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的树林中,有数棵草木被斩断,无数尸块四分五裂,或是挂在树杈上,或是被压在树干下,几乎没有完整的,木桩、地面上还有无数飞针及毒粉的痕迹。 华俊臣哪怕习武多年,如此惨烈的场景也没见过几次,心跳都快了几分,正想查看周边蛛丝马迹,忽然听见‘哗啦~’一声,继而脚踝便被人握住了! ?! 呛啷—— 华俊臣措不及防,三魂七魄直接被吓掉一半,握住的宝剑下意识出鞘斩向下方,结果便是: 轰—— 压在树干下方的半截身体,被一刀腰斩,时间太短并未完全死透,本能抓住了眼前走过的双腿。 此时一剑扫下来,上半身连同树干瞬间被撕裂,连泥土都被剑气冲出一条长槽,直接在原地炸出血雾。 华俊臣被溅了一身血,却也顾不得,身形倒飞而出,落在了数丈外横着的松树上,右手持剑左手比剑指,仔细扫视左右,确定只是诈尸,才缓过来一口气,又连忙把还抓在脚踝上的断手踢掉。 而就在华俊臣手忙脚乱忙活之时,急促脚步声,忽然从后方传来。 嚓嚓嚓~ 华俊臣本就紧张,听见动静便持剑转向身后,戒备望向树林中不停闪动的人影,冷声道: “何方神圣?” 结果树林中马上传来回应: “爹?” “?!” 华俊臣戒备表情一僵,连忙道: “先别过来!此地凶险……” 树林中,华青芷坐在轮椅上,被夜惊堂抬着走,华宁则在前面挥刀,砍断拦路的灌木杂藤。 听见爹爹如临大敌的语气,华青芷哪里能放心,没让众人停步,刹那便穿过丛林,结果就看到了近乎血腥恐怖的一幕。 只见满是断裂树木的林中,散落着无数血迹和碎尸,根本辨认不出一个完整的人。 而原本身着素洁文袍的爹爹,单手持剑站在一颗斜着倒下的松树上,浑身全是血点,三尺青锋上也往下滑落着血水,正如临大敌的扫视着左右。 “啊——!” “老爷!” “保护小姐……” 华青芷和绿珠防瞧见这人间炼狱般的场景,发出一声惊呼。 而华宁看到华俊臣浑身浴血,魂都吓掉了一半,迅速拔刀挡在小姐面前,摆出护卫之姿扫视左右: “老爷你没事吧?这些是什么人?可还有埋伏?” 华俊臣怕有人冒出来偷袭,也飞身落在了闺女前方,冷声道: “不清楚有多少人,其他人应该已经走了。” “真是胆大包天,天子脚下,竟然敢刺杀我华家的人,还好老爷武艺高强……” ? 华俊臣本来在警戒周边,想让护卫去叫官差过来,听见华宁这话,微微一愣,而后眼神便化为错愕,迅速把剑收起来: “诶!这人可不是我杀的,我也刚来,还没到人就死完了……” “……” 本来如临大敌的护卫,听见这话,忽然安静下来,齐刷刷望向浑身浴血的华俊臣,连夜惊堂都眼神出现异样。 毕竟华俊臣剑上明显沾了血,腿上还有血手印,地面还有那么大一道剑痕,在地上铲除一条槽,连华青芷都能看出华俊臣刚才明显动过手。 华青芷还以为逆父怕挨骂,不敢承认,此时严肃道: “爹,你被埋伏可不是小事,这些到底是什么人?” “我……” 华俊臣都蒙了,摊开手道: “这人真不是我杀的,我刚才听见动静,就跑过来看看,不曾想……” “不曾想是诱敌之计,在此对你设下了埋伏?” “不是!为父赶过来人就死完了……” “死完了你还弄一身血?还有腿上的血手印……” “我……” …… 夜惊堂知道方才不是华伯父动的手,但最后收尾的肯定是华伯父,所以也不算冤枉。 他方才听见云璃应该受了伤,此时看情况应该不严重,才暗暗松了口气,扫视了树林,发现周围并没有留下青龙会的字迹,怕这差事白干,当下趁着父女辩论的空档,不动声色移动到了背后的松树旁,从背后取出工具小刀,在树干上偷偷刻字。 而华俊臣解释半天,闺女就是不信,非要让他说明刚才遇险的遭遇。 华俊臣无可奈何之下,本想让护卫评评理,但转眼扫向身边的华宁和华安,心头忽然意识到不太对! 七个马贼死于非命,华宁和华安就在跟前…… 剥皮书生无端暴毙,华宁和华安也在跟前…… 这忽然多出来五具尸体,华宁和华安还在跟前…… 那身边这脏东西…… ? 念及此处,华俊臣眼神顿时冷了下来,目光看向华宁。 但这自幼当沙包的榆木疙瘩,应该不至于藏这么深,于是又看向了刚刚来华府不久的华安,脸色威严,沉声喝道: “华安,是你暗中杀了这些人?!” “……?” 此言一出,周边的护卫闺女都惊呆了! 夜惊堂正倒着刻字,眼神莫名其妙: “啊???” 华青芷闻言也是柳眉倒竖,毕竟前两次确实是夜惊堂动的手,但这次和夜惊堂能扯上什么关系?她恼火道: “爹!华安刚才一路扛着轮椅送我过来,华宁他们都看着,拿什么跑来杀人?你就算不想承认,也不该把事情栽赃到护卫头上……” 华宁也看不下去了,插话道:“是啊,华安一直在跟前,说他暗中跑来杀人,我真不信。” “……” 华俊臣眨了眨眼睛,觉得还真是,华安明明一直在青芷跟前,怀疑华安暗中跑来杀人,确实有点强词夺理。 那这脏东西到底是谁? 华俊臣被夜惊堂的不在场铁证打消狐疑后,有点摸不着头脑了,左右看了看,转而吩咐道: “快去叫官差过来,先检查这些人身份……” 夜惊堂见此也不多说,和护卫一起,小心翻找起地上的尸体。 而绿珠怕小姐看到血腥场面做噩梦,来到了轮椅前面遮挡,结果这一转身,就看到后面的松树上有字迹: “诶?老爷,这树上刻的有字!” 华俊臣正满脑袋问号,闻言连忙回身来到松树前,看向树干上歪歪扭扭的字迹: “主月锋……青锋一指云烟落!是青龙会的人,你们看到没有,是青龙会动的手,我就说和我没关系,你们还不信……” 华青芷瞧见字迹,心头狐疑稍微打消了些,但看到爹爹浑身是血的模样,还是不太信爹爹是清白的。 而抱有这种想法的,显然不止华青芷一个! …… 不久后,落日西斜。 后山发生命案,为防惊吓到大户人家过来的香客,此事并没有广而告之,但不少官差,还是及时封锁了寺庙后方,牵着猎犬在林中来回,搜索着蛛丝马迹。 满地狼藉的树林中,五块白布,遮盖着好不容易拼起来的尸体。 十余名差人,站在尸体周边,或是摸着下巴,或者双臂环胸,眼底都带着几分深思,不时瞄一瞄旁边不远处的上司和华老爷。 而今日在十里坪值班的薛百户,腰间挂着官刀,双手负后站在松树旁,仔细看着树上的字迹: “华先生说,和慧能禅师论道的时候,听到异常动静,等跑过来时,这五人已经死了?” 华俊臣站在旁边,感觉所有人看他的眼光都不对,但还是点头道: “没错,我刚赶到,青龙会的杀手就走了,什么都没瞧见。” 薛百户神色带着股欲言又止,转过头来,看向华俊臣袍子上的血点,和裤腿上的血手印,眼神意思估摸是: 华先生当薛某是智障? 华俊臣感觉便如同黄泥巴糊裤裆,有理说不清,但还是认真解释: “我刚过来,这些人还没死透,有个被腰斩的尸体,抓住了我脚脖子。我受惊之下,就随手来了一剑……” 薛百户转头看向地面‘两丈长’的剑痕,微微颔首: “华先生这随手一剑,力道不小……” 华俊臣见此有点恼火了,摊开手道: “我和这些人素不相识,薛百户莫非认为是我杀的人?” 薛百户被人证物证砸脸上,凭什么不认为华俊臣杀的人?他叹了口气,转头看向地上的尸体: “这几人,是十二所通缉的匪寇‘蛇峰五怪’,杀了是好事。剥皮书生是南朝悍匪,也无恶不作,杀了同样是好事……” 华俊臣站直几分:“薛百户!我知道是为民除害的好事的,但这两人都不是我杀的,是青龙会杀的,这有字迹……” “唉,昨天的字迹,薛某去看过,确实像青龙会的手笔。但这字迹……” 薛百户没有明说,但在场都是武行中人,明白意思——青龙会好歹是豪门大派,出来办事字写这么丑,还不如不写,直接钉个带有门徽的飞刀。 这明显是被发现后,仓促之下偷偷刻了行字,栽赃到了青龙会头上的,这也和家仆及时赶到的情况吻合。 薛百户昨天还不信华俊臣暗地里行侠仗义,但今天真有点怀疑华俊臣是被家里管得严,在这里做好事不留名了。 铲除了通缉犯,无论谁杀的,对十二所来说都是坐收渔翁之利的好事。 薛百户想让华俊臣悄悄承认,他好回去结案,但碍于身份较低,这话实在不好开口。 就在两人明示暗示拉扯之际,树林外又传来了动静。 夜惊堂一直守在华青芷身侧,在远处看戏,听见密集脚步声,随意回头看去,结果便发现四个小太监,抬着一架软榻,从林子外走了过来,后面还跟着几十号锦衣官差。 雕花软榻之上,坐的是个身着亮蓝色袍子的太监,面向约莫四十左右,头戴纱帽、臂弯搭着浮尘,看起来带着三分阴郁,前行间不苟言笑,扫视着林中蛛丝马迹。 夜惊堂本来还没在意,但看清这太监相貌,眼神便微微一变。 虽然他不知道这个太监叫什么,但看其面向,明显是上次在天琅湖遇见的三名太监之一,上次交手虽然很快,但十二侍都练过明神图,肯定瞧见过他的面容。 夜惊堂不清楚明神图的感知力有多夸张,为防身份暴露,悄然回身,低头凑到华青芷耳边: “走吧,有人来……?!” 话语戛然而止。 华青芷坐在轮椅上,正看着爹爹和十二所百户沟通,忽然听见耳边传来的言语,下意识回头,结果就发现脸颊碰的了很温润的东西。 这感觉从未接触过,就像是被春天的蜜蜂扎了下一般,哪怕对方及时抽空,触感还是很明显,直接从肌肤贯穿到了心底。 !! 华青芷身体微微一僵,看向了近在咫尺的俊朗脸颊,红唇微张,脸蛋儿也染上了火烧云,还有点惊慌无助。 而夜惊堂表情也有点僵,他全身心注意着后方接近的太监,还真没料到华青芷来真的,他张了张嘴,局势不利之下,还是只能先眼神示意后方。 “……” 华青芷看样子脑子都空白了,嗫嚅嘴唇懵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她垂下头去,深呼吸压下杂念,而后对着不远处的华俊臣道: “爹,天快黑了,我先回寺里了。” 正在想方设法解释的华俊臣,此时才想起闺女害怕,连忙吩咐道: “华安华宁,你们把小姐送回去。哟!戌公公,您怎么也来了……” 乘坐步辇过来的戌公公,虽然在天琅湖和夜惊堂打过照面,但显然料不到这南朝的杀神,竟然就在天子脚下,还站在几丈外的松林里。 等步辇来到案发地点后,戌公公便走了下来,对着过来客套的华俊臣颔首一礼: “圣上给太后娘娘贺寿,在碧水林修了个园子,工期慢了些,这些时日咱家和上面几位,轮流在那边监工,听到消息,便过来了……” 夜惊堂推着轮椅,以松树和绿珠巧妙遮挡身形,从戌公公不远处插身而过后,才暗暗松了口气,听见对谈,心里也是微动,觉得碧水林应该真藏着东西,不然不会派十二侍当监工。 而华青芷此时此刻,显然没心思再管爹爹的事儿,双腿并拢手儿放在腿上,目光有些忽闪,想摸了摸右侧脸颊,但又怕夜惊堂察觉,不太好动手,只是闷不吭声低头离开了林子。 而后方的案发现场内。 华俊臣知道十二侍都练过明神图,六识感知远超常人,当下看到戌公公,便连忙道: “这些人真不是我杀的,戌公公慧眼如炬,仔细看看,帮我解释一下。” 戌公公确实有点本事,只是扫了眼华俊臣身上的血点泼洒方向,就缓步来到了华俊臣刚才站立的位置,也就是剑痕起始之处: “若咱家没看错,刚才这树干下,应该压了个人,出手抓住了华先生的脚踝,华先生顺势出剑,当场斩杀……” “公公好眼力!” “果然如此……” 在场护卫差人皆是点头,见戌公公确认了凶手,看华俊臣的眼神都多了几分敬仰。 而华俊臣则是完全懵了,连忙摆手: “非也!这下面压的是半个人,不是一个,腿在树上挂着,本来就算死了。我顶多算砍了下尸体,戌公公再仔细看看……” 戌公公就算练过明神图,也只是六识敏锐,改变不了天赋悟性。 靠着朝廷用秘药硬堆和明神图,他才有现在的高等杂鱼水准,让他看这乱七八糟的案发地点,他怎么可能和夜惊堂一样,脑补出交手的所有细节,甚至通过痕迹,分辨出凶手的身材高低。 戌公公左右看了片刻,只看出这应该不是一人所为,毕竟以华俊臣的剑术,杀蛇峰五怪就是一个照面,犯不着打这么辛苦。 死的只是几个不入流的通缉犯,即便是青龙会杀的,也不算事儿,戌公公并未在这些琐事上浪费脑子,开口道: “姑且就算青龙会杀的吧,华先生及时赶到,解决了漏网之鱼,也是大功一件……” 什么叫姑且算青龙会杀的? 华俊臣感觉这话还是在抬他,非要让他沾点功劳,但戌公公说的也是事情,他杀半个人也是杀,想完全洗白难度有点大,只能道: “就是青龙会杀的,我只是察觉不对撞见,顺势砍了半截没死透的尸体。戌公公回去,案卷上就这么写,可别写太多……” “咱家懂,华先生放心即可。” “……” 华俊臣张了张嘴,很想说‘你懂个锤子!’,但这话显然不合适,只能硬着头皮点头…… 第十五章 南惊堂北俊臣! 咕噜咕噜~ 落日逐渐隐入山头,寺庙后方的树林外,夜惊堂推着轮椅缓慢前行,两个跟在后面的护卫,正在低声闲聊: “以前江湖人,私底下都说老爷是‘擂台不败、实战不胜’,如今这档子事出来,恐怕没人敢在这么说了……” “是啊,没想到老爷平日待人亲和,真动起手来,如此杀伐果断……” …… 而前方,华青芷坐在轮椅上,落日余晖洒在稍显稚嫩的脸颊上,把白皙脸蛋都映成了红色,数次想要回眸说话,但最后都作罢了。 夜惊堂待离开案发现场后,其实也看得出华青芷不对劲儿。 华青芷是书香门第的小姐,自幼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对名节远比江湖女子看得重,而且即便是江湖女子,不小心接触一下,也得面红耳赤好久,更不用说华青芷了。 夜惊堂怕华青芷和那些书香门第的烈女子一样,回去想不开,不动声色把轮椅推的快了些,拉开些许距离,略微躬身道: “刚才提防那个太监,有些不小心,嗯……” 华青芷知道夜惊堂是无意的,毕竟夜惊堂真想占便宜,彼此实力如此悬殊,大可光明正大的来,没必要用这种登徒子的小手段。她柔声回应: “无妨的,意外罢了,我没往心里去。话说刚才那一行字,是你偷偷刻的吧?人莫非是青禾她们……” 夜惊堂觉得华青芷还真聪明,略微颔首: “她们应该在等我,我去看看她们有没有受伤。” 华青芷帮忙画的画还没弄完,当下也没说什么,吩咐道: “华安,你去马车上帮我取件儿披肩过来。” 夜惊堂见此松开轮椅,让赶上来的绿珠推着,目送华青芷离开,却见华青芷走出一截,还回了下头,发现他看着,又连忙转回去,做出了看风景的模样。 夜惊堂暗暗摇头,没有再耽搁,迅速来到了停发车马的场地中。 天色渐暗,过来上香的人大多回了城,因为有官差在山林旁戒严,车夫都跑到了远处等着,小声询问山林中发生了什么事。 夜惊堂来到马车旁看了眼,并未发现两人的踪迹,左右打量,结果在寺庙的屋檐下,发现了一个毛茸茸的白脑袋,正在瞄着他。 夜惊堂见此,从马车取来披肩,不动声色飞身跃入寺庙里,顺着香客暂住的房舍,来到鸟鸟附近的一个空置的房间外,确定周围没人后,在门上轻轻敲了下。 咚咚~ 寺庙暂住的房间,陈设都比较简单,就是一张床铺和桌椅。 此时梵青禾还穿着黑衣,但面巾拉了下来挂在脖子上,饱满臀儿枕着圆凳,在板床便侧坐,手里拿着银针,正在针灸。 而刚才出了大力的云璃,因为不小心挨了两针,中了毒,虽然练过浴火图并不怕,但毒发再祛毒的过程没法避免,此时正处于毒发阶段,脸颊红扑扑的,躺在床上看起来有点没精打采 原本穿着的黑色外衣和里面的侠女裙,都已经解开了,绣着鸟鸟的青色肚兜掀起来了些,显出了已经有些规模的白皙南半球,以及带有马甲线的完美腰腹,腰上有块青紫痕迹。 骆凝不在,梵青禾此时显然充当了老娘的位置,眼底满是心疼,帮着小云璃扎针压住毒性,听见敲窗户的声响,她连忙停下动作,以身体遮挡,低声开口: “我在扎针,你别进来。” 夜惊堂听见云璃气息不太稳,已经准备进去了,被提醒又连忙顿住,隔着窗户道: “她没事吧?” 折云璃被剧毒弄的头晕目眩,听见窗外的动静,才回过神来,偏头道: “惊堂哥,我没事,我刚才把蛇峰五怪解决了,单枪匹马,没让梵姨搭手,就是最后忘记刻字了……” 夜惊堂从气息判断,应该只是中了点毒,并无大碍,当下才松了口气,回应道: “放心,字我已经补上了,你怎么中毒的?那五怪很厉害?” “也不是,本来万无一失,但那个匪首,太不要脸皮,磕头求饶,从背后放暗器,阴了我一下……” 梵青禾见此插话道: “以后可别大意了。上次你惊堂哥都提醒你了,口头上可以把对手当侠客,但心里面一定要当小人……” 折云璃有些无奈:“跪下磕头求饶,我要是话都不说一句,不管不顾直接砍,有失侠客体面,谁料到北梁蛮子这么不要脸皮。惊堂哥,你有没有吃过这种亏?” 夜惊堂对于这个,倒是经验十足: “和人交手,停手也得有讲究。我要是不准备杀,就不会往死穴打。若是准备杀人,要么直接一刀解决,让对方没求饶机会;要么就手法精准些,挑心脉、大动脉这些地方。 “这样一来,对方当时看起来伤势不严重,也能说话,但必死无疑。我收刀停下来陪他打嘴炮,既有点到为止的侠客风采,又不会吃心慈手软的亏。” 折云璃恍然大悟,轻轻颔首: “还是惊堂哥会装,学到了。” “……?” 夜惊堂张了张嘴,纯当这是夸奖了,摇头一笑岔开话题: “刚才在树林里,遇到了十二侍的人,从碧水林那边过来,我估计碧水林真有古怪,待会我过去看看……” 折云璃听见这话,顿时来了精神: “我今天就发现往太后园子运的木材有问题,我和你一起去。” 梵青禾确实佩服小云璃的洞察力,但办事也得分时候,她严肃道: “你刚受伤,毒都没解完,去凑什么热闹?” 折云璃想要坐起身来:“我没事,待会就解完了。” “你躺好!” 夜惊堂知道小云璃想积累江湖经验,柔声道: “只是去看看情况罢了,也就一会时间,你先养伤,下次打架的时候咱们再一起。” “是啊,他轻功那么好,你又跟不上,把身体养好,下次再去。再不听话,回去我和你师娘告状了。” 折云璃见此有点悻悻然,不过最终还是微微颔首,老老实实躺好,让梵青禾继续扎针。 夜惊堂没法进屋,怕来往僧侣香客撞见,也不好在门口一直站着,又叮嘱两声后,便悄然离去,回到了院墙外的走到。 而在屋檐下藏着放哨的鸟鸟,此时也落了下来,直接站在夜惊堂肩膀上,献宝似得抬起大爪爪: “叽~” 夜惊堂本来准备摸摸鸟鸟,结果抬眼就看到一条两指粗的黑蛇,被鸟鸟抓着差点凑到他脸上,惊得他肩膀都抖了下,连忙把小破鸟逮住: “你从哪儿逮的?咬着你怎么办?” “叽?” 鸟鸟有些莫名其妙——毕竟它好歹是猛禽,专职捕杀蛇鼠,食谱上的东西,有毒没毒它不比人清楚? 夜惊堂仔细观察了下,见是无毒蛇,才松了口气。瞧见鸟鸟献宝的模样,他就知道鸟鸟是想让他帮忙烤了吃烤串,他摇头道: “这是寺庙,杀生不合适,先好好放哨,晚上给你买兔头吃,国子监旁边有家铺面,味道特别香。” “叽!” 鸟鸟听见这话,对吃不饱的小破蛇再无兴趣,当即抓着飞到了一边,一爪爪丢进了草丛里,还冷冷“叽!”了一声。 夜惊堂暗暗摇头,也没打扰鸟鸟,拿着披肩快步来到了写生的草坪上。 太阳落下山头,在此看日落的游人都走了,只剩下一张画案孤零零放在原地,女学生打扮的华青芷,坐在轮椅上认真描绘着画卷。 夜惊堂见耽搁一下天都快黑了,本以为华青芷画不出来,结果走到跟前才发现,华青芷刚才给他画肖像,用了估摸半个时辰,而帮王大聪明画献宝图,就在他离开这一转眼时间,都快画完了,还满满当当画了一整卷。 夜惊堂来到跟前,顿时惊为天人: “嚯!画这么快?” 华青芷放下画笔,从绿珠手里接过私人印章哈了口气,盖在春景图的角落: “王贵妃文墨也谈不上出彩,最后估计也只是挂在墙上吃灰,没必要废太多心思……” 夜惊堂看着栩栩如生的画卷,连刚才草坪上嬉戏我幼童都画在其中,虽然属于写意派,笔法简练画面朦胧,却能简单几笔中感觉到每个小人的神态,心底可不觉得这是随便画的: “小姐太自谦了,就这画功,我一辈子赶不上。” 华青芷感觉到夜惊堂是发自内心惊叹,眼底也有点小得意,把画卷拿起来: “王继文明早就得进宫给贵妃请安,华宁,你把这幅画先送回城中。” 夜惊堂刚好就要进城,和青龙会接头,当下自然是自告奋勇接过了画卷: “我去送吧。” 华青芷对此自然没拒绝,告知王继文府邸的位置后,便目送夜惊堂快步离去。 踏踏踏~ 而等到夜惊堂走远后,华青芷脸色才又显出异样,抬手摸了摸脸颊,从画案旁边取来了精心点缀的肖像图,展开看了看。 绿珠趴在轮椅背后,看着画卷上骨子里透着英气的风流公子,眼底满是爱不释手: “这画真好,刚才怎么不给华安看看?” “……” 华青芷画这幅画,是准备等夜惊堂日后离去,彼此再难重逢,挂在屋里当做留念的,所以才下了那么大功夫,几乎把夜惊堂当前的一切都融入了画卷中。 这种夹杂个人心绪的画,自然不好给夜惊堂看,华青芷仔细观摩几眼后,又提笔在画卷留白之处,添上了一行小字: 南国北地两渺茫,相逢何必问行藏。 此时只恐君归去,又隔千山万水长。 …… …… 回到城里,已经入了夜。 夜惊堂做寻常护卫打扮,手里拿着画轴,来到东城之后,并未立刻跑去王侯扎堆的钟楼街,而是先来到了春满楼附近。 入夜后,岁锦街的繁华才刚刚开始,诸多夜场都开了门,满街灯红酒绿莺莺燕燕,随处可见闲逛的王公贵子。 夜惊堂过来并不是喝花酒的,自然没去关注楼上娇俏可人的美人,先行来到了后巷,经过各家名楼时,还能听见楼内传来闲谈: “据说场面惨烈,五人全数被分尸,后续光拼都拼了半天,还有几块找不到,十二所的总管公公,亲自确认是华俊臣华大侠出的手,……” “啧啧,这手段果真残暴……不对,杀江湖宵小,应该是雷厉风行才对……” “话说南北江湖下手这么狠的人,好像只有南朝的夜大魔头,杀完人收尸,据说只能用铲子铲。这华俊臣华大侠,在我看来也不承多让,恐怕当得起‘南惊堂北俊臣’的名号……” “唉,这就太过了,华大侠就目前战绩,哪里接的住这名号…… “华大侠的剑术,本就在承天府名列前茅,如今有了江湖战绩,称一声‘承天第一剑’,应该没问题……” …… 夜惊堂从巷子里路过,听到所有闲人都在污蔑华伯父,心里着实有点痛心疾首。 但舆论这东西,不在他的基本盘,他根本控制不了,当下也只能暂时委屈华伯父背黑锅了。 在走了一截后,夜惊堂便发现春满楼的后巷阴暗处,有气息波动,当下飞身跃起,如同上次一样来到了围墙后方,隔着墙轻敲。 咚咚~ 围墙另一侧,青龙会的堂主老刘,安静靠在墙壁上,脚边放着书箱,其实也在听周边的琐碎闲谈。 墙后传来动静,老刘便知道杀手回来交差了,略微偏头,沙哑询问: “阁下是承天府的华俊臣华大侠?” ? 夜惊堂一愣,稍微沉默了下,模棱两可询问: “刘前辈何出此言?” 此言一出,倒是把干了接头人十余年的老刘,直接给干沉默了。 华俊臣在老家时,附近码头的目标客户死了。 昨天华俊臣在春满楼喝酒,目标客户死了。 今天华俊臣在夕霞寺闲逛,目标客户又死了。 华俊臣武艺大概符合杀手的实力,甚至连专杀贼寇、不在乎银子的作风,以及想要传世名刀,都和华俊臣的身份性格大抵符合。 现在围墙后面的纨绔子弟,都知道人是华俊臣杀的,青龙会他娘的能不知道? 老刘无言良久后,开口道: “青龙会从不问来路,即便知道,也会守口如瓶,江湖上从未有杀手被青龙会出卖,这点你可以放心。 “我说这个,只是提醒一声,真实身份人尽皆知的刺客,便是世间最失败的刺客,毕竟你走到哪儿,都会有人防着你,甚至可能先发制人。 “而且真身见光,你就算打听道进宫的门路,也不好去拿那把宝刀。” 夜惊堂感觉自己的杀手身份隐藏的很好,不过对于这番叮嘱,还是点头: “受教。往后我定当注意。” 老刘出于职业修养,虽然夜惊堂没承认没否认,他也不再追根问底,从书箱里取出银票丢过围墙: “这是赏银,帮会按规矩抽两成水,用以维持帮会运转,你到手四千两。” 夜惊堂知道干平台的肯定抽水,黑道买卖只抽两成说实话都算良心的,当下也没多说,把银子又丢回去: “可还有其他差事?” 老刘听见这话,都无奈了: “早上派差事晚上杀人,而且一天一个连着来,就算青龙会有这么多差事,也不能让你这么杀;照你这么个杀法,不出三五天,朝廷就会盯上青龙会……” 夜惊堂对此道: “杀的都是通缉犯,朝廷乐享其成,应该不会过问……” “树大招风,朝廷不过问,湖东道的江湖也会炸锅;谁也不知道有没有被人在青龙会买凶,如果闹的江湖人人自危,最好的解决法子,就是灭了青龙会,从源头解决刺客。若是被整个江湖围剿,青龙会也扛不住。 “你先休息一段时间,事情青龙会帮你继续打探,酬劳以后补上即可。” 夜惊堂见自己办事太麻利,把青龙会都给杀害怕了,强制让他休假,也不好再索要差事,点头道: “也行。有其他不杀人的差事,也可以安排,我闲着也是闲着,遇上顺手就办了。” 青龙会是职业杀手组织,但刺探情报、窃取重宝之类的生意也接,不然光杀人,养不起这么大帮派,闻言琢磨了下: “朝廷最近有动静,似乎是在炼仙丹,江湖上打听此类消息人很多,给的价码也高。你若是能弄到有用消息,青龙会出银子购买,价码看消息的分量。” 夜惊堂微微颔首,也没多说,询问道: “有了消息,怎么和刘老接头?” “若要见我,下午时分在此地放一块砖,一个时辰后我自会现身。告辞。” “再会。” …… …… 另一侧。 钟楼街,皇子府。 皇子府后宅灯火通明的水榭外,护卫在门外躬身静立,认真禀报: “属下去现场看过,五人皆被分尸,华俊臣浑身浴血身处其中,虽然树上刻了青龙会的字号,但戌公公慧眼如炬,还是看出了实情……” …… 装饰华美的水榭中,侍女正温着一壶小酒。 身着常服的三皇子李崇,在露台软榻上的靠坐,手里拿着酒杯,眺望着皇城上空的月色。 王继文手持折扇拍打掌心,在面前走来走去,等护卫禀报完后,才百思不得其解道: “华俊臣今天明明在府上会见李光显,怎么莫名其妙又跟着跑去了夕霞寺?我好不容易才布局,把华青芷和蛇峰五怪都引到了城外……” 李崇对于这种结局丝毫不意外,毕竟面前这表哥办事向来如此,介于聪明与不聪明之间,姑且可以称之为‘大抵上聪明’,距离精明能干还差上半筹。 “华家好歹是名门望族,你能在暗中做局,华家又岂会意料不到有人会在暗中算计,华俊臣此行过来,目的应该就是为了保护女儿,出去郊游跟着,在情理之中。” “唉……” 王继文在旁边坐下来:“罢了罢了,反正死的只是几个通缉犯,就当为民除害了。你手上可还有入京的贼子,可以引过去……” 三皇子都被整无语了,放下酒杯回过头来: “被通缉的贼寇,十二所多的是。但照表哥你这么做局,不计人力物力找贼寇,让华俊臣‘为民除害’,先不说你安排的护卫,能不能把华青芷拐走,这用不了十天半月,华俊臣可就该补上十大宗师的空缺,正儿八经位列剑圣了。您到底是那边儿的?” 王继文听见这话,不乐意了: “我是你表哥,能是那边儿的?我这不也是在为你以后铺路?兵书上都说了,胜败乃兵家常事,圣人千虑必有一失……” 三皇子微微抬手,打断了表哥的话语: “我也没怪你,只是商量罢了。你除非把华俊臣支开,不然安排的护卫,根本没有英雄救美的机会。” 王继文也知道这点,略微斟酌了下: “要不我让我爹做东,再叫几个名望,请华俊臣去府上吃饭?” 三皇子对此道:“大舅和华俊臣,都在承天府长大,一个住城东一个住城西,小时候可没少干仗。如今大舅身为国舅,官拜吏部侍郎,一直都瞧不起不务正业的华俊臣,你让大舅请华俊臣喝酒,这不明摆的黄鼠狼给鸡……咳,不合适。” 王继文知道他爹和华俊臣关系不咋地,想了想道: “这个简单,李国公好酒如命,最喜宫里的夜白头;姑姑哪儿好像有两坛,你进宫弄一坛出来送我爹,我再把消息偷偷告诉李国公,以李国公的性子,肯定会找名头摆个宴席,请我爹过去坐坐。 “李国公和华老太师关系不错,华家又和王家两对门的关系,和我爹吃酒,明知华俊臣在城里不叫上,容易让人多心,肯定也会下请帖。而华俊臣不好不给李国公面子……” 三皇子斟酌了下,觉得这步‘以爹为子’的棋,确实挺妙,点头道: “可。不过到时候华青芷也跟着过去怎么办?” 王继文摆手道:“长辈酒局,她一个小姐跟着过去作甚?你这两天再找一下,看京城还有没有像样的匪寇,等酒局那天确定华青芷的位置,再驱虎吞狼……” 两人正如此商谈间,水榭外忽然传来响动,一名护卫禀报道: “殿下,有个万宝楼的护卫,送了幅画过来,说是给王公子的。” 王继文没料到出了这档子事,华青芷还能把画帮忙画完,开口道: “拿进来吧。这华师妹办事挺厚道,咱们坐在这里布局算计人家,说起来还真有点阴险小人的意味……” ? 李崇张了张嘴,都不知道如何评价,最后干脆不说了…… …… 第十六章 碧水林 和青龙会接完头后,夜惊堂便来到了王家府邸之外,结果从护卫口中听说,王继文没惹祸就绝不会回家,通常都住在皇子府,于是又把画送到了皇子府上。 等到所有事情忙完,带着五香兔头回到东郊,路上已经全是往城内折返的车马,夕霞寺内也亮起了满堂灯火。 夜惊堂驱马停在十里坡镇外,先遥遥打量,可见大队官差刚收队,抬着五具尸体往城内折返。 而华府的马车就跟在官差后面,华俊臣和薛百户说着话,华青芷则坐在后面的马车里,挑起帘子回望着的夕霞寺,不知道在看些什么东西。 夜惊堂得去碧水林看看,现在跑过去汇合,就不好找借口再出门了,为此并未过去,而是从侧面悄然绕回了夕霞寺。 香客暂住的房舍间,鸟鸟格尽职守放着哨,发现夜惊堂悄悄摸摸从阴暗处过来,就探出头来: “叽~” 夜惊堂做了个‘嘘’的手势后把油纸包的兔头放在围墙上,让鸟鸟自己吃,而后便来到了房门处。 因为是在此藏身,屋里并没有亮起灯火。 夜惊堂刚刚靠近,发现鸟鸟动静的青禾,便打开了房门。 夜惊堂顺着门缝往里看了眼,可见小云璃依旧躺在枕头上,脸颊恢复如初,但并未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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