到之前袁宝镇的事,禾晏随口道:“徐敬甫?” 肖珏一怔。 禾晏见他神情,心中一动:“真是他?” 肖珏没有回答。 “徐敬甫居然通敌叛国?”禾晏大惊,“他疯了!他可是当朝宰相,做这种事对他有什么好处!” “你可以再大声一点,”肖珏不咸不淡道:“没有证据的事,随时可以告你污蔑朝廷官员。” 禾晏心想,谁还不是个朝廷官员了?她前生做飞鸿将军时,也是吃皇粮的。 “可是,可是……”她还想说什么,肖珏已经停下脚步往前前方,不远处,传来兵士低喝列阵的声音。 不知不觉,他们二人,已经走到了演武场。 演武场原先只有凉州卫的新兵日训,如今分成了东西两面,东面是南府兵在练兵,西面才是凉州卫的人。此刻两方同时练兵,差距就出来了。 南府兵的副总兵正在操练步围,都不需要人指挥,瞧着便让人觉得士风劲勇,所向无敌。而凉州卫的新兵,如今才刚刚开始学习列阵,难免有些手忙脚乱,沈瀚站在高台上,卯足了劲儿的吼。 禾晏瞧着瞧着,迟疑道:“这是在练……鱼鳞阵?” 肖珏侧眸看了她一眼,问:“你知道?” 来了来了,他又来考人了。禾晏虽然对肖珏时不时的提问有些摸不着头脑,但想着或许他是在为考验自己能否进九旗营做准备,只得认认真真的答:“梯次分布,前端微凸,中央集结主要兵力,再分作若干鱼鳞状的小方阵。对敌之时,可集中兵力对敌阵中央发起猛攻,不过弱点在于尾侧。敌军若从尾侧突破,可破此阵。就是鱼鳞阵没错啊,只是……”她道:“他们太松散了。” 太松散了!要按他们这么慢吞吞的列好阵,早被人打死五回了。 肖珏若有所思的看着她,突然勾唇道:“不赖嘛。” 禾晏很得意。努力到底还是有收获的,谁能想到当年贤昌馆倒数第一,如今对兵法熟记于心,纵然是面对贤昌馆第一的提问,也能轻轻松松回答的上来。这些年仗没白发,书没白练,足矣。 “学过兵法?”肖珏挑眉。 “略懂一点。” “懂得布阵?” “不敢当不敢当。” “好,”肖珏看向台下操练的兵士,道:“如果当日日达木子来凉州卫,你并未被关进地牢,沈瀚将兵权交给你指挥,这一仗,你如何打?” 这么快就要出题目了? 禾晏思忖了一刻,慢慢道:“那些西……乌托人兵强马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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