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儿该怎么办?” “等。” 十二楼看着墙上诗词,对此道: “常人来了江州,就算不通文墨,也得去逛下诗会文会、十里雁街,敌明我暗,耐心等着,总能找到机会。” “杀夜惊堂这种天纵之才,不亚于在前朝刺杀奉官城,咱们只要动手……” “我出来前,已经给家里留了遗书。做刺客的,要讲规矩,人家花钱买了你的命,你就不能再把自己当活人。” 梁上燕微微耸肩,没有再多言…… …… 咚咚~ 锵锵锵—— 黄昏时分,江州城外锣鼓喧天。 满城世家大族的家主,都带着子侄齐齐来到了江畔码头;水师官兵铠甲鲜亮,在岸边整齐列队,江州城的官吏,也面色恭敬站在岸边,看着奢华宝船缓缓靠向码头。 江州城最大的门户,莫过于被朝廷赐下万顷良田的秦家。 秦家是东南少有的将门世家,随大魏太祖开国起势,建国后受封江安公,和林安公一起掌控着江州水师。 秦家当代的家主秦相如,年近六十,往年还给先帝当过伴读,儿子挺多,但女儿就一个。 十年前皇权变动,大部分世家都支持燕王入京继位,而秦相如则跟着好友镇国公王寅,支持了长公主,随着女帝继承大统,秦相如自然是一飞冲天,加封上柱国,虽然没有藩王名号,但地位约等于半个江州王了。 虽然是女帝麾下兵权最大的两位大将军之一,但秦相如看起来并不像镇国公那边勇武,反而有些富态,留着脸很漂亮的大胡子,依旧像个员外郎,笑呵呵站在最前面。 旁边则是国公夫人赵淑琳,五十多岁风韵尚在,面向和太后还有点相似,双手叠在腰间眺望,眼底明显有点迫不及待。 咚、咚—— 喜庆锣鼓声中,宝船靠在了岸边,踏板放下,一袭华美凤裙的太后娘娘,出现在了数百人视野中。 过来迎接的世家首脑还有官吏,连忙上前拱手行礼: “恭迎太后娘娘归乡……” …… 太后娘娘回到自幼长大的地方,内心百感交集,但大庭广众显然不能失态,先是抬手说了声:“免礼。”而后才被红玉扶着走下踏板,来到为首的秦相如夫妇面前,笑盈盈开口: “爹,娘,你们怎么也行礼……” “嘘!” 赵夫人见女儿都当十年太后了,还喜怒行于表面,没有太后架子,连忙蹙眉示意老实站着,而后抬眼望向后方。 后面都是随行女官,梵青禾站在其中装医女,而女帝为防被认出来,穿着寻常宫女衣裳,还带有帷帽,躲在了最后面。 走在太后娘娘附近的,则是佩刀的暗卫首领杨澜,以及身着黑色公子袍的夜惊堂。 赵夫人入进宫拜见过女儿,认得杨澜,本以为旁边这个年轻公子,是随行的暗卫公公。 但看其相貌、体态,怎么也不像是个太监。 面容如此年轻俊朗,体格还龙精虎猛,又待在寡居的太后什么,怎么有点像是杂书上记载的…… 赵夫人瞄了夜惊堂一眼,心底就暗道不妙——女儿莫不是耐不住寂寞,真私底下找个面首养着?这放在史书上倒也不稀奇,但怎么能大庭广众带出来? 女帝就算私下能视而不见,也不能明面上认个干爹不是…… 赵夫人眼神复杂,把太后的手握住,示意旁边的黑衣公子: “这位是?” 太后娘娘自然不好说这是她偷偷找的情郎。 因为夜惊堂也受封国公,和她爹平起平坐,当面亮身份,客套起来就没完了,只是凑到耳边轻声低语几句。 赵夫人听闻名震大魏的当朝新贵,这么年轻俊朗,眼底着实惊了下,抬手便要招呼,不过被太后给拉住了: “回家吧,这里人太多,我有些乏了。” 赵夫人见此也不好多说,只是颔首一礼,而后扶着女儿往回走。 江安公秦相如,自然不好在大庭广众之下,和女儿窃窃私语,在旁边摸着胡子,和过来迎接的乡绅官吏笑呵呵客套: “太后娘娘舟车劳顿远道过来,家里备了接风宴,诸位也都请移驾府上……红玉,你也把自己当客人了?还不领路。” “是老爷……” “你抱着的是……呵!毛色这么正的雪鹰,倒是罕见……” “叽叽~” …… 夜惊堂也没插话,跟着随行人员走在后面,走出码头之时,发现港口外的人群里,还停着几辆马车,上面挂着船行的旗号。 红花楼的三当家陈元青陈叔,做寻常东家打扮,也在人群中往这边眺望,看起来是来接人,不过门户差距太大,没好意思凑进来招呼。 夜惊堂见此一愣,趁着前面人没注意,把随身物件让青禾帮忙拿着,悄然离开队伍来到路边,上前就拱手一礼: “陈叔。” “诶!受不起受不起……” 陈元青连忙抬手虚扶,而后来到车厢后僻静处: “少当家已经是八魁前三甲,给我行礼像什么话?三娘他们呢?” “三娘坐着商船过来,估计晚上才能到。陈叔不是在梁州吗?什么时候回来的?” 陈元青摆手道:“那群梁州蛮子……不是说你,梁州本地的江湖人,着实不讲道义,我和宋驰在黑石关招揽人手开堂口,你宋叔为了看品性,把招的人安排在客栈住着,故意露了点白,放在房间里,然后假意出去办事,看看这些人什么反应。 “结果可好,晚上他们竟然为了偷东西打起来了,好不容易有个没出房间的老实人,进去一看,从窗户出去把你宋叔的马顺走了! “当时要不是我拉着,你宋叔手上非得多十几条人命……” “呃……” 夜惊堂有点无语,想想点头道: “梁州就是这样,在江湖招人,肯定不靠谱。” “是啊,所以直接回来了,准备在本地堂口挑好苗子过去。” 陈元青见队伍都在往江州城走,也没多耽搁,开口道: “住处我都安排好了,在城西的元青镖局,接人的事我来就行,你忙正事即可。话说秦国公今天宴客,那吴国公可能会找茬……” 夜惊堂知道吴国公,是大魏八位国公爷之一的吴嵩,封地在林安城,父辈也是江州水师的组建者之一,和秦相如共同掌控东南水师,因为关系近了遭皇帝忌惮,两家以前是不是装的不知道,但现在关系真不咋地。 听陈叔这么说,夜惊堂好奇道: “吴国公也来了?” “太后娘娘归乡,江州的人物哪个敢不来。吴国公昨天就到了,都没上秦家住着,估计是在给秦国公甩脸色,起因好像是去年吴国公在家里修了个大佛塔,左右还盖俩圆顶房子,宴客让人参观。 “秦国公跑去一瞧,就问‘吴嵩,你是不是房事不举?弄这么大个雀雀竖家里,旁边还陪俩卵,天天上香能有用?” 夜惊堂暗暗抽一口凉气,询问道: “然后呢?” “吴国公气的第二天就把佛塔拆了,据说在家里骂了半个月,这次上门,那肯定是要以牙还牙。秦国公为了以防万一,还在国公府前后检查了好几遍……” 夜惊堂听到这些,觉得今天这宴会,怕是得有一场大戏可看。 当下他也不久留了,拱手告辞后,就快步追上了太后娘娘的仪仗队伍…… 第二章 嘴魁 日落西山。 夜惊堂跟随太后娘娘回家的队伍,来到了位于东湖湾的国公府,踏入门庭之后,才发现自己在京城的宅邸,确实有点简朴。 秦家的国公府,占地相当辽阔,旁边还有个可供画舫巡游的大湖,府邸围墙修到了湖对面的山坡上,正门三门大开,门前还立着三个牌坊俩石狮子,光下马碑到大门的距离,估摸都比天水桥的新宅长。 大魏女帝是第一次来江州,跟着队伍到国公府后,便又和夜惊堂一起,先到贵客居住的院落放东西,沿途走在夜惊堂身侧,观摩水乡韵味十足的建筑,说道: “这宅子也就比亲王的规格小一些,修的当真漂亮,你想不想要一个?” 夜惊堂帮钰虎和梵姑娘提着随身物件,对此摇头道: “房子修起来不麻烦,贵的是地段,我要是在京城附近,弄这么大片园林,怕是得被言官骂个头破血流,再者家里也没几个人,光是新宅,都把几个丫鬟收拾的唉声叹气,弄这么大,打扫起来还不得把人累死……” 大魏女帝知道夜惊堂不在乎这些,也没多说,转而看向背后的梵青禾: “梵姑娘家里的王府,有没有这气派?” 梵青禾知道走在前面的妖娆美人,是大魏的女皇帝,心底还是有点紧张,对此回应道: “冬冥山穷乡僻壤,哪里修的起这宅子,我住的地方也就一个山寨,嗯……没这大,不过风景好得多,往上能看到雪山,往下是草原,看不到边际。” 钰虎稍微脑补了下,觉得那景色应当很壮美,便接话道: “有时间定然过去看看。” “?” 梵青禾眨了眨眸子,眼神有点复杂,暗道:大魏女皇帝跑到冬冥山……这是准备御驾亲征不成? 夜惊堂察觉到了梵姑娘的欲言又止,回头插话道: “到时候肯定是我陪着过去做客,上次去西海诸部,也就在琅轩城转了转,都没往里面走。说起来我也挺想去看看,亱迟部所在的天涯海角,到底是个什么光景。” 梵青禾见夜惊堂好奇,便说起了亱迟部的风土人情,不过亱迟部太过偏远,如今已经没住人,她也没跑去过,知道的也都是从父辈口中听闻。 三人闲聊间,跟着前面的丫鬟,来到了客人落脚的宅院。 赵夫人知道了夜惊堂的身份,不可能给他安排个护卫住的小房间,直接领到了临湖的一栋雅致庭院里,还有四个貌美丫鬟听候吩咐。 夜惊堂把东西放在屋里,便开始收拾梳洗,准备去参加湖畔怀雁楼的晚宴。 女帝虽然微服私访身份不便,但肯定不是会老实待在屋里的性子,夜惊堂怕她一个人偷偷跑出去参加文会,又被人气哭,为此让她打扮成了随行侍女,蒙着面纱,头发也盘成已婚女子的模样,还画了个眼妆,以免在席间被认出来。 而梵青禾对王公贵族的宴席没啥兴趣,换上正常装束后,就开口道: “我不去吃饭了,在这里检查一下有没有问题,初来乍到的总得小心为上。” 夜惊堂知道梵青禾去了宴会,也是和女官坐在一起默默喝酒,当下也没说什么,收拾完后,就和钰虎一道前往了湖边。 …… “王大人,几天不见气色好了不少,在家吃了什么天材地宝不成?” “秦国公眼力果然毒辣,亲家公前几天送了几只邬山老参,夫人弄了一只泡酒,喝了浑身是劲儿,这好东西显然不能独享,今天专程给秦国公带了两只过来……” “哎哟,客气客气……” …… 怀雁楼内高朋满座,不时有江州的权贵官吏到访,招呼声不绝于耳。 秦家是将门世家,阳盛阴衰,秦相如这一代直接没姐妹,直到太后出生,家里才多了个千金,家里叔伯乃至兄长的疼爱程度可想而知,这座怀雁楼也是太后出生时修建的,虽然不高,但很宽敞,里面八根廊柱支撑穹顶,坐个两三百宾客都不成问题。 此时宽大厅堂之中,贵宾在左右就坐,中间还有舞姬在表演着舞曲;太后娘娘身着凤袍,坐在上首居中的位置,仪态雍容面带微笑,接见过来行礼的文人臣子。 虽然回了家心里很高兴,但娘亲和伯母嫂嫂都恭恭敬敬坐在左右,她这当女儿的坐在主位还是有点不好意思。 不过太后身份太高,哪怕在云安召开庆典,也是女帝给她行礼,在家里让父母做主位,反而有藐视皇权之嫌,为此也只能这么老实坐着等着宴会开始。 江安公秦相如是武将,因为女儿在大厅压场,也没摆国公架子,亲自站在门口,和儿子一起等待来宾抵达。 过来拜见太后的,都是江州的名流权贵,互相基本都认识,也没啥紧张气氛,随处可以听见谈笑声。 夜惊堂身着黑色公子袍,在红玉的带领下,和钰虎一道来到怀雁楼外,本来想着低调进去。 但秦相如显然从夫人那里得知了他的身份,瞧见他后就眉开眼笑,摸着胡子走过来: “常言深山育俊鸟,秦某本来还不信……” 夜惊堂见岳丈大人准备行礼,哪里受得起,连忙上前拱手: “秦国公不必如此客气,我是黑衙之人,此行只是受命保护太后安全,秦国公把我当护卫看就好。” 秦相如虽然也是国公,但加封上柱国,手里还有实打实的军权,无论资历还是地位都比夜惊堂要高,见夜惊堂如此谦虚,也没再多礼,转而很随和的示意一起往里走,沿途扶着胡须呵呵笑道: “历史上年纪轻轻拜公爵的人不是没有,打入江湖武魁的更多,但能不满二十岁,便位列武魁,同时受封国公的,也就夜小友一人。奉官城老神仙,虽然也封了个武安公,但终究是虚封,夜小友可不一样……” 夜惊堂被夸的都有点不好意思,只是含笑回应: “承蒙圣上和太后娘娘赏识提拔,不然我一介武夫,哪里能走到现在的位置……” 两人沿途闲聊,从大厅中走过,在坐的百余贵宾也都不瞎。 本来见秦国公在门口站着,他们还以为在等吴国公到场,发现专程等到这黑袍公子才进门,便知道这黑袍公子地位超凡。 秦国公是实权国公,亲王见了都得给面子,京城能让秦国公出门相迎的人,满打满算也没几个,加上这么年轻,算起来只有香火仅存的梁王世子,和刚一飞冲天的武安公。 梁王世子低调到恨不得把自己当空气,显然不会往东南跑,那这身份就不用猜了。 在座江州名宿,猜出夜惊堂身份后,便想起身打招呼,但见夜惊堂低调现身,没有喧宾夺主的意思,又有点迟疑。 夜惊堂被秦国公这么一迎接,就知道身份挑明了,当下也对望过来的官吏文人拱了拱手,而后便在秦国公右边坐下来,旁边则是秦相如的长子秦伯冲,比太后大十几岁,算是国公继承人,地位等同王赤虎。 秦相如待夜惊堂坐下,才在小案后落座,本想闲聊几句,目光又投向了坐在夜惊堂身边的面纱美人,询问道: “这位是……” 因为是私宴,拜见的又是太后,带着夫人过来的不在少数,但夜惊堂明显没婚配,秦相如也感觉这女子身高有点似曾相识,为此还是起了几分狐疑。 夜惊堂也不敢暴露虎妞妞身份,为了遮掩,便含笑道: “随行护卫,让秦国公见笑了。” “护卫?呵呵……” 秦相如一听这话,便明白了是负责擦枪的女护卫,意味深长笑了下后,没有再多打量,转而给夜惊堂介绍起了在坐宾客。 秦家宴客,敢摆架子姗姗来迟的没几个,如今大厅已经快坐满了,江州城的郡守、县令还有水师将领都在,其他则是大小家族的家主。 在坐家主虽然看起来都是儒生员外,但背景绝对不低,其中半数是从朝中退下来的老臣子,余下的人,家中也多半有人在朝中为官,像是坐在夜惊堂左手第三席的陈贺兰,就是侍郎陈贺之长兄。 而秦国公正对面的席位,到现在还空着好几个,能坐在那里的,整个江州也就吴国公。 吴国公不到场,这宴会就没法开始,眼见天都黑了,秦相如也有点恼火,还当堂来了句: “这个吴嵩,坐着驴车过来的不成……” 话语刚落不久,怀雁楼的大门外,就传来脚步声。 夜惊堂和在座宾客转眼看去,却见门外走来一行人。 为首的是个五十多岁的长者,相貌暂且不提,胡子比秦国公要长,造型还漂亮,当得起‘美髯公’的名号,身着锦袍,姿态如虎步龙行,看起来颇有气势。 而后面跟着数名随从,其中有两个年轻人,一个应该是子侄,怀里抱着张琴;另一个手持文扇,看起来是个才学不俗的书生郎。 在场宾客见吴国公到了,都是起身相迎: “吴国公可算来了……” 而秦相如则是眉头一皱,看向吴国公的胡须,又抬手摸了摸自己的,显然察觉到了不对劲儿。 吴国公笑容爽朗,提着袍子进门后,先和戏台老生一样扶了把胡须,才开口: “最近留了把好胡子,在家中打理的有点久,让秦国公久等了,见谅见谅……” 胡须是男子气概的象征,哪怕是在朝堂上,能有一把漂亮胡须,穿上官袍看起来都要威严不少,为此美髯公到哪里都备受瞩目。 夜惊堂瞧见吴国公一脸柔顺靓丽的大胡子,眼底都显出几分讶色,觉得气度不凡;再看秦国公的胡子,明显短了一截,气势全没了。 在场所有宾客,都知道吴国公来者不善,但没想会从这种角度压秦国公,眼神当即怪异起来。 秦相如最得意的地方就是胡子好看,发现老对手胡子这么俊,眼神自然不对了,摸胡子的手都放了下来,好奇道: “中秋见面,记得吴国公的胡子没这么长,方才莫不是把马尾巴剪了黏在嘴上?” 吴国公看到秦相如的脸色不爽,直接把得意忘形写在脸色,还捏着胡子护着拽了拽,示意是真的: “没办法,天赋异禀,以前懒得留罢了。” “……” 秦相如感觉这吴嵩,是暗地里求了什么独门偏方,但胡子确实没人家长,便还嘴道: “看来把那佛塔拆了,确实有点效果,如今看起来,比以前威猛多了。” “噗……” 在坐知道‘雀雀宝塔’典故的宾客,都露出笑意,但不敢笑的太大声。 吴国公听到这事儿就来气,不过当下也没发飙,先来到最前方,拱手一礼: “微臣吴嵩,拜见太后。” “吴国公免礼,落座吧。” 太后娘娘知道爹爹和吴国公老吵架,小时候还喜欢趴在窗口看笑话,不过长大了,肯定偏向爹爹一些,只是不温不火抬手示意吴国公落座。 吴国公带着两个随从,在秦国公对面坐下,扫了眼夜惊堂,但也没多留意,只是看向满场宾客,笑呵呵道: “听说秦国公最近迷上了风雅之事,好弹琴,吴某这几个月苦苦寻觅,得了一张好琴,特地给秦国公送来,还望别嫌弃。” 秦相如和吴国公,都是带兵的武将,排兵布阵方面肯定没问题,但文采真拿不出手,具体深浅,看太后娘娘就知道了。 但东南文坛大佬云集,秦相如作为世家大族的领头羊,如果不懂肯定闹笑话,为此一直在学琴棋书画等东西。 眼见吴国公这么说,秦相如知道没安好心,不过还是笑道: “闲时玩乐罢了,登不得大雅之堂,吴国公莫非还想赠琴,让秦某当堂弹上一曲?” 吴国公又不傻,才不会给秦相如当庭炫技的机会,略微抬手,让儿子把琴放在小案上,拉开了包裹的红布。 夜惊堂和钰虎都津津有味看着两人唇枪舌战,此时和宾客一起望向对面,却见案上摆的真是张好琴。 七弦古琴,形如蕉叶,漆水也相当漂亮,远看似墨绿,但又隐隐藏着暗红色泽,显出了通透琉璃般的质感,光看做工就知道造价不菲。 钰虎虽然水平一般,但收藏的名琴可不少,见此不禁暗暗点头,看模样已经把这张琴视为囊中之物。 在做宾客在琴棋书画方面都是行家,瞧见此琴后,微微点头,赞叹声不绝: “此琴做工确实巧夺天工……” “这是哪位大家的手笔?” “应该是林安御琴坊的东家亲自操刀……” …… 秦相如鉴赏水平并不低,瞧见吴国公真拿出这么好一张琴,不免有点疑惑。 而吴国公也不拐弯抹角,站起身示意桌上的琴,笑呵呵开口: “琴相如蕉叶,粗看是绿,细看是朱。在座诸公,觉得是也不是?” “确实……咳……” “……” 话语一出,偌大厅堂内出现一阵骚乱! 本来陈贺兰等文人,还想顺着话夸奖两句,但马上就反应过来,眼神变的十分怪异,硬憋着气,才没失态,有几个没憋住的,酒水直接从鼻子里喷了出来。 大魏女帝还没反应过来,略微靠近夜惊堂,眼神询问。 夜惊堂起初也没反应过来,但瞧见在座文人的异样,略一回味,也惊了下,凑到耳边低语: “秦相如叫爷,粗看是驴,细看是猪。” ?! 妈耶…… 大魏女帝眸子张大几分,虽然早听闻江州文人唇齿毒辣,但此时才算第一次见识到什么叫狠辣。 和这比起来,华小姐实在太文雅了…… 秦相如听到自己名字,哪怕文采不高,反应也非常快,脸当时就绿了。 但文人骂架就是如此,人家评价琴,又没说你,指名道姓说的也是琴,你总不能说这就是在骂自己。 再者说了又能如何?还能因为谐音问题,把吴国公撵出去? 大家平起平坐,他又不是皇帝老子…… 在江州文坛,被人含沙射影骂不丢人,没法骂回去才丢人。 但吴国公有备而来,这能怎么还? 秦相如摸了摸胡子,眼神望向了坐在夜惊堂旁边的大儿子秦伯冲。 秦伯冲是秦家继承人,因为老子吃了没文化的亏,对他可比对太后严厉多了,也算是文武双全。 但秦伯冲终究是将门出身,不可能深究这些东西,老爹忽然吃瘪,他虽然心有恼火,但短时间还真找不到合适话题反击。 在这宾客,被吴国公一句话问住,也不敢贸然搭话;至于当老好人打圆场就不用想了。 秦国公跑到吴国公府上,当堂说佛塔像大雀雀,吴国公气的半个月没出门,回来骂一句,属于礼尚往来,他们乱拉架,吴国公怕是得转头就把他们骂个狗血淋头。 大厅里寂静了片刻。 吴国公瞧见秦国公脸都绿了,满心陶醉,继续道: “秦国公怎么不说话,莫非不喜欢这琴?要不吴某把这非朱非绿的东西丢湖里去?” 太后娘娘虽然觉得吴国公有两把刷子,但亲爹被怼的说不出话来,还是有点不开心,嘴唇微动,想帮着训一句。 但她开口训吴国公,吴国公当面道歉,心里肯定更飘,毕竟把场子找回来了,秦国公骂不还口,只能让女儿出头,吴国公回去至少能开心一整年。 太后娘娘无可奈何之下,只能瞄了瞄夜惊堂,看无所不能的大堂堂有没有法子。 夜惊堂正襟危坐,虽然觉得两个国公你来我往骂架,他插手不合适。 但秦相如怎么也算老丈人了,他袖手旁观看着被骂,显然更不合适。 夜惊堂瞧见太后娘娘求助的眼神,便开始左右观察,暗暗苦思了片刻,而后侧身凑到大舅子秦伯冲跟前,低语了两句。 秦伯冲正在脑中急转想对策,听见耳边低语,眼睛猛地一亮,先是对夜惊堂拱手一礼,然后连忙起身,小跑到了秦国公身后低语。 吴国公观察着大厅众人的举动,注意力主要就放在秦家长子秦伯冲身上,自然看到了夜惊堂的小动作,此时又蹙眉打量几眼。 而在场宾客发现秦伯冲上去支招,情绪自然热切起来,都望向秦国公,拭目以待。 而事实也没让在场宾客失望。 秦国公听见儿子的话,脸上的憋屈当即烟消云散,站起身来大笑三声: “哈哈哈~!吴国公的厚礼,秦某岂能不喜欢,早知吴国公要来,秦某特地在湖对面的山上,种了颗迎客松,诸位请看——松貌似莴笋,远观无肚,近观无节——诸位说是也不是?” “嗡……” 话音落,偌大厅堂里顿时响起惊叹声。 琴相如蕉叶,粗看是绿,细看是朱。 松貌似莴笋,远观无肚,近观无节。 湖对面山上的笔直松树,在夜色下的轮廓,和莴笋像不像很难说,但树干笔直确实没有肚子,也没有节。 但在坐宾客都是文化人,岂能听不出这句下联,说的是——嵩貌似我孙,远看没有尺度,近看没有礼节。 这对的简直巧夺天工,感觉道行还比吴国公的上联高几分。 众人满眼讶色,皆是点头称赞。 大魏女帝眼底也显出一抹惊艳,转头看向身侧的黑衣俊公子,看起来是想问——你真是刚想的? 而吴嵩听见这回应,脸上再无爽朗笑意,但也没黑脸,改为双手负后,瞄向坐在旁边的夜惊堂: “秦国公背后,有高人啦。” 这次轮的秦相如开始飘了,摸着胡子在吴嵩面前来回蹦跶,示意就坐的夜惊堂: “这位公子可不得了,虽然年纪轻轻,但和我俩同一辈分,而且整个大魏,武艺上能胜过他的都不到一手之数。说吴老弟一句,你还敢发飙不成?” 吴国公听见这话,瞬间明白了这黑衣公子的身份,眼底的不悦倒是散了些,转为意外,拱手道: “原来是夜惊堂夜国公,久仰了。” 夜惊堂只是帮忙支招,眼见秦相如把他直接点了,有点惭愧,起身拱手道: “宴席玩笑之语,还望吴国公别往心里去。” 吴国公微微抬手:“玩笑之语,自然不会当真,不然上次在府上,吴某已经摔杯为号,把秦兄按住打板子了。 “不过夜国公初来乍到,就给秦兄支招,着实有点偏袒之意。既然夜国公也善此道,吴某再找个场子,夜国公应该不会介意吧?” 坐在后面的宾客,见这黑袍公子是女帝身边的红人夜大阎王,眼底明显有点惊疑。 不过文坛切磋,都是骂来骂去,双方都是国公爷,也不怕骂出事儿,为此还有人开始拱火: “是啊,吴国公和秦国公都是国之栋梁,为圣上镇守东南,夜国公远道而来,只给秦国公支招,不让吴国公还嘴,怕是有失公正……” 连旁边的大魏女帝,都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眼神示意,还悄悄拉裙子,应该是说——上!无论输赢,我都给你看点好看的。 夜惊堂不在乎名利,但为了帮老丈人,损了吴国公一句,也确实不太合适,便开口道: “夜某一介武夫,诗词歌赋只是略懂,吴国公要教训我这晚辈一番,我自然是得站直受罚。” “唉,夜国公言重了,吴某哪敢当庭教训夜国公。” 吴国公话是这么说,行动可半点不客气,回身来到席位坐下,抬手示意旁边的书生郎: “这位是吴某的女婿江文远,名字诸公想来听过,此行带他出来见见世面。既然夜国公也好诗词歌赋,又和家婿同龄,不如你们来切磋一番,如何?” “嚯……” 在坐宾客,刚才就觉得这书生郎眼熟,听吴国公报名字,才想起是林安城刚冒头不久的才子,文章功夫不敢说,但在望海楼文会上对骂,硬是把江州四大才子之一的侯岳林骂自闭了,人送外号‘嘴魁’,吴国公这次带过来,明显是当做军师,来收拾秦国公的。 坐在旁边的江文远,见岳父被骂回来,心底早就有了火气,当下也不啰嗦,站起身来行了个书生礼: “小生江文远,拜见夜国公。” 夜惊堂还以为和吴嵩单挑,这冒出来个代打的,压力顿时上来了。 但几百双眼睛看着,夜惊堂也不好打退堂鼓,便抬手一礼: “幸会。” 秦相如已经在位置上坐下,见吴嵩竟然拉女婿出来打擂,怕夜惊堂骂不过,有点不高兴了: “在座三公互相开玩笑,你让女婿出来帮腔,不觉得失礼?” 吴嵩摸着胡子道:“文坛无大小,才学论高低。夜国公武艺盖世,文坛切磋没占优,传出去也是美谈,诸位说是不是?” 在座宾客,听说过夜惊堂博学广识的名声,本着看热闹不嫌事大,此时也点头起哄: “是啊。为官者当礼贤下士、不耻下问,若是上位者只能与平级交流,当朝圣上还要文武百官有何用?” “陈老此言在理……” …… 夜惊堂已经出来了,也没下去的意思,为防吓到对面的书生,把佩刀解下递给钰虎,只着一身黑色公子袍,来到大厅中央,抬手道: “宴席之上,不论官职身份,你我平辈相称即可。江兄先请。” 江文远有老丈人当靠山,本身也不怕夜惊堂,文采方面更不忌惮一个武魁,当下先撒开文扇,做出文质彬彬的模样,看向全场宾客: “在坐皆是江州父老,也都是文士,江某便以在坐长辈为题,出个上联——父老扶方巾,扬万丈清风。” 话语响起,在座宾客眼底都显出无趣。 毕竟这种拍在座达官显贵马屁的对子,属于学童难度,外面旁听的小丫鬟都能对出来。 而夜惊堂也不出众人所料,想也没想便来了句: “书生解裤带,洒半尺浊泉。” “嘶……” 大厅肃然一静,齐齐抽了口凉气。 本来儒雅随和的满场宾客,明显坐直几分,眼底满是古怪,后方还有憋笑的‘嗤嗤’声。 钰虎和太后娘娘,显然听懂了意思,脸有点红,瞄向风轻云淡的夜惊堂,觉得自家堂堂怕是有点太过分了,怎么能这么损人家大才子…… 这么通俗易懂的对子,不说钰虎和太后娘娘,连秦相如都听懂了,满眼异彩,拍手惊叹道: “好!妙哉!不过半尺还是太夸张,都尿鞋上了,江世侄看起来也不虚。秦某觉得改成半点更合适……” “哈哈哈……” 宾客本来还不太好笑场,见秦国公带头,自然憋不住了,大厅里顿时哄笑声一片。 本来还风度翩翩的江文远,脸直接都绿了,完全没料到这位高权重的夜大国公,玩起对联了,比那些个酸书生都损。 吴国公见女婿上去就丢人,气的不轻,抬手一拍小案: “江文远,夜国公都放的开,你含蓄个啥?在望海楼骂哭侯岳林的本事哪儿去了?” 江文远见此,也不敢再托大,轻摇折扇在厅中来回踱步,斟酌良久后,傲然开口: “大人眉宽一寸,炯炯双目却带三分淫邪,若非四方凶名五鼎官身,岂配与我论六艺俗雅?” 话语传出,大厅里顿时寂静下来。 这三十五个字的上联,和刚才那个,显然不是一个位面的东西。 在座文人知道江文远动真格了,脸色都凝重起来。 先不说这上联的内容,光是‘从一到六’,都能把人为难死,没点真才实学,把上联记住都不容易,更不用说对下联了。 太后娘娘本来还满心雀跃,此时眼神直接紧张起来。 大魏女帝同样眉锋紧锁,心底暗道不妙,想给夜惊堂支个招。 但江州文坛起手就这么霸道,妹妹来或许还能接住,她是头都不敢往进伸,这能支个什么招出来? 秦相如笑容微僵,望了眼不知轻重的江文远一下后,又看向大儿子,显然是在示意赶快想办法,帮忙提个醒啥的,免得夜国公当场丢人。 但秦伯冲也没多少文采,哪里能对付江文远这种靠嘴皮吃饭的文人。 怀雁楼中近乎死寂,所有人都在苦思冥想,同时望着站在大厅中踱步的夜惊堂。 江文远手持文扇,见夜惊堂额头都冒汗了,眼底显出三分轻蔑,也没打扰。 夜惊堂面色冷峻从容,但额头确实冒汗了,右手负后轻轻摩挲,在大厅里来回踱步。 太后娘娘终究护着自己情郎,怕夜惊堂憋不出来损了面子,想开口让江文远自己对,来打个岔。 但太后娘娘还没开口,就发现夜惊堂顿住了脚步,含笑望向对面的书生郎,清朗开口: “公子身高六尺,平平五官竟藏四面酸骚,单凭三成才学两张嘴皮,也想和人较一道高低?” “嚯!” 一言落,满厅哗然! 尚在蹙眉苦思的诸多文人骚客,闻言皆是面露惊色,甚至有人拍了下大腿,着实没料到身为武魁的夜国公,短短来回几次的时间,真能想出应对之词。 第一个可以说是小聪明,而这个就是真本事了。 三十五字长联,还从一到六,没有过人的巧思急智,想憋出六到一的下联都难,更不用说语句通顺意境相合,把话原模原样骂回去。 不过来回踱步几次,就能对上来,这脑子里装的是千里马不成?转的是有多快?! 秦相如满眼惊讶,都没夸张拍手了,而是摸着胡子微微点头,觉得夜惊堂年纪轻轻能混到这个位置,不是没道理;连吴嵩都目露讶异之色。 太后娘娘就不用说了,都有点怀疑大厅里的黑袍公子,是不是整天只想着摸她的色胚护卫了。 大魏女帝脑子可能有点短路,望着夜惊堂蹙眉深思,还没啥反应了。 夜惊堂把自己想的头晕,抬手擦了擦额头,又从一个文人桌上拿了把文扇,撒开轻摇了两下: “江兄觉得如何?” 江文远折扇在手中轻拍,额头明显也冒汗了。 但这么多名望在场,压不住他就得变成对方成名的垫脚石,输四大才子就罢了,输个武夫,以后还有脸在江州文坛混迹? 但起手就是绝杀之语,短时间想憋出个更难的显然不容易。 江文远眉头紧锁,折扇在掌中轻拍许久,直到众人都等的皱眉了,才开口道: “今夜立于堂前,本该语惊四座,不曾想宽庭窄道拦一粗人。” “嗡……” 在坐宾客听见此言,皆是暗暗点头,左右窃窃私语。 此联难度不言自明,夜惊堂的名字包含在里面;还说出了本来准备当场扬名,却在偌大厅堂里和一个粗人狭路相逢的心理境遇。 要对仗工整,还得符合当前处境,刁钻程度不下于上一联。 秦相如和赵夫人等人,都暗暗捏了把汗,但眼底不乏期待。 连吴国公都摸着胡子,等着夜惊堂回应。 按照众人所想,夜惊堂这次就算对出来,恐怕也要蹙眉踱步良久。 但让所有人没想到的是,他们太小瞧了夜惊堂的缜密心思。 夜惊堂以前见识过笨笨大战华青芷,知道把名字加进去的对联很难,起身之后,闲暇时间都在想这些。 其过程无非把双方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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