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自己也有好嘛。 “我观小兄弟的发带比我的精致多了,许是沾染好运气,借你点喜气。”禾晏面不改色的胡诌。 好听的话谁不爱听,程鲤素当即眉开眼笑,道:“好说好说!你且用便是!” 众人都不明白他拿程鲤素的发带做什么,只见禾晏缓缓将发带绕于双手间,覆住自己的眼睛。 “他这是……”众人渐渐明白他要做什么。 那只黄色的发带将她的眼睛蒙的严严实实,她把手伸到脑袋后,轻轻打了个结,才道:“好了。” 说起来,禾晏不用自己和旁人的发带,实在是因为大热天的,他们又是跑又是练弓,早已沾染了不少汗水。兵营里的人不讲究,发带多少带着污迹。可这位肖珏的外甥可不一样,看他穿的衣裳崭新还带着香风,发带也是整洁如新,和他那个有洁癖的舅舅如出一辙,想来用起来要干净的多。 说不定比禾晏自己的衣裳还干净,这会儿绑好发带便想着果不其然,居然还带着一点淡淡的松香。 真是讲究的小少爷,禾晏心中感叹,不愧是舅甥。 “禾晏,你这是要作何?”王霸皱眉问,他心中有个猜想,可却不敢承认。 “我们,来比蒙眼射箭吧。”她道。 演武场渐渐安静下来,夏日适逢有风吹过,将她脑后的发带的长端吹得飘扬,便显得赤衣劲装的少年也生出几分飘逸之色。她唇角亦是含着笑容,手持长弓,向着王霸的方向,“这一局,我必胜你。” 四个字,被她说的云淡风轻,斩钉截铁,仿佛已经预料到了结局。 王霸脸色青青白白,变了几变,不等他开口,有人先他一步说话,语气里满是怀疑,“蒙眼射箭,射什么?草靶子?” 禾晏摇了摇头,微微抬头,她蒙住双眼,理应看不到天空,可抬头的样子,仿佛可以窥见空中山雀飞过的痕迹,她说:“同刚才一样,就猎山雀。” 人群哗然。 她竟自负到如此,可这真是自负? 禾晏又转身面对王霸的方向,她含笑问道:“行吗?” 行吗?两个字,像是当初梁教头问她,她爽快回答“可以”。如今,“可以”两个字已经到达舌尖,王霸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他做山匪也好,上山打猎杀人也好,都是为了目的。蒙眼射箭,他又不是瞎子,做这种事毫无意义,又不是富家子弟,玩的新奇。如果说他对自己弓弩技艺十分自信,那禾晏提出来的这个比试方法,就是他最不自信的一项。 他根本不行。 王霸看向禾晏,禾晏并没有催促他赶紧给他结果。但周围的新兵们亦是用各色目光打量他,教王霸自己骑虎难下。难道今日他就要在这里,众目睽睽之下,被一个黄毛小子扫了颜面,说出去还说他堂堂山匪当家的,连个小孩儿的话都不敢接。 “行!”他咬牙道。心中却生出一丝侥幸,或许禾晏也是诈他的,这小子素来狡猾又邪门,说不准他自己也不行。却故意要做出极有把握的模样,就是想诓自己先他一步放弃认输。 呔,他才不上当! “这一局,你先!”王霸冲他道。 少年又笑了,她姿态轻灵,点了点头,吐出两个字,“可以。” …… 演武场旗帜台旁边,有一处楼阁,楼阁挨着凉州卫所,地势高,能将演武场的画面尽收眼底。 有二人站于楼阁栏前,远远地看着被新兵簇拥在中心的少年。 一人穿赤色劲装,腰间一根黑布腰带,正是沈瀚。他身边的青年如冰如雪,神情淡漠,正是肖珏。 “没想到这一次这批兵里,竟然出了这么两个好苗子。”沈瀚感叹道:“那王霸且不必说,虽是山匪出身,桀骜难驯,不过弓弩确实十分精妙,且力大无穷。不过最让人意外的还是那个叫禾晏的少年,他如今才十五六岁,就已经如此拔群,性情又温顺讨人喜爱,等再成长几年,定能成为这一批新兵里的佼佼者。” 他想到之前自己同梁平说话,那时候梁平很看好禾晏,沈瀚却并不放在心上,实在是他看禾晏的资质过分普通,不值得留意,没想到差点错过一个好苗子。 他见肖珏并没有接话,便小心翼翼的试探道:“都督以为如何?” “性情温顺?”青年缓缓重复,片刻后,他才哂道:“你恐怕看走眼了。桀骜不驯的,不是王霸,是禾晏。” 禾晏?沈瀚有些怀疑,那少年他见过几次,时时都是带着笑容,王霸几次三番挑衅他,也没见他恼过。老实说,这个年纪的孩子,正是血气方刚,一言不合便大打出手,禾晏如此,已经很有涵养,十分温柔了。 都督竟然说禾晏桀骜难驯?沈瀚第一次有些怀疑这位上司的眼光。 “那……”沈瀚换了个话头,“都督以为,禾晏能否胜这一局?” 青年勾了勾唇角,声音淡淡。 “能。” 第五十三章 叫声老大来听听 演武场上,禾晏已经缓缓搭弓。 蒙上眼,就什么都看不见了。见不见猎物,便只能“听”猎物。 而没有什么,比一个瞎子更能听得清世间万物。 她做瞎子那段时间,也曾颓唐过,一个瞎子,在这世上行走诸多不便,连照顾自己都做不到,又岂能做人中出色的那一个。她向来努力,资质平平便以勤勉来补,可这天降横灾,瞬间就将她的所有努力都收回,连“平平”的资质都成了妄想,化为灰烬。 她记得不甘心绝望之时,有人对她说过,“你若真心要强,瞎了又何妨,就算瞎了,也能做瞎子里最不同的那一个。” 这实在不算一句很好的安慰,可竟神奇的被她记在心里。她摸索着练习不必用眼睛也能做事时,便时常惦着这一句“做瞎子里最不同的那一个”。 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最”不同的那个,但应当算得上是和寻常瞎子不同。她可以照顾自己,甚至照顾别人,背着下人比划练剑,掷骰子,也会顽皮,暗中藏起小孩用的弹弓,偷偷打鸟。 一个瞎子,比起别的瞎子,活的倒也不算太差。 既然能做瞎子时候都能做到的事,更勿用提现在。她不过是,暂且又回到了过去那段时光而已。 林中的锣声惊起飞鸟无数,长空里映出鸟雀身影,少年覆眼微笑,搭弓射箭,箭矢循着鸟雀踪迹直飞上云端! 一只山雀啁啾叫着,被箭矢射中,急速坠落,青色的羽箭映着少年眼间的黄色布条,有种明丽的斑斓。 禾晏伸手,解下蒙着眼睛的发带,她甚至没有看地上的箭矢,好似早已料到会射中猎物一般,将布条递给王霸,笑道:“该你了。” 四周寂静无声,王霸没有伸手接她递来的发带。 禾晏一动不动,半晌,王霸颓然垂下头去,他没有看禾晏,只是低声道:“不用,我不会,你厉害,我不如你。” 这话里,半是气愤,半是诚服。气愤的是自己竟然输给了禾晏,颜面尽失,诚服的是禾晏那一手蒙眼射箭,他的确不会,日后就算开始学练,也不见得就比禾晏练得好。 人总要承认自己不足的地方。 新兵们总算回过神,却并没有簇拥欢呼,起先是一个声音哀嚎道:“我的干饼,我的干饼输了!好惨!” 另一个声音道:“我更惨,我赊了十个,全没了!” 紧接着,哀嚎声此起彼伏,偌大的凉州卫,竟好像没有从这场赌局里投禾晏赢得干饼的。纵然有小麦他们三个干饼的支持,可输赢相抵,也是一场空。 却在此时,一个欣喜的声音响了起来,“啊!我赢了!我投了十块肉干,哈哈,我就说我程鲤素一向看人很有眼光!” 禾晏正准备走,闻言愣住了,回头看向程鲤素,没想到那个投了十块肉干的竟然是程鲤素。不过转念一想,若不是程鲤素,凉州卫还有谁这么大手笔?肖珏吗?肖珏会参与这种赌局才怪。 程鲤素一溜烟跑到禾晏身边,看着禾晏双眼亮晶晶道:“那个,禾晏兄弟,托你的福,我总算是赢了一回。你不知道,我在京城里做什么都不行,文不行,武不行,连去赌场都只会输钱,从没赢过一次。今日还是我第一次赢,禾晏兄弟,我必然要与你结拜为兄弟,今日就是我们的结拜日,我要请你喝酒!” “咳咳,”梁平手握拳抵着唇间,道:“营中不得饮酒。” “那就请你喝茶!”程鲤素握住禾晏的手,看禾晏的目光仿佛在看自己失散多年的亲人,透着真切的亲近。 “那倒不必了。”禾晏将手抽出来,把发带塞到他手里,“差点忘了这个,多谢程公子的发带。” “你我之间,何须言谢。”程鲤素笑嘻嘻的道,他继而想起什么,突然转头,对着王霸开口,“喂,那谁,你是不是忘了一件事。” “什么?”禾晏不解。 “你忘了你们的赌约了?”程鲤素急急道,“你与他做赌,你输了你就去做伙头兵,他输了他得叫你老大。如今他输了,他得履行赌约啊!” 王霸全身都僵硬了。 周围人都起哄笑起来,梁平背过身,这之后的事,便不是他该参与的了。小麦和洪山倚在一起看热闹,禾晏挑眉,看向王霸。 王霸一步步走到禾晏面前,他比禾晏高得多,禾晏在他面前,实在瘦小的过分。他脸涨得通红,连脸上那道陈年的旧伤疤,此刻也鲜红的仿佛要滴出血来。 禾晏注意到他紧握的双拳,心中无声的叹了口气,大约做当家的总要将面子看的更重一些?要他叫自己一声老大,或许比杀了这汉子还叫他难堪。禾晏正要开口说算了,王霸已然低声开口:“……老大。” 禾晏:“……” 她抬眼看向王霸,王霸却以为她是要发难,恼羞成怒道:“我已经叫了!你没听到是你自己的事,我不会再叫一遍的!” “我听到了。”禾晏笑起来,“我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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