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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神鞭,一鞭下去打掉修士一层修为, 她不信薛泠没有认出她的身份。她不知道的事情, 薛泠的信中肯定交代清楚了, 便试探道, “我们两个是怎么来的婚约?是小时候订的娃娃亲?” “小姐贵人多忘事。”谢妄真将头转到一边,“我是远方亲戚, 寄人篱下,平日里不惹小姐,你倒常欺辱我。两个月前,醉酒误事, 既然都没了清白, 那也只能屈身嫁给我了。” 徐千屿狐疑地问:“你主动的?” 谢妄真忽地转过来一笑:“你主动的。” “不可能。”徐千屿干脆道, “你若不是心中有愧, 何故甘愿这样叫人折辱。” 赵明棠是心里憋屈, 气不顺, 才整日打人吧。 少年无辜道:“那便是我主动吧。” “那你活该。”徐千屿以简洁的噎人结束对话。这同门也挺倒霉的, 在薛泠这个身份下,丁点儿便宜没占,还要倒贴赵明棠。 这么想着,她便起来翻箱倒柜。赵明棠屋里倒是常备着创伤药,徐千屿掀开塞子一个个闻一闻,把有用的挑出来给他:“今日是我对你不住。但你下次若再阻挠我做事,我还打你。” “这就行了?”谢妄真懒洋洋地望着眼前几个瓶子,并不动。 “你还要如何?” 他一抬睫,那双乌黑的眼睛忽然盯住她,似蕴灼灼笑意:“我要打回来。” 徐千想了一想,修炼不易,被同门一鞭打掉阶,是挺气人的。她也不是那等欺辱同门之人,便背过身去,理了理衣衫:“行,你打吧。” 谢妄真神色一滞,这样乖巧吗? “我不用这个。”他推开徐千屿递过来的打神鞭。 徐千屿侧头,见薛泠拿起了赵明棠平时用的那条带倒钩的细鞭,吸了口气,这是想旧恨新仇一起报了? 不过这样也好。她宁愿疼一下,也不想掉阶。 “先说好,我只打了你一下。”徐千屿道,“你也只能打我一下。” “你叫我打一下。”谢妄真的手拂过鞭子,微微颤抖,因为兴奋,呼吸也有些急促,“我以后,可以多给你打几下。” 自水府开始,他便想伤害徐千屿,想得发疯。 徐千屿没说话。赵明棠尚未成婚,因而还是垂发,她反手将披在肩后的长发拂开,露出一截脖颈,省得卷到了头发。 谢妄真的神色从鞭子上转移了,好香。 便是循着这股味道,他找到徐千屿。 “能不能快点。”徐千屿忍不住催。她还有事呢,那位师姐昨天还嘴硬说不用帮忙,今天便当场求助,她得去看看。 只听嗤地一声,徐千屿背后一凉,反手一摸,只是衣衫被划破了。 她转过来,薛泠嘴角一翘,将鞭放下:“我同你开个玩笑,你还当真。” 食物若是有伤痕,哪怕是他留下的,也会造成瑕疵。那样便不美了。 “怎么,”他有些疑惑地看着徐千屿,“我让你,你不高兴?” “你我非亲非故,”徐千屿一双明亮的眼睛看着他,说话的语气很是认真,“你让我凭空欠了你的,我自然很不舒服。” 谢妄真听完,垂眼没有接话,也有些不舒服。 不知是因为第一次听说了凡人的欠与还,还是因为……徐千屿那句非亲非故。 * 沈溯微借吃饭机会脱身而出,将院中最凶煞之魔全部歼灭。又将能见到的杂役、丫鬟身上保护起来,使之不受魔害。 其他漂浮在空中的尚未成形的魔气,他便不能动了,否则影响弟子成绩。 赵家的魔气,确实异常浓重,杀之不尽,时不时地便有一二个披着人皮的魔突然出现。沈溯微还发觉,今日又新进了一批从外面来的丫鬟,这些日子添了不少生面孔。 做完这些,他要去看一下徐千屿。赵明棠有个未婚夫婿,那个少年并不是弟子,到底有些棘手。 他以赵清荷之身在院中徘徊了一会儿,见地上有根移动的草叶,便蹲下,一把将其薅起来:“赵明棠住哪?” 地鬼:“……”你们姐妹两个玩什么捉迷藏?! “东西南,反正不在北边。” 沈溯微道:“为何,北边有什么?” 那树根一般的精怪在空中蹬着腿挣扎,“有恶犬,恶犬,吓人,别去。” 沈溯微将它放下,抬脚便往北走。 “哎都跟你说了。”草叶打了个卷缠住他的脚踝,“姑娘,别不信邪。” “我还是带你去找赵明棠吧。”它扭动着身子道,“他们两个在说闺房话。” 沈溯微闻得“闺房”二字,长睫一颤,忽然便转了身。 敲门声响起时,薛泠确实是在徐千屿房里。因他说手涂不到背后的鞭痕,晚饭后又拿着药来,请徐千屿帮忙。 里面窸窸窣窣,徐千屿说:“等一下,腾不开手。” 门没有闩住,沈溯微拿手抵住用力一推,直接开了条缝。他便立在门外,看那少年跪在地上,衣衫半褪,露出白玉般的脊背,上有一道深深的鞭痕。 徐千屿跑来将门敞开:“姐姐?” 赵清荷垂眸:“我害怕。” 徐千屿已经习惯这师姐看似矜冷实则娇弱,倘若出口,必然是求援。 “你等一下。”徐千屿柔声安抚道,又跑回去将薛泠肩膀一摁,直接将他按趴下。谢妄真能感觉到徐千屿涂药的动作忽然变得草率起来,不满地握住她手腕,“小姐。” “给你。”徐千屿手腕一抖挣开他,在他背上飞速撒了一圈药粉,便将药瓶往他手里一塞,提着裙子跑了,“差不多了,我要去陪姐姐了。” “……”那打神鞭颇为厉害,凡药并不起效,动一下都痛得钻心。谢妄真鬓边渗出汗珠,面色苍白地起身,自己将衣衫拉好,回头一瞧,光见徐千屿挽着赵清荷走的背影。 徐千屿说:“你怕的话,我陪你睡?” 她说得如此理所当然,一手推开门,沈溯微被其挽着进阁子内,一直没有说话。 倘若这样能帮她避开与薛泠的接触,倒也不失为一个办法。 这里是赵清荷被关在二层阁楼以前的住所。萤萤烛火点亮,是个比赵明棠那里略大一些的房间,格局却相似。徐千屿宾至如归,极为自然地剪了剪烛芯,卸掉耳珰钗环,心情很雀跃:“我好久没有跟别人一起睡了。” 上一次有人陪她,还是蔑婆婆在时。她在松涛毓雪院,本是两个人的合宿,另一间却没人。一个人待久了,倒也有些寂寞。 但赵清荷——这位师姐,坐在梨花木凳上,单静静地看着她,任她说了半天,并不接话。 徐千屿连想跟她探讨一下花瓣敷脸的心得,都无从谈起。 徐千屿不免失望。不过师门中确实有那种一心练武的师姐,无心打扮,也不能勉强。 等她起身,赵清荷方坐在她坐过的妆台前,模仿方才观察到的顺序,一样不差地将头发散了,弄成一个准备睡觉的模样。 随后,沈溯微默然看了一会儿镜中倒影:“你是要跟我睡一张床吗?” “怎么了?”徐千屿有些不悦道,“你不想跟我睡一起吗?” 从来都只有她挑剔别人,可没有别人挑剔她的份。 “……我没有。” 沈溯微拉开帐子看了看,回头问:“你睡里面可以吗?” 无他,半夜若有弟子呼救,他得随时出门。 赵清荷身量比赵明棠高挑,侧头过来,说话的语气很轻,有种羽毛扫过似的温柔。徐千屿直接从他臂下一钻,爬上了床,将锦被一拉,舒服地盖到脸上,只露出一双眼睛:“好啊。” 沈溯微便将外面烛火熄了,和衣躺在床上。这床宽敞,两人之间隔了一人的距离,徐千屿倒也没有异议,睁着眼睛,心事重重地同他聊天:“姐姐。” “嗯?” “你今天为什么不嫁给郭义。” 沈溯微思忖片刻,答道:“赵清荷不想,所以我不能。” “姐姐,”徐千屿又道,“你觉得爹娘爱你吗?” “可能也没有那么爱吧。”不然又何必以绳索捆住赵清荷。 “我也觉得奇怪。”徐千屿道,“我原以为娘宠爱我,可我说要嫁给郭义,她都没有反应。好像我们两个谁嫁都行,只要有人嫁就可以。我们两个加起来,还没有彩礼重要呢。” 沈溯微没有答话。 观察行走毕竟不能提示弟子。 徐千屿原本想和师姐对对信息,但师姐话实在太少,她自己说着说着,便也困了。 徐千屿困倦了便忘记了生疏,更忘记保持距离,一翻身便枕到赵清荷颈边,还将手放在他腰上,是个依恋的姿态:“姐姐,你好好闻。” 赵清荷身上气息很淡,如松如雪,似有还无,有点像师兄背她的那次,从领子里面透出来的味道:“闻起来好像……” 沈溯微一路退让,几乎挪到了床沿上,怕将她惊醒,声音轻不可闻:“像什么?” 徐千屿已经熟睡了,不能答话。 沈溯微等她睡了,将她的手拿下来,又将她轻轻推回她该在的地方。 徐千屿袖子滑落,手臂上蓬莱的光印闪烁辉光。花境内皮囊变幻,但法印长存,夜中格外明显。 沈溯微忽而注意到莲花印旁边还有一个法印,抬起她手臂细看。 浅绯色的心形印。他的神色微微一凝。 天山的桃花留痕。 传言天山仙宗的男修只有一次桃花留痕,只对心爱的人打上痕迹,除非成了婚或事主收回,否则不能消去。这情谊太重,故而要在对方身上留下痕迹。 他非是折花之人,故不喜欢这种印记行为。这份霸道肆意加在徐千屿身上,在她身上落下烙印,便更是令他不快。 沈溯微的指尖偏凉,徐千屿朦胧中感觉到这股凉意反复磨蹭着她的手臂的某一处,弄得她有些痒,但手腕被人捏着,又挣不开。 徐千屿日日在蓬莱修炼,约莫是很短暂地出过蓬莱一两次,便多了桃花留痕。外面还有个薛泠单恋赵明棠。 可她才十五岁。 沈溯微回想自己十五岁时,倒也收到过示好,但内心全无反应。他身在冰壳太久,对外界既麻木,又恐惧。 这时徐千屿又一翻身偎了过来,手搭着他的腰,发顶磨蹭过他下颌。沈溯微偏头,清晰地感觉到这恐惧尚浅,便忍了忍,没有将她挪开。 第62章 明棠清荷(五) 徐千屿认床, 来了赵家后,半夜总会醒上一两次。 迷迷糊糊中,她摸到身旁的人不见了, 心中稍惊。坚持了一会儿, 实在扛不住, 又闭上了眼睛,过了一会儿再度醒来,赵清荷还是未归。 “她出去多久了?” 系统也被折腾得苦不堪言:“差不多一个时辰了吧。” 徐千屿躺了一会儿,心跳沉甸甸的, 睡不着了,挣扎着坐了起来,越想越有些焦躁, 还有些难过。 差点忘了她们还算是竞争对手。 她对这位师姐算是赤诚一片, 因她害怕, 专门陪她睡觉。可若真是害怕, 又怎敢深夜乱跑?对方对她有所保留,趁她睡了, 偷偷地去诛魔,让她顿时有种被人背叛的感觉。 徐千屿抱膝坐着,正撞上沈溯微从窗口翻进来,四目相对, 都是一静。 “姐姐, 你去哪里了?”徐千屿逼问。 沈溯微面不改色地盯了她一会儿:“睡不着, 散步。” 徐千屿嘴角一翘:“姐姐有门不走, 非得翻窗?” 沈溯微走进屋内, 将披风挂好, 实在想不出措辞:“……你为何不睡觉?” “我也睡不着啊。”徐千屿的脸色仍旧阴沉, “你下次散步的时候,记得叫我。” “好。” 因为徐千屿横亘在床上,占了他的位置,所以他只好暂时坐在了凳子上。 等了一会儿,他转过脸,面如白玉无瑕:“还睡吗?” 徐千屿这才慢吞吞地一踢被子,躺下了。 “往里面一点。”沈溯微以指背轻轻地碰了一下她的肩膀。 徐千屿眼睛都不睁,冷若冰霜:“我就睡外面,你自己跨过去。” “……”沈溯微思考片刻,照徐千屿的性子,直接挪她恐怕要大发脾气,更是没个清净,便小心地以手撑着床躺到了里侧。 后半夜又有弟子呼救,沈溯微坐起来,见朦胧月色之中徐千屿侧着依偎枕头,睡颜安静模糊。他又撑着床轻灵地越过了她,放下帐子走了。 天光乍现时,徐千屿一摸床,发现赵清荷又不见了。她果然没有叫她。 饶是她愤怒,也不由暗自震惊:这位师姐晚上都不用睡觉的吗? 徐千屿一直觉得自己勤奋,可遇见这样日夜兼程的人,方知自己做的怕是远远不够,不由得有些慌乱:水月花境中弟子只能看到自己的得分,却不知别人的进度,也不知道师姐多少分了,自己又被挤到了多少名,这样一想,她便充满了危机感。 翌日郭家来了口信,之后杂役对赵清荷的看管便放松了些。沈溯微被人松绑,一日也能有两顿饭菜,行走更自由。估计郭义求娶对象更改,板上钉钉。 然而甫一出门,便被徐千屿挽住,她仰起头,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姐姐,我今天也要跟你一起睡。” 徐千屿就没见过薛泠诛魔,他对她不构成威胁,故而她的心思全用在赵清荷身上了。她决定从即日起咬紧这位师姐的进度,绝不放松。 沈溯微没有言语,从容地带着她回到阁子里。同他在一块总比和薛泠在一起安全自在,也算是完成了师尊的嘱托。 只是夜晚睡觉,徐千屿坚持要睡在外面,她要以人身为阻碍,阻挡师姐偷着出去得分。 沈溯微安静地靠在墙边。徐千屿的手从锦被中慢慢地摸过来,覆住了他的手。 沈溯微:“……做什么?” “姐姐,我害怕,我想拉着你睡。”徐千屿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一把牵住了赵清荷的手。半晌,手指慢慢地腾挪调整,百折不挠地挤进五指间,十指紧紧相扣。 锁住她。 这样师姐只要一起身,便会惊动她,她也便能跟着一起诛魔了。 徐千屿这才满意地昏睡过去。 沈溯微睁着眼,睫毛半晌没动。他牵过徐千屿不少次,不过都是当小孩子牵的,不含私心。他从未与人这样牵过手,也从不知道还能这样牵手。 这种牵法侵入感太强,一瞬间竟叫他萌生战意,因另一个人的气息,如墙上爬藤,枝枝蔓蔓挤进砖缝。他这么夹着她,片刻后竟一动不能动。 但收到任务,还是要夜起。 “赵明棠。”他低头把徐千屿叫醒,“散步去吗。” “去。”徐千屿忙答道。 沈溯微人是跨过她到了床边,但手还被她紧紧牵着,直将徐千屿从枕头上拖得斜躺在床上,她的睫毛如蝴蝶翅膀扇动开合几次,沉重地阖上了。 沈溯微见她如此艰难,叹了口气,伸出另一只手,两指并拢:“你不要去了。” “我要去!”徐千屿忽然顽强地睁开眼睛,挣扎坐起。 徐千屿立着,在食盒里抠出一块油纸包的水晶饼,一会儿太困了可以吃。沈溯微实在等不得她,将披风往她身上一撂,人就消失了。 二人分开,徐千屿也不是很在意,将点心拿好了才出门。她只要保持和师姐差不多的总时长就好,至于诛魔数量,那便各凭本事。 深夜露重潮湿,果然冻得她拢紧披风,在院内哆哆嗦嗦地站了片刻,人也清醒了,开始冷静地消灭魔气。赵家夜里魔比白日多,空中弥漫着一层浅黑色的魔气。片刻后头顶坠下一片瓦,徐千屿偏头一避,瓦片砸在地上迸溅成粉末儿。 房顶上一个巴掌大小的丑陋物什飞窜而过,徐千屿脚尖一点也上了房。那东西跑得飞快,徐千屿射了一根袖中箭,没有击中。它从砖缝钻进室内,徐千屿自天井一跃而下,直接推门而入对应房间。眼前是个黑屋,桌案下有蒲团。桌案上层层叠叠堆砌无数牌位,牌位前有香炉,红彤彤的星点火光直蔓延到房顶,仿佛无数双眼睛静默地朝她看来。 是祠堂一类的地方。 那东西在牌位之间窜来窜去,“砰”“砰”地掀下来两个牌位,徐千屿赶忙接住,不敢声张。又怕动静太大,想了想,将水晶饼拿出来,咬了一半,将另一半嵌入一根冰针,咕噜噜滚至案下,然后屏息不动。 她敛了声息,点心发出油香,混合着法器的灵气。片刻后那东西从牌位间坠落下来,落在地上去拱那水晶饼。徐千屿陡然拿匕首一扎,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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