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台风季节过后,新船加入船队,下官与薛世显商议后,分成两支,又走了高丽、日本国两趟,托赖大人洪福,一切顺利,收益颇为可观。虽然途中撞礁折损一只大船,损失了一百单三名水手,但除去抚恤之后,盈余亦将近七十万贯。两国对天朝物产,非常渴慕。只是……” “只是什么?”居移体,养移气。石越汴京之时,可以说只有上司,没有下属。而到了杭州后,却是只有下属,没有上司。近两年的时间,高高在上,言谈举止中,便多了几分威严,少了几分谨慎。 蔡京笑道:“只是朝廷有严令,儒教经典,重要的政令史书典籍,不可卖给夷人。便是契丹求书,或靠走私,或求恩赐,法令上是不准卖的。而民船之中,因为两国对天朝文物非常渴慕,其贵人往往以数百金之高价求书,私自贩书者因此屡禁不绝……” 石越倒怔住了。他只知道一千年各国恨不得把自己的文化推销给别国,称之为“软力量”,哪里还记得中国古代曾经有这种禁令?他想了想,笑道:“高丽使者金德寿曾屡次求书,今竟在西湖学院乐不思蜀了。朝廷对高丽一向另眼相待,想来卖给高丽《九经》、子、史等书,必会恩准。市舶司事繁任重,元长似不必为此小事伤神。” 蔡京揣摸石越之意,倒似颇有放纵之意,连忙答应。彭简也咀嚼着这番对话,不由得看了石越一眼,通判一职,本有监视知州之意――实际上宋朝州郡政务,究竟是由知州做主还是同通判做主,完全是因人而异,他彭简不过是倒霉,碰上了一个位高权重,还勤于政务的知州,所以才于杭州政务几乎等同于看客一般,但若是石越公然违背朝廷法令……彭简不由想起家里吕惠卿那封充满暗示的书信。不过,对于高层的权力斗争,彭简还是有点投鼠忌器,他并非傻瓜,亦不愿被人当枪使。 石越却根本没有理会彭简,对众人笑道:“七十万贯,除去本钱之外,补足盐茶之税,绰绰有余了。某已向朝廷给蔡元长、薛世显请功,皇上特旨,蔡、薛二人本官各两转,赐绯,以为奖励。” 众人立时啧啧称羡。所谓“两转”,就是本官升两级。连升两级,已让人羡慕,而皇帝特旨、赐绯,则更是极为难得的恩宠。蔡京、薛奕都不由得喜出望外,连忙拜谢。 石越又道:“于有功之臣,朝廷向来不吝爵赏。众位当自勉之。”座中顿时一片附和之声,他偏过头,对薛奕道:“世显,明春出海,你有何建议?” 薛奕正感恩戴德之时,忙道:“夏、冬二季在港操练水手,春、秋二季出海经商,正是以军养军之道。下官以为,往高丽、日本国的航线,往返数次之后,已算是熟门熟路。自不能放弃,然而末将以为,这两国国穷民贫,贸易之量有限。若还似今年这般,则是涸泽而渔,非长久之道。然,节流不若开源,明春之后,下官请自领一队,前往大人着作中所说的南洋诸国,开拓新的航线,但高丽、日本国这边苦于无得力之人主持,水手若无人节制,难免上岸滋事,甫富贵虽晓夷语,能经商,却少威严,且无朝廷之令,亦不能让其领军。” 石越疑道:“船队中的船长,竟无一个可用之才?” “彼辈领一只船尚可,若要率领船队,代表朝廷与海夷交涉,却是不成。” “此事再议吧。”石越心里也明白,人才的确是可遇而不可求。 薛奕又道:“此外官船水手挟带私货屡禁不绝,下官与蔡元长商议,以为既然禁之不绝,不如干脆允许水手携带定量私货,亦得提高水手士气。还要请大人示下。” 石越道:“这等小事,你们两个决定便可。”他说完,正要继续处理公务,便见管家急匆匆跑进来,禀道:“大人,有圣旨!” 众人不由一怔,忙一齐站起,石越整整衣冠,大声喝道:“开中门接旨!” 赵顼一脸愠色。 吕惠卿低着头,装作没有看见赵顼的脸色,继续转述接见刘忱、吕大忠的情形,韩绛满脸尴尬,怨恨地望着吕惠卿。 刘忱、吕大忠回到汴京,席不遐暖,便被召至两府问事。 二人先至枢府,见了枢使吴充、副枢使蔡挺等人,汇报过情况后,吴、蔡等人亦不问二人意见,便点汤送客。二人又到了中书,结果中书诸相问了出使谈判经过后,韩绛、王??、冯京都口口声声“不宜轻启战端”,唯有吕惠卿一人闭口不肯表态。刘忱据理力争,以为黄嵬山以北至古长城的土地,代州都有档案,枢府亦有存档,本是宋朝土地,绝无割让之理。结果反被一心想做太平宰相的韩绛训斥,还说“将欲取之,必先予之”。中书诸相一味的怕事求和,听到吕大忠与刘忱怒不可遏,二人在中书省当场发作,吕大忠对着韩绛冷笑,道:“相公好一个‘将欲取之,必先予之’!辽人派个使者来我汴京,便可索我五百里之地,数百万贯赔款;若是魏王耶律乙辛亲来,岂非要给他关南之地!”刘忱更是尖刻,道:“将欲取之,必先予之,反正关南之地,乃周世宗所恢复,给辽人又有何妨!只不过下官既为使者,纵死不敢奉诏!诸位相公先请皇上收我使节,再去欲取先予吧!”二人将中书诸相骂了个狗血淋头,然后竟扬长而去。韩绛等人可以说是颜面扫地。 听到吕惠卿转叙刘忱那可以说是极为无礼的话,赵顼苍白的脸孔瞬间变成通红,好不容易才没有立时发作,只问道:“辽使那厢如何?” 因为这是枢府的事情,吴充忙回道:“辽使甚是无礼,萧禧甚至说,若无结论,他便不回辽国,是战是和,全由我朝决定。”任凭韩绛、冯京等人拼命使着眼色,吴充也自低着头,全当没有看见。 “浑帐!”赵顼的怒气终于不抑制地暴发了,“那便告诉他,他们要战,朕便和他们打一仗!朕受够了!朕要亲征北伐!” 崇政殿中,顿时死寂般的沉默,只有赵顼的咆哮声在殿中回荡。 “刘忱、吕大忠便是慷慨的大丈夫?他们这是讥刺朕甚至比不上周世宗!契丹人咄咄逼人,是可忍,孰不可忍?!传诏,召回王韶!召回王韶!” 哗地一声,崇政殿中跪倒黑压压地一片。韩绛连声道:“陛下息怒!陛下息怒!北伐之举,万万不可!便是辽使不恭,陛下决意断交,也只需诏大臣议边防,亲征北伐,不可不慎!请陛下先息雷霆之怒,三思而后行!” “请陛下息怒,三思而后行!”众人也跟着一齐劝道。 赵顼望着跪拜在地上的大臣们,心里忽然莫名的生出一种极度抑郁的感觉,他突然想起石越、王安石,若这两个人在,又会怎么样呢……北伐,北伐,那也只一时气愤之言罢了。良久,赵顼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敕枢府议边防战守之策!王韶为枢密副使,即日回京,熙河军事暂由高遵裕代理。以韩维为翰林学士。章??为知制诰兼判军器监。” 皇帝一口气连下数诏,韩维是韩绛的弟弟,按例韩绛本当拒绝,但他抬头看到皇帝的脸色,竟是不敢说半个“不”字。嘴唇张了半天,终于吐出一句话来:“遵旨!” 赵顼面无表情的抛下他的两府大臣们,朝着殿外走去。“起驾――”内侍又尖又长的声音在崇政殿中响起。在踏出崇政殿的那一刻,赵顼忽然咬了咬牙,沉声道:“遣使者问富弼、王安石、石越、文彦博、曾公亮、司马光、范纯仁边防之策!” 朱雀门附近的夜市,人声鼎沸、灯火通明。 “南朝繁华,真令人称羡。”萧禧感慨道。 为了防止辽使刺探国情,刘忱与萧禧、萧佑丹一直寸步不离,他听萧禧感叹,笑着指着前面一家酒楼,道:“那家店子的砂糖冰雪冷丸子,味道最佳,二位可要尝尝?” 萧禧望了萧佑丹一眼,见他点头,便笑道:“那真是大有口福了。” 刘忱笑着引二人进了店,除沙糖冰雪冷丸子外,又顺手点了旋炙猪皮肉、野鸭肉、滴酥水晶??、野狐肉等几样下酒之菜,要了几壶黄酒,三人竟是在夜市上对酌起来。 萧禧待菜上来,便迫不及待地夹了一粒砂糖冰雪冷丸子,放入嘴中,闭着眼睛细细咀嚼品味,半晌,方赞道:“果然美味。” 刘忱劝了二人一杯酒,又给自己满了一杯,举杯一饮而尽,叹道:“今日能与二位在此饮酒,全赖两朝通好七十余年,至今未绝,他日一旦断交,便为寇仇,那是势不两立之局了。” 萧禧与萧佑丹不禁一怔,不料刘忱突然说起这些话来。二人这些日子与刘忱朝夕相对,都很佩服刘忱的风骨才学,虽是各为其国,亦有点惺惺相惜。萧佑丹是契丹第一智士,此情此景,顿时让他想起庆历时富弼使辽,辽国接待他的使者竟然对富弼惺惺相惜,帮助他促使辽国退兵的故事,心中暗暗警惕。 萧禧却没这多心机,只问道:“南朝真要为区区数十里之地,自绝两国欢好?” 刘忱正要说话,忽听到街中有人呦喝:“卖报、卖报,《新义报》最新报道――枢密副使王大将军奉诏回京……朝廷诏准高丽使者来京进贡――《汴京新闻》专题报道,通商高丽百利无害……” 萧佑丹脸色一沉――难道南朝皇帝真的不惜一战?高丽为何在此时遣使入贡? 偏偏便在此时,又听旁边有人隐隐约约说道:“故韩侍中临终前荐司马君实、范尧夫、石子明三位大人……” 萧佑丹心中一凛,假意向刘忱问道:“听闻故韩侍中故世之前,荐司马、范、石三位,不知在大人看来,三人之中,以谁最贤?” “这三位之学问品行,非在下所能评判。”刘忱不假思索的答道。 萧佑丹见刘忱没有否认韩琦推荐三人,心里不安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了。“石越!石越……”萧佑丹在心里暗暗计算着。 不仅萧佑丹不希望石越进入宋朝决策层,在宋廷中,抱这种想法的人也大有人在。 “听说皇上下诏问元老重臣边防之计,富弼自韩琦之后,又向皇上推荐石越,相公不可不防!”邓绾似只巴儿狗似的跟在吕惠卿身后,吕惠卿不置可否的“嗯”了一声,自顾自地逗着笼中的鹦鹉。“石越此人,阴险狡诈,虚伪矫情,真是个活王莽。当今皇上最信任的人是谁?是相公么?恕在下直言,皇上对相公的信任,还不及皇上对王安石的信任!而皇上对王安石的信任,绝对不会高过对石越的信任!”邓绾提到石越的名字时,便不由自主地咬着牙,仿佛要把那两人字咬碎一般。 吕惠卿的手忽然停了一下,他想起冬至郊祭之时,为了试探皇帝心意,他故意援引郊祀赦例,荐王安石为节度使。不料立时被皇帝训斥:“王安石并非因罪去职,何故用赦复官?”皇帝心中,对王安石依然有很深的感情。这个邓绾,说得倒并没有错。 邓绾知道吕惠卿已被说动,又道:“为相公计,要固宠,一是要斥王安石、石越于朝廷之外,时日一久,什么样的恩信都会淡忘;一是要在皇上身边有人,能影响皇上,当年王介甫用的就是此策!” 吕惠卿缓缓转过身来,看了邓绾两眼,忽然笑道:“邓文约,你以为我和你一样么?皇上是英明之主,王介甫与我有师徒之谊,石越是朝廷栋梁,为了争宠固权,你就劝我去陷害自己的老师、朝廷大臣,欺骗皇上。你看错人了。” 邓绾再料不到吕惠卿大义凛然的说出这番话来,一时竟不知道说什么。“相公,我、我……” “你回去吧,以后做人做事,持心要正。”吕惠卿沉下脸来,训斥道。 邓绾还想再说什么,吕惠卿已背转身去,不再理他,只得垂头丧气的告辞而去。邓绾才出门,吕升卿便从屏风后面闪了出来,笑道:“大哥,为何要把邓文约给赶走?” 吕惠卿头也不回,逗弄着鹦鹉,不去理他。 吕升卿道:“一只哑巴鹦鹉,有什么好玩的?” “但哑巴鹦鹉绝不会出卖你!如邓文约那种人小人,若引之为心腹,将来只须有个好价钱,他便能毫不犹豫地卖了你。” 吕升卿似懂非懂的望着吕惠卿。 “可惜我不该把陈履善派到地方上去,否则……”吕惠卿叹了口气,又问道:“和你交情最好,学问也最好的朋友,是谁?” 吕升卿愣了一下,回道:“是沈季长。” “沈季长?王安石的妹婿?”吕惠卿皱了皱眉。 “对,就是他。” “既如此,我就向皇上推荐沈季长与你为崇政殿说书。皇上聪明好学,你的学问应付不了,两个一起,若有疑难,或可由沈季长替你回答,遮掩一二。”吕惠卿道,当年王安石为相,就是把他安排在崇政殿说书的位置上,来代替王安石影响皇帝;但是如今他的周围,除了陈元凤外,已找不出一个像样的人才安排在那个位置上了。 “太好了!”吕升卿不禁喜上眉梢,崇政殿说书是一个极受人尊敬的位置。 “好什么好,多少人在那个位置上被皇帝问得汗流浃背,你以为那是个好呆的位置么?”吕惠卿训斥道。 吕升卿不敢回嘴,忙转换话题,道:“大哥,朝廷对辽国的战和,究竟是个什么章程?” 吕惠卿横了他一眼,冷冷道:“你关心这个做什么?” “大哥,你忘了,石越向皇上提出那个什么法子后,我家在河北买了一座矿山,亲戚中在那边或合股,或自己出钱买矿山的都不少,万一打起仗来,岂不什么都完了?”吕升卿讪讪笑道。 “求田问舍,胸无大志!”吕惠卿忍不住骂道,顿了一会,才道:“朝廷元老上书,或主战或主和,纷纷不决。蔡挺、王韶、富弼和石越主张对辽人强硬,一面修战备一面谈判。司马光、王安石之辈,皆支持和议……” “那太好了!司马光和王安石都主和,那定是打不起来了。依我说那几百里无主之地,有什么好争的。”吕升卿笑道,心中放下一块大石头。 “你知道什么?!见识还不如邓绾!”吕惠卿对这个弟弟,真是失望之极。鼠目寸光!若两府没有一个有分量的人主张强硬立场,那朝野之中那些主张强硬的“清流”们,必会自觉不自觉地去寻找一个有分量的代言人,当今天下,这个代言人除了石越还会是谁?到时石越进中书,可真的要成众望所归了。 “我不会让这种局面出现的。”吕惠卿轻轻地对那只哑巴鹦鹉说道。 好不容易被激起了一丝豪气的赵顼,在王安石、司马光、范纯仁异口同声反对开战的奏疏之前,彻底动摇了。王安石与司马光,无论是在朝还是在野,在那一个世代的大臣之中,是赵顼心中最信服的臣子,这一点,也许连赵顼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除了武臣之外,没几个人支持打仗。”赵顼似乎在喃喃自语。 新任的知制诰兼判军器监章??低着头,答非所问地说道:“陛下,苏辙、唐棣、陈元凤、蔡卞以及沈括等人之前一直负责着军器监改革,今已初见成效。标准化生产逐步推行,改良弩机也试制成功,若要说到军器的准备,现在唯一缺少的就是钱。弓、弩、箭、震天雷、霹雳投弹等军器成本高昂,是一笔不菲的开销。陛下若给臣足够的钱,臣与苏辙合作,两年之内,臣便能让王师装备精良!” “两年?那也还要两年!”赵顼立时就听出了章??的言外之意,这是在委婉的劝他,不要急于开战,再等一等。 “武臣想建功立业,自然不怕打仗。国家战和之策,臣妄言,似不应当以武臣的意见为主。其实富弼、石越,也并没有主张与辽国开战,他们不过是认定辽人是虚张声势,不敢开战,所以才主张强硬。”章??又说道。 “但王安石与司马光都以为不必激怒辽人,辽人生性蛮不讲理,万一恼羞成怒,反坏国事。文彦博、曾公亮等人,也说要争取谈判解决争端为上策。”赵顼犹疑道。 章??眼中闪过一丝不以为然的神色,欠身笑道:“陛下是觉得王安石、司马光、文彦博、曾公亮懂辽务,还是富弼、石越通辽务?” “这……” “石越姑且不论,富弼在昭陵时主持北面防务,出使北朝,此老的意见,微臣以为,陛下应当重视。石越自侍奉陛下以来,几乎是算无遗策,臣的愚见,石越的建议,陛下不可以等闲视之。” 一直站在旁边侍候的李向安猛地听见章??竟然偏向石越,不由暗暗称奇。章??奉旨招抚荆湖,可以算是王安石新党中的重要人物,王安石倒台之后,章??不助吕惠卿、蔡确、曾布等人也就罢了,居然倾向于石越,李向安虽然见惯了权诈之术,也觉得匪夷所思。不过以李向安的见识,自然也无法理解章??这种人的心理,更不会懂得何谓政治投机?在新党排位战中靠后的章??,自有他自己的考虑。 赵顼听章??的话,觉得颇有道理,正要说话,一个内侍走了过来,叩首禀道:“陛下,吕惠卿求见。” “宣。” 内侍答应着退去,不一会,吕惠卿便在内侍的指引下走了过来,参拜之后,赵顼便道:“朕方才与章??论及北事,卿以为要当如何应付?” 吕惠卿用眼角瞥了一眼章??,笑道:“臣以为,天下之物,什么都割让得,就是国土割让不得!” 吕惠卿小心看了看赵顼的神色,又正色道:“昔日匈奴有冒顿单于,为强邻所迫,强邻索以美女财货,冒顿皆如其所欲,而当其索要荒土之时,冒顿竟斩许割地之臣,断然拒绝,引兵开战,终成霸业。冒顿,不过一胡虏,尚知土地人民为国之根本,虽荒野之地尺寸之微,不可与人,陛下不可不察。” 赵顼沉吟道:“此事朕已知之。不过勾践亦曾有卧薪尝胆之日,大臣们多以国力不足、战备未修,反对开战。” 吕惠卿笑道:“陛下可知箭在弦上不能不发之理?当年景帝平七国之乱,何曾准备充分?澶渊之役时,又何曾准备充分了?况且臣之主张,也不是要立即绝关市,拒使者,伐幽蓟。臣是主张断然拒绝辽使的无理要求,同时内修战备,以防万一。” 自契丹启衅以来,赵顼几乎每日都要接见两府大臣,商议对策。吕惠卿之意见,他原也问过,当时吕惠卿亦是说过国土不可割让的话,只是他那时回答得极为委婉,远不如今日之坚定明快。赵顼用吕惠卿,看重的原只是他在内政上的才能,于外事上并无寄望,因此也不曾放在心上。其后政事堂以首相韩绛为首,屡次奏对,在此事上亦无分歧,无非是让他学勾践。这番吕惠卿的对答,实是大出赵顼意料。 吕惠卿又道:“得陇望蜀,人心苦不知足。今日若轻易许了契丹,日后索求无厌,中国更无宁日。还望陛下三思。” 赵顼默然不语。吕惠卿与章??的回答,并不能帮助他下定决心,反让他更加犹豫。朝野当中,畏惧怯敌主张顺契丹所请的,慷慨激昂主张强硬拒绝的,叫嚣着北伐决一死战的,都是大有人在。如韩绛之流,一味的畏敌怯战,只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赵顼觉得面子上过不去,且如吕惠卿所言,担心契丹人得寸进尺,开了头没法收场;至于兴兵北伐,那更是所谓的“孤注一掷”,拿社稷存亡开玩笑,赵顼自然不会采纳,他容忍这些声音的存在,不过觉得这股士气民心甚为难得;但果真如富弼、石越、吕惠卿等人所请,拒绝契丹所请,后发以制人,赵顼也觉得底气不足。
相关推荐:
清冷美人手拿白月光剧本[快穿]
穿进书里和病娇大佬HE
误打误撞(校园1v1H)
氪金大佬和菜鸡欧神
斗罗绝世:圣邪帝君
取向狙击
五夫一妻的幸福生活
[综神话] 万人迷物语2
小白杨
致重峦(高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