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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8章

“你们让买消息的人当靶子,给我吸引火力?” 老刘连忙摇头:“我青龙会做事向来讲信誉,岂会干这种之事。他们潜入碧水林,从仲孙锦手上抢仙丹,不管有没有你,都会弄出大动静。我青龙会把你的事安排在一起,他们难度并未因此变大,而你风险则小了不少,这不叫过河拆桥,而叫‘因地制宜’。” 夜惊堂仔细想想,好像也是,拱手道: “先生高明。” “不用这般客气,我青龙会只认银子,付了钱不用你说,也会把事情办到位。” 老刘说话间,从书箱里取出一份舆图,丢过了围墙: “你到时候,从常阳门进宫,按照舆图上的路线行走;这条线是老太后当天晚上暗中召面首入宫的路线,明哨暗哨都已经被太后支开,绝对畅通无阻……” “?” 夜惊堂听到这话,又愣了下: “梁帝出门祭天,太后趁机召面首夜宿宫闱?” “你没听说过此类传闻?” “呃……听说过,就是没想到老太后这么能折腾……你们就让我通过这条路子进去?” 老刘皱眉道:“不然呢?难不成还真暗中买通十二侍和皇城禁军?这是三万两银子能搞定的事情?” 夜惊堂起初还真以为青龙会神通广大,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拿出什么惊天手腕,没想到安排的潜入方式这么朴实无华。他想了想道: “你确定这法子行得通?” 老刘回应道:“你以为当年那尊琉璃盏丢了,是怎么成为悬案的?不是十二所查不到,是不敢继续查了,只能杀几个太监了事。 “你只要不犯傻,进皇宫毫无问题,但到了天子寝居的明乐宫,就得靠你自己本事了,没弄出动静,你还可以原路返回,若是弄出动静,你就得自己杀出来。 “我青龙会也可以派人在外面接应,但一口价三十万两白银,一文钱不会少;华家几百年的世家,为了给阁下擦屁股,应该不会拿不这点银子……” 夜惊堂听到这里,感觉青龙会是真能挣钱,比红花楼暴利太多了,偏偏还不好说人家黑心。他想了想道: “我自有分寸,应该不用你们接应。” “没事,阁下真闯了大祸,自然会需要我们。门路我们先安排着,没用上算阁下本事大,用上了阁下应该知道规矩,老朽也不多说。” 夜惊堂对这个倒是没异议,沟通两句后,又询问道: “买消息的是什么人?知道仲孙锦坐镇还敢去?” 老刘对此道:“江湖规矩,不能透漏雇主消息。不过目前看来,应该有点把握,西北、天南、北荒都有势力问价,本事大的不在少数。 “暮云升其实也问过,可惜出不起银子,身为昔日霸主,又不拉不下脸面讨价还价,转身就走了。帮会本来还想等他第二次上门,给他个人情价,结果他转头就给你当垫脚石了,唉……” 夜惊堂听到这些,倒是有点后悔把暮云升宰了,毕竟以暮云升的本事,跑去碧水林少说也能发挥点作用。 不过人死如灯灭,想这些也没意义,他拿着舆图看了看后,隔着墙拱手: “那在下先告辞了。” “一路保重。” …… …… 不知不觉,天色大亮。 因为国子监今天例行放假,并没有课程,华青芷起的比往日稍晚了一些,等到太阳冒出山头才穿戴好衣裙,坐在春暖花开的院子里,捧着药碗小口喝药。 雪湖花花株配的药,虽然疗效惊人,但也苦的要死,华青芷哪怕不娇气,也得喝上一口配一勺蜂蜜。 在抿了好多口后,药碗终于见底,华青芷放下来用手绢擦嘴,同时望向侧面: “绿珠,家里是不是有老鼠?我昨天半夜好像听见‘咯吱咯吱~’的声音,一会又没了……” 绿珠站在跟前服侍,闻言目光稍显古怪: “有吗?我睡得比较熟,要不小姐等会问问华安?” 华青芷想想也是,便滑着轮椅来到庭院外的过道里,柔声呼喊: “华安?” “诶,来啦!” 不远处的院子里,夜惊堂也刚起床不久,正在默背皇宫的路线图,听见声音迅速把东西收好,起身来到了外面的过道: “小姐有吩咐?” “也没什么,就是昨天听到点动静,宅子里好像有老鼠,你听到没有?” “呃……” 夜惊堂来到背后帮忙推着轮椅,听见这话自然明白是什么动静,含糊解释: “鸟鸟晚上不睡觉,估计在房顶捣乱,习惯就好。” 华青芷只是若有若无听见罢了,对此也没在意,因为早上无事,便想让夜惊堂推着去外面的万宝楼看看账本什么的,结果刚走到半途,就发现爹爹的院子里,传来: “嘿诶——!嘿诶——!” 华青芷微微一愣,转头看去,却见爹爹的宽大院落中,多了不少石锁、兵器架等杂物。 而往日向来气度儒雅的爹爹,罕见的换上了一袭短打武服,手脚还带着护腕绑腿,站在十字步道中间,肩膀上扛着石担。 正常练力气的石担,最大也不过脸盆,重约一百八十斤。 而爹爹现在练的这个,显然是特制的,中间的木竿换成了铁棍,左右配重和磨盘差不多,还左右各两片,重量就不说了,华青芷估计自己连中间那根铁杆子都拿不起来。 此时爹爹双脚扎马步,双手握着石担扛着后肩上,正在练深蹲,本来俊朗的面容憋的青筋鼓胀,汗珠和黄豆差不多的往下滚。 华青芷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发现爹爹力气这么吓人,连忙道: “爹,你别把腰闪了,快放下。” 华俊臣早起练功,发现闺女和没过门的女婿从门口冒出来,非但没有放下石担,还收起了便秘般的痛苦神色,想摆出轻轻松松的模样。 但武人练功,若是能举重若轻,那就说明远没有到力量极限,到极限了,就不可能风轻云淡。 华俊臣这么强行一松面部肌肉,后果就是势如山崩,整个人直接被压了下去,眼看着就得给闺女拜个早年。 好在夜惊堂反应快,瞧见此景就知道要出事,唰了一下就闪进院子,左手抓住石担,从肩膀上移开,右手同时扶住华伯父胳膊: “当心!伯父腰没闪吧?” “……?!” 华俊臣肩头一轻,就迅速站了起来,本想说没事,但转眼瞧见夜惊堂单手提着的石担,眼珠子差点瞪出来了: “你……” 华青芷本来还心中一紧,瞧见夜公子如此轻松接住,和拿着双头棉花糖似得,眼神也化为茫然,甚至有点怀疑爹爹刚才是举个假的装模作样。 夜惊堂发现华伯父错愕的眼神,估摸可能伤到了对方自尊心,迅速松开左手,假模假样揉了揉胳膊,做出吃疼的模样: “这石担真沉。” 咚—— 石担落地,发出一声闷响,连坐在门外的华青芷都感觉屁股震了下,足见起分量货真价实,显然不是假的。 华俊臣活了半辈子,蛮力如此变态的还是头一回见,哪怕知道面前的是夜惊堂,还是满心惊疑。 不过哪怕技不如人,他也是长辈,往后说不定还是老丈人,岂能在年轻人面前丢了颜面,当下故作镇定拍了拍手: “不错,力气挺大。早上闲聊无事,随便练练,你继续陪着青芷散心吧。” 夜惊堂感觉华伯父是因为昨天背上了‘剑圣’名号压力太大,才偷偷在家苦练,免得以后露馅了太难堪。 这显然是好事,华俊臣已经是中游宗师,天赋本就不差,知耻而后勇埋头苦练,运气好短时间往上冲一截不无可能,不过这个练法显然有问题。 夜惊堂让华伯父背锅,心怀惭愧,当下便开口道: “宗师之下,练力尚能拉开差距,而到了宗师之上,这么练就不起作用了;南朝的曹公公,力气比左贤王大得多,但真打起来,左贤王只要不托大,曹公公打一辈子都别想摸到衣角,这其中关键,就在于练‘气’,或者说运气的造诣……” 华俊臣发现夜惊堂指点起来了,作为长辈,按理说应该不满。 但这世上能被武圣指点的武夫,能有几个? 寻常人被点拨一句都该受用半辈子,更不用说这么详细的讲解。 华俊臣张了张嘴,本想说点什么维护老丈人的颜面,但最后还是很从心的变成了洗耳恭听的模样。 “宗师说白了,就是武道刚入门的水准,任督二脉打通,胸腹一口气能自成周天,所以武艺产生了质变,能碾压寻常武人;但尚属于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的境界,只能按照前人传承的武功招式走。 “而中游宗师则是摸到了些门路,知道如何临时调整,选择最合适的运气脉络,让招式事半功倍;但只限于原本路径左右,不敢逾越太多。 “至于大宗师,则是已经把一门武艺学活了,想怎么用就怎么用,如臂指使信手拈来,遇敌自然如有神助,练到最后便是天人合一,也可以叫人剑合一。” 华俊臣负手而立暗暗琢磨片刻,蹙眉道: “意思是我还没练到家?” 夜惊堂感觉华伯父哪是没练到家,完全是辣眼睛,但不好明说,便折了根树枝,站在了面前: “我来给华伯父当靶子练手,华伯父放心出剑,多打几次自然就能意识到问题所在。” 华俊臣见凶名赫赫的夜大魔头,竟然屈尊给他喂招,心底着实有点受宠若惊。 毕竟哪怕放在底层江湖上,也只有嫡传徒弟,才能享受师父亲自喂招教导的特权,其他徒弟都是找师兄对练。 至于非师徒父子关系的就不用说了,指点两句都是‘一字之师’的大人情。 夜惊堂正儿八经的武圣,不计身份如此厚待他这伯父,说是把他当亲儿子看都不为过…… ? 华俊臣想到这里,忽然觉得哪里不对,不过心里还是很暖的,甚至觉得闺女真厉害,如果不是闺女把这么厉害个阎王爷拐回来,他哪里能享受这种江湖天骄级待遇。 虽然想法有点多,但华俊臣手上动作并不慢,当下便摆开了架势,手握剑柄蓄势待发。 华青芷和绿珠站在门口,见此都后退了些,瞧见夜惊堂就拿着根小树枝,华青芷眼底有些担忧: “爹,你小心点,刀剑无眼,别把华安伤了。” “……?” 此言一出,可以说同时听懵了两个人。 夜惊堂转过头来望向华小姐,眼神有点复杂,意思估摸是——在你心里,我就这么菜? 而华俊臣则是欲言又止,心头暗暗吐槽——你倒是真看得起爹,我要是能把他误伤,那九成是他在哄岳父大人开心,还有一成是哄你心疼人! 杂念一闪而过,华俊臣右手握剑,很快压住气息,化为了不动如山之色,看起来还真有几分剑仙风采。 夜惊堂则是单手负后,小树枝斜指地面,面色平静拭目以待: “伯父请。” “既如此,伯父就献丑了!” 呛啷—— 院落里响起一身清脆剑鸣,继而横风骤起。 华俊臣身形一闪,三尺青锋便离开剑鞘,双脚滑开,几乎是侧着滑到夜惊堂右边,压身一剑直取肋下。 飒—— 因为知道打不死,这一剑没有丝毫保留,大开大合华丽潇洒,左手还比划了个剑指,仅看架势就赏心悦目剑仙气十足。 但可惜的是,剑是杀人器,只有实力碾压对手,才有资格在搏杀之时耍帅。 哪怕是夜惊堂,打左贤王时也是满身狼狈自保为主,哪里敢把‘帅’字放在第一位。 夜惊堂第一次瞧见华伯父练剑,就看出这问题了,无意义耍帅动作太多,此时教学也简单直接,右手树枝顺势往侧下方一抽。 啪~ 庭院中发出一声脆响。 双脚大步幅滑开出剑的华俊臣,被树枝直接抽中脚踝,右脚当即往前了些,而后就是下盘不稳,来了个标准的一字马,直挺挺骑在了地上。 嘭—— “叽?!” 院落外,听到动静的梵青禾、云璃,都跑到门口看戏,连鸟鸟都被吵醒跳到了围墙上。 发现华俊臣表演了个一字马版的仙人指路,云璃直接没绷住,开始捧腹嘲笑: “噗——哈哈哈……” 华青芷也是瞪大眼睛,虽然料到爹爹肯等打不过,但完全没料到爹爹这么菜,一招都接不住。 华俊臣一剑出手便丢了个大人,才明白这没过门的女婿,客气归客气,但手上是真不留情面。 若再加一句:“你腿岔这么宽是想战场遛鸟不成?这一剑扫你裤裆,你下半辈子就能当娘们了!”,那就是正儿八经的师父训憨货徒弟。 听到后面丫鬟的笑声,华俊臣面红耳赤,但习武就是如此,不打不长记性。他沉默一瞬后,双腿发力,以比较体面的姿态站了起来,退回原地: “好功夫,来,继续。” 唰—— 啪~ 又是同样的动静,不过这次变成了华俊臣甩被抽红的手指头。 “好剑法,再来!” 唰—— 啪~ …… 春日幽幽,四个姑娘和一只鸟鸟,围在门口好奇打量,不时发出“嘶——咦~……”的呼声。 一老一少在院落里比划着剑法,师父单手负后风轻云淡,逆徒蹦蹦跳跳疼的直抽抽。 如果不是双方年纪反了,那活脱脱就是一副‘师慈徒孝’的温馨场景…… 第二十四章 龙蛇混杂 “嘶——呼~……疼疼疼……” 时过中午,华府后方的饭厅里摆上各色小菜,绿珠在桌前帮忙摆着盘子。 华青芷则坐着轮椅待在茶榻旁边,看着不时抽抽的爹爹,眼神颇为揪心,想要上前搭手但又不知该怎么帮忙。 华俊臣靠在茶榻上,已经换上了家居常服,不过袖口和裤腿都卷了起来,胳膊腿上不下几十道红印子,身为世家嫡长子,可以说其习武五十载,还是头一次受如此重伤。 夜惊堂坐在跟前,手里拿着跌打药酒,颇为孝顺的帮忙擦药,因为打的有点狠,怕华伯父多心,还出言安慰: “记得以前在红河镇,我义父教我练刀的时候,那下手才叫狠,两指粗的时刻握手上木棍,晃一下就打,动作记错了更惨,晚上基本上只能趴着睡。 “当时我还挺不埋怨,但我义父说‘在爹面前,你能错无数回,但在对手面前,你这辈子就只能错一次’,现在想来,真是庆幸,要是义父当年有半分溺爱,我现在都不可能走这么远……” 华俊臣自幼习武,自然明白武行的规矩,师父苦口婆心说一百遍,都不一定有打一顿长的记性多。 但华俊臣出身太高,就和东方离人一样,名师一堆,但真敢动手打的没几个,才练成了现在的模样。 今天被夜惊堂无情教育了两个时辰,华俊臣感悟可以说比往日琢磨几十年都多,此时看待夜惊堂,也没了发现身份后的隔阂,眼神就如同看着贴心女婿,轻叹道: “可惜年少时,没有遇上个好师父,家中请的那些前辈,教倒也认真教,但碍于华家的名望,都只夸不骂,真有不对地方,也只是委婉提醒一句。我要是自幼便这么练,现在少说也该大宗师了……” 夜惊堂笑道:“华伯父天赋不俗,只是缺乏江湖经验,才导致不适用的动作太多;只要能把今天这些吃透,位列顶流剑客问题不大,距离大宗师也只差些许沉淀而已。习武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我很难一直待在华府,往后华伯父还是要自己多在细节上下功夫才是。” 华俊臣听到这里,才想起夜惊堂不是上门的赘婿,而是姑爷,往后注定会带着闺女回南朝。 虽然彼此相处颇为短暂,但华俊臣自幼向往江湖,着实有点舍不得这方方面面都完美无瑕的女婿,略微沉默后轻声一叹: “你们准备什么时候走?” 夜惊堂以为这个‘你们’,指的是他和青禾云璃。 他后天入宫若是拿到鸣龙图,在事发之前肯定得跑,不然就是整个北梁围堵他了,对此想了想道: “南朝还有诸多事情,可能用不了多久就得离开,不过往后若是有机会,我必然会再度登门探望华伯父,只希望华伯父到时候别嫌弃。” 华俊臣感觉夜惊堂再度登门,就是带着十几万大军兵临城下,请他这湖东世家首脑帮忙辩经了,作为土生土长的大梁人,心底着实有点沉重,苦笑一声,起身道: “不说了,吃饭吧,一起喝两杯。” 夜惊堂放下物件,推着轮椅来到桌子跟前,而后坐在了下席。 华青芷听见夜惊堂很快就要走了,心底难免失落,但大势如此,无论做什么夜惊堂都不可能留下来,能在离开之前,看到老少两人把话说开这么和睦,她心里就很满足了,还主动拿起酒壶,帮爹爹和夜惊堂倒酒: “爹,我也陪你们喝两杯。” 华青芷自幼双腿不便身体弱,大夫肯定不让沾酒水,但华俊臣马上就要从爹变成外公,临行前敬他这老父亲一杯酒也理所当然,端起酒杯稍作酝酿,还准备来两句: “酒满金樽……嗯……嗯……” 夜惊堂端着酒杯洗耳恭听,等了半天见华伯父没憋出来,稍微有点尴尬,想开口解场,但他又哪里憋的出来? 好在华青芷含笑接话道:“酒满金樽君莫劝,人生能得几回欢。明朝又是天涯别,肠断西风落叶寒。” 华俊臣文不如闺女,武不如女婿,被打击的感觉自己活在世上纯粹是凑数的,但还是夸奖道: “妙哉,看来在国子监学的不错……” 华青芷面带笑意,端起酒杯便是斯斯文文一饮而尽,往日看爹爹和叔伯喝酒挺有滋味,她也没啥防备,这一口酒下去,腥辣直冲天灵盖,才发现这玩意比药都难以入口,直接就是: “咳咳咳……” 夜惊堂瞧见华青芷这架势就知道会如此,反应极快,连忙帮忙顺后背: “喝慢点,姑娘家家这么豪气作甚……” “咳咳……” 华青芷脸色通红,眼泪的呛出来了,拍着胸口憋了半天,才缓过气来。 而华俊臣其实也准备安抚闺女,被夜惊堂抢了先,眼神稍显复杂,觉得自己坐在这儿都有点多余了,当下只是摇头暗叹,自顾自喝起了酒。 客厅里推杯换盏,气氛其乐融融。 华青芷因为往日滴酒不沾,喝了一口知道厉害后,就不敢在凑热闹了,只是很文静的陪着聊天,饭吃到一半之时,华宁忽然从外面跑了过来,在门口道: “小姐,王公子忽然过来了,说是要见你。” “嗯?” 华青芷闻言有点疑惑,不过还是准备离席去看看。 而夜惊堂则是想起昨天云璃中幻药的事情,这王继文应该就是幕后黑手,当下自然是起身帮忙推着轮椅: “华伯父,您先喝着,我送小姐去见客。” 华俊臣对这些年轻人的交际,自然没过问,只是略微颔首。 万宝楼侧面的巷子里。 书生打扮的王继文,手持折扇在华府门前站着,不时转头往府邸内部看看,观察里面的情况,背后还站着个随从,低头一副犯了大错的模样。 咕噜咕噜…… 等到府邸内部传来轮子滚动的声音,王继文便迅速整理神色,做出了焦急模样,看到轮椅从拐角推出走,便急声道: “华小姐,你没事吧?” “?” 华青芷瞧见王继文急急慌慌的模样,心底莫名其妙: “我没事,王公子何出此言?” 王继文见华青芷确实不像有事的样子,心头有点失望,不过为了洗清嫌疑,还是做出气恼之色,抬起折扇就在随从脑门上敲了下: “唉,都怪我疏忽。昨天我不是给华小姐拿了盒冻颜爽过来吗?让这蠢货去办,结果他把给我爹准备的那盒送了过来……” “嗯?!” 华青芷还没反应,背后的夜惊堂先目露不可思议,看向痛心疾首的王大聪明。 而华青芷自然疑惑不解:“拿错了?要不我把那盒……” “不用不用。” 王继文就是怕华府怀疑他下药,才在事后专门跑过来负荆请罪的,此事开口瞎扯道: “我爹和我娘年纪都大了,平时不是很和睦,我就想着让我爹送盒冻颜霜给我娘,还在里面添了些西疆那边的‘如梦似幻散’……” “……” 华青芷听见王继文这大孝子,竟然给他老爹老娘下药,也坐直了几分,目光古怪询问: “如梦似幻散是什么东西?” “就是一种良药,据说可以让人看见心中所想;比如我喜欢某个姑娘,用了后再看见那个姑娘,对方就会变得和平时不一样……” 王继文为了撮合两人,可以说是煞费苦心,发现华青芷没中招,就开始循循善诱,诱惑华青芷去尝试。 而夜惊堂此时也算看出来,这王继文大概率就是花三千两银子雇佣他勾引华小姐的雇主了,蛇峰五怪、茫山三雄等贼子,应该也和此人有关系。 想通了前因后果,夜惊堂心里当真无语,都不知道怎么评价这大聪明。 毕竟就这一套辣眼睛的连环计下来,除开让华伯父名声大震,顺带为民除害宰了几波贼寇外,根本没起到任何实际作用,可以说把功夫全用在了刀把上。 但说王继文瞎折腾吧…… 华青芷坐在轮椅上,听到王继文的描述,心头微动,下意识瞄了瞄背后的夜惊堂,又询问道: “要是看到不喜欢的人呢?” 王继文见向来性格恬淡的华青芷,能好奇问出这句话,就知道自己的谋划差不多稳了,回应道: “相由心生,看到不喜欢的人,对方自然变得非常丑或者非常凶。本来我是想让我爹送我娘,然后我娘用了,看到我爹年少时风流倜傥的模样……唉,反正就是想让他们重归于好的意思……” 华青芷若有所思点头,转头道: “华安,给你的那盒冻颜霜,你……” 王继文见华青芷都送给华安了,心底更是觉得这事能成,连忙道: “我急急跑过来,只是提醒一声,免得华小姐不慎中招。送出去的东西,哪有要回去的道理,我先告辞了,再会。” 说完之后,王继文就带着随从跑了。 “诶?” 华青芷还想挽留几句,但王继文向来风风火火,最后还是算了,被夜惊堂推着回到宅子里,又询问道: “那个‘如梦似幻散’,真有王公子说的那么厉害?” 夜惊堂亲自体验过,知道确实厉害,但并不能确定喜不喜欢人,而是唤醒内心欲望,纯粹是夫妻之间调情的小玩意。 见华青芷好奇起来了,他笑道: “小姐感兴趣不成?” 华青芷自然感兴趣,想试下她用了之后,看夜惊堂是变丑还是变好看,不过直接问夜惊堂要,意图未免太明显了,当下只是柔声道: “没见过,好奇罢了,已经让你拿去哄姑娘了,又岂会再要回来。回去继续吃饭吧。” “呵呵……” …… …… 另一侧,碧水林外。 三月阳春,出来游玩的人很多,河面上时常能瞧见载着书生小姐或一家老小的游船,在宽阔河道间往返。 而星星点点的船只中,一艘不起眼的小游船,载着一家老小,在河面上缓缓漂流,里面还传来稚童的欢笑: “哇!爹爹好厉害,不像是师父,钓了一中午都没钓到一条……” “爹打了几十年鱼,肯定比他厉害……” “钓鱼是养心之道,求的是静气凝神,像你这般功利,反而落了下乘……诶诶!上钩啦上钩啦!……” …… 小游船上,仇天合和轩辕天罡,从游船窗户里抛出鱼竿,正在兴致勃勃比赛钓鱼,媳妇则在里面嗑瓜子看戏。 骆凝站在船尾处,因为没生过娃,现在又有了相公,有点带娃上瘾,此时做寻常夫人打扮,怀里抱着扎着羊角辫小丫头晃来晃去,颇有几分温婉娘亲的风范。 而薛白锦则站在旁边,手持竹竿撑着游船行进,等仇天合把两寸长的小鱼拉上来,才开口道: “碧水林周边全是暗哨,堆石材那块最严,想摸进去只能走河边。仲孙锦必然在其中,但不清楚确切位置,若是碰上便是一场恶战,得先布置好退路……” 仇天合把巴掌大的小鱼解下来后,起身来到跟前: “仲孙锦擅长机关阵法,在碧水林摆出守势,没那么容易冲。我感觉此事还是得再三考虑……” 薛白锦其实也有点犹豫,如果在荒郊野外撞上仲孙锦,她并不太忌惮,打不过也有十成把握逃遁;但去冲仲孙锦的老巢,那难度就完全不一样了。 以仲孙锦的本事,必然会在碧水林中布上千重阵法机关,即便对她限制再小,那也有干扰;仲孙锦主场作战,要是打不赢她的话,那这么多年武圣算是白当了。 但辛辛苦苦砍价,好不容易才从青龙会手中买来确切消息,要是知难而退,这银子不就打了水漂。 薛白锦撑着船暗暗思索,尚未想好对策,眼神忽然一动,望向了两里开外的另一艘商船。 仇天合见此,余光也瞄了下,询问道: “有异样?” 薛白锦并未说话,闭目仔细听着河面上的风声,同时不动声色把船往近靠。 在拉近到一定距离后,若有所悟的交谈声,便自远处的商船传入了耳中: “明天晚上,咱们先放火鸦试探,搞出大动静,引来皇城的高手,给柏生打掩护。要是仲孙锦不在,咱们就进去碰碰运气,仲孙锦在,就立刻遁走……” “能拿到鸣龙图就不错了,别太贪,布防如此严密,进去肯定出不来……” …… 薛白锦仗着武圣的巅峰底蕴,仔细探听片刻后,又把游船慢慢拉远,低声道: “那边有一波同行。” 仇天合自从知道仙丹的消息,就知道肯定有同行,都从青龙会哪里得到消息,踩点的时候碰上并不奇怪,他悄然询问: “什么来路?” “不清楚,只听到了个‘柏生’,南北两朝似乎都没有叫着名字的高手。” “柏生……” 仇天合蹙眉仔细思索片刻,心中一动,低声道: “我在天牝道行走的时候,倒是听过这名字,全名好像叫‘邢柏生’,诨号‘花面狐’,是雪原那边的人物,才二十出头,出江湖也没几年,以相貌俊美、擅长骗术著称。 “去年花面狐在朔风城干过一票,据说把朔风城某个大人物骗了个倾家荡产,然后就被北云边抓住,剥皮拆骨做成了旗子,没想到这人还活着……” 北梁邪门歪道奇多,专精坑蒙拐骗偷的高人不在少数,但因为上不得台面,名声通常传不到南朝江湖。 薛白锦听到这履历,若有所思点头: “这伙人应该就是邢柏生的帮手,明天想以声东击西之计,在碧水林捣乱,掩护邢柏生去皇宫偷鸣龙图。咱们可以让他们当出头鸟,等弄出乱子后,再伺机潜入。” 仇天合听到这话,心里着实佩服北梁宵小的胆量,不过想想又道: “要不咱们也去皇宫?皇帝不在,又有这些人吸引动静,去拿鸣龙图,怎么也比抢仙丹简单些。” 薛白锦斟酌了下,摇头道:“找到仲孙锦,就必然能找到仙丹;而潜入皇城,不知道鸣龙图确切位置,把皇城翻过来都有可能竹篮打水。 “动手机会只有一次,两个地方只能取其一;明天只要乱起来,得手仙丹的机会比偷鸣龙图大。” 仇天合琢磨了下,觉得确实如此,又询问道: “那这伙人冒险潜入皇城,就不怕竹篮打水?” “江湖奇人无数,各有神通门路,他们敢去必然有把握;当然,也有可能是拿仲孙锦没办法,才退而求其次,去皇宫碰运气。” 薛白锦说完后,怕停留太久被碧水林的眼线注意到,便顺着河道继续往下游驶去…… 第二十五章 同行? 三月十一,谷雨。 天色从早上开始便阴沉沉的,一场雨却始终下不来,致使燕京城的大街小巷染上了一抹沉闷,看起来就如同无波无澜的死水。 东城国子监,夜惊堂依旧是护卫打扮,抱着刀在房舍外等着青芷放学。 而与前几天不同的是,小云璃也打扮成了斯斯文文的丫鬟模样,乖巧站在跟前,朝着学舍里张望: “惊堂哥,你上过私塾没有?” “没有,你呢?” “我也没有,不过在南霄山的时候,被张护法他们教过,因为我调皮坐不住,他们天天和我师父师娘告状,然后师娘就揍我……这还要等多久?” “快了吧……” 夜惊堂等天色变暗,就得去皇城外面等信号,而青禾和云璃则负责在外面接应,因为在国子监有点无聊,云璃显然有点着急。 夜惊堂安抚一句后,又等了片刻,学舍中的学生,便开始陆续对夫子行礼道别,而穿着校服的华青芷,也坐着轮椅被绿珠推了出来。 夜惊堂见此,上前帮忙推着往外走去,待走到僻静处才道: “我待会得出去一趟,什么时候回来说不准,要是一去不返,你就说我家中有急事,回去探亲了。” 华青芷今天发现青禾、云璃全跟着出了门,就隐隐有所预感,此时听见夜惊堂说这话,眸子里五味杂陈,可能是怕夜惊堂这一走彼此就成了永别,她想了想道: “要是回去探亲了,以后还回不回来当差?这个月工钱还没给你发呢……” 夜惊堂估算了下往后形势,笑道: “无论是两朝重归于好,还是如何,我肯定都会再过来,你要好好吃药保重身体才是,别等到时候我来了,你还坐在轮椅上,想一起出去逛逛,都怕太惹眼被人发现。” 华青芷抿嘴轻笑,稍微安心了些,但又想起了女王爷送的那把匕首‘清鹤’。 虽然大燕的那个才女,最终确实等到了相见之人,但时间已经到了几十年后。 若她也是如此,几十年无休止的期盼与失落,恐怕比当场的心如死灰还要难熬吧。 华青芷心乱如麻,也不清楚自己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等轮椅被推出国子监的大牌坊上了马车,她才挑开车帘望向夜惊堂: “好了,你们去城里逛逛吧。注意安全,早点回来。” 夜惊堂也说不准这事忙完后,双方再见会是什么时候,见华青芷心绪不宁的模样,又开口安慰道: “小姐不必担心,等事情忙完就回来了,用不了多久时间。” 华青芷做出自然而然的笑容,轻轻点头后,把车帘放了下来。 但等到马蹄声朝着远处行去,她又把帘子挑开了些,看向了那道牵着马行走的背影,久久不曾回神…… …… 与此同时,碧水林。 京城忽然暗流涌动,朝廷不可能没察觉到半点异样,今天的碧水林,暗处戒备明显比往日严了许多。 下午时分,无数千机门的工匠,在庄园之间敲敲打打;身着监工袍子的护卫,则在园林之间巡视,称得上三步一岗五步一哨。 而在此地驻守的戌公公,臂弯搭着拂尘,背后站着几个小黄门,站在庄园外的白石大道上。 在安静等待片刻后,车轱辘声从河边响起,一辆挂着‘华’字牌的马车,从京城方向疾驰而来。 华俊臣坐在车上,遥遥瞧见等在庄园外的太监,不等马车停步,就飞身跃下,快步来到跟前,拱手一礼: “戌公公急邀华某前来,可是有要事吩咐?” 戌公公神色不喜不怒,平淡回应: “是仲孙先生要见华先生,请吧。” “仲孙先生……” 华俊臣听到仲孙锦要见他,心头着实惊了下,茫然道: “仲孙先生见我作甚?” 戌公公轻轻叹了口气: “上次有青龙会的贼子潜入此地,导致消息泄露,近几日城里暗流涌动,有不少打起了歪主意……” 华俊臣一愣,连忙摊手:“这事和我没关系呀,戌公公上次可是检查过,我是清白的……” 戌公公微微抬手:“咱家知道华先生是清白的,但凡事总得以防万一。而且让华先生过来,也不是兴师问罪,而是仲孙先生正在考虑,要不要送先生一份大机缘。 “华先生的剑术,咱家和仲孙先生都看过,据仲孙先生评价,虽经验欠缺,但剑术天赋登峰造极,只要服下朝廷炼的丹药,来日步入圣境也不无可能。” “?” 华俊臣见仲孙锦夸他剑术登峰造极,着实有点脸红,但听到朝廷在考虑要不要给他一份丹药,心头又疑惑起来,想了想道: “这……华某怕是受之有愧,大梁那么多高手在排队等着……” 戌公公摇头道:“当前比华先生厉害的,也没多少人。阴士成远在天牝道,寸功未立也无背景,有多余的丹药可以给他,但若是名单里多了个世代为大梁尽忠的功臣,他肯定得往后延。” 华俊臣眨了眨眼道:“我并无官身,往日也没立下什么大功劳……” 戌公公摇头道:“只要华先生有这个心,功劳随时可以立。今天圣上去了御耕山,带走了六名御前太监,要是有贼子犯事,仲孙先生可能分身乏术,华先生若是此时表现亮眼……” “……” 华俊臣听见这话,明白了意思——朝廷这是缺人手,画个大饼让他过来打白工。 而且可能还对他有所怀疑,但因为他的身份,不好明着限制,就让他直接过来当看守。 这样即便他真暗地里不干净,一举一动都在仲孙锦眼底,也不敢监守自盗,甚至还得全心全意帮朝廷办事,免得背上了失职、懈怠的罪名。 明白了朝廷的意思,华俊臣也拒绝不了,便正气凌然拱手: “朝廷看得起华某,华某自然义不容辞。华某今天就守在这里?” 戌公公把华俊臣带进来,就相当于软禁,事情没结束别想离开,此时也没隐瞒: “朝廷炼药的工坊,就在碧水林中;前些天消息被青龙会泄露,引来了不少贼子暗中窥伺,今天圣上离京,是下手的最好时机。所以从现在到明天圣上回宫之前,华先生最好都寸步不离碧水林,也别给外面传讯,以免引起上面误会……” 华俊臣听到这里,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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