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她子宫里,让她这里存满他的精水,永永远远、今生下世都与她结合在一起。 可即将喷出的那一瞬,他又猛然回神,恼恨自己怎么可以对她产生这种恶念。 她是他的妹妹,无论她的灵魂是谁,她的身体都是他的妹妹。 他靠着残余理智猛地拔出肉茎,菇头卡在穴口时,马眼中也喷出了白灼,幸得是只留在了入口处,余下的大都被他射在了她的臀与腰背上。 言清漓汗涔涔地趴在床上,意识混乱,身体微微抽搐,臀儿上印着清晰的指印,红肿的穴口缓慢地溢出一道白精。 待她终于从极乐世界中回过神来时,言琛已经站在地上穿好了靴子与衣裳,背对着她,就要走人了。 言琛的精力,以往总会折腾她个半宿,今日一次便结束了。 倒不是她胃口被养大了,欲求不满……好吧,是有些意犹未尽。只是以往每每欢愉过后,言琛都会帮她清理身子,拥着她、安抚着她睡,而他今日却这般冷漠反常,方才那过程中又三番几次地吊着她,此刻结束了还拍拍屁股就走人,这令她感到非常大的落差。 身子虽然得到了些许满足,可情感上她却觉得恼火与委屈。 她撑着酸软狼狈的身子爬起来,叫住他:“言之恒!我到底哪里惹你了?回来时还好好的,为何突然就这样对我?” 言琛气息低沉,没转头:“我如何对你?” 言清漓真有些生气了,想起方才那场稍有些粗暴的欢爱,结束后他又什么都不说就走,她忿忿不平,梗着脖子质问他:“你……你今日将我当做玩物一般泄欲!” 言琛终是忍不住了,转过身道:“那你又将我当做什么” 口口声声说自己不是麟王的女人,却在麟王身边惹了一身火,回来才想起他? 言琛没有冲她怒吼,只是有些失望地看着她:“你今日去了哪里,做了什么,想必不用我多说,你亦心中有数。” 顿了顿,他有些疲累地轻叹:“你到底……还想将我逼到什么地步?” 第二百八十七章 怎会! 言琛说完这句话后,言清漓整个人便懵住了。 这必然是…… 饺子烂了边--露馅了啊。 回过神来言琛人已经走了,她匆匆擦净身子,跑到铜镜前去看--白皙的身体上除了方才言琛留下的指痕,再无其他。 想起言琛有一瞬曾盯着她的耳朵看,好像就是那之后他才冷淡起来,她立即将头发分拨到一边,歪着脑袋努力去瞧,什么也没看到。 翻箱倒柜又找出一面铜镜,两面镜子相对,一个在前一个在后,这一瞧,便瞧见了。 她将镜子狠狠一撂。 “宁天麟!” 略一思忖,大抵也就明白了。 当初宁天麟发现她与言琛的情事,是因为言琛在她后颈处留了一吻。而今,宁天麟这是在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也要在差不多的位置留下他的痕迹,故意叫言琛瞧见。 第二百八十八章 赌 下了朝,言琛朝服都没换,正要去言清漓那里,却被管事追上来告知三小姐去了慕府小住。 “小住”言琛转过身问:“什么时候的事” 管事忙道:“就今儿一早,说是表小姐给慕家老夫人的来信中提及了三小姐,老夫人便派人过来传话,请三小姐得空时过去瞧瞧。三小姐说择日不如撞日,带了两个丫头,又叫人准备了些补品就走了。” 言琛沉默,未几问道:“可说几时回了" “那倒没有。”管事打量着他的神色,斟酌着问:“小公爷可是寻三小姐有事要不奴才派人去传个话” 言琛默了默:“不必了,你下去做事吧。” 回书房的一路,言琛始终心不在焉,脑中还回荡着麟王后来说的那番话。 “让她陷入两难的从来不是本王,而是将军你。我与阿漓识于微时,一路走来早已成为彼此的支撑,她知我的苦,我亦懂她的痛,我对她的情无关任何利益,我敬她、爱她,我不愿凭仗着她对我有所求,就去以身份压制她、阻挠她想做的事。不然,将军以为她如今为何没有在我的麟王府,反而能继续留在言府” “再者,将军与本王谈条件,不希望本王见她,这定然非她本意,否则,今日来与我说这番话的,就是她而不是将军你了。既然她不愿,将军你又一意孤行,这难道不是将她推入两难?将军不妨扪心自问,你不愿意让她见本王,是真的为她安危着想,还是纯粹为了你自己的私心?” “你不容旁人对她染指,却又无法给她光明正大的名分,莫非,你是想让她偷偷摸摸、冒着随时被人发现兄妹乱伦的风险,让她终其一生,不见天日地留在你身边?那你当她是什么?你的私人禁脔?” 宁天麟这最后一问,直令言琛无言以对。 因为他知道麟王说得没错。 她与他身上流着相同的血,他们的关系是罪孽是邪恶,他自认对她的爱绝不会比任何人少,可有一件事,旁人都能做到,唯他永远做不到――他无法娶她。 这原本就对她不公。 - 一晃八日过去,言清漓仍然没有回府的打算,这天,她像往常一般,用过饭后去给慕老夫人施针。 慕老夫人患有多年的痹症,天冷潮湿时尤甚,前阵子雨水多,这症状就有些重。恰好,楚家针法治此症有奇效,言清漓连着给慕老夫人施了几日的针,加以内外调养,慕老夫人昨日去园子里都不必持那柄鸠头老杖了。 “外祖母您也别嫌热,您这腿啊,是当真受不得一点凉。” 言清漓亲自将一张薄皮子做成的护膝给慕老夫人系上,慕老夫人身边的老嬷嬷见状笑道:“还得是咱们三表姑娘,去岁入夏时大少夫人日日来劝,老夫人说什么都不肯戴,就说闷,没用。” 人年纪大了,有时便会固执如同稚儿,入了夏,慕老夫人更不爱戴这玩意,之前表嫂慕氏与慕晚莹轮番来劝都劝不动,如今叫言清漓扎了几针有效了,腿脚不疼了,便听她的话了。 言清漓一鼓作气:“还有啊,您也不可再贪那口凉茶了,所谓‘治风先治血,血行风自灭’,平日要多吃些补气益血助阳之品,方能寒散络通……” 慕老夫人仔细听着,频频点头,言清漓又说了几道药膳方子,叫老嬷嬷一一记下。 祖孙几人正说着话,便有下人来报,说言家来人了,替小公爷来问问三表姑娘:后日圣上要去章西围场行猎,武将随行,可携家眷一名,三表姑娘可要同去凑凑热闹? 前些日子昌惠帝突发奇想要去围猎,张阁老带头又阻挠了一通,言辞激烈,顶撞了昌惠帝,昌惠帝下令让人拍他十板子。阁老年纪大,真挨上十板子怕是要直接驾鹤归西,经陆翰林等人一通苦劝后,改成了三板子。 慕老夫人原还以为围猎之事至少还得十天半月才能成行,没想后日就要去了,她转头向言清漓询问:“陛下多年未曾行猎了,倒是难得一回,漓儿可想去?” 言清漓:“我……” 那一夜言琛从她房中失望离开后,她后来想了一整夜,渐渐就清醒了。 想当初她从越州踏上前往盛京的路时,还心智坚韧,满怀着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决心。如今这才过了一年,她竟然就因为一个“情”字,让自己变得优柔寡断、多愁善感起来了。 她可当真对不起父母的在天之灵。 她将自己痛骂了一通,告诉自己:她不可偏离初心,她好不容易捡回来一条命,可不是为了谈情说爱的。 躲到慕家固然有不知如何面对言琛,想要逃避的意思,但更多的,也是她想赌一回。 赌言琛对她的情有多深,赌他这次舍不得放弃她。 事实证明,她赌赢了。 她这几日绷着的弦稍稍放松了,回道:“外祖母,清漓就不去了。” 见慕老夫人有些意外,她便解释说自己对围猎不感兴趣,且她才和离不久,这时候露面,想必会有好事之人在她背后指点,她虽然不在意,却也不想主动给自己找不痛快。 慕老夫人听她这么说了,便也不再劝,命人去回了言家的人。 下人走后,慕老夫人才点破她:“孩子,你可是在与之恒怄气?” 诶? 言清漓登时又紧张起来,莫非慕老夫人看出她与言琛…… 慕老夫人叹道:“你外祖母不傻,你这丫头到我这里躲了多日,难不成真是陪我这老婆子来了?” 言清漓叫慕老夫人说得有些脸红,想要解释,却见慕老夫人并没有责怪之意,还攥着她手道:“你不知,你才来了没两日,之恒那孩子就叫人送了好些东西过来,还给递了话,说你是在府中受了气跑出来的,恳请我这外祖母好生照看你几日。” 言清漓还真不知有这一出,心里刚有些动容,又赶紧给按住了。 慕老夫人冷哼一声,有些轻蔑道:“我原想着,许是你那不分青红皂白的老子爹,为了什么芝麻蒜皮的事,责骂了你。” 话锋一转,又温和起来:“直到前日,之恒又派人来问起你的近况,我纳闷他怎么这般勤快,回来一琢磨,想到你们那个爹的心思压根儿就不在管教子女上,想必是之恒训责了你?叫你受了委屈” 慕老夫人并没有想歪言清漓与言琛的关系,安慰她道:“丫头,你兄长自小没了娘在身边,性情是冷漠了些,长大后又常年行军在外,脾气愈发严肃冷硬,但他心里定然是看重你的,否则也不会这般关心你,瞧瞧他对你另外两个姐姐,再瞧瞧他如何对你,不就明白了?” 言清漓心里有些难受,倒不是为了言琛,而是觉得愧对了慕老夫人。 若慕老夫人知道她与言琛兄妹乱伦,想必会对她嫌恶至极,见到她就糟心,再不会与她这般和蔼说话了吧。 她点点头,笑道:“外祖母,清漓省得了,清漓知道兄长待我好,我哪里会同他置气,等再给您施两日的针,我就回去了。” 慕老夫人又板起脸来:“外祖母可不是要撵你回去,就住着罢,等围猎之后再回!” …… 言府那名下人从慕府出来后,径直来到旁边巷子里向言琛复命。 “小公爷,老夫人身旁的嬷嬷替三小姐回了话,三小姐说不想去,要再陪老夫人多住几日,还叫您路上小心。” 那下人有些不敢看言琛的脸,心想小公爷大抵是以为三小姐会答应同去,不仅人亲自来了,就连接人回府的马车都准备好了。 言琛是有些话想与她说的,这几日没有打扰她,也是看出她想要冷静,如此看来……她还需要些日子。 “留十个身手好的在外院,我不在时,都听三小姐差遣。”言琛不放心她,给她留了些人手。 之后又看了一眼慕府的大门,才扯了踏云的缰绳道:“走吧。” 第二百八十九章 劫囚 打从入春伊始便梅雨连绵,少有晴日。雨水丰沛原是好事,但万事过犹不及,如今芒种已过,依旧阴雨寡照,不是霪来就是暴。 俗话说,芒种忙、下晚秧,本该是夏收夏种的农忙时节,而今,放眼望去,却是庄田成河,麦不可收、谷也不可种,百姓叫苦连天。 民情传入宫中后,皇帝心系百姓,为求雨顺风调,很快下旨操办断了多年的田猎。 田猎也分四季,春�L夏苗,秋�A冬狩,正所谓 “茇舍夏苗,则以享钓”,昌惠帝欲将在夏苗中猎得的禽畜祭祀到宗庙,图个国泰民安、风调雨顺的好愿景。 五月十二这日,下着小雨,距离章西围场三百里外的官道上,一群戴枷锁、栓脚镣的犯人晃晃悠悠地走着,被官差们连催带赶,向着遥远的苦寒地缓缓行进。 走在最前头的那名男囚,三十岁上下,衣破脸脏,头发被雨淋得湿漉漉地贴在脸上,虽然形容落魄,但细看之下五官端正,双目有神,正不住地向官道两边觑看。 身后的官差见他步子忽然变慢,致使后面的犯人也跟着慢了,不满地上前踹他一脚,骂道:“磨蹭什么!走快点!” 宁天文被踹了个踉跄,一脚踩进泥水坑里,溅了那官差满腿的泥水,官差大怒,一鞭子抽了下去。 “你!” “你什麽你!”官差上下打量着宁天文:“上了这条道,还当自己是皇亲贵胄呢?赶紧走!天黑前若到不了下一个驿站,明日你们就没饭吃!” 这位二皇子通敌叛国,被贬为了庶民,流放乃是圣上开恩,这辈子想回盛京那是根本不可能了,官差们对他都无半丝畏惧,这几日路上没少恶言相对。 脚链重又哗啦啦地响,队伍后头传来女人们小声的啜泣。 宁天文隐忍不发,低着头继续向前走,仍在暗中往左右两边看。 雨在下,天渐黑,雨点不断打在官道两侧半人高的密丛中,一阵风吹过,草丛影影绰绰,簌簌作响。忽然,有寒光于草叶间乍现,在最前头带路的一个官兵也瞧见了,可压根没来得及出声提醒,便捂着喉咙栽倒在地,很快,他身下的水洼里便晕出了一滩鲜血。 “劫囚!有人劫囚!” 这时官兵才开始警惕,也不知是哪个大喊了一声,道路两侧的密林中立刻应声冲出几十个黑衣蒙面人,齐齐袭向他们。 宁天文是重犯,负责押送他们这一行人的官兵都是朝廷军中精挑细选出来的精锐,此刻反应过来有人劫囚,当即拔刀拔剑与那些蒙面人打斗起来。 其中有个蒙面人趁机斩断了宁天文身上的枷锁与脚镣,宁天文得了自由,立刻拿起一名已死官兵手中的剑,第一个就�⒘缩咚�两脚的那个官差,随后加入那群蒙面人一同斩杀官兵。 官兵在人数上虽略占上风,但这群劫匪却十分凶狠,其中有那么十几人甚至能以一敌三。厮杀惨叫声不断,倒下的官兵越来越多,约莫一刻钟的功夫后,官兵全员覆没。 天牢中难以实施劫狱,于是,蛮人通过李度向牢中的宁天文传话,会在流放途中实施营救,这当口,皇帝离京行猎,京中不会那么快收到消息。 李度从那群蒙面人中迅速来到宁天文面前,拉下面巾,单膝跪下:“王爷,属下救驾来迟!” 昌惠帝去章西围场狩猎,李度以“要送老母亲回乡养病”为由没有随行。送母回乡只是幌子,实际是要劫走端王出逃到蛮族去。为免人去府空令人起疑,李度还故意将一众妾室舍弃在了京中,只带了老母及妻儿出了盛京。 宁天文感念李度忠心,立即将他扶起,随后又看了看前来营救的这几十号人,蹙眉问道:“就这些了?” 此去蛮族路途遥远,路上恐怕不会安生。 李度身后一名蒙面人粗声粗气开口:“皇子殿下不必担忧,我们的人只来了一半。”说着,还轻蔑地瞥向地上那些尸体:“对付这些汉人官兵,用不上那么多人。” 此人汉话说得利索,但说话的立场显然非汉人,宁天文知道,这些恐怕就是那些潜伏在宁朝中冒充汉人的蛮人野种了。 李度也从旁解释,说这人名叫塔安,是蛮王此次派来营救的四十名蛮人的统领,今次劫人他们只跟来二十人,剩下的都在外围放哨。而李度这头愿意追随宁天文的忠心手下,也有六十几人,两股势力合在一起,百人有余,只要路上小心些,顺利到达蛮族应不是什麽问题。 带着家眷脚程会慢,且宁天文也留了心眼,不想将家眷一同带到蛮族去,以免成为蛮王挟制他的人质,故命李度抽调出十人,护送他的家眷去李度的老家德阳安置。 事情都安排妥当后,宁天文换下囚衣正要翻身上马,密丛中忽然又传来动静。众人警惕,随后,只见有两名蒙面人拨开草丛,押着一名女囚出来了。 叫塔安的蛮人认出那两个是自己人,上前用蛮语问询了一通后,回来说道:“这个女人逃入草丛想跑,被我们盯梢的人发现了。” 那女囚披头散发,浑身发抖,枷锁与脚镣许是在打斗时趁乱捡了刀子给弄断的。 宁天文沉着脸上前,朱妙琳哆哆嗦嗦地抬起头:“表、表哥,你就放我一条生路吧,我也是走投无路啊……”朱妙琳边哭边说:“我已经隐姓埋名躲着了,谁知就被麟王的人抓到了…我没办法…我真的不是故意出卖你……” 当初朱妙琳被宁天文送给了那蛮人王子,吃了好些苦头,她打心底是恨宁天文的,被抓后除了将他通�撑压�的罪行交待得一清二楚外,还将她这些年所知道的、从她爹朱蓬源那偷听来的,宁天文干过的所有“好事”都给吐了个一干二净。 她原以为宁天文必死无疑,谁知昌惠帝最后竟然网开一面,只将他流放,还判她一道跟着…… 朱妙琳心知一旦到了流放地,宁天文绝不会绕过她的,是以方才见场面混乱,便赶紧逃走。 宁天文先头还冷冷盯着朱妙琳,之后神色渐缓:“罢了,我好歹也是看着你长大的,你走吧,今后闭紧了嘴,别让我再看到你,好自为之。” 朱妙琳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没想到宁天文这就放过她了,满眼欣喜道:“多谢表哥!多谢表哥!” 朱妙琳道了好些谢,又发毒誓今后再也不会出现在他面前,这才扒开草丛向反方向跑,生怕跑慢了宁天文会反悔。哪知这劫后余生的喜悦还没在脸上挂热乎呢,跑出几步后便觉后心一阵剧痛。 她低头看去,只见自己当胸穿出了一支挂着血肉的箭头,她瞳孔骤缩,慢慢转过头去,看到宁天文抬弓拉箭的手还没撂下呢。 “你……”张开嘴,喉咙里却只能发出咕噜咕噜的血泡声,随后便直挺挺倒了下去。 第二百九十章 灭口 同夜,晋县一处冷冷清清的庄子上,看门的老头大摇大摆地从后厨里端走一壶小酒与一盘花生米,哼着小曲回了门房。 廊上端着药的婢子经过时,狠狠瞪了那老头一眼,嘀咕了一句什麽,才转身进了主屋。 主屋中,裴冲呆呆地坐在床上。入夏了,他身上还穿着一件不薄不厚的春衫,闷了一后背的汗,房中虽然开了窗子,但没有冰鉴,屋里仍是很热。 婢女一进屋就到见桌上还搁着晌午那碗药,不由有些来火,将手里的碗重重一撂,“砰”地一声,药汁溅了出来,吓得裴冲一个激灵。 “小世孙,奴婢给您熬一回药热得很,您若不肯喝,那婢子明日可就不熬了。"那婢子边说着话,还边在耳边扇了扇嗡嗡乱叫的飞蚊。 这处庄子是武英侯府众多农庄中的一个,附近人烟少,住的大多是佃户,出了门就是大片的庄田,所以到了盛夏,飞蚊尤其多。 裴冲是被裴老侯爷主张送到这里的,虽然不是自家的血脉,但也养了多年,没怎么亏待他,宅子是去岁刚修缮过的,虽然冷清,却适合静养。 之后裴家一事接一事,裴老侯爷根本无暇管庄子上的事,只有裴澈命人来交待过,要好生照顾小世孙,还送来了好些银子物什,之后又另外给派了个厨子过来,为小世孙做他喜爱吃的食物。 只不过,裴家虽然说小世孙是送到这里养病来的,但他是个野种的事已经在下人之间私传开了,庄子上又没有其他主子坐镇,下人们对裴冲难免怠慢。 譬如盛京那头送来的冰鉴瓜果,都被庄子上的护院与看门的老头给搬走了,就连用来熏飞蚊的香烛,也被顺了。这个被送来照顾裴冲的婢女,先开始还对裴冲恭敬,后来见他就是一个小孩子,性情又懦弱没主见,便逐渐放大了胆子,又觉着自己大好年华就得了这么个没前途的差事,心里有怨,连带着对裴冲就没什麽好脸色,照顾得也不仔细。 府中大抵就那个老嬷嬷是对小世孙好的,听说曾是小世孙的奶娘,只不过那嬷嬷也倒霉,她儿子近来欠了一大笔赌债,叫人给打得下不来床,嬷嬷无法,只得偷偷克扣了庄子上的银子,前几日给府中几个下人都塞了些封口钱后,就偷着跑回去照顾自己的亲儿子去了,估计心里想着:反正盛京那头也没人会想起庄子上这位了,离开个十天半月应也无碍。 婢女见裴冲又不说话又不喝药的,拉长了脸去拾捡他放在枕边的几样玩物,什么竹蜻蜓、泥人、九连环的……每日给收起来,次日就又都摆出来,烦都烦死了。 “啪嗒”一声,那婢女一个手滑,小泥人掉在地上碎了只脚。 裴冲终于有了反应,急忙跳下床捡起来,怒视着那婢女,面具下的半张脸憋得通红,嘴张了又合,合了又张,最后气冲冲道:“你怎如此不小心!” 这大抵还是被送到庄子后,这小孩头一回发火。 那婢子先是惊了惊,随后又略微不屑道:“不就是个泥人,回头婢子赔你一个就是了。” 裴冲扁着嘴,低头去拼合那个不太起眼的小泥人,小声啜喏:“你懂什麽,这是清漓小姨送给我的。” 那婢女瞥他一眼,一边抖散被褥铺开,一边嘲弄地自言自语道:“真是呆子吃砒霜――傻得要死,若不是那位,你能被送到这里来?” 类似的话,裴冲其实已经听过不少了。 他那位奶娘嬷嬷,之前是苏凝霜身边的人,来庄子上后与裴冲说了不少言清漓的小话。譬如:夫人与小世孙你都是被那言氏害的,她处心积虑想要祸害夫人,之前她与你亲近也都是骗你的,她想要调查你的身世,不然怎会当众揭穿你?她当真是一点情面都不留,害夫人当众吃了大亏,被休回了家,害你也被送到了这无人问津的庄子上,作孽哟。 裴冲捧着那个断成了两截的小泥人,眼泪啪嗒啪嗒地掉,掉到了面具里,又从面具下沿一滴滴坠落到泥人上。 哭累了,他独自吹熄火烛,摘下面具放到枕边,合衣钻进被褥中躺好,原是攥着那泥人的,后想起方才婢女与奶娘说过的话,又赌气一般将那泥人丢在一边。 这当口,外头忽然传来一声尖叫,随后窗外便有红光闪烁。 裴冲被那声尖叫吓到,随后就听到院子里传来那个门房老头的声音:“你们是什么――” 只有这五个字,之后便没了动静,接着就是那婢女继续尖叫,还有铜盆花瓶砸到地上的声音。 红光越来越大,裴冲从床上爬起来,趿上鞋子跑了出去,一开门,小人儿整个懵住。 耳房那边起了火,院子里还有一个陌生的黑衣蒙面人,那个门房老头的头与身体已经分了家,头正在地上咕噜噜地滚,血溅在廊上墙上哪哪都是。 裴冲第一次见到�⑷耍�吓得后退了半步,脚跟撞到门槛上,跌坐在地,熊熊火光映在他的眼睛里,满眼都是恐惧。 他呆呆地看着那两个衣裳都没穿好就跑出来的护院,才捡起棍棒,就被那黑衣人两剑给抹了脖子,之后又看到那个到处尖叫的婢女,拼命爬躲,最后瑟缩在廊柱下头,向那个黑衣人指着他这边说着什麽。 那黑衣人回头看了他一眼后,抬手就将那个婢女也给抹了脖子。 接着,便朝他走了过来。 裴冲吓得忘了哭,直勾勾看着那个黑衣人抬起了手中的剑,他跟着武师傅学过一些的强身健体的基本功,基本功虽然没学好,但也知道这时候应该跑。可他却身体僵硬,怎么也挪不动,慢慢地,他就觉得,死就死吧,反正人人都厌恶他,就不应该活在这个世上。 那人手中剑落下时,裴冲紧紧闭上了眼睛,可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来,他听到一声闷哼,随后面上掠过一股凉风。 睁开眼,他看到那黑衣人捂着左肩迅速退到了台基下,之后一道颀长的身影落在了他面前,这个人很奇怪,身后背了一把用黑布裹着的剑,与那黑衣人斗在了一起。 刺客身手不错,琥珀方才那一镖是照着脖颈去的,却被那刺客及时察觉,向后闪躲了一下,这才扎在了肩膀上。琥珀从墙头跃下,又转身接住了跳下来的言清漓。 “冲儿!”言清漓急忙跑过来,将裴冲从地上拉起来,扒拉陀螺似的将他转了两圈,见他没有受伤,这才松下一口气:“还好来得及时。” 裴冲先是呆呆地看着她,之后忽然将手缩了回去,并后退了两步,满眼警惕。 言清漓一怔,却也来不及多问,转头吩咐琥珀:“抓活的,去帮星连。” 那黑衣人并不是星连的对手,只不过因为言清漓吩咐了“抓活的”,这才能与星连对上几招,之后琥珀又加了进来,情况便急转直下。 琥珀是宁天麟养出来的�⑹郑�比星连手黑,那黑衣人被左右夹击,重伤之处都是被琥珀打得,之后琥珀又是一脚飞踹,那黑衣人便砸在了坚硬的廊柱上又滚了下来,不动了。 星连怕人被打死了,赶紧过去翻看,结果手才一搭上,那黑衣人便顷刻间洒出了一把粉末,星连急速后退,那黑衣人则趁机从怀里掏出一个竹哨,拼全力吹响了哨子。 院中几人皆是一愣,琥珀最先反应过来:“不好!” 话才落,就听“嗖嗖”数声,噼里啪啦的火箭从各个方向射了进来,点燃了屋瓦与墙根下堆着的柴,霎时与耳房的大火连成了一片,火焰跃起数丈高,之后,又有十几道黑衣身影跳了进来,将琥珀与星连团团围住了。 …… 一里地外的林荫小路中,乘着月色,有两人驾马驶过。 为首那男子懒洋洋的,坐下是一匹珠光宝气到令人不忍直视的白色骏马,而身后那匹棕马则低调朴素多了,应是前头那人的小厮。 小厮揉着眼睛嘟囔道:“公子,您怎么这么矫情,吴二都说了前头没客栈,您就不能在那将就一晚啊?我瞧那宅子不漏风不漏雨的,咋就睡不得了?” 小厮说话没大没小,做主子的也不生气,慢悠悠地打了个呵欠:“人家吴二媳妇望眼欲穿了小半年,才将夫郎给盼回来,你没看出人俩那眼神吗,都黏一块了,正是浓情燕尔时!你我留宿,岂不打扰了人家?”说着,从腰间掏出折扇狂扇:“阿来,你这般没眼力见,今后可讨不到媳妇。” 阿来揉了揉脑袋,也被传染打了个呵欠,心想着,我跟着您我还能讨不到媳妇? 一撇嘴,眼睛忽然瞥到了一抹窜上天的红光。 哎呦喂?百年难能一遇!天降祥麟了! 阿来立刻精神了,刚要大喊,可揉着眼睛细看后,越看越觉得不对:“停停停!公子,您看那边……是不是起火了啊?” 第二百九十一章 借宿 火势越来越大了,浓烟滚滚中,星连与琥珀努力拖住那些刺客,让言清漓带裴冲先跑。 正门被一根掉落下来的木梁给挡住,木梁熊熊燃烧,她只得又绕到后罩房去。大户人家的庄子通常会留一道供下人外出采买的小门,果然,这里相对安全,火势还未完全蔓延过来。 言清漓拉起裴冲向那道小门飞奔,哪知有一名刺客眼尖,追了上来。 刺客拔剑直奔裴冲而去,言清漓大骇,急忙护着他转身躲避。一剑落空后,刺客又抬刃横斩,说时迟,那时快,言清漓“唰”地扬了把粉末出去,刺客一个不防被她洒了满脸,趁这当口,言清漓赶紧捂住裴冲的口鼻继续向门口跑。 结果,那刺客只是眯着眼摇摇头,又醉酒似的晃了两晃,愣是没倒,见她们跑了,又十分敬业地掷出一枚暗器。只不过,迷药虽被脸上那捂得严严实实的面巾给挡去了大半,但多少还是吸入了一些,动作迟钝不少,这一掷失了准头,暗器擦着裴冲的头顶飞过,将将扎到言清漓正要开门的手。 刺客眨眼间便又追上来,摇摇晃晃,举剑对着他们,言清漓立即将裴冲护在身后,慢慢后退,被逼至了墙角。 也没想到这一趟过来会遇到凶险,加上有琥珀、星连相随,便只放心地带了些迷药,更多的则是治伤救人的药,方才为了一击放倒,她已经把迷药全洒出去了,如今身上还剩下银针。 她悄悄去摸腰带,又担心正面相搏的话,银针根本碰不到对方,紧张地心都悬在嗓子眼了。 就在这时,“砰”地一声巨响,门板由外向内突然弹开,不巧,那冷酷无比的刺客正站在门口,门板结结实实地拍在他脸上,本就吸入少许迷药,这一拍更是七晕八素,身体晃了几晃,终是晕了过去。 晕倒前的眼神十分不甘,恨恨盯着那块门板,似是没想到自己会终结与此。 陆眉先开始去了庄子的正门,发现门怎么也踹不开,院墙又起火,怕是里面困住的人翻不出来,他赶紧又绕来后门看看。踹开门后,正要冲进去救人,却猛地撞见了女扮男装的言清漓,他楞楞怔住半晌,似是没闹明白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言清漓自然也很意外陆眉的到来,只是她没功夫细想,一脚踢开那刺客掉落在地上的剑,又跑过去扯下刺客脸上的面巾。可是为时已晚,这人睁着那双不甘的眼睛,嘴角已经涎下一丝血迹,显然是没气了,约莫是晕过去之前咬碎了口中的毒药。 星连与琥珀匆匆找过来,琥珀腿上受了伤,走路一瘸一拐的,星连倒还好,木剑已出鞘,染了血迹,衣裳上也有一些,看着倒不像是他的。 琥珀冲言清漓摇了摇头,那意思是没有活口。 这在言清漓的意料之中,今夜这些刺客训练有素,应与琥珀同样是被人训练出来的死士,见情势不利,便在被活捉前都咬毒自尽了。 不过,死就死吧,她大抵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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