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十个指甲盖全给人拔了,是个顶心狠手辣的主儿。” “快别说了,到底还吃不吃饭了?还有你那个小姨夫,靠你小姨家的关系拿钱混了个闲职,整天这个消息那个消息的,谁知道是真是假。” 周声听着耳边各种各样的声音,脑子里却一直在回想刚刚见到的人。 自己长这么大,接触过的所谓离经叛道的第一个人就是自己小舅舅。二十郎当岁。上个月母亲母家那边刚来了信,说他为了个男旦在戏园子把人给打了,把外祖父气病在床,母亲原就计划着这几天得去金城去看看。 周声不小心听见父母夜话时谈起,一边觉得心惊,一边也感叹他的胆子大。 可今天见到的这个人,看起来也没大上多少,已经不是离经叛道了。 是同学口中可以用狠厉,心狠手辣形容的人。 周声现下学的都是正经学识,有时跟着父亲学学生意,见见长辈,身边接触的也都是些同龄的同学和朋友,还没真正接触过这样的。 晚间的饭桌上,试探问了父亲一句。 周兆堂顿了顿,当即放下手上的报纸,问:“确定他说他叫储钦白?” “对。”周声缓缓咽了一口粥,点点头,“说是认识父亲您。” 周兆堂对这人的态度很是模棱两可。 没说出个所以然来,见自家儿子还看着自己,抖了抖报纸淡淡说:“是见过,但他背景复杂,做事的路子也跟寻常人不一样。你现在就安安心心读你的书,和这样的人少打交道。” 周声并没有如往常一般,直接应下,而是破天荒问了一句,“父亲不喜欢他?” 周声一向坦荡,父子间除了周兆堂觉得他这个年纪没必要知晓的那些事之外,几乎无话不谈。但此刻迎上父亲的目光,周声却莫名垂了下眼,明明这算是个很正常的问题。 好在周兆堂并未有什么反应,而是说:“父亲喜不喜欢他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的能力地位能压得住他自己行事的手段,不然就会得罪很多人。” 周声:“为什么以前都没听说过他?” “他不是这里的人,半个月前刚调任过来的。” 周声也就不再继续纠结这个话题。 恰好范秀云和家里的阿姨一人端着一盅汤从厨房过来,一边笑着说:“父子俩聊什么呢,这么半天,快来把汤喝了。” 周声最爱母亲煲汤的手艺。 打开盖子,却是自己最不喜欢的银耳雪梨。 范秀云被他略显失望的表情逗笑,拍了拍他的脑袋说:“你那个喉咙都那样了,还跟着你那些同学去外面吃乱七八糟的,我看你什么时候才好得了。” 阿姨也在旁边笑道:“夫人特地加了去火的莲子,小少爷你尝尝。” 周声在这样殷切的目光中,只好拿起调羹。 还没往嘴里送,大门外就传来敲门声。 管家很快迎着一个青年男人走进来,恰好就是中午凶人的那个。 周声正意外,听见管家大叔对着父亲说:“先生,荀公馆来人了。” “荀公馆?”周兆堂放下筷子站起来。 年轻男人把手里的几袋礼品放上桌,先是看了一眼还没反应过来的周声,转头对着周兆堂行了个礼,说:“周先生,三少说今天执行公务的时候恐怕吓到了周少爷,特地让我送礼上门聊表歉意。” 周兆堂显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值当让人上门致歉的地步。 回头看着儿子,第一反应就是打量他有没有受伤。 直接皱眉问,“姓储的他今天对你动手了?” “没有没有。”这话直接把上门的男人吓了一跳,立马说:“不关三哥的事,是我不知道周声身份,中午执行任务时口气太冲了些。” “是这样吗?”周兆堂再问周声。 周声站在那儿,面对父亲的问询点点头。他双手还捧着母亲拿来的汤盅,和不知道说什么的男人对视一眼,发出少年人的感叹,“你们三哥果然声明在外,你弄这么兴师动众,不怕给他抹黑?” “三哥让我来的。” “他让你来你就来?” 男人已经完成了任务。 不和富家小少爷一般见识。 他们刚来还没站稳脚,怎么能得罪周家?至少接到这任务时,他是这样理解的。 周声理解得也差不多。 他们在城内如此行事,未必真的甘心屈居于周家背景的压力之下。 但周声对储钦白印象莫名不差,顺口问一句:“他人呢?” “忙。”男人惜字如金,心想登门道歉哄小少爷这种小事,尤其没时间。 周声:“你叫什么?” 男人:“小陆。” 全名都不必告知,反正以后也不会有再撞见的机会。这个想法生出不到两天,三少手底下的小陆哥就被硬生生打脸。 富丽堂皇的荀公馆内,小陆哥带着几个兄弟进来,看见从宽阔的旋转楼梯上下来的人,再看了看翘着腿坐在沙发里喝咖啡的储钦白。 震惊:“那小少爷怎么会在这儿??” 第97章 番外2 民国篇(二) 储钦白放下腿, 手里的欧式杯子放到面前的茶几上,与杯垫磕出不大不小的声响,淡淡抬眼, “他在这里, 都有意见?” 几个兄弟的脸色立马僵了一下, 认怂摇头:“我们没意见,肯定没意见。” 也就小陆哥直言不讳,“这荀公馆人来人往的,他要是在咱们这里出了什么事,那不是自找麻烦嘛。” 储三少:“让你们来就是为了免除麻烦。” “三哥。”小陆哥懵了, “你这意思是让兄弟们看小孩儿?不是,为什么啊?” 储三没搭理他, 回头往楼梯上的人扫了一眼。 问:“房间收拾好了?” “收拾好了。”周声听见声音看过来, 一边应答,一边走下来。 关于自己为什么出现在荀公馆,周声只是听从安排。 母亲突然提前要去金城,携父亲一起,而他去不了得留了下来。 他住在家里完全是没有问题的,但是前两天还在问姓储的是不是对自己动了手的父亲,两天后,就让管家把他送到了荀公馆, 不知道中间是不是达成过什么条件, 总之父亲让他在他们回来之前,就待在这里。 周声知道父亲处境并不安全, 有自己的考量, 所以他并没有提出反对意见。 能感觉得出来, 父亲其实是信任储钦白的。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同学的话言犹在耳, 自己又亲眼在大街上见到他抓人,周声总觉得他身上带了几分杀伐气,跟普通人不大一样。 周声下了楼梯,走到沙发那边,又看见了那个自称小陆的男人。 周声问储钦白,“叫我过来是有事吗?” 储钦白指了指面前的几个人,“住在这里这段时间,有任何问题就找他们,随便谁都可以。他们要是解决不了的,就找我。” 周声感觉到了小陆哥的不服。 指着他对储钦白道:“他应该不同意。” 储钦白一听,抬脚朝着男人的膝盖踢过去,小陆哥灵活躲过,还嚷着对周声说:“我什么时候说话了,我说你这小孩儿怎么这么不讲理呢,还告状!” 周声抱着手,“十六。” 小陆哥面瘫,“所以呢?” “不是小孩儿。” 话刚落,沙发上的人倒是先笑了。 周声有点不高兴地看过去,储钦白嘴角笑意不掩,指指身边的沙发,示意他坐过去。 周声也不避讳,绕过茶几。 储钦白侧身过来,看着他突然称呼说:“周声声。” 干什么这么叫自己?是知道家里人会叫他声声吗?周声看他:“怎么?” “十六岁就是十六岁。” 周声疑惑,“什么?” 储钦白伸手捏了捏他的脸,“说你这段时间好好住在这里就可以了,别搭理你小陆哥,你找他有事他不敢不帮你。” 男人虎口和指腹的硬茧,刮痛了周声的脸皮。 是握枪握的吗?这个念头闪过脑子,以至于他都忘了躲开对方的手,任由自己脸颊被捏红了一下片。 罪魁祸首捏完了,还不忘感叹一句,“脸皮这么嫩。” 周声这才反应过来,没好气拍开他试图擦掉那点红印的手。 周声就这样在荀公馆住了下来。 这个公馆特别大,周声入住好几天,都没能数清楚这里到底有多少个房间。 公馆内时常只有管家和负责煮饭打扫的佣人。 储钦白不常在。 周声真正能和他熟悉起来,是源自于某天荀公馆突然硬闯进来几个不知名的人,一边喊着让储三出来见人,一边到处打砸。家里的管家阿姨都被吓成一团,周声当时在二楼,直接跑了下去。 名门教养终究是在那儿,面上不见慌乱,像个做得了主的半个主人 “你们是谁,找他有事吗?” “你又是谁?”其中一个人男人打量他,两秒后猥琐笑了,“这储三少刚来不久,身边就跟了你这么个漂亮小男孩儿,路子玩儿得挺野啊。” 周声即便不知深层意思,也本能知道这不是什么好话。 “管”周声叫人,“去把警察叫来。” 带头的人一听这话哈哈笑了两声,“叫人?我今天抓了你,我看他储钦白能把我怎么着?” 没多久储钦白带着人回来。 进门时正好看见周声被人抓着肩膀,差点往桌子上磕。 “砰!” 全场寂静。 储钦白朝天放了个空饷,踩着满地的残渣上前。 一把将周声提回自己怀里,一边拿枪抵着男人的太阳穴,声音冷得掉冰渣,“你胆子挺大。” 小陆哥几个人快速上来把人带走。 走之前看了一眼被困在储钦白胸前的人,和兄弟几个对视两眼,眼中都透着一种震撼。 偏偏今天下午把人调走,麻烦就上门。 三哥对这个周声的态度本就奇怪,这小少爷还偏偏刚来就出事。 周声并没有接收到那些眼神信号,他贴在储钦白胸前,觉得他胳膊的力道勒得自己有些喘不上气。 “储钦白。”周声开口叫人。 困住人的人反应过来,低头看了他一眼,抬手抹开他额前的头发,问:“有没有事?” 周声没想到他动作这么自然,又挨得这么近,愣了一下,摇头,“没事。” 周声知道他手底下的人都觉得储钦白对自己的态度很奇怪,像是受了周家嘱托照看一二,平日里也没见得有什么特殊的地方。但是硬要说仅仅只是不想得罪周家,好像也不是那么一回事,生活上安排得事无巨细,像这次也是,居然直接放枪。 周声也时常疑惑他对自己的态度,有一种天然的熟稔,很包容放纵,虽然周声也做不出多大的出格的事情,但是这份亲近里,又带着年长的疏离。 周声小小年纪,不曾见过那么复杂的人。 他看不透他,也看不懂。 经过有人闯公馆的事情后,储钦白曾问过他,要不要送他回去。 周声想了想,摇摇头,“不回。” 自己也不太正常。 莫名相信他,底下的人受不住他三言两语的严厉,周声看起来却不觉得可怕,同窗得知他最近暂住在荀公馆,全都是一副惊掉下巴的样子,说着储三少最近在城里又出了哪些事哪些事。 周声都觉得不像他认识的储钦白。 储钦白当时看了他几秒,没说什么。 但自那天之后,就几乎把他带在了身边。 他办理公务的那栋楼,门口都是警卫,一开始大家都调侃,“我说三少,你这是上哪儿拐来的小少爷?”后来大家都习惯了,都知道人三少身边跟了个不一般的少年人。 因为特别懂礼貌,有教养,招到不少人喜欢,他还懂摩斯密码,拆解得了别人无法攻克的技术难题,算得了别人算不清的数据图例。 周声的生活不止是学习了。 他在储钦白办公的那个房间看过书,睡过觉,听他接电话也听他骂过人。 耳边都是他的声音。 睁开眼睛,视线里总有一个站在窗边,迎着光的身影。 有一次睡过头,周声趴在凳子上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看着眼前那张脸说:“储哥,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 储钦白顿了下,没说话,弯腰替他披上衣服,“睡吧。” 周声就哦了一声,调转头再次朦胧睡过去。 那个夏天的前半程,就这样悄无声息过去了。 与往年唯一的不同,就是闯进了一个储钦白,生活似乎围绕着他,被占据。 储钦白夜半睡着时抱着他回过卧室,闲暇时带他去戏园子听过曲,一点也不觉得自己带坏少年人,还把随身扳指递给他,让他丢到台上打赏名角儿。 周声虽然不懂他那句,“早点见识,以后才不会做梦还给人家打赏。” 但是周声始终记得那天。 热闹喧哗的戏园,台上的花旦,底下反应热烈的民众。 记得储钦白慵懒撑在对面的椅子里,勾起的嘴角,递来扳指时的动作,记得自己说扳指很贵,他随口说不算什么。 随行的小陆哥和另外几个兄弟坐在旁边的桌子,跟着帮腔,“周爷,没事儿,你尽管扔,咱三哥别的没有,就有钱。” 周声一阵无语,混得熟了,这些人的称呼也是乱七八糟,但是看着对面储钦白听见这话笑出声,也就不觉得丢个扳指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了。 那天出了戏园子已近晚上。 周声跟着储钦白走在街上,司机开着车慢悠悠跟着后面,像是乌龟爬。 “储哥。”周声走在他半步远的旁边,开口叫他。 储钦白伸手扯了他一把,提醒,“过来点,没看见有车啊?” 周声想到最近这段时间的种种,依然觉得困惑,“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对你好吗?”储钦白笑了一声,“哪儿对你好了?” 周声打小受到的教育,可没有平白无故接受别人好意这一项,也清楚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好。 周声只好给他细数,“你记得我所有爱吃的,每天会让厨房特地给我做。虽然跟着你去你办公的地方,但我知道你是觉得放我一个人不安全。你明明很忙,却也总会抽空带我出来,去我随口提过的地方,尝试新的食物,去听戏,去各种,还有……” “嗯?”储钦白嘴角带笑,看着他,“还有什么?” 周声:“还有,我觉得我父母这趟出门,不像是偶然,虽然经常有信回来,但是时间太久了,他们向来不会轻易将我交给谁。” 他们走上这座城里最大的那座桥上。 时间还早,身边总有行人经过。 储钦白靠着其中一个石墩,从口袋里摸出火柴盒和烟,抖出一根,低头点燃。 点燃后他甩灭了火柴。 然后吐出烟雾开口说:“嗯,你父母这次去金城被绊住的事情,我知道。” 周声瞬间紧张。 储钦白笑了下,立马:“放轻松,正经事,没有危险。” 周声知道很多事情自己未必清楚,尤其是涉及一些重要文件或者流通往来的物品,周声也就没有继续详问。 “至于对你好。”储钦白随手又将烟碾熄在石桥上,勾手,“过来。” “做什么?”周声走过去。 储钦白再次捏了捏他的脸,说:“对你好,当然是因为你年纪小。” 周声再次想到了上次那几个人口中的污言秽语。 怀疑:“你……想包|养我?” 储钦白一愣,靠着石桥笑得直抖,手上的烟灰都掉了一截。 周声莫名其妙看他,“你很奇怪。” 储钦白笑够了,看了他半分钟,像是终于忍不住一般。 伸手把他带近,克制给了个拥抱。 周声竟也没躲,低声问:“你在做什么?” “没什么。”储钦白的声音像是随风散在风里,身处时代的夜色,轻叹,“警惕性还挺高,做得很好宝贝儿,你才多大,不要随便让男人接近你。” 第98章 番外3 民国篇(三) 周声觉得这样的生活虽然有些莫名, 但感觉好像也还不错。他和小陆哥那些人熟悉了,偶尔也会待在一起,听他们每天胡侃身边的“大事”。 直到小陆哥某天为了吹嘘, 把一把开了保险的枪直接放到了周声手上, 得意笑道:“知道吗?外国货,咱们刚搞到手的一批,给你长长眼。” 周声无动于衷,已经很了解他的德行,“你不是说我小孩子,跟我显摆有什么用?你找你三哥面前说去。” 小陆哥撸了一把自己刚剃的寸头。 嘟囔:“谁敢啊。” 又吐槽, “小小年纪,你也一样难搞。” 周声不搭理他。 可小陆哥为此还是被储钦白劈头盖脸教训了一通。 然后当天下午, 他就开车带着周声去了郊区靶场,亲自教他怎么装弹上膛, 怎么瞄准射击。 夕阳在山坡上留下影子, 背后的胸膛宽阔而坚毅, 周声听见他说:“周声声, 专心一点。” “为什么要教我学握枪?你上午不是还刚骂了小陆哥。”周声侧头不解。 储钦白站在身后, 调整他的姿势, 看了他一眼开口说:“他那是胡闹,要是不小心走火, 那事儿可就大了。现在教你的是正确姿势,站好。” 周声一个常年握笔的手,未曾碰过这种冷冰冰的家伙。 但是那个下午,从拿起来都觉得重, 到真的掌握正确方式, 虎口发麻, 手臂颤抖,储钦白都没有露出一丁点心软的样子。 周声的韧性,在这时候得到了很好的体现,他流了很多汗,但是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只是偶尔侧头看见旁边储钦白的目光,总觉得他眼底情绪很深很远。 日落之际,有人开车过来,扬声喊:“三哥!” 周声就自觉收了姿势,知道他有正经事要忙了。 这些天他已经隐约有感觉。 城内的氛围正在变得紧张,外面的天也是一天一个样。 “回去吗?”周声问。 储钦白上前替他拆卸了零件,揽了下他肩头,“走吧。” 此后周声好几天没见着他。 但是最近总有消息流传,他要走了。 两个月前他跟着城内的督办突然调来,现在上边调动,也在情理之中,父亲也说过,他不会在这里久待的。 但是周声乍然听见时,依然呆愣了好几秒。 再次去到他平常办公务的地方,得知他今天刚好在。 接待周声的是他手底下周声不太熟悉的人,大概只是听说最近两个月,他一直在储三少身边,只迟疑了两秒,就直接带着周声去找人了。 脚踩在阴湿的石板砖上。 周声跟着前边的人一路往下,走进像是牢房一样的地方。 隔了老远就能听见人惨叫的声音。 周声迟疑了两秒,问前边的人:“储哥在里面吗?” “在的。”带路的人回头给他让开了一点位置,一边殷勤说:“别听这人叫起来可怕,但是管用啊,到了三少手里的人,就没有他撬不开的嘴,自从他来了,咱们工作都轻松不知道多少。” 周声穿得干净,和这个地方显得格格不入。 但是他脚步却没有停。 还说:“那他要是走了,你们岂不是又要恢复原样?” “这有什么办法呢?”带路的人笑道:“听说这储三少原本就不该到咱们这儿来,两个月前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说调来就调来了,如今要走也是情理当中。” 周声点点头。 跟着人转过拐角,一眼就看到了里面的情形。 储钦白背对这边坐着,单腿折起来搭在另一条腿的膝盖上,手撑着椅子扶手,语气漫不经心又带着不耐,“最后半个小时,再不开口你该知道什么下场。” 被绑在架子上,身上都是血痕的人,骂了一句:“储三你不得好死!” “哈,不得好死。” 储钦白像是听见了什么大笑话,嘴角都懒得扯,淡淡说:“这样的诅咒对我可没有用,现在的人几个得到好死了?你自己做了哪些勾当自己清楚,到底是自己交代,还是我让你交代,你可以好好想想。” 这个地方,阴暗,沉闷。 空气里都是淡淡的铁锈和霉味儿,周围的火光透露出一种不见天日的压抑。 周声站在那里,看着椅子里的那个背影。 带他来的人,见没有人说话了,才小心凑上前叫了一声:“三少。” “何事?”储钦白随口问。 对方压着声音在他耳边说了句什么,周声眼睁睁看着他霍然回头。 眉头皱得死紧,踢开椅子起身站起来。 三两步走过来,挡住他的目光,再冷眼看向带他来的人,“谁让你把人带这里来的?” “啊?”带他来得人懵了,“可,这个……” 周声伸手扯了扯他的袖子,“我自己来的。” 储钦白扯了旁边的衣服裹了人,皱眉,“不该来这里。” 在审讯室耗了三天的人,就因为某小少爷不小心撞破现场,当即带着人离开了这个地方,为此让跟着他耗了好几天的人直呼救命菩萨。 周声压根不知道这个。 只是出去了,被储钦白带回房。 “吓到了?”储钦白端了杯水给他。 周声摇摇头,窝在沙发里,“没有。” 储钦白大约是不能忍受自己从里面带出一身气息,进了隔壁找出平日放在这里的衣服,换下身上那一套。 周声的目光追着他,见他仰头系扣子,突然问:“储哥,你什么时候走?” 储钦白动作一顿,然后继续,语态平常,“听说了?” 周声嗯了一声,“都知道。” “舍不得我?”储钦白换好了衣服坐过来。 周声看了他一眼,“只是想谢谢你这两个月的照顾。” “你可真是个……乖小孩儿。”储钦白无奈笑着,这样评价,他靠着沙发,单手放到周声后背的沙发椅上,侧看着他,“都没想过我真的居心不良?” 周声淡淡看着他,又淡定喝了一口水。 “我挺聪明的。”他说。 储钦白扬眉,“嗯?” 周声:“不好骗。” 储钦白继续扬高了眉毛。 周声索性解释,“我不随便叫人哥,也不轻易跟人走。” 这是在说他特别?储钦白顿了下,仰靠在沙发上,看着天花板看了一会儿,自顾自笑了。 周家夫妇回城的当天,恰好是储钦白离开的时候。 荀公馆内的一切都收拾妥当,东西一一封存,唯有周声用过的物品,包括储钦白断断续续给他搜罗来的各种笔墨纸砚,各种小东西,全都打包送去了周宅。 “三哥,走了。”小陆在门前催促。 车子已经整装待发,只等主人上车了。 储钦白看了一眼周家住宅的方向,把手提箱交给管家,开口:“走吧。” 车子沿着公馆前的喷泉池绕了一周,从路上开出去。 开了不到两分钟,司机突然开口,“前面的那是周小少爷吧?” 小陆在当即扒着椅背往前看,一边笑说:“嘿,这小子还算有点良心,知道来送人。” 此时储钦白已经睁开眼睛,看着规规矩矩站在路边的少年。 头发软软搭着,看得人心软。 车子在周声旁边停下。 “周声!”小陆第一个出声,放出豪言壮语:“你小陆哥我马上就要去展现自己的宏图大志了,以后你要有任何事情,找你哥我,实在不行,找三哥也成。” 说完嘀咕:“住这么久,这点情分还是有的吧。” 周声没理他,看着车里的男人。 周声并未把小陆哥的话放在心上,因为他有一种奇怪的预感,这次离开,他就不会再找到他们。 “储哥。”周声叫了一声。 储钦白看着他,嗯了声。 周声轻软,“一路顺风。” “会的。” 周声就像两个月前那天,第一次看见他一样,在车门边后退一步让开。这次却没有等储钦白叫他,他顿了两秒,突兀问了一句,“我们还会遇见吗?” 周声依然不懂储钦白的眼神。 像是极力克制,又广含着别的什么意义。 最终储钦白推开车门,下了车。 靠着车门,把人带过来拥抱,告诉他:“会。” “会吗?” “当然。”储钦白捋着少年柔软的头发,“这个世界的储钦白会有自己的事情要去完成,但是不骗你,终有一天,会再遇见。” 两个月觉醒的记忆终会消失,那个会去留洋,未来还将经历很多的周声是他无法陪伴的经历和未来。 周先生有一天会带着记忆去到新世界。 而现在的他,一无所知。 这个时间段的小少爷,稚嫩,青涩,已经有了未来的初见模样。现在待他深了,恐离别时难受,待他浅了,弥补不了这段他始终缺失的人生。 储钦白短暂抱住了十六岁时的周声声,却没有说其他的, 希望新世纪那时的你,会多出这两个月短暂的记忆。 再回想前半生,记得有人陪你听过的曲,记得是谁教你握的枪,记得也有人短暂陪过你一程,并未完全缺席。 小陆哥在车里看不惯,嚷道:“我说三哥,你要抱多久,让人爹妈看见这两个月我怕你跳黄河也洗不清。” 周声也有脾气,“你不要说话。” “少爷。”小陆哥无语,“我是在教你怎么拒绝男人的花言巧语。” 周声:“储哥。” “嗯。” “换个手下。” “我想我会认真考虑的。” 储钦白出现得突然,在前线有新消息传来时离去得也迅速,车从道路的尽头逐渐消失。 这个夏天也就跟着结束了。 某天在二十一世纪,刚补办完婚礼的婚床上醒来的周先生,第一句话问的是:“小陆哥到底是不是陆铭?” 旁边的人明显愣了很久,然后笑了下,点头:“是。” 周总摸着满脖子的痕迹,瞪了一眼旁边的人,才缓缓说:“昨晚就数他闹得最欢,你们确实不适合在一起开公司,这人到哪儿都一样欠。” 储哥长臂一揽,把人裹回来。 埋在颈边,“再睡会儿。” “退远一点。”周声试图挣扎,“头发扎到我了。” 被说的人并没有就此作罢,反而一下一下轻啄着脖颈,隐约有复起之势。周声有些慌,推拒,慌乱之中,“那时候抱一下都忍着,你现在在干什么?不要乱动。” 储钦白拿下他的手,十指紧扣压进被子里。 低声:“那时候你还未成年,我又不是禽兽。” “等等你……储钦白……” “叫储哥。” 声音渐渐隐秘,连床头的红烛都羞得闪烁不停。 天际渐明,书案上两纸婚书整齐摆放。 是民国样式。 喜今日赤绳系定,珠联璧合。 卜他年白头永偕,桂馥兰馨。 此证。 第99章 番外4 现代 岚城北区的经开区各方面基本落成, 已经差不多是两年后了。自影帝储钦白凭借电影《浮生梦》再次囊括各大奖项之后,这两年除了他自己主动看中的本子,基本上已经很难再邀请到他出演。 工作室也破天荒签下了新人。 叫蔡修明, 别称菜鸟。 算是自封,因为他姓蔡, 另外一个原因是每次粉丝说起都津津乐道的事情,他最初是一个游戏主播,技术特别烂,还很话痨,自称的十级菜鸟。 偏偏他长了一张不错的脸,被某位经纪人看中, 一脚踏进了娱乐圈。 至于他为什么能从无数新人当中脱颖而出, 成了签进储钦白工作室唯一的那个幸运儿, 外界一直不得而解。 甚至一直以来,外界流传着储影帝和他关系匪浅的传闻。 这个匪浅就很有含义了。 因为这一年的蔡修明不过二十岁,长相绝对称得上是娱乐圈里非常好看的那种, 尤其上镜,就是所谓的电影脸。长得好的新人很多,但是能受到储钦白青睐的却没有两个。 刚签约, 就在储钦白主演的电影当中露了脸。 之后更是资源不断, 被力捧。 很多人原本只觉得储钦白是要自己培养新人了,可各种各样的猜测四起,风向就渐渐变了味道。 尤其是这两年, 因为神隐的结婚对象周声,上一次被人从镜头里发现, 还是两年前的大年春晚。 很多人都猜测他的婚姻确实有了变数。 这两年他们不是没有各自的消息传出, 但无一不和工作相关, 那种完全产生不了交集,没有一丝一毫关联的感觉,很轻易给人一种“哦,他们终于合约到期了”“果然还是联姻吧”“这是连表面恩爱都不屑维持了吗”这样的认知。 而且拍不到周声人,外界脑补自然就多了。 尤其是这次储钦白新电影开机,再次带上了工作室的新人。 网上的传言从原本的小范围,渐渐有了扩大的趋势。 路人偶尔也免不了下场讨论几句。 ——这蔡修明不愧是天选之子,从原本的打酱油,到这次的二番,这顶级资源也是没谁了。 ——储影帝半个月前还亲自带着出席活动,现在又带他上自己的戏,还是国内一线导演执导,这么个喂资源法,当下一个影帝培养吗?还是真的有那什么? ——所以说,娱乐圈的婚姻是真靠不住。 ——储影帝真婚变了? ——八成了。 ——可我记得他工作室已经辟过谣了啊,还不止一次,说是禁止传播不实言论。经纪人也公开在媒体面前说过婚姻状况稳定。 ——这话也有人信? ——反正我是不信,国内离婚了还一起上综艺捞金的不是没有,有的都要坐牢了还在网上死鸭子嘴硬。再说了,那位周总如今听说身价飞涨,储哥就更别说了,谁也不愿意低头的婚姻最难维持,这俩人就算不离,也不代表有感情。 ——才两年就这样了吗? 这时候有人放出了两年前,两人为数不多被曝光的合照,还有春晚没被证实的截图。 那种亲密是能透过照片密密匝匝泄露出来的。 网友沉默半晌。 ——只能说,也许爱过。 ——说这么多,这个蔡修明到底谁啊?都不认识。 这时候涌来不少新的人。 ——虽然我没参与讨论,但我只想说,半个小时后去蹲他的直播间,24小时直播不间断挑战活动,你们会有新认知的。 ——他不是在拍戏吗?怎么还搞这些花里胡哨的? ——专业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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