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宿主,您的爽度正在下降。” “我知道了。”陆呦摁着眉心道,“跟了这个师父,又能怎么办。” 虞楚偏又不开眼,这个时候提着糕点来凑热闹。 她一进门,见阁子内一片狼藉,陆呦狼狈地坐在中间,吓得腿都软了,抖着声线道:“陆姑娘,你这是怎么了?” “没怎么。”陆呦一听她的声音就烦,“我今天身子不快,没办法招待你了。” “你走吧。” 虞楚脸色煞白。本来她想说,她可以帮着一起收拾屋里,包扎动物,若谁欺负了陆姑娘,她会想尽办法帮她报复回去,还有好多安慰的话。但今日是她第一次见到陆呦阴沉着脸的样子,吓得心跳砰砰,一句话也说不出口了。 一出门,虞楚的眼泪就“刷”地流了下来,静静地把饼糕投进了湖水里。 她果然搞砸了。 陆姑娘真的讨厌她了。她失去了最后一个朋友。 这一切都是因为陈铎。 * 徐千屿撑伞挪回去时,天已经黑了。 系统见她一直无声,小心翼翼道:“小千,你还是不开心吗?” 徐千屿眉眼冰冷如霜:“叫人打了一顿,换成你,你能高兴吗?” 可云愧疚得不敢说话了。 但其实并不如此。 挨鞭的时候,她什么都没想。但是挨完鞭后,她又想起炼器课上那些弟子异样的眼神,还有路上遇见的弟子看到她,退避三舍,交头接耳的模样。 徐千屿面无表情。 她上一世便是如此,人缘一直不好,不喜欢她的人数不胜数。后虽然表现优异进了内门,大家对她客气许多,但真正与她亲密相交的人,屈指可数,从头至尾真正在乎她的,只有师兄一个。陆呦一来,就更别提了。 她怎么会因为这一世在擂台上碰见了几个温柔的师兄师姐,便误以为自己翻身了。 不过,徐千屿对自己一直保有极度的自信,她不需要旁人的喜欢。名声坏了就坏了,又不能当饭吃,她并不在乎。 她走得快了些,准备回去练内功。 到了阁子前,灯火中竟有个负剑的少年立在夜中,一见她来,便也跟着她一起走了起来:“我等半天了,你怎么才回来啊?” 徐千屿瞭他一眼。对方双手抱臂,衣着华贵,走动之时,领上金线绣纹起伏明灭。他姿态潇洒闲雅,很有些翩翩公子的派头。光强些的地方,看见了他的一双眼睛,眼角微微下垂,清澈俊雅,目光有些无辜之态:“听说这个明棠阁有个师妹卖些凡间的珍品首饰,是你吗。” 徐千屿:“是我。怎么了?” “怎么了,当然是送你大生意来了。” “不做。”徐千屿拉开门。 那少年怔了:“这,为何?” 徐千屿转头看他,因那阁子入口有阶,高出一些,她的视线很有居高临下的傲气:“我今天心情不好。” “心情不好,就不开张?”对方哑然,嘟囔道,“那你这样,怎么能赚到钱?” “要你管。”徐千屿“砰”地关上门。 “你……”那少年莫名其妙碰了一鼻子灰,抱臂退了两步,歪头往开着的窗口里看。窗里还透出阁子内亮光。 果然片刻徐千屿从窗中钻出脑袋,这一下叫他看清了相貌,果然是符合那跋扈口吻的一张金玉满堂的娇靥,还似笑非笑勾着嘴角:“你还不走?” 少年做了个休战的手势,嗔道:“我同你好好说。” “你听不懂人话是怎么,不都说了不做。”徐千屿又翻了脸。 “哎,你对你的散财童子就这个态度?”少年气笑了,“我看你这儿也没什么人嘛,我可是一单大生意。” 徐千屿已经专注啃起枇杷来:“大生意小生意,偏不做你的生意。滚。” 下一刻窗户也“砰”地关上。 “你……”少年恼了,冲着那阁子里啐了一下,“呸,病得不轻。” 系统:!!! 系统:“呜呜呜呜……” 徐千屿被它哼哼唧唧,烦得没辙,啃完了枇杷,擦擦手道:“你怎么了?” 系统道:“我知道你今日心情不好,你有气可以冲我来嘛。干嘛要冲攻略对象……” “呜呜呜,这是撞了什么大运,阮竹清直接送上门,你竟把他给骂走了,我都没找到机会插话。第一印象很重要的你懂不懂!这也就不说了,你还没问他在哪住,跟谁修炼呢。这以后怎么找得到人?” 徐千屿等它嘟嘟囔囔说完了,才不耐烦道:“你哭什么嘛。他还会回来的。” 系统止住眼泪:“?真的?” 徐千屿骂了阮竹清一顿,气也顺了,心情重归愉悦。半真半假地挑起眉:“嗯。他是狗。” “……” 果然那少年气冲冲走出了好远,眉间愠色被风吹淡了。他心里思忖,怎么就偏不做他的生意呢?他这么一个人见人爱的小郎君,瞎了她的狗眼,真是莫名其妙。 这么一想,他觉得很不甘心,想折回去再敲窗问问。 他的身子都已经转回去张望了,又想,这么回去,未免太折面子。 反正东西迟早要买。改日再来,改日再试。 徐千屿在凳子上坐了一坐,屁股上隐隐作痛,忍不住换个坐姿。 今日受刑说起来,也只有中间那一鞭真的打痛了她,虽没留下什么伤痕,但打坐起来也难免疼痛。她今日有点想偷懒,不想修内功了。 刚想到此处,漂浮在室内的无真睁眼道:“业精于勤,而荒于嬉……” 又开始劝学了。 徐千屿捂住耳朵,忍痛打起坐来。 她的灵力抽完鞭后,本被调整得很好,按说修习内功应该如鱼得水。然而刚刚打坐不久,她体内灵力暴涨,骤然又紊乱了,撑得她很不舒服,做了两节便睡了。 是夜,徐千屿陡然睁开眼,目中无神。 系统迷迷糊糊道:“小千,你醒了?” 然而她并未应答,直挺挺地坐起床来,脚踢了两下,踩上鞋子,在屋里漫无目的地转了两圈,僵直地推开门,要往门外走。 系统叫她几声,她都没有反应,不由得毛骨悚然,联想到鬼上身的景象:“小千你怎么了?你还没换衣服,干嘛出门啊?你不要吓我啊??” 作者有话说: 微:是为了重要的人,着意打扮吗? 岛:为了带货。 — 岛:打完就跑,是人吗你? 第45章 溯光镜(九) 沈溯微无声地落于松涛毓雪院, 在明棠阁外走了一走。 阁子内灯已熄了,徐千屿应当歇息了。 他打完徐千屿回去时,徐见素还在他那里看他的书, 约莫想从书中打探他现在到了什么境界。 沈溯微不知出于什么心态, 开口道:“倘若, 我有失手……” “失手不是很正常吗?”徐见素打断他,“都跟你说了追不上,你非得去追。那玩意甚为狡猾,不过看他孱弱, 翻不起什么波浪来,随他去吧。” “不是魔……”沈溯微别过眼,“是旁人。” “旁人, 你打旁人失手。”徐见素方从书本上抬起眼, “什么修为。” “炼气。” “炼气?”徐见素笑了一声, “你在逗我玩儿。” 对沈溯微, 他很了解。他的心念强大,是那种兵临城下烈火焚身还能专心搭弓射箭的人。对魔可能失手, 对人不可能,除非故意。徐见素随口道:“那你就是心里想打他。” 沈溯微:“我并未,手滑了。” “手滑?”徐见素走来,一巴掌拍在他肩膀上, 手携劲力, 又拍了两拍, 含笑睨来, “师弟, 我这亦是失手, 手滑, 你千万别往心里去,啊。” 说罢他便笑着走了。 沈溯微没搭理他,站在原地想了想。 照徐见素所说,他心里想打徐千屿,才会打到她。他为什么想打她,就是因为见她和无真师叔相熟? 照徐见素的逻辑,世间万物的发展都很怪异。因不管从任何角度想,徐千屿拜个师都没有道理凭空挨打,他亦不可能迁怒一个小姑娘。 他停止按这个危险思路继续思考,但忽然想起一件事。 他走时忘记叮嘱徐千屿,她回去之后暂时不能练内功了。 沈溯微神色一凝。 他最近忘记的事情,未免也太多了。 待解决完这桩事情,应闭门清心修炼一段时间。 这个时辰,徐千屿若要修内功,早就修了。她的灵力是被强行逼出,经脉正虚弱,若骤饥骤饱,会灵力紊乱,便是俗称的走火入魔。 故而他直接寻来,若徐千屿出了问题,他直接替她摆平好了,总归是他的错。 他毕竟想不明白,亦无法接受自己的手滑。 阁子里灯分明黑着,门却“吱呀”一声开了,沈溯微抬眼。 自里面一步一步走出来个衣衫单薄的人。 徐千屿只穿了丝绸亵衣,头发没梳起来,散着。额发往两边自然卷曲,露出额心娇艳的朱砂。她迟疑地往他这边看,因不梳发髻,整个人显得稚气柔弱,亦显出些平日不常见的婉静。 徐千屿看了一会儿,一路走到他跟前,仰头道:“你来了?” 她眼里倒影明月,夜色里显得很亮,是一种忍着委屈,又非常专注的神情。 沈溯微叫这眼神一看,便愣住了。还未开口,徐千屿嘴角一撇,扎进他怀里,一把抱住他的腰:“你怎么才来?” 沈溯微从未被人这么抱过,瞬间身子都僵住,他本能地提住她的领子,想将她拉远一些,但徐千屿搂得太紧,像扭股糖一样粘着他,他揪了半晌没揪开,便也顿了。一动不动地任她抱着。 徐千屿甜蜜地唤道:“娘。” 沈溯微:“……?” 徐千屿幼时,因水微微不爱她,尽管观娘和外祖父反复告知她,她就是不相信水微微是她亲娘。她觉得自己肯定有一个爱她的娘,在别的地方,等时候到了,就来接她。她被水微微推下池子又捞出来之后,惊悸过度,晚上睡觉就开始夜游。 夜游的内容就是到处找这位亲娘,她抱过柱子,桌子,自然也抱过观娘,其他的丫鬟,后来观娘找郎中开了一味方子,用酸枣仁、合欢花,兼炒牡蛎,龙骨,拌一把观音土给她服下,又请跳大神的来给她“压神”三天,夜游才停止。 这已是她八岁以前的事情了。谁知因灵力混乱,内火焚烧,再度激发。 沈溯微第一反应有些生气。 他除了名讳里和她娘有一个字相同,其他哪一点相似,能搞混的?又提着她的后领想把她拉开,徐千屿死不撒手,他反手摸到她额头滚烫,顿了顿,没了脾气。 不是她故意作弄,她已经不清醒了,没有办法。 他转身想带徐千屿走,她就是抱着他的腰不肯放,沈溯微拖着她走了两步,弯腰将她一把抱起来,穿墙而过。 蓬莱当中亦有溪流,淙淙流水汇入灵池当中。 沈溯微坐在溪边的一块灵石上,徐千屿躺着,枕在他腿上,手里还握着他一缕头发,一定要捏住,拽住什么东西才甘心。沈溯微见她发梢都垂到了水里,伸手拢了拢,片刻后又散下来。 剑君同这头发斗争了一会儿后,以剑气裁下自己窄窄一条衣裳,给她不甚熟练地扎了起来。复一伸手,自树上飞下来一朵盛开的玉簪花,花盏很大,每一朵花瓣都尽力地往外翘着。他将花在水里蘸蘸,捏着下颌将徐千屿的脸扭过来,倒扣在她额头上。 徐千屿的面孔被一片白遮住了,她感觉一股舒适的沁凉从额头渗入身体,平复了燥热,便渐渐安稳下来。 沈溯微捡起她的手,准备帮她调息,一回头,他看到那花盏里的水流了出来,顺着她的面颊,横着流到衣领里,仿佛她在花下静静流泪。 他一顿,帮徐千屿擦了擦“眼泪”,然而那眼泪不尽。他忽而感觉到一股极为强烈的悸痛,从手上燎原一般蔓延到心口。 又来了。 他凝神忍耐片刻,将徐千屿抱在腿上,取下花,直接将徐千屿摇醒,打破这个令他无法忍受的心境幻象。 徐千屿倒确实没有哭,自己抹了抹脸上的水,甩到一边。但睁了眼,还是用看娘的那种仰慕的眼光看他。 罢了。 沈溯微垂睫,以两指抵住额心,白光闪烁,面容变化。 但并不是像以往那种大变。而是在他原本五官的基础上,将颌线柔和,眉骨降低,眼型变圆,唇形略丰,旋即收肩收腰,转瞬间便是个容色清冷的素锦女身。 还有一对耳铛,徐千屿耳上看到的那一对,现变现用,静静地摇晃着,风姿绰约。 徐千屿坐了起来,眼睛睁大,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脸看。 她终于看清她的模样了。 她娘果然是个天仙。 冰肌玉骨,天香国色。 这样的话,自己应该也生得不差。想到此处,徐千屿不由得满意地弯起嘴角。 沈溯微见她一直盯着自己看,那神色既钦羡又仰慕又惊喜,炙热得惊人,起初还能与她对视,片刻后目光便移向一旁:“看着我做什么。” 徐千屿忽然开始急切地蘸水梳头,不愿在娘面前落了下乘。 沈溯微将目光转回,见她仰起脸盯着他,那神情似期待,又似羞赧,忽而福至心灵,将她上下打量一眼,矜淡道:“你很漂亮。” 徐千屿得到想要的答案,登时笑得灿如夏花,低下头道:“还好吧,没有你漂亮。” 沈溯微不知该接什么。 片刻,他说出一句:“把手给我。” 正事要紧。 然而,他的灵力甫一从她掌心进去,徐千屿瞬间变了脸色,眼泪吧嗒吧嗒地往下掉:“我疼。” “……”沈溯微亦微变面色。 这是怎么做到,几个月功夫,灵府经脉全部缠绕纽结在一起,梳都梳不开? 再一看徐千屿已经抽泣起来,他松开手道:“……别哭了。” “你的内功,你……”沈溯微斟酌一下措辞,“练的时候,可有哪里存疑吗?” 徐千屿想了一想,用袖子擦眼泪,似是很委屈:“敲头。” “敲头?” “幻象会打人。”她又控诉道,“直接从第三节 讲,我又不会。” 沈溯微道,“何门何派,哪本书的第三节 ?” 徐千屿恍惚着,又说不出来。 沈溯微变了个问法:“哪一节,叫什么名字?” 这个问题,徐千屿印象可太深刻了,脱口而出:“观察灵脉。” 沈溯微大体懂了。 果然是无真所授内功,这是法修的内功。 相比剑修,法修更重内修。按理说基础内功应该更扎实才对。 果然她是从基础上就出了问题。 “除了观察灵脉,还有哪里不会吗?” “从沉入灵池,就不会了。”徐千屿抽泣,“什么都不会,只会引气入体。”又呜咽道,“就敲头。” 沈溯微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又裁下一截衣裳作帕,递给她:“别哭了。” 徐千屿“嗯”了一声,非常听话地止住,并不愿在娘亲面前太过丢人。但擦干眼泪,便又一头扎进他怀里,紧紧贴着他,拉都拉不开。 “……”沈溯微觉得,她像某种小动物。 但那也是非常遥远模糊的记忆了。 自他杀伐气重,又以水灵根入冰雪道以后,身上寒极,很多年没有任何除坐骑以外的动物敢近身,他亦没有主动去靠近过任何动物。 徐千屿蛮缠着他,她身上很热,竟有一种此世间唯和他相互依存的错觉。 此时四下无人,今后亦无人。谁又能知晓,这些年离他最近的人,是眼前这个。 片刻后,沈溯微道:“人能修炼,是因前有灵府,后有灵根。灵府,是身体内净化过的灵气积累之处,日后结丹,就结在这里,故而又名丹田。你知道灵府在哪里么?” “在下腹部。” 低头一瞥,见徐千屿聚精会神地听着,手抚摸着自己的胃,便轻握着她的手,挪到了肚脐下面,蜻蜓点水地摁了一下:“下腹部。” 又道:“然而修士之所以能吸收灵气,是因为有灵根。灵根一般是出生即有的,先有灵根,后有灵池,七八岁时方有灵府。故而,灵根是修炼之始。你知道灵根在哪里么?” 他讲到此处,将徐千屿抱起翻了个个儿,背面朝上。 “在人的尾骨上,你自己摸摸。” “灵根于修士,如胚芽于草木。百年前大混乱时期,宗门间决斗,杀死一个修士,只需剔去他一块尾骨,便能得到他近乎全部的价值。” “仅有灵根尾骨,亦有可能重新生发生命,不过,生发出的具体是什么东西,就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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