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十年前和哥哥分别时,我们曾约定。 每年他都会暗中在城门口的银杏树挂上红绸带,当做给我报平安的暗号。 这样我与哥哥的秘密,那两千年后的人怎会知晓? 难道,她所言的一切,都是真的? 我与崔清河成婚当日,哥哥回京了? 我怔在原地许久,才迈动僵硬的腿朝外跑去。 风雪依旧,乌云遮天。 我想去帝师府的高阁,眺望城门前是否真的系上了红绸。 还未等我走到,就见崔清河面色焦急地出了府门,婢女下人更是行色匆匆。 我苑子里的丫鬟青宜朝我慌张走了过来。 “公主,大事不好!” “谢家的雪枝姑娘上吊自尽了!” 谢雪枝自尽? 我不免怔住,明明白日里见她之时,她还好好的…… 那样一个英姿飒爽之人,怎么会上吊自尽? 我内心一片不安。 雪势渐大,纷扬飘飞。 满地覆盖了厚厚的积雪,堵住了我前行的路。 丫鬟青宜搀扶我回了绛云院,又在屋子里多点了几个火炉子取暖。 夜渐深,我躺在床上辗转难安。 清早,天微亮。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自院外而进。 崔清河顶着一身风雪进了绛云院。 我慌忙坐起来:“谢姑娘如何了?” 他看着我,神色冷若窗外的雪霜:“雪枝至今昏迷不醒,她最后一个见的人是公主,你究竟和她说了什么?” 我愣住,后知后觉才反应过来,他在怀疑我! 认为是我唆使的谢雪枝自寻短见! “我所言不过两句,府中车夫可做证人。”我平静为自己辩解。 但面前的男人,眼中全是对我的不信任。 “雪枝身为女将,性情坚毅,若非有人以权势相逼,怎会寻死?” 我心口骤凉,惨然一笑。 “你比所有人都清楚,从前我在冷宫任人欺凌之时,也从未有过害人之心。” 冷宫里那几年,是人都可以忽视我,是人都可以随意的打骂我。 把我的饭菜,换成发霉的冷硬馒头。 甚至是在我的床上泼粪水…… 这些,崔清河都一清二楚。 若不是当年他跳下池塘救我一命,我又怎会对他心生仰慕…… “时间会变,人也会变。” “臣只觉,从未认清过公主。” 崔清河冷凝看了我一眼,随即转身离去。 一室清冷,让我阵阵恍惚。 我从未想过,他竟是这般看我。 其实在那道解说词出现之前,我就已做好为所有人让路的准备。 不仅是为了我的亲人,也为了他…… 圣意难为,棋局难解。 身为棋子,我只要主动从棋盘上消失,便可化解一切。 过了两日,谢雪枝还是未醒。 京中谣言纷纷。 我甚至坐在院里都能听到下人的议论。 “谢将军真是痴情又苦命,嫁给帝师大人的人,本该就是她……” “可惜了……公主仗着金枝玉叶的身份,横插一脚棒打鸳鸯……” 从外院回来的丫鬟青宜气得不行,立马将碎嘴的下人赶走,尔后走到我的面前行礼。 “公主不必理会这些人,青宜给您带来了一个好消息。” “三皇子回来了!” 我呼吸一滞,有些诧异。 哥哥不是和父皇约定了无召永不回京吗,怎么突然回来了? 青宜见我不敢相信一般,俯身凑耳低语:“三皇子此刻正在府中大厅等着见您呢。” 我心中又惊又喜,黯淡的双眸立马有了些光,起身便朝门口跑去。 才至门口,我便见到了一道陌生又熟悉的气宇轩扬身影。 眼眶一热,我喃喃道:“哥哥……” 盛辞回头,青丝束发,面如冠玉。 他大步走了过来,揉了揉我的脑袋:“意白长高了不少。” 我心中一涩,正要回话,那解说词又在耳畔响起来了。 我浑身僵住,这才发现哥哥的脸色似乎格外憔悴苍白。 空气中若有若无的血腥味也扑鼻而来。 我眼眶骤红,倏地明白了什么。 “哥哥为何无召回京?” 盛辞叹了一口气,刮了刮我的鼻子。 “我再不回来,你就要被别人欺负死了。” 我终是忍不住,哽声抬手抚上他的手臂:“可是父皇罚了你……” 盛辞眼眸微沉,转而爽朗一笑:“父皇奖罚分明,我已用军功抵罪。无碍,无碍。” “要知道,你哥哥在战场上直取敌军头颅,这样的威风事可不是人人都能有的。” 盛辞说得轻松,但我心底却蓦然一痛。 上阵杀敌冲前锋,这般危险之事本不是他一个皇子该去做的。 可他却是为了我,做了南楚国最苦最累,离家最远的皇子。 我倚靠在哥哥怀中,眼眶的水雾直接溢了出来。 盛辞轻拂着我的发髻,蓦地想到什么一般,又顿住了动作。 “外界传崔清河为谢家那位女将军守身如玉不碰你,可有此事?” 我身形一僵,想顾全大局的解释一番,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见我沉默,盛辞也明白了外界所传皆为真。 “他若负你,哥哥用下一次的军功求父皇给你换一个驸马!”他义正言辞说道。 我低着头,眼底是说不清的苦涩心酸。 暮色西斜,天色渐晚。 送别皇兄后,我回了自己的院子。 刚推门一进,却见崔清河负手而立,站在厅中。 “清河……”我有些惊讶他此刻会出现在此。 崔清河神色微冷,和我好像是有着一条永远也无法跨越的鸿沟。 “雪枝已醒,但此事人尽皆知,我需要给谢家一个交代。” 我攥紧了袖口:“你想如何交代?” 崔清河面无表情,说出口的话化作利剑刺进我的心脏。 “十里红妆,娶她为平妻。” 寒冬腊月,死一般的沉寂。 半晌,我才从万分错杂的情绪中抽离,涩声开口。 “不能再等等吗?” 他为何不能等我死后,再与谢雪枝双宿双飞…… “为何要等?”崔清河拧眉,“虽是平妻,却依旧是妾室,着实委屈了她。” “她委屈?”我惨然一笑,抬头看向他,“你有想过我吗?” 公主的驸马要娶平妻,也是世间独一份的事。 四目相对,崔清河别开了视线。 “臣自是有为公主考虑,雪枝不懂婚礼上的繁俗,我们的婚事,还要劳烦公主亲自操办。” “如此,更能彰显公主的大度,洗清外界的骂声。” 说完,他对着我又是深深一鞠躬,再转身离开。 一股寒意自脚底攀身而上,让我摇摇欲坠。 我看着崔清河离开的方向,已无身影,只余一片无边无际的雪夜。 一口淤血涌上心头。 我拿着帕子捂住嘴,腥甜外涌。 我的命,已不足三月。 最后的日子,竟是一份安宁都换不来…… 彻夜无眠,翌日清早。 青宜神色慌张地来了我房间:“公主,三皇子被陛下关进天牢了!” 我吓得脸色一白,当即出府赶去皇宫。 引路的太监告知我,盛辞大胜归来,本是好事。 却因得知了我的驸马要娶平妻之事,闯了金銮殿要面见圣上,惹得龙颜大怒。 我听得一阵心慌不安。 父皇的金銮殿,向来不喜有人打扰。 哥哥这般冒然闯入,定会被有心人以为他别有意图! 金銮殿内。 我求见父皇后,直直跪下,将头抵在冰冷的地砖上,不敢抬头。 盛帝虽是我的父皇,却与我一向不亲密。 我出生那一天,乌云蔽日,乃不祥之兆。 自此,冷宫便是我的家。 父皇,成了遥不可及的存在。 “你们三兄妹,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和睦。” 盛帝带着怒意的声音自主座传来。 “姐姐为了妹妹远嫁匈奴,哥哥为了妹妹怒闯金銮殿。” 他执起一旁的银纹茶杯,狠狠砸落到我身侧的地砖上。 嘭地一声,碎片四溅。 “你们究竟有把朕这个父皇放在眼里吗?!” 听得盛帝的怒斥,我将头伏得更低。 “兄长身为武将,应在战马上杀敌,而不是在牢笼中思过。” “今日他因我而冲动,请父皇责罚我一人即可。” “家事闹得满城皆知,你是该受罚。”盛帝走下主座,眼中有寒意渗出,“盛意白,朕让你嫁给崔清河,最初的目的你可是忘了个一干二净啊。” 闻言,我浑身发寒。 我从未忘记,和崔清河的这门婚事,从一开始就夹杂着算计与利益。 赐婚当天,父皇要我在崔家寻到一块传世之玉,只因那东西藏着一个能搅翻整个南楚国的秘密。 此等物品,父皇不得不防。 我身为棋子,被送进了崔家。 只是这些日子过去,一直都没寻到那传世之玉。 “父皇,我……” 我身子有些发颤,不知如何回话。 一想到我此行的目的是为了兄长,我只能硬着头皮继续恳求。 “父皇,求您念在父女之情的份上……” 盛帝神色骤冷,脱口而怒:“不要这么称呼朕!于朕而言,你不是朕的孩子,而是耻辱。” 空气静默了一瞬。 许久,父皇的金丝龙靴停在了的伏低的额前。 耳畔,再次传来他低哑的吼音。 “朕真恨不得,在你出生那日就掐死你。” 最后两个字,将我吼得浑身血液都仿佛冻结住。 我以为父皇只是不喜欢我。 原来,他从一开始就恨不得我去死。 刹那,沉重的回忆蒙上了脑海。 我的母妃,本是楼兰国贡女,倾国倾城。 父皇很是宠爱她,这才有了我的姐姐和哥哥。 他们也曾是南楚国最受宠的皇子和公主。 只是再过几年生下我的那一日,天昏地暗,乌云蔽日。 边疆敌军更是如乌云压线一般卷土重来,南楚国士兵没有防备,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有人说,是楼兰国的奸计,献上妖妃,蛊惑帝心,祸害国运。 自此,母妃和刚出生的我被打入了冷宫。 哥哥姐姐被送去太后身边不冷不热养着。 母妃在冷宫郁郁寡欢,凄惨病逝。 刚呀呀呓语的我,也被人遗忘在了那荒僻一偶。 …… 回过神,我挺直背脊跪着。 执着而又倔强。 若是一死,可换兄长平安。 我亦视死如归。 可父皇拂袖命宫人将我逐出金銮殿,不愿再听我多言半分。 我跪在金銮殿前的雪地里。 如雕塑般,一动未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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