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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我真心为他俩觉得没必要,现在他俩都把我当做即将殉情的高危病患,我只说我不会那么做的,应该吧。 我这人从不食言,所以我惦记着我答应过陆星嘉说要好好等他回来,我不想再让别人失望了。 在家里这几天我断断续续地在看蓝山留下的笔记本,里边其实也没什么实质性的内容,蓝山很懒,尤其在写字这方面,她的心血来潮永远是断断续续的,有时会连续写上一个礼拜,有时会隔好几周都不更新,我要是个读者大概能被她气死,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笔记本里的内容也很冗杂,有时候会记录好天气,有时候会抱怨工作辛苦,我在字里行间想努力找出我存在的痕迹,但很少。我第一次的出场被写在前年的九月一日,她写: 我昨天遇到了一个有趣的人,希望还能见面。 隔了几行,蓝山又写:梦想成真了。 那也是全本里的唯一一篇有后续添笔的文字。能在同一天让蓝山动笔两次,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我也是非常厉害的人了。 从这一天的笔记一直往后翻,蓝山动笔的频率比以前高了一些。搞得我看的时候忍不住在想我和蓝山那时候一整天都黏在一起,她到底在用什么时间去偷偷写的这本笔记,看来又得成为一个未解之谜了。 我的出场次数不是很多,大多数时候都和吃的挂钩。有一点很奇怪的是蓝山在这本笔记里从不把我和工作挂钩,相反记下来的都是一些琐事,比如某年某月我们一起去吃了一家非常好吃的寿司,后来再去的时候它倒闭了,蓝山不开心,但我后来在家里做了一顿寿司,几乎还原了那一家的口味,蓝山就不再抱怨了;或者是我们还没买洗碗机之前,我和蓝山猜拳她输了,洗碗出来的时候我坐在靠阳台的沙发上看书,她站着看了我一会,转脸就在笔记本里夸我好看。 ……诸如此类还有很多事,我记得的和不记得的,挟持着回忆的浪潮滚滚而来。 我溺亡了。 我从前常在想一个人的人生是不是轰轰烈烈才足够有味道,但看到这本笔记时我觉得不对,因为蓝山那么有魅力的一个女人,笔记本上却记录的都是琐碎的不起眼的事,像一个极其普通的女孩子一样天真可爱,我甚至看不出她生病的痕迹,偶尔几句过分悲伤的话语,大概就是蓝山曾崩溃而留下的痕迹。 而这些痕迹被我读到的时候,我就是下一个受害者了。我默默地看完心里就有些堵,但也还是没有嚎啕大哭,老子八百年前就不做这种事了。所以最后我选择睡觉—— 我发誓这是我还记得的最后一件我后悔的事。 我看完笔记本睡过去的时候是下午两点左右,醒过来的时候大概是傍晚六点。我服从着人类趋光的动物本性,床挨着窗,这样下雨的时候窗户映着灯光就特别好看,飘丝或者滂沱,怎样都有它自己的美,我会永远记得。但这次我醒来的时候窗外没有下雨,就只是非常单纯地被夕阳照着,橘色的,温暖的,好像我家里又被额外附赠一盏灯,大概是因为我已经是个寂寞贫困户了,所以额外得到一点垂怜。 但这不好,很不好。 我就这样静静地侧躺着看太阳的馈赠,身边一点声音都没有,我可能睡了一觉起来就失聪了,或者关于我的电影剧情被按了静音键。我看着光又要仔细听着声音,我好忙,但我脑子里其实什么都没想,它们空空一片。 唯一一个变故是我在扯被子的时候把蓝山的笔记本给摔下去了,它本来就摊在我身边,我挺对不起它的,所以再难受也起身去捡了。本子在地上瘫痪,牛皮封底翘起了一条缝,像一条张嘴的死鱼。 我看到底页上写着几个字,就像看到死鱼嘴里又吹出一个垂死挣扎的泡泡。 我伸手去捡起来的时候在思考我之于蓝山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假设这本本子是蓝山的一生,那么我所占的篇幅其实寥寥无几,这么少,都不够我领盒饭的,我还得去别人的笔记本里打工,再心甘情愿地回这里倒贴我的戏份。 我这样不甘,但又忽然很甘心了: 因为蓝山在最后一页只写了四个字,她说。 “我好想你。” 它没有指名道姓,没有落款日期,但妨碍我知道她讲的是我吗?当然不会。如果我没有自作多情或者她没有另寻新欢的话,那么这个“你”可能也就是我了,可能也就只有我了。 怎么讲,就好像我已经在悬崖边上眺望了,忽然一股邪恶势力就在我背上踹了一脚,我一声呼救都没来得及喊,立刻摔得粉身碎骨了。 ——是真的好碎。 我没办法去形容当时的感受,我脑子是很清晰的,但做的这些事又全部被碎片化了,我甚至记得我是把本子捡起来端端正正地放好之后才开始崩溃,当本子在桌子上合上的时候,我就完全什么都不记得了。 我还挺高兴的,甚至埋怨这种感觉为什么不早点来,如果来得早一点,我大概就可以把蓝山这个名字整个从我生命里消除掉。但它来得太晚了,晚到飓风过境我整个人生都夷为平地,这时候才姗姗来迟说你刚刚是不是打了119,我只顾着悼念这片满目疮痍的土地,我一句话都讲不出来了。 最惨的是我好像已经可以明确蓝山的确爱我,或者说是曾经爱过我,但我还是不知道她为什么不讲呢。她父亲离开她太早太远,身边所有爱她的亲人也已经去世,我没办法再对她过去的人生补课,可我有错吗,我觉得也没有,就像看一本推理小说到半作者忽然去世,那些未解的谜团和未知的结局,就谁都再问不了了。 ……人的一生啊,就是被很多事不知不觉,又后知后觉地反复折磨着。 而现在受折磨是我,我是我自己的人质了。在今夜我丧失了所有对光线的感知和对时间流逝的触觉,我只记得我捡起笔记本的上一秒还是黄昏,掉了一滴眼泪就他妈十二点了,我甚至有心报警,说有人偷走了我的时间。警察大概会觉得我有病,所以肯定不会接警也不会上门来调查,那为什么在这个时候我还能听到有人疯狂敲我家的门,大声叫我的名字呢—— 妈的,今天好像陆星嘉回国,我没去接机,可能要被他杀了吧。 对陆星嘉我是真的很抱歉的,没别的情绪,就真的是抱歉。 我想起我第一次见他甚至能给他递纸巾,我觉得我能理解他,我们能当最好的朋友。但我现在一直在拖他的后腿,他去了LA都不得安心,我是罪人一个。 陆星嘉吼我说,你他妈放屁,你再多讲一个废话我杀了你。 操,绝了。我居然第一次看到陆星嘉这样骂人,此生无憾了。 然后陆星嘉又去吼别人,让他马上下楼开车。我看到被使唤的人是秋历,一时有点无语:俩男人私闯民宅,我有一个报警的合理理由了。他从我衣柜里扯出一件衬衫在我腿上打了一个很紧的结,我痛得叫出来: “你妈的,那是老子最喜欢的衬衫!” “我以后给你买十件。”陆星嘉说,“傻.逼!” ?妈的,我怎么又被骂了。但陆星嘉没给我回嘴的机会,他抱起我就往门外走,又赶又急,我要吐出来了,按道理我应该很不爽,但我已经没有力气生气了。电梯门关上之后我只听到陆星嘉在喘气,我说我很重吗,陆星嘉又让我闭嘴。 我想一想,又说:“你不该骂我的。” 陆星嘉一副被噎到的样子:“……还有哪个傻.逼像你这么欠骂。” “不是。”我很认真地讲,“我答应过,会好好地直到你回来,我没爽约。” 讲真,这句话很煽情吗。 陆星嘉不讲话了,他只沉默,我看到他眼睛红了,和他衬衫上的血交相辉映,美得过分残酷凌乱。 我再有意识的时候就已经出现在了一个陌生的地方,我腿上缠着很厚的绷带,可我一点印象都没有。我想去摸一摸它们,因为我完全不知道它们是怎么来的。陆星嘉从我身后的沙发上站起来,把我的手打开,用哄小孩的语气说:“不要碰,会疼。” “……什么时候?” “昨晚。”陆星嘉大概一夜未眠,非常疲倦,但还是很耐心,那个失态的陆星嘉已经消失了。他又试探着问我,“你是想画出什么吗?” 我说,我想画一只鸟。 陆星嘉就点点头,温柔地说喔,那下次不要用刀了哦。 ……我很困惑:我有这么做吗。 我问陆星嘉说这里是哪里,他给我报了个医院的名字,我听过,还挺有名的,专治精神科。我看起来大概是有些茫然和害怕了,陆星嘉就把他的手腕伸过来让我握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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