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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1章

府,城内掀起了轩然大波,三教九流虽然不敢明面上讨论,但背地里都在传左贤王损兵折将、局势堪忧的事儿,走出几步,就能听到行人偷偷交谈。 华青芷坐着马车,沿途听着外面行人的交谈,很快在挂着‘万宝楼’招牌的两层楼阁外停下,老爹华俊臣就走了过来,叮嘱道: “为父去黑市打听下门路,你就在铺子里老实待着,不要乱跑。城里面虽说安全点,但最近几天也不太平……” 华青芷坐在轮椅上,无奈回应: “我走路都是问题,想跑也跑不了,爹你放心好啦。” “唉,别老提这茬,等在这里找齐花株,过几个月就能满地跑了。进去吧,别受了风寒……” 华俊臣叮嘱完闺女后,就带着几个随从,汇入了集市的人群。 华青芷目送过后,被绿珠推着上了台阶,又进入了宽敞铺面里,里面的掌柜,便连忙迎了出来: “大小姐可算来了,路上还好吧?房间已经安排好了,大小姐请……” 华青芷还是第一次来,左右打量店面,觉得有点太冷清了。不过万宝楼卖的本就是奇巧物件,在西疆这贫寒之地生意不好也正常。 华青芷被推着前往后方的住处,想了想忽然询问道: “我听说,上次万部集的时候,店里卖了一块千机门打造的日晷?” 老掌柜闻言摸了摸胡子,略微回想: “确有此事,是管事小王在琅轩城摆摊卖的,碰上了个财大气粗的豪客,开口叫价一百两,价都不还直接拿了……” “一百两?” 华青芷听见这话,表情微微一僵,继而便严肃起来: “那款日晷,标价五两,我万宝楼做生意,以诚为本童叟无欺,岂能这般漫天要价宰客……” “唉,大小姐误会了,家里的规矩我自然知道,但在西疆做生意,运费是大头。燕京卖五两银子的东西,历尽万险送到琅轩城,若还卖五两,岂不成了亏本买卖。那豪客既然能掏银子,就是心中有数……” 华青芷自然知道这道理,但也不是什么大件儿,翻二十倍还是太过心黑,她都不知道,自己还宰了夜公子一下狠的,心底怪不好意思的。 绿珠并不清楚日晷背后的故事,听见掌柜的话,询问道: “西海诸部产的冻颜霜,在燕京卖的特别贵,这里是不是要便宜些?” “那是自然,像是这些富贵人家才会用的物件,都是暴利,从冬冥部运出来,层层转手送到燕京的铺面,价格翻个几十倍都正常。大小姐要是想要的话,我待会就去买几箱子回来,小南街都是药材商,哪里就有……” “几箱子哪里用得完,待会我去给小姐买两盒就行了……” …… 第十三章 炼药 不知不觉,时间到了下午。 客栈房间里,夜惊堂身上盖着薄被,经过一夜休养,气色基本恢复如常,但眉宇间还是能感受到几分虚乏。 鸟鸟凌晨放了片刻哨后,便也回到了屋里休息,和夜惊堂睡在一起;此时被饿醒了,从枕头旁探头,用脑袋在夜惊堂脸上拱来拱去。 “呼……” 夜惊堂慢悠悠醒来,只觉四肢如同灌了铅,体内也和被掏空了一般,好似被媳妇轮了七天七夜。 不过除此之外,身体其他方面倒没什么问题,囚龙瘴的毒性已经排除七八成,剩下一点估计是体能消耗过大,浴火图自动降频了,吃点营养品补充精气神,应该就能完全恢复。 在缓了片刻后,夜惊堂睁开眼眸,看到了一个圆圆的大白脑袋,正在歪头看着他: “咕叽咕叽?” 夜惊堂抬手在鸟鸟脑袋上揉了下,而后便撑着床铺坐起来,左右查看。 房间里干干净净,隔壁屋里能听到熟睡后的均匀呼吸声,楼下的客栈大堂里,还有些许江湖人的嘈杂闲谈: “这江湖的水,着实比我的想象的深。谢剑兰、师道玉、白枭营三大统领,哪个不是跺跺脚,江湖都能抖三抖的人物?短短半晚上,就被吃的干干净净……” “主要是南朝的夜阎王太霸道,别家枭雄行走江湖,是龙行于野;夜阎王出来,那是真龙都得盘着……” “听说盗圣也来了天琅湖,还成了夜惊堂的姘头……” “盗圣向来胆儿肥,专挑江湖豪门下手,我估摸是去南朝的时候,撞上夜阎王这铁板。女飞贼被此等枭雄逮住,若不自觉点,哪里还能活着出来……” “自觉点……话说有人知道过程不?我对夜阎王怎么抓住盗圣,挺好奇的……” “我都不兴说你,你那是对抓贼好奇?想听荤段子,去对面窑子巷……” …… 夜惊堂穿上衣袍,听见这些闲谈,还挺感兴趣的,来到房间外,自二楼打量,可见大堂里坐了四五桌江湖人,其中三个不声不响吃饭的,似乎还在昨天群雄夺宝中露过脸。 而换回异域装束的梵青禾,身着红黄相间的纱裙,环抱西瓜站在了楼梯口的拐角,也在往下打量;虽然角度问题看不到神色,但听见这些八卦言语,脸想来是黑了。 夜惊堂回想起昨天梵姨跪趴在面前,翘着大月亮帮忙擦枪的事情,心湖便起了点波澜,轻手轻脚来到了背后,在耳边道: “看什么呢?” “嘶~!” 正在暗暗骂这群江湖人胡扯的梵青禾,猛然听见耳边的清朗嗓音,惊的整个人微微一缩,连忙松开胳膊转过身来,正好看到夜惊堂的下巴,又连忙往后退出半步: “你……你怎么醒了?我在这里放哨来着……” 说话间眼神明显有些躲闪,还下意识抬手,想要挡住领口。 夜惊堂瞧见此景,心底暗暗摇头。昨天晚上,梵姨帮忙西瓜推,起初还挺好的,但推到某个临界点后,因为没经历过,当时懵在了原地,只能紧紧闭眼偏头。 夜惊堂当时也没法再闭眼了,见梵姑娘不敢动了,还主动挺了几下腰,然后就弄脏了裹胸和脖子,最后还让人家姑娘自己擦擦。 此时回想起来,夜惊堂还怪不好意思的,见她眼神躲闪,也照顾着她的情绪,没有开口就胡说八道,转身道: “刚醒,有吃的没?感觉肚子好饿。” 梵青禾见夜惊堂神色如常,并没有提昨晚的羞人经历,心里才稍微放松了些,先行一步,来到了东方离人休息的房间里,轻手轻脚拿起一个食盒,又走出来: “这是刚才煲的鸡汤,还是热的,你赶快吃吧。” 夜惊堂在门口看了眼,见笨笨还在休息,便没有打扰,稍作洗漱过后,来到隔壁的房间里,在桌子上坐下,打开了食盒,可见里面放着一碗汤、一碟酱牛肉,还有两个大白馒头。 夜惊堂在天琅湖打了一晚上,回来一觉睡到现在没吃东西,半途还被梵姨推了一次,确实饥肠辘辘,当下也没多说,捧起鸡汤喝了口,而后拿起白面馒头。 梵青禾在旁边坐下,帮夜惊堂把菜摆好,又夹起一筷子牛肉,放进鸟鸟吃饭的小碟子里。 夜惊堂说起来也找不到很合适的话题,觉得默默无言挺尴尬,就看了看手上的大馒头,随口询问: “这馒头真大,哪儿买的?” 馒头真大…… 梵青禾本就比较敏感,听见这话,看了看两个又白又圆的大馒头,又望向神色如常夜惊堂,脸颊不知为何,慢慢化为涨红,继而抬手在夜惊堂肩膀上锤了下: “你什么意思?昨晚我是看你晕倒了,怕身体憋坏,女王爷又帮不上忙,才迫不得已……” 夜惊堂被打了下,心头挺无辜,拿起馒头啃了一大口: “我就是觉得分量足,随口问一句,这馒头还没你一半大,怎么可能联想到一起……嘶!” 梵青禾听见最后一句,怀疑眼神顿时变成了恼羞成怒,抬手拧住夜惊堂的腰: “你……你还胡说?真当我好欺负是吧?你信不信我现在就回冬冥山?” 夜惊堂微微抬手:“好了,算我口无遮拦,不提这些了,咱们说正事。” 梵青禾感觉夜惊堂就是把她当小媳妇对待了,但她拿夜惊堂也没什么办法,瞪了片刻后,还是松开手,坐到了桌子对面,说起正事: “昨天我和靖王商量了下,准备炼一颗天琅珠,让你借此增长功力……” 夜惊堂聆听完梵青禾的叙述,心头也斟酌了下。 他对自己的实力很了解,经过玉虚山的磨砺,武学造诣是到位了,但功力确实差了半筹,和正儿八经的武圣有差距。 以弱对强他不是没法打,但还有笨笨、青禾两个人需要庇护,若是能更进一步,风险自然会小很多。 但拿得手的雪湖花,去梭哈以小博大,风险肯定还是有的。 真炼出天琅珠来还好,就算没抢到雪湖花,他也落了个武圣体魄,不赚不亏。 而要是两盒雪湖花砸下去,一颗天琅珠都没砸出来,他也没能把左贤王连锅端,那此行就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夜惊堂思索了下,询问道: “梵姑娘有多大把握炼成天琅珠?” 梵青禾提起炼药,自信当时就上来了: “炼药虽然没有绝对不炸炉的情况,但我拿到方子后,研究快一年了,成药的把握很大,不说炸两炉,哪怕损失了一炉,我都……嗯……” 夜惊堂感觉梵姑娘想说‘哪怕炸一炉,都再帮他治疗一次’,虽然这赌注挺诱惑人,但他还是柔声道: “炼药这一行,比铸器还烧钱,光是一个雪湖散,就差点把邬王烧穷,哪有那么容易。 “你也别把自己逼太紧,平常心对待即可,反正是我俩抢来的药材,即便两炉全炸,我们也没啥损失,你还增加了经验,雪湖花没了,大不了再去抢就是了。”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夜惊堂并非不懂行。 像是萧山堡这种地方打造兵器,正常都是交二成一,也就是得给铸剑师双份材料,一份用一份当损耗,才会有铸剑师接单子,只给一份材料的话,世上没人敢保证百分百成器。 而炼药涉及的方面,比铸造兵器多数倍,火候配比等等都得经验积累,像是天琅珠这种大方子,刚开始学着炼,连续炼废好几炉的情况太正常了,要求梵青禾立军令状必须成功,这不欺负老实姑娘吗。 梵青禾确实自信,但也知道难度,见夜惊堂半点不心疼药材,还出言安慰她,心里难免有点感动。 毕竟再财大气粗有魄力的相公,宠败家媳妇也不敢这么宠,她要是真把雪湖花浪费了,她这辈子怕是都不好意再和夜惊堂说不了,让干啥都得无怨无悔答应…… 梵青禾也不知自己在胡思乱想什么,沉默稍许后,也没说什么损士气的话,只是道: “有方子有药材,我还能炸两炉的话,以后也不配在这行混了,你放心好了。” “呵呵……” 夜惊堂摇头轻笑,夹起一筷子酱牛肉,递到梵青禾嘴边: “这酱牛肉味道不错,你尝一口。” “……” 梵青禾虽然觉得夜惊堂这举止有点飘了,但刚被宠一下,又划清界限,着实拉不下脸面,为此还是轻启红唇,接住了牛肉片,细嚼慢咽。 夜惊堂见此心满意足,继续和干饭鸟一起,大快朵颐吃起了东西…… …… 转眼日落西山。 夜惊堂吃完饭后,便换上了江湖装束,和两个姑娘一道,来到了坐落于天琅湖西岸的西北王都。 东方离人中午才和梵青禾换班,刚刚被叫醒,没睡够精神头不是很好,此时还靠在夜惊堂怀里补觉。 梵青禾和昨天一样坐在了背后,双手抓着东方离人的腰带;昨天是东方离人被枪指着,不愿意往后靠,而今天显然局势逆转,变成了她不好意思往前贴了。 但马鞍就这么大,梵青禾再局促,也不可能下地跟着跑,当下还是压着心头杂绪,把团儿贴在宽厚脊背上,随着马匹颠簸磨磨蹭蹭,脑子里回想着些不太好描述的事情…… 夜惊堂吃饱喝足后,虽然身体没完全恢复,但神色上已经没有太大异样,路上被腹背夹击,基本上注意力一直放在青禾的团儿和笨笨的小腰上。 等驱马来到天琅湖畔的巍峨城池外,夜惊堂才扫开杂念,看向城头上飘动的旗帜: “没想到荒原上还有这么大一座城,看起来不比云安小了。” 梵青禾光顾着胡思乱想,路上也没说什么,此时才望向西北王庭的昔日王都: “这里是仿照琅轩古城建的,没云安大,不过放在整个天下间,也是第三大城。听族里的老人,以前天琅王刚建国的时候,这里住了八九十万人,西海各部的中高层,基本上都搬到这里来了,只可惜后来打仗,人都回老家了,现在里面住的大部分都是北梁人。” 东方离人在马匹停步后,也醒了过来,抬眼略微打量: “这城修的还挺气派,就是人烟稀少了点,可惜了……胖妃,这是你老家,感觉怎么样?” “叽?!” 鸟鸟睡醒后十分活跃,此时飞在半空往城内眺望,看有没有西北特色烤驼峰。 听见东方离人的言语,鸟鸟顿时不高兴了,落在肩膀上,用翅膀扇了几下。 啪啪啪~ 夜惊堂没在这里长大,对老家的说法自然是一笑了之,距离城墙还有两三里便翻身下马,找机会入城。 西海都护府处于戒严状态,百姓商贾都是只许进不许出,盘查极为严密,但守门的终究是当兵的,而非左贤王本人。 夜惊堂和东方离人找了个僻静处,趁着城墙守卫巡视的空档,便轻松进了城。 梵青禾则穿着红黄相间的纱裙,骑着炭红烈马,拿着冬冥部的牌牌直接就入了城。 虽然炭红烈马很惹眼,但巫马部的千里名驹可不少,马上没携带什么东西,冬冥部又是西海四大部之一,算是北梁藩臣,城门卫的小兵,自然也不敢较真盘问。 等进入城内后,三人在街道上汇合,一起朝着东城行去。 夜惊堂牵着马,转头眺望视野尽头的王宫,询问道: “左贤王就住在那边?” 东方离人深入敌腹,心里面难免有点紧张,不过男朋友在跟前,仪态还是维持的很好,回应道: “左贤王是藩王,哪里会擅自僭越,住进西北王庭的王宫,王府应该就在那附近。咱们这是去哪儿?” 梵青禾走在前面带路,回应道: “去小南街,冬冥部在那里有点产业,药炉是现成的,今晚搜集到所需药材,不出意外,明后天就能把药炼出来……” 鸟鸟到了一个新地方,第一时间就是找馆子,此时蹲在了梵青禾肩膀上东张西望。 梵青禾自然明白鸟鸟的意思,又转头道: “哪里还有条美食街,不光有烤骆驼,还有天琅湖特产的大鱼,最大的能有一人多高,大火现烤,再撒上葱姜蒜……” “叽!” 鸟鸟听的目不转睛。 夜惊堂知道鸟鸟肯定急不可耐想去吃鱼了,但刚吃完饭,现在又跑去下馆子,显然不太合适,只能等晚上再说。 三人一鸟如此前行,很快来到了位于集市之间的小南街上。 天还没完全黑透,集市上人很多,路边随处可见山参虎骨等药材,价格着实比云安那边便宜的多,看的夜惊堂都想买几根回去泡酒喝。 冬冥部和玄昊部都以药材出名,在这里的地盘还挺大,当家的是冬冥部的族老。 梵青禾作为族长,虽然常年不呆在家里,但威望明显还是有,进入大药房后,很快就有两人迎了出来,其中一个老者,夜惊堂还在琅轩城的宴会上见过一次。 因为现在身份比较敏感,为了安全考虑,夜惊堂和东方离人并未露头,等到梵青禾交涉完安排好住处,才一同来到药坊后方的院子里落脚。 夜惊堂在宽大院落中放下了马匹和兵器,梵青禾便有些急不可耐的带着他,来到了西侧的房间里。 房间里姑且可以理解为‘丹房’,中间是个炉子,周边还有捣药罐、碾子等等器具,十分齐全。 梵青禾提着一箩筐药材进入房间后,便熟门熟路介绍: “我以前在这里配过药,器具都是现成的,药材大部分也有,唯一缺的几样,最多半个时辰就能在市场上找齐,待会就能动工……” 说话间,梵青禾便从箩筐里拿出各种药材,开始研磨准备。 因为不清楚下次交战是什么时候,当前时间确实紧迫。 夜惊堂也没闲着,自告奋勇按照青禾的指导,开始生火把炉子烧热。 东方离人常年身居高位,虽然接触的神医挺多,但炼药却没接触过,特别是西疆巫女炼药养蛊,还笼罩着一种神秘色彩,此时自然也兴趣颇浓,在梵青禾旁边搭手,帮忙捣药什么的。 而鸟鸟则一如既往的馋嘴,蹲在旁边眼巴巴打量,时而“叽~”一声,问问这个能不能来一口。 三人如此忙活片刻,天色渐渐黑了下来,在药炉当看火童子的夜惊堂,忽然转眼望向外面。 梵青禾在小心翼翼处理着奇毒‘焚骨麻’,余光瞧见此景,也望向了外面的灯火余晖,询问道: “怎么了?” 夜惊堂眨了眨眼睛,起身来到门口,仔细侧耳倾听,能听到前面的药坊大厅里,传来对话声: “十盒冻颜霜,再加些药材,冬冥山的老参,这里有没有年份足的?” “我们冬冥部,就没有年份不足的老参,姑娘要多少年的?” “六十年就行了,要品相好的……” …… 东方离人放下捣药杵,来到跟前,运用听风掌绝学,侧耳聆听片刻,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这声音有点耳熟,好像在哪里听过……” 夜惊堂摇头一笑:“是华青芷的丫鬟绿珠,殿下以前在龙吟楼见过,就是在后面推轮椅的那个书香丫鬟。” 东方离人一听这话,顿时回想起来了。 因为昨天在天琅湖见过,华青芷在城里,东方离人并不奇怪,就是有点意外会在这里遇上。她回过头来: “梵姑娘,这附近是不是有万宝楼的产业?” 梵青禾每次去湖东道,这里是必经之地,对周边很熟悉,对此道: “前面的金银街,全是做珠宝首饰生意的,有个万宝楼的铺子,怎么?有认识的人?” “确实有个熟人。” 东方离人转眼看向夜惊堂: “想去看看?” 夜惊堂摇了摇头,回到炉子前继续看火: “这又不是云安,跑去那边露头,走漏风声怎么办,先忙正事儿吧。” 东方离人倒是想去见见华青芷的,但她一个人肯定不敢乱跑,想了想还是把门关上,继续折腾起了药材…… 第十四章 他乡遇故知 月上枝头。 集市的喧哗声仍在继续,庭院之中倒是安静下来。 东方离人终究没接触过医药,能打下手的地方不多,因为帮不上忙,此时站在了院子里,手持鸣龙枪,慢条斯理演练着枪法。 鸟鸟则靠在旁边的躺椅上摇摇晃晃,时不时还假模假样“叽~”一声,夸胖头龙打的真好。 因为要保持恒温,丹房里门窗都关了起来,炉子里亮着昏黄火光,烟气则从屋顶的烟道里排了出去。 夜惊堂坐在小板凳上,手里拿着把蒲扇,仔细看着炉子里的火苗变化,因为没表情的时候看起来相当冷峻,加之身板肩宽背阔,侧影看起来还真像个专心炼仙丹的高人。 梵青禾把各种药材研磨好,按照丹方,依次加入药炉后,便在夜惊堂旁边坐了下来,双手捧着脸颊道: “好了,现在就小火慢熬十二个时辰,等火候到了,再把雪湖花加进去,能凝珠就成了,药量顺序都分毫不差,肯定不会炸……” 虽然话语轻松,但立体感分明的动人五官上,还是能看到些许紧张。 夜惊堂拉着小板凳往近坐了些,笑道: “工序都没出错,即便不成,那也是张景林方子有问题,药熬好等着看结果就行了,不用紧张。” “我没紧张。” 梵青禾转头看了看,又做出端庄女大夫的模样,握住夜惊堂的手腕号脉: “你怎么样了?身体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其他都还好,就是感觉有点虚,没什么力气的。” 梵青禾仔细号脉,没发现什么大问题,想了想道: “你是不是饿了?” 夜惊堂笑道:“在这里蹲了半天,肯定饿了,要不你先看着,我去弄点吃的?” 梵青禾看了看炉子,便起身道: “现在也没啥事,我让药坊的叔伯来看火就行了,出去吃个饭吧。下午给鸟鸟说了烤鱼,不带它去吃,以后肯定不搭理我了……” “叽?!” 鸟鸟的听力显然很过人,捕捉到关键词后,就在外面咕叽了一声,而后朝门口跑了过来。 夜惊堂见此也没多说,稍微收拾了下,就和两个姑娘一起到了外面的集市里。 东市是连贯东西的贸易市场,规模相当大,人口也多集中在这一片,因为谈生意有宴客需求,附近便条美食街,里面除开酒楼,还有青楼赌坊等供人消遣的场合。 梵青禾所说的烤鱼店,并非寻常街边摊,而是个大酒楼,临街的门面上,挂着块‘天琅遗韵’的招牌,据说还是请某个大文豪提的字,附近人一般称作天韵楼。 因为西海都护府地广人稀,地价相当便宜,酒楼不只是一栋楼,后面还有一大片雅院,以供客人在房间里聚餐的时候,外面露天烤羊,也算是大西北的一种特色。 夜惊堂跟着梵青禾来到了处于闹市正中的天韵楼,可以看到有很多南来北往的商贾在里面宴客,街边几乎停满了马车,四处可见推杯换盏的声响: “来来喝……” “王兄好酒量……” …… 梵青禾以前来过,倒是熟门熟路,和伙计招呼一声后,便来到了后方的一间院子里。 院子布置的很有烟火气息,中间摆着个大烤炉,旁边堆着柴火木炭,看样子还可以让客人自己烤;而房间里则颇为雅致,桌椅茶榻等等都有。 夜惊堂虽然想亲自烤羊体验下,但只有三个人,花小半天时间烤个羊羔子显然太麻烦,为此只是要了几样特色菜。 三人在屋里落座,等待不过片刻,酒楼的管事,就让伙计抬着个大铜盘进来,里面摆着条香气四溢的大鱼,目测足有三尺来长,还有些许小菜。 等到菜放下后,酒楼管事笑颜询问: “三位客官要喝什么酒?” 夜惊堂摁着已经按耐不住的鸟鸟,还没说话,坐在旁边的东方离人便询问道: “夜白头有没有?” “呃……” 管事表情一僵,赔笑道: “夜白头这东西,朝廷的大官能被赐一杯都算幸事,市面上哪里找的到整坛的。南朝那边的‘仙人跪’,东家倒是从沙州弄来了几坛,方才有豪客订了一坛,几位若是要的话,我去和东家商量商量,就是这价格,肯定比南朝那边高点……” “拿一坛过来吧。” “好嘞客官。” 管事连忙转身出了门。 梵青禾一听又要喝‘烈女愁’之类的酒,怕自己酒后乱来,晚上又跑去帮夜惊堂推棒棒,心底自然紧张起来,轻声道: “我还得炼药,不敢多喝……” 夜惊堂知道梵青禾在担心什么,他要占便宜,明着来就行了,犯不着把梵姨灌醉后亲亲摸摸,当下笑道: “小酌两杯罢了,自家人吃饭,又不会劝酒。来吃菜吧,这鱼闻着确实香。” 东方离人坐在夜惊堂右手边,等伙计把酒拿过来后,给夜惊堂和梵青禾倒了了一杯,三人举杯一饮而尽,而后便开始吃起了饭。 梵青禾昨天晚上干过很羞人的事情,席间不太好意思说话,只是闷头吃东西。 而东方离人在梵青禾没下水的情况下,不好意思表露自己已经被恶棍欺负过了,也是保持着威严女王爷的神色。 夜惊堂坐在两个姑娘中间,瞧见这场面着实有点好笑,左右帮忙夹菜,聊着些无关闲话免得场面太冷,刚聊没两句,忽然觉得不太对,抬眼望向了外面的院子。 东方离人正在喂鸟鸟吃鱼,见状转头看了看: “怎么了?” “嘘~” 夜惊堂抬起一根手指,仔细侧耳聆听,可以透过夜风,听见不远处的某间院子里,传来些许交谈话语: “……不是李某不帮忙,雪湖花这东西,华兄也知道,不说活株,哪怕掉两片叶子,王爷都得给归档入库、妥善保存,等候朝廷处置……” “最近不是有野株吗,这些尚未记录在册,具体收上来几株,还不是王爷一句话的事情……” “唉,这话就不对了,王爷向来性格刚正,岂会因为野株尚未记录在册,就拿去私用……” …… 梵青禾听到若有若无的话语,微微皱眉,凑近几分道: “听口气,好像是左贤王府的管家李贤,以前冬冥部给左贤王府上贡,还被他刁难过几次……” 东方离人知道那个‘华兄’,应该就是昨晚在天琅湖撞见的那个中年人,蹙眉道: “华青芷也在那边?能和左贤王的管家接触,可不像是寻常商贾之家的小姐……” 常言宰相门前七品官,王府的管家,确实不是寻常商贾能高攀的。 夜惊堂倒也不在意这些,只是好奇那边在谈论什么,当下无声无息站起身,来到了院子里仔细倾听起来…… …… 天韵楼的后方,一间可以容纳二十多号人一起吃饭的大院子里。 院中的烤炉生着烈火,上面架着只羊羔,已经烤成金黄色往下滴着油,周边露台摆着几张桌子,坐的是华府的护卫,和左贤王府的些许私卫。 旁边的房间里,门窗都开着,桌上摆着各色山珍海味,还有个老乐师,在旁边拉着二胡。 左贤王府的大管家李贤,坐在主位上,几杯酒下肚,已经喝的是面色微醺。 华俊臣则坐在旁边,不停倒酒,还从跟班手中接来一个锦盒,轻叹道: “西北天寒,李兄又是文人,常年在王府操劳,可得注意身体,这两根老参……” 见华俊臣准备送礼打点,李贤微微抬手为难道: “真不是李某不帮忙,如今南朝女帝御驾巡边、天琅湖上还有群狼环伺,王府忙的焦头烂额,李某能过来,就已经是王爷敬重老太师,不想冷落了华兄。 “但雪湖花活株,李某确实没办法,王爷每次有急用,都得上书朝廷……” 华俊臣叹了口气道:“家女的情况,李兄也知道,这事情再难办,我这当爹的也得想办法不是……” “唉,华小姐的情况,李某看在眼里,若是有办法,岂会不帮,但雪湖花由王爷做主,李某一个管家,哪里能擅自处置……” …… 华青芷坐在轮椅上,本来在院中的大炉子旁,看厨师烤羊羔。 听见这些言语,华青芷眼底闪过几分无奈,转头道: “绿珠,这里烟火气大,推我出去走走。” 绿珠感觉羊羔都烤好了,好香,现在走怕是不合适。 但小姐想散心,她馋嘴怕是不行,当下还是推着往院外走去。 院子外就是过道,圆月自空中洒下银色光辉,很是幽静。 咕噜咕噜…… 华青芷坐在轮椅上,行过院子的围墙,来到了可以看见月亮的拐角处,抬眼望向星空。 绿珠趴在轮椅靠背上,低声嘀咕道: “一个破管家,还真把自己当人物了,老爷若不是有求于左贤王,哪里会和他客气。小姐放心,左贤王府就算不行方便,老爷私下里也能把药材收齐。” 华青芷并不着急找齐花株,毕竟王神医说过,用市面上有的药材也可以,无非康复要三五年而已。 见绿珠出言安慰,华青芷摇了摇头,柔声道: “雪湖花的野株,不过是点个头的小事罢了,爷爷若还在朝中,左贤王府岂会推辞半句,给不了十株,也会给一两株维护情分。 “现在口气这么硬,话里话外把王法摆在前面,无非是因为我华家离开朝堂多年,颜面没往日大了。” 绿珠轻叹道:“要我说,老太师当年就不该主动告老还乡。” 华青芷对此还是摇了摇头,作为华家的嫡孙女,家里什么情况她很清楚。 当年她爷爷掌权,是先帝在位的时候,君臣之间有默契,自然位高权重。 但一朝天子一朝臣,随着先帝病危,她爷爷和太子之间,就变成了‘帝幼臣强’,偏偏太子还不是个能随意拿捏的软弱君主。 她爷爷当年若不主动告老还乡,以当今圣上的手腕,哪里会留华家安安稳稳到今日。 她爹想让她嫁太子、世子,便是因为梁帝心思难测,怕老太师有朝一日驾鹤西去,华家没了扛大梁的人物,连个能在朝中说上话的人都没有。 这些事情不好公开谈,华青芷也没和绿珠讲,只是看着天空的月亮,心里暗暗琢磨。 但还没琢磨多久,墙壁拐角处,忽然循序渐进响起一道嗓音: “无言独上西楼,月如钩,寂寞梧桐深院锁……嘶~……” 声音本来清朗富有磁性,从耳边响起却又不显突兀,听起来就像是个才学满腹的翩翩佳公子。 但一句诗尚未念完,忽然又倒抽了口凉气,似乎是吃疼所致。 ?! 华青芷和绿珠齐齐转头,明显一愣。 等到反应过来,绿珠眼中就显出几分惊喜,直接把小姐往拐角后推。 而华青芷则满是意外,回头看向院落,显然是怕被发现后,引出大乱子。 咕噜咕噜~ 不过眨眼间,轮椅就被绿珠推着转过了拐角,看到了过道岔口的另一侧。 而两道人影,也就此呈现在了月色下。 身着黑袍的俊公子,双臂环胸抱着佩刀,靠在墙壁上,姿态看起来潇洒而侠气,刚才应该是看着月亮在念诗,不过现在已经变成了不苟言笑。 而身材傲人的英气女侠,站在黑袍公子旁边,眼神微眯看起来有点凶,手还放在黑袍公子腰上,等到她俩转过来,才松开手,淡淡‘哼~’了声。 “夜公子,靖王殿下,你们……” 华青芷脸颊上满是意外,本想起身行个礼,但又觉得场合不对,回头看了看,又望向两人,眼神询问——你们怎么敢跑这里来? 夜惊堂方才就站在这里,听院子里的闲谈,兴之所至还想装一下,被笨笨打断施法,心头稍显尴尬,轻声道: “昨天场合不对,没和华小姐打声招呼,没想到在这里又碰上了。方才听华小姐闲聊,过来是准备找药材?” 华青芷昨天亲眼瞧见夜惊堂砍了几十号人,此时到了面前,却感觉不到半点凶神恶煞,无论是语气还是神态,都如在云安时一样阳光而随和,反差感大到她都怀疑,昨天那个把整个车队吓破胆的黑衣阎王,是不是面前这个俊公子。 听见夜惊堂的话语,华青芷柔声回应: “在云安的时候,王神医给开了方子,用雪湖花的花株能立竿见影,但用寻常药材也能完全恢复,无非时间长点,药材的事情也不是急。” “是嘛……” 东方离人站在旁边,略微打量几眼,询问道: “你是北梁华老太师的孙女?” 华青芷估计两人都看出来了,也没隐瞒: “确实如此,上次去云安,是不想太引人注目,并非刻意隐瞒。” 东方离人见华青芷承认,若有所思点头。 湖东道的华家,虽然当前不在北梁朝中,但几百年世代积累,在湖东道名望很大,算是世家大族的领头羊。 虽然华家暂时和大魏扯不上关系,但东方离人知道姐姐的野心,万一有朝一日打入了湖东道,总得找几个在北方有名望的大人物,来恭迎他们的皇帝陛下顺利抵达燕京不是。 华家这种源远流长的大世家,只要肯带头做表率,下面的小世家乃至文人,肯定就借坡下驴归顺了,遭遇的抵抗会少很多。 为此确认华青芷的身份后,东方离人自然起了拉拢的心思,开口道: “本王与你还有局棋没下完,也算是有几分交情。既然左贤王给不了你,本王给你,你要多少?” 华青芷很聪明,听见这话,稍显无奈摇头: “君子之交淡如水,我视靖王、夜公子为友人,不是因为两人的身份,也不希望两位因为华家,对我另眼相待。 “寻常药材也有用,我不着急,是家里怕耽搁太久,错过了嫁人的岁数,殿下要是现在真帮我找齐了,我恐怕该更发愁了。” 夜惊堂见华青芷不是急缺,略微颔首,转而道: “这几天城里可能不太平,华小姐和令尊,最好还是别乱走动。我身份不便,实在不宜久留,就先告辞了,日后有缘再会。上次在京城未曾道别,现在也算是补上了。” “啊?” 华青芷见两人说两句话就告辞,明显有点迟疑,不过这里是西海都护府,两人跑进来,都不知道冒了多大风险,确实不该在这里多耽搁。见夜惊堂带着女王爷转身,她想了想又询问道: “公子刚才那首诗没念完吧?后面是什么?” 东方离人脚步微顿,望向夜惊堂。 夜惊堂刚被笨笨拾掇一顿,要是继续,指不定以后就没法进被窝了,当下回头一笑: “打个岔倒是忘了,往后若有机会见面,再告诉华小姐。” 华青芷听见这个说法,哪怕心里痒痒,也并不着急了,微微颔首: “来日再会。” 夜惊堂抬手摆了摆,而后便转入了拐角,不见了踪迹。 绿珠站在背后,一直都不敢说话,此时才低头道: “就这么走了?” “不然呢?两国交锋,能露面打个招呼,已经是把我当朋友,只希望往后天下太平,能又再会机会吧。” “肯定有。夜公子这么厉害,就算打仗,我估摸也是他打进湖东道,到时候……哎哟~” 华青芷抬手在口无遮拦的绿珠头顶轻敲,又回望一眼后,才坐着轮椅,回到了院子里…… …… 天韵楼的酒局结束,夜色已深。 华俊臣没能讨要到雪湖花,神色有点郁闷,在送别李贤后,便带着闺女和护卫,回到了不远处的店面里。 而面色微醺的李贤,带着四名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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