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
也终究是冷冰冰的死物,哪还有方才身临其境的触感。 华青芷眼神闪过一抹失落,又转身来到窗前,撑起窗户想看看外面的夜雨,稍微冷静片刻。 但随着窗户打开,她就发现窗台外面挂着个斗笠,再往下看似乎还坐着个人。 ?! 华青芷腿脚本就使不上力,忽然瞧见此景,吓得一个趔趄,差点坐在地上,用手扶着窗台才撑住身体。 她心惊胆战往外眺望,却见坐在窗台下的,是个黑衣俊公子,正和道士一样席地而坐,神色不喜不怒看起来已经入定。 而左边的脸颊上,还有个淡红的唇印,明显是她经常用的色号…… “嘿?!” 华青芷莫名其妙,用力眨了眨眼睛,又抬手掐了下胳膊: “这药劲儿还真大,这都没消……” 而窗外,夜惊堂已经听到华青芷醒了,随着窗户打开,才缓缓收功静气,转过头来,看向眸子难以置信的华青芷: “醒了?” 轰隆—— 天空再度响起一声闷雷,同时也击在了华青芷心底。 华青芷身体微僵,看着近在咫尺的夜公子,脸色肉眼可见化为涨红,但眼神还是半点不信的样子,询问道: “你怎么还不消失?” 夜惊堂颇为无奈,站起身来面向华青芷,捏着自己脸拉了拉: “都说了我是真人。我今天就没走,办完事就回来了,还带了两个朋友,想在这里暂时落脚两天,不知道方不方便……” 华青芷愣愣看着夜惊堂,后面的话已经听不清了,只是看着俊朗脸颊上的唇印,脑子里闪现着方才发生的一幕幕…… 难不成刚才都是真的…… 我都干了些什么呀…… 不对,明明是他要亲不亲气我,我才…… 他要亲不亲,我也不能凑上去亲他呀,我怎么能干出这种丢人的事儿…… 华青芷心里瞬间百转千回,最后感觉这一定是在做梦,不可能是真的,双眼一闭直挺挺往后倒去,想让自己接着睡,从这无地自容的境遇逃离。 夜惊堂正在说话,发现华青芷两眼一翻晕倒了,自然是吓了一跳,飞身跃入窗户,扶住她的胳膊: “你怎么了?” “……” 华青芷感受到胳膊上传来的真实触感,恨不得就这么死了算了,闭着眼睛也不睁开,只是摆手道: “你不用管,我有点累,想睡觉了,你回房歇息吧……” 夜惊堂发现华青芷浑身紧绷,就知道她肯定是脸皮薄,尴尬的没脸见人了,当下也没继续处刑,把华青芷往床铺上扶,和颜悦色安慰: “刚才是吃错了药,就和人喝醉一样,言行不受控制,别往心里去……” 华青芷都不敢听夜惊堂说话,腿弯触碰到床榻后,就直接躺了上去,把被子拉起来蒙住脸,声音软糯: “我睡了,你先出去吧……” 夜惊堂暗暗摇头,帮忙把被子拉好后,就想出去,不曾想刚刚转身,华青芷又急忙把被子掀开: “你……你把脸先擦一下,胭脂……” “嗯?” 夜惊堂抬手摸了摸脸,又用袖子擦了下刚才亲的地方后,才悄然跃出屋子,关上了窗户。 华青芷目送夜惊堂出去后,又把脸埋在被子里,心跳如擂鼓,辗转反侧,很想让自己从噩梦里醒过来,但这显然不是梦。 因为实在无地自容,华青芷甚至想偷偷离家出走,出去躲一段时间。 但常言‘腿到用时方恨少’,她显然没这条件,本来腿脚不便的,都气用脚蹬了几下被子,若有所无发出一声: “丢死人了……” …… 沙沙沙~ 窗外夜雨连绵,宅子里彻底安静下来。 夜惊堂站在窗外,确定华青芷没羞愧到掩面投湖后,才轻轻叹了口气,转身回到了侧面的院子里。 因为时间太晚,青禾和凝儿都歇息了,两个人睡在一起,而冰坨坨则住在云璃屋里。 此时云璃已经睡了,薛白锦则依旧穿着锦袍,站在屋檐下方,用干毛巾给晚上不睡觉的鸟鸟擦着毛毛。 鸟鸟站在胳膊上,被擦的脑袋一点一点,轻声‘咕咕叽叽’,看模样是在说——日日雨不断,愁杀望山鸟…… 夜惊堂翻过围墙落在廊道里,薛白锦便转过头来,露出了那双颇为冷艳的狐狸眼,扫了他一眼后,又继续望向夜雨: “你红颜知己还真多,走哪儿都有地方住。” 夜惊堂来到跟前,摇头一笑:“以前在云安认识的朋友罢了。天色太晚了,你不休息?” “现在城里不太平,随时可能有人杀过来,睡不着。你先去陪凝儿吧,我在这放风,白天咱们换班。” “……” 夜惊堂确实想去陪媳妇,但扭头就走未免像个色胚,当下还是来到跟前: “你把这个学一下,免得接下来出岔子。” 薛白锦闻言转头,本来目光平淡,但看到金灿灿的纸张,眼神就化为了意外,把正在享受的鸟鸟丢去一边,接过鸣龙图打量: “明神图?你从哪儿弄来的?” 夜惊堂稍显得意:“刚去宫里偷的,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拿到手。” “……” 薛白锦就是知道去宫里偷鸣龙图有多难,才退而求其次打碧水林的主意。眼见夜惊堂不声不响就得手了,还和取大白菜似得给她看,薛白锦难免有点不可思议,想了想蹙眉道: “这等独一无二的重宝,让人知道在你手上都会引来杀身之祸,你就这么拿出来给我看?” 夜惊堂平静道:“看一下又不会少块肉,有什么不能的?再者咱们还没脱离危险,有好东西不让你学,万一遇上项寒师仲孙锦联手,你就差这一点底蕴打不过怎么办?” 薛白锦想想也是,但还是觉得这礼物太重了。 毕竟她向来好强,从不觉得自己弱于世间男儿,浴火图是她拿长青图和一车雪湖花换来的,根本不用欠人情。 而这张明神图,她可啥都没给,若是和凝儿一样,抱着男人大腿蹭鸣龙图,欠上这大个人情,以后怕是就不太好还了…… 薛白锦本就和夜惊堂有些不清不楚的接触,怕再拿这些礼物生出误会,便把鸣龙图递了回去: “我不要。” “嗯?” 夜惊堂见此颇为意外:“为什么不要?你还想自己推演不成?要是又出岔子,我可不一定来得及救你……” 薛白锦把鸣龙图塞到夜惊堂手里: “我是平天教的反贼,和女皇帝势不两立,你给我这个,我也不会受招安。” 夜惊堂略微摊手:“我脚踏两只船,又不单是朝廷的人。给你这个不是让你受招安,是担心接下来遇上敌人,咱们联手都对付不了出事。你别这么倔,要以大局为重,来,快看。” 薛白锦确实没法反驳这理由,想了想又问道: “女皇帝要是知道,你偷偷把这个给我看,不会生气吧?” 夜惊堂无奈道:“当前是事急从权为了脱险,能顺利偷出来就不错了,朝廷岂会计较这么多。” 薛白锦见夜惊堂没有后顾之忧,也拒绝不了,便不啰嗦了,把鸣龙图接过来仔细查看,片刻后又还给夜惊堂: “谢了。人情以后会还你。” “咱们一起来燕京搞事,有好东西不拿出来才有问题,什么还不还的。” 夜惊堂把鸣龙图收起来,偏头示意: “你回屋好好琢磨消化,让鸟鸟守夜就行了,我也注意着。” 薛白锦是想回去,但又觉得拿了好处扭头就走,太不通人情世故,想想低头看向夜惊堂右腿。 ? 夜惊堂瞧见这眼神便是浑身一震,连忙把右腿藏在身后: “不用!我伤已经好了,你快回房休息吧。” 薛白锦是想替夜惊堂换药的,见他客气,也不再坚持了,转身道: “你去忙吧,有事随时叫我。” 夜惊堂保持微笑点头,目送冰坨坨进了屋子后,才暗暗松了口气。 等到房间里没了声音,夜惊堂又在屋檐下站了片刻,估摸冰坨坨已经入定后,才让鸟鸟继续放哨,轻手轻脚来到了对面的屋里。 对面是青禾居住的房间,空间不大就一张板床,两个女子回来后换好衣服,便躺在了枕头上,看似呼吸平稳已经睡熟,但当前这种场合,又哪里睡得着。 吱呀~ 夜惊堂悄然推开房门,刚刚进屋,床榻上就传来的动静。 睡在里侧的梵青禾,睫毛动了动,假装没醒;而骆凝则是转过头来,把春被往上拉了些,蹙眉道: “你来做什么?自己没屋子?” 夜惊堂把门栓上,悄然来到跟前,笑道: “好久没见,过来看看罢了。往里面睡点……” 骆凝眼神不悦,把夜惊堂掀被子的手摁住: “就这么大点地方,怎么躺三个人?你老实点,云璃和白锦都在对面睡着……” 而梵青禾感觉凝儿应该挡不住,此时睁开眼眸坐起身来: “要不我出去吧,你们好久没见,好好聚聚。” 骆凝本就心善,哪好意思把青禾撵出去自己吃独食,用手把青禾拉住: “你出去作甚?你让他出去。” “?” 梵青禾闻言有些无语,暗道:我有这本事,还会天天被他把膝盖按在肩膀上捣药? 夜惊堂见两人也没拒绝的意思,抱着凝儿靠在了青禾身上,自己钻进被褥: “好了,睡觉吧,我动作轻些就是了。” 骆凝岂会不明白这小贼的性子,动了心思就别想撵走,当下也是不说话了,双眸一闭脸颊偏向里侧,做出了你得到我的人也得不到我的心的架势。 梵青禾瞧见凝儿不配合,她这当姨的也不好主动不是,当下也捏着被子,闭眼做出睡觉的模样,不搭理夜惊堂。 夜惊堂见两人默认了,自然不再客气,往下钻到了被子下面,把轻薄小衣推到了脖颈下,四个团儿从左啵到右。 “呼~” 骆凝娥眉轻蹙,脚背微微弓起,长时间没那什么,忽然这么直接有点受不了,但怕青禾发现异样,不好出声,只是咬着下唇强忍。 而梵青禾照样脸皮薄,害怕凝儿听见她有反应,躺在身侧眸子闭的紧紧的,脸色涨红连呼吸都屏住了。 夜惊堂面对两个毫不配合的腼腆媳妇,倒是觉得挺有意思的,又从两人之间探头,在唇上挨个点了下: “家有家法,谁先出声谁先哈,免得你们说我偏心。” 骆凝睫毛动了动,想回应又怕夜惊堂说她先出声了,就握着小拳头在胸口砸了下;而梵青禾则是不敢冲前头,双唇紧闭强忍着等待受刑。 夜惊堂见两人又默认了,微微颔首,雨露均沾来回啵,双手也不老实,慢慢乱来…… “呼……” 事实证明,凝儿哪怕经验最多,还是改变不了战斗力低微的事实,欺负水儿尚可,对上青禾很快就败阵了,扬起脖子发出了一声轻呼。 梵青禾如释重负,连忙把夜惊堂的往外推,还侧过来往里面缩了些,给凝儿腾出战场。 夜惊堂见凝儿露出羞愤懊恼的表情,心里都快笑开花了,但嘴上可不敢笑,做出公正模样凑到耳边: “愿赌服输哈。” “小贼!你再说话试试?” “……” 夜惊堂认真颔首示意不在说话,而后便低头含住红唇,左手不忘安慰想看戏的青禾…… 与此同时,对面屋里。 薛白锦为了办事方便,进屋后没有换衣裳,只是在板床上盘坐,仔细练习刚到手的明神图。 结果还别说,这玩意真霸道! 刚开始练,她六识感知就有了明显变化,能听清外面每一滴雨珠碎裂的动静,以及凝儿被进出时的泥泞…… ?! 薛白锦忽然听到奇奇怪怪的动静,白皙脸颊火速化为的血红,刚收到礼物对夜惊堂生出的些许好观感都荡然无存,恨不得拿铁锏敲这色胚两下。 凝儿都那么难受了,还不知轻重…… 薛白锦根本不想听这些乱七八糟的,察觉不对就迅速收功,把注意力转移到了远处,结果意外发现,宅子里没睡的不止他们几个。 住在更远处的那书香小姐,也没睡着,在床铺上来回打滚,也不知道在干些啥…… 鸟鸟好像跑后院去了,盯着人家鸡笼咕咕叽叽,把大公鸡吓得瑟瑟发抖…… …… 而薛白锦后方,折云璃已经睡着了,也不知是被雷雨声惊动还是其他,半途又迷迷糊糊醒了过来,茫然望向左右: “师……” 咚咚~ 话没说完,薛白锦就抬手在徒弟胸口点了两下。 折云璃眼底显出莫名其妙之色,而后就闭上眸子躺了回去…… 第三十三章 南与北 咚、咚、咚…… 东方发白,持续一夜的风雨逐渐停歇,城中又响起了熟悉的钟声。 温馨的小房间里,夜惊堂躺在最外侧,因为床铺着实有点窄,三人基本上只能侧着睡,青禾依旧在最里侧,凝儿则被护在了中间,彼此基本上贴的严丝合缝。 听到晨钟之后,夜惊堂睁开眼帘,先抬头往里面看了看,见两人都比较疲倦睡着了,便没有吵醒,轻手轻脚撩起被子下地,在两人额头上轻啵了下,才心满意足套上袍子,来到了房间外。 此时天色刚亮不久,丫鬟护卫也都刚起床,宅子各处时而能传来两声招呼。 对面的房间里,窗户开着,向来准时准点睡觉的鸟鸟,已经跑进了屋里,睡在竹质斗笠之中。 而薛白锦则起了个大早,还换上了素洁白裙,此时站在两间房之间的小院里,慢条斯理打着养生拳,虽然容貌非常惹眼,但眼神、表情都一丝不苟,仅看侧脸都能感觉出是个很高冷的大冰坨坨。 夜惊堂把门带上,就收起杂绪来到近前,招呼道: “起这么早?” 薛白锦双脚滑开摆出拳架,慢慢往前推掌,瞧见夜惊堂出来,表情可并不怎么欣喜。 毕竟她昨天晚上根本就没睡。 自从听到奇怪动静后,她心里就再难安定下来,本以为忍半刻钟就完了,结果不曾想这色胚还来来回回折腾,直到天快亮才罢休。 此时见夜惊堂还敢过来套近乎,薛白锦头也没转,平淡回应: “房间里闹耗子,吵了一晚上睡不着。” “是吗……” 夜惊堂知道冰坨坨肯定听到了动静,表情稍显尴尬,岔开话题道: “鸣龙图学的怎么样了?要不要再看一下对比?” 薛白锦就是因为学会了明神图,听到的动静才那般通透清晰,就如同身临其境一般,听见这话,心里愈发古怪。 不过从夜惊堂手里白拿了鸣龙图是事实,薛白锦念及此处,也不好再对夜惊堂冷颜相待,眼神柔和了几分: “区区一张鸣龙图罢了,若是看一遍还能练错,我凭什么走到今天。你休息的如何?” “呵呵,挺好的。” “哼……” 薛白锦感觉夜惊堂就睡了不到一个时辰,肯定没休息好,但人家愿意折腾,她也不好多说,便不说话了。 夜惊堂知道冰坨坨不是高冷,是直来直去不会拉家常,对此自然也没介意,站在旁边学着推掌: “这是什么掌法?” “内门的八卦掌,力求至阴至柔,可修身养性,练习控制气劲,云璃以前经常练,你没见过?” “见过,就是感觉慢悠悠的没啥用,没学过……” …… 薛白锦慢条斯理打拳,见夜惊堂并肩站着照猫画虎,可能是不太适应和男人一起习武,便转眼看向夜惊堂右腿: “你的伤……” “咳……” 夜惊堂当即收拳,往远处挪了些,和颜悦色道: “已经好了,不用担心。嗯……我去前面看看,你先练着。” 说着就跑了。 薛白锦瞧见此景,嘴角若有若无轻勾,看起来是暗暗哼了声,而后才继续练起了功夫。 夜惊堂走出小门来到过道里,见人美心善的冰坨坨,没有追出来帮他把好腿治瘸,暗暗松了口气,在侧院稍作洗漱换回护卫袍子后,来到了小姐的院落里。 今天并非例行休假,哪怕朝廷的事情再大,国子监还是照常上课,绿珠已经早早起床,正在华青芷的房间里,服侍小姐喝药,同时关切询问: “小姐,你昨晚是不是没睡好,怎么眼圈都是黑的?” 华青芷昨晚干出那种丢死人的事儿,最后怎么可能睡着,在床上辗转反侧,最后都想离家出走了。 此时华青芷坐在轮椅上,顶着两个黑眼圈,看起来有点没精打采,双手捧着药碗,也不再和往日一样斯斯文文了,而是心中一横‘吨吨吨~’入喉,看模样是想腿早点好起来,免得以后想离家出走都跑不了。 夜惊堂来到院子门口,刚朝里面看了眼,就发现正在豪饮的华青芷,迅速把药碗放下闷咳了几声,脸色化为涨红,滑着轮椅往屋里躲。 而绿珠转眼看来,则是一愣,连小姐都不管了,满眼惊喜的出门跑到跟前,拉住他的袖子: “华安?你怎么在家里?我还以为你走了……” “没走,就是昨晚出去忙了点事情,半夜回来的……” “是吗?我就说怎么半夜又听到猫叫……哎呀~” 夜惊堂在调皮绿珠的脑壳上轻弹后,转眼望向屋里: “小姐,该去上学了,我先把马车准备好?” 华青芷躲在屋里,恨不得找个洞钻进去,听见声音也不露面,只是道: “我自己去就行了,你就在家休息吧。” 夜惊堂来到房间门口,往里打量: “我是小姐的贴身护卫,在家休息还不得遭管家白眼,我去把马车收拾好,在外面等小姐。” 华青芷虽然想神色如常,但根本做不到,自始至终都背对门口,等夜惊堂走后,才小心回头打量。 绿珠不清楚缘由,自然莫名其妙,来到跟前帮小姐收拾书包: “小姐,你今天怎么怪怪的?看到华安,和瞧见阎王爷似得……” “再多问,把你嫁出去你信不信?” “?!” 绿珠当即闭嘴。 …… …… 万宝楼门前的大街上。 咕噜咕噜…… 华府的奢华马车,在护卫的带领下缓缓前行,原本的繁华街道,却没了什么行人,取而代之的是大队禁军,在街面上挨家挨户巡视,搜查着可能早已经远走高飞的大逆贼子。 华俊臣坐在马车上,眼底带着三分愁色。 而李光显随车回城,此时望着远处的巍峨皇宫,皱眉道: “我本以为光碧水林闹了乱子,没想到连皇城也有贼子潜入,取走了鸣龙图。这次乱子太大,不知道要牵连多少人……” “平天教主和夜惊堂在碧水林,那潜入宫城的,应该另有其人……” “鸣龙图应该会放在密室之内,我以前听说过,密室大门是仲孙先生亲手打造,单凭蛮力,哪怕是武圣,也得半个时辰才能破开,夜惊堂和平天教主应该没这造诣,我怀疑是有内鬼……” 两人如此闲谈,不知不觉便走到了万宝楼。 华俊臣和李光显早上从碧水林折返,便是因为宫里传来消息,说宫里遭了贼,鸣龙图丢了。 碧水林的事情再大,也不过是丢一点雪湖花,显然没皇帝的安保重要。 如今事情还没查清楚缘由,天子今天又要回宫,碧水林的诸多高手,只能先行折返,去皇城驻防,以免天子出现意外,此时两人也只是顺道回家里看看,打声招呼。 等马车到了巷子外,华俊臣便先行下车,嘱咐护卫把李光显送回府,自己则独自走向华府大宅。 华俊臣知道盗走鸣龙图和碧水林闹事的人是谁,但朝廷有了鸣龙图和仙丹,也没见得给他,还把他当不要钱的劳力使唤,丢不丢的他根本不放在心上,此时面带愁色,只因为如师如子的好贤侄没了。 如果只是暂时分别,三五年不见对男人来说也不是没法接受,但偏偏夜惊堂是他未过门的女婿,这要走肯定得把青芷带上。 他这当爹的,哪里会放心闺女独自跟着男人远走异国他乡,但不让青芷跟着的话,一想到青芷相思成疾苦等无期的模样,他这爹爹就更心碎。 为此华俊臣都不敢走太快,怕回去就看到青芷的房间空空如也,人已经走了;更怕青芷还待在屋里,疑惑华安怎么还不回来。 就这么胡思乱想,华俊臣很快走到了家门口,转头便看到宅子侧面的车马房里,停着青芷平日里用以上学的马车;华宁则在前面拴着缰绳忙活。 华俊臣瞧见此景,心都颤了下,正想问问青芷是不是还在家里,忽然听到身侧传来一声: “华伯父怎么回来了?城外的事情忙完了?” 华俊臣一愣,转眼看去,却见夜惊堂如同往日一样,穿着护卫袍子站在门洞里,手里拿着两把雨伞,看样子是准备往车上放。 ?! 华俊臣看到熟悉的面容,稍微懵了一瞬后,就反应过来,连忙不动声色走进大门,把夜惊堂拉着就来到拐角僻静处: “你没走呀?” 夜惊堂看得出华伯父很紧张,心平气和道: “事情没办完,还得耽搁两天,要是伯父不方便,我出去找个地方落脚……” 华俊臣闻言连忙摆手:“这说的是什么话?你乐意在这住着,我这当伯父的岂会不方便。就是现在全城都在找你,你不趁机脱身,还留在京城,多危险……” “这我自有分寸,这两天把事情忙完就走了。对了……” 夜惊堂夹着雨伞,把手伸进怀里,想摸偷来的明神图,让华伯父学了,以示感谢,以免以后没机会。 但华俊臣光瞧见这动作,就知道夜惊堂要掏什么,连忙闭上眼睛,把夜惊堂手按住: “你别拿!我什么都不知道,你就是我给青芷招的护卫,我拿了这玩意,以后不小心露馅了怎么办?以后再说以后再说……” 夜惊堂见此自然也不强求,笑道:“那就以后再说,等下次过来,我把鸣龙图全带上,华伯父只要一学,不敢说天下无敌,山下无敌还是轻轻松松……” 华俊臣见夜惊堂给的聘礼这么奢华,心头都有点不好意思了,略微摆手客气了下后,便转而道: “据仲孙锦说,国师吃了丹药,正在闭关,短时间回不来,但具体什么时候回来,我也不好问。 “还有,碧水林已经炼好了一颗丹药,准备给子良公公先用了,以免往后皇宫再出岔子。到时候会把药送去宫里,还是让子良公公去碧水林服药,我倒是不清楚,你要办事就尽快,别拖到国师回来了……” 夜惊堂听到这关键情报,心里颇为意外,又拱手行了礼以示谢意。 咕噜咕噜…… 两人交谈不过几句,后方就传来轱辘声。 华俊臣见此连忙停下话语,摆出老爷的模样,抬手拍了拍夜惊堂肩膀,便负手往后走去。 华青芷坐在轮椅上,被绿珠推出来,本来还在想着如何面对夜惊堂,转眼瞧见爹爹,就连忙恢复了斯斯文文的模样,颔首一礼: “爹,你回来啦。” “嗯,回来取点东西,待会还得去皇城当差,你先去上学吧。” 华俊臣打了个招呼后,便神色如常转入了影壁。 华青芷目送爹爹离开后,才被推着来到门前,瞧见夜惊堂在门口等着,尽力心平气和道: “走吧。你带回来的那两个姐姐,我刚让绿珠安排了身份……嗯……那也是你红颜知己?” 夜惊堂抬着轮椅越过门槛,推着往马车走去,低声道: “不全是,个子高些的姑娘,只是江湖朋友。” “哦……” 华青芷半点不信,但也没多问,待上马车后,就迅速把帘子放下来,躲在车厢里再无声息。 夜惊堂昨天被亲一口,其实心里也怪怪的,没有再套近乎,带着马车便如平常一样往街上行去…… …… 数千里之外,旌节城。 下午时分,春日暖阳挂在半空,数万边军在城外的平原上聚集,在主帅带领下整齐列队操练,战鼓齐鸣喊杀声震天: “杀——杀——……” 巍峨城池的城门楼上龙旗招展,无数随行臣子和崖州有名望的名士乡贤,都衣着整齐站在城墙上,观摩着大魏边军气吞万里如虎的强盛军容。 大魏女帝身着暗金色的铠甲,在城门的正上方按刀而立,因为身材很高四肢修长,看起来颇有股大将之风,而左右则是亲信臣子,镇国公王寅便在旁陪同。 大魏女帝一改往日闲散,仪态很稳重,目光始终望着最北方的那道峡谷。 峡谷是国门天门峡,过去就是北梁国门,双方也就是隔了十余里天险,如果仔细倾听的话,其实能听到峡谷对面也有战鼓声,气势如虹,明显也在军演,给这边施压。 女帝此行的理由是巡视边军,但到底打不打北梁,南北两朝的朝臣,其实都觉得‘打’的可能性最大。 如果换做前年,燕梁二王雄踞左右虎视眈眈,北方国力鼎盛铁板一块,女帝甚至还无嗣,导致政局不稳,跑来北方例行巡边,北梁根本就不忌惮,因为内部都没问道,女帝根本没放手一搏的机会。 而如今则不一样。 自从去年初开始,大魏诸王就开始连番出现奇葩操作。 先是邬王这东方氏宗族老人,犯糊涂造反救废帝,把自己爵位封地给玩没了。 而后城府极深的燕王,还没准备干啥,自己儿子就自作主张,跑去刺杀皇帝想给他来个黄袍加身,更关键是还没成,硬生生把形势一片大好的燕王,给逼的自断手足保命。 大魏开国不过一甲子,能说得上话的亲王,也就那么几个,燕王邬王一倒,整个大魏还有实力篡位的就只剩梁王一个了。 女帝无嗣,还是个女人,梁王就算不想当皇帝,哪天女帝出问题了,朝臣也得把他压去云安继位,不当都不行。 只要老实镇守边疆做好本分事,梁王下限是世袭罔替的实权藩王,上限直接名正言顺接下皇统,他凭什么跑去冒天下之大不韪篡位? 在这种情况下,大魏内部就直接稳定了,不用担心前方打仗后院起火。 而北梁则不然,天琅王遗孤冒出来,本来已经收复的西海诸部,明显出现了乱象。 西海诸部向来排外,把南北两朝视为蛮夷,只服从自己人统领,而夜惊堂恰好身怀天琅王血统,个人魅力还惊人,可以说只要他想,振臂一呼就能在苦北梁久已的西海诸部拉起一股不俗的兵力。 在如此局势下,女帝出兵北伐,就算啃不下北梁,大概率也能夺下西海诸部的控制权,而且有夜惊堂在,还不是只是暴力镇压的不稳定区域,而是正儿八经一心向魏,能调动各部兵员的实际控制区域。 这么大优势,女帝要是还不打,等过个两年,要是夜惊堂翅膀硬了想自立为王,或者梁王熬不住动了异心,这局势可就颠倒回去了。 为此发现女帝朝旌节城过来后,北梁是真在全军备战,提防南朝北上。 而女帝本人如何看不透当前局势,迟迟没有一声令下,纯粹是因为身体不行,怕刚开战她就倒下了,导致群龙无首,局势彻底失控,变得比当前还糟糕罢了。 在城头站了片刻后,一轮操练结束,女帝转身回到了城门楼内,稍作歇息。 而城楼内部,和外面的肃然气氛大相径庭。 装饰华美的房间里,璇玑真人身着梅花白裙,慵懒靠在软榻上喝着小酒,因为许久未见情郎,寂寞的很,话比往日少了很多,平日里除开和三娘一起遛街买内衣,门都不怎么出了。 裴湘君这次没跟着夜惊堂出门,只能在城里经营自家堂口,一个人无趣的很,好在璇玑真人也是个闲不住的,专门给她弄了个女官的牌牌,每天走哪儿都在一起,也经常跑到笨笨宫里喝茶,但今天是检阅边军,场合比较重要,自然是不太好出场。 而太后娘娘作为一国之母,既然来了旌节城,巡视边军不可能不露面,此时穿着华美的太后礼服,在珠帘后规规矩矩端坐,看似在认真检阅,但目光却望着北方天地,也不知在看些什么。 至于东方离人,一如既往的穿着银色胖头龙蟒服,在窗前站立,面前摆着画案,正在画‘姐姐巡视千军图’,可能是出于私心,把自己也画在了跟前,旁边还站着个俊美无双的护卫当保镖。 瞧见身着铠甲的女帝进来,璇玑真人便撑着身子坐起,拍了拍身侧: “过来歇会儿吧,夜惊堂去北方这么久,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要不为师过去看看……” 女帝也操心夜惊堂的安危,但更相信夜惊堂的能力,让师尊也跑过去,除开每天用酒色掏空夜惊堂的身子,她想不出还能帮上啥大忙,对此道: “应该快回来了,离人都没说话,师尊急什么。” 东方离人画笔一顿,虽然心里挺想念夜惊堂的,但当着姐姐母后的面,她可不会表露出来,回头道: “提我作甚?我又不牵挂夜惊堂。” 璇玑真人自从一起开团后,这段时间经常和离人同床共枕,可是知道离人每天晚上都做梦,还大逆不道的把她这师尊当相公,用手到处乱摸,疑惑小惊堂怎么不见了。 不过这些羞人事,明说出来离人肯定记仇以后收拾他,璇玑真人也没指名道姓,只是用指尖转着一缕青丝玩味: “也不知道是谁,想情郎想的每天晚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_→ 太后娘娘眉头一皱,瞥向璇玑真人,眼神意思明显是——你再乱说试试? 而东方离人则当做没听见,继续琢磨起画卷。 四人如此闲聊,女帝刚端起茶杯喝两口,负责情报机构的白发谛听,就快步上了城楼,来到屋里恭敬道: “陛下,北方来了消息,夜大人潜入了皇城,得手了明神图,后和平天教主联手大闹碧水林,强取丹方未果,目前尚未离开燕京,正在等待下次机会。” 璇玑真人一愣:“他胆子这么大?都抢到了明神图,还敢留在燕京?” 而女帝则是眉头一皱:“他怎么和平天教主一起动的手?” 白发谛听也远隔千山万水,自然不清楚,只是道: “燕京的暗桩也不清楚,只是说项寒师已经服用的丹药,随时可能出关,和仲孙锦展开合围之势,夜大人处境恐怕危险……” 太后娘娘闻言自然急了,起身道:“那就让他立刻回来,不要太贪心……” 东方离人微微抬手,制止了太后娘娘的话语: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夜惊堂敢留下自然有把握,我们不清楚当地实情,隔这么远乱指挥不好。” 女帝想法和离人一样,离人已经开了口,她便也不再重复,只是道: “让燕京的人手全力协助夜惊堂他们脱身,派人在边关接应。” “是。” “去把王国公他们叫过来,送太后和靖王回行宫休息。” “是。” …… 第三十四章 此时只恐君归去 下午,燕京十二所的衙门附近。 天空阴沉沉的,春雨不知不觉又下了起来,把原本的街道渲染成了黑青色。 夜惊堂身着护卫衣袍,手上撑着油纸伞,站在小街屋檐外。 而屋檐之下,则是个头发花白的老奶奶,坐在小板凳上,腿上放着篮子,正在慢条斯理编着花绳,彼此还在闲聊: “年纪轻轻的,怎么不去外面闯荡?” “以前在外面走过镖,每天风吹日晒吃不饱穿不暖,一年忙到头也攒不下多少银钱,还是在城里谋个活计舒服……” “倒也是。今年多大了?有媳妇没有啊?” “快二十了,有相好的姑娘,还没成婚。” “哟,那得赶紧,我家老头子像你这岁数,娃儿都满地跑了……” “呵呵……” …… 彼此闲谈不过片刻,小街外面的十二所衙门,就有一队人行出,为首的是身着官差袍子的曹阿宁,后面还有两个小跟班随行。 夜惊堂瞧见此景后,摸出五枚铜钱,从摆摊的老婆婆手里接过编好的五色绳,缓步来到了小街转角,略微扫了曹阿宁一眼,便走到街边的一个告示牌旁,打量起上面的内容。 曹阿宁武艺虽然谈不上高,但放在普通人之间也不是泛泛之辈,察觉有人打量,就偏头看了眼,发现夜大阎王竟然在衙门外等着后,不动声色走出一段距离,才吩咐手下: “对了,你们回去把外使馆仆役的名录取来,免得待会义父问起来一问三不知。” “是。” 跟着的两名差人,见此连忙转身,又跑回来十二所。 曹阿宁持着伞在路边等待,确定周围无人注意后,才自然而然走到了街对面的告示牌前,负手而立仔细查看。 告示是今早上刚贴上去的,为首的便是大魔头夜惊堂,画的浓眉大眼、剑眉星目,看起来十分俊气,旁边还写着各种特征、随身兵刃等等。 而另一人,则是平天教主薛白锦,因为没几个人见过平天教主长啥样,画的是个戴面具的男子,信息并不是很详细。 曹阿宁打量几眼后,不动声色低语: “这画像,是我亲口描述,指挥衙门的画师画的,寅公公看了都挑不出毛病。怎么样?俊不俊?” 夜惊堂撑着伞站在旁边,看着和他只有三分形似的画像,若有似无点头: “不愧是暗卫出来的,办事果真面面俱到。” “唉,大人过奖,分内之事罢了。” 曹阿宁客气一句后,做出查看通缉要犯的模样,又道: “明神图丢了,牵连比较大,我一直跟着寅公公,虽然没被怀疑,但寅公公失职之责逃不掉,梁帝回宫前,若是找不到合理说辞推掉责任,我往后恐怕很难再往上走了……” 夜惊堂对此道:“昨天潜入皇宫的,是雪原那边的花面狐,以面首之身混到了太后跟前,打探清楚皇城的守备情况后,趁着梁帝不在潜入了明乐宫,打开了密室……” 曹阿宁听见这话,微微一愣,而后便恍然大悟: “怪不得,我就说今天事发,太后娘娘怎么忽然跑来了明乐宫,还安慰寅公公,暗示会向梁帝求情保他,原来是想让寅公公揽下失职的责任…… “这事儿肯定得点明,不光是寅公公,许天应也被牵连了,他昨晚啥事没干,就因为轻功超凡有作案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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