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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前在云梦泽见识过璇玑真人信手拈来的一刀,当时就觉得离谱,而这一记横抽,完全就是当时那一刀的完全体,大巧不工直来直去,能指出一百种破绽又如何?在绝对的实力面前,连看清都是奢望,更不提破招反击。 轰隆—— 夜惊堂反应堪称非人,瞬间拉枪回防,知道肯定站不住,为此提前后撤,以免承受不住的气劲全数倾泻在身上。 而槊锋砸在鸣龙枪上的瞬间,夜惊堂便感觉被体型如山岳的龙蟒撞了一下,双臂当即短暂失去知觉,眼前的视野也瞬间化为残影,等再恢复时,左贤王的身影已经到了数十丈开外,如果不是骨头肌肉够结实,这一枪绝对能把他抽散架。 蒋札虎并没有站着看戏,在夜惊堂暴起之时,已经紧随其后冲出,本来想解决掉左侧的敌人,发现夜惊堂被突袭,又转瞬折返驰援。 左贤王一槊抽开夜惊堂,也没啥章法,就是抬槊回抽,犹如在军阵中无双割草,裹挟浩瀚气劲再度劈向蒋札虎。 蒋札虎昨天刚吃亏,今天长了记性,眼见左贤王枪势太快,便刻意慢了半拍,待槊锋从面前扫过瞬间,整个人便全力爆发往前弹出,孤身进枪右手一记炮拳,直击左贤王面甲。 轰隆—— 这一拳是蒋札虎为掩护家小逃离的搏命一拳,把此生武学凝炼到顶点,拳风如猛虎啸山声势惊人,但距离左贤王还有两尺,还是被一只手挡住了去路! 咚—— 左贤王左手准确无误拦住炮拳,身体如同黄金铸造的雕像,稳若磐石没有任何反应,背后的草地却被凄厉拳风掀开,犹如滚石砸入湖泊掀起了扇行水浪。 “喝——!” 夜惊堂被一枪抽出去,尚未落地就将鸣龙枪插入地面,长枪崩成半弧,整个人直接弹了回去,凌空一式青龙献爪,直刺左贤王面甲眼孔。 而蒋札虎反应奇快,一拳被截停,当即往前猛扑,试图抱住腰身限制左贤王身位。 梵青禾同样没有看戏,身法也跟得上两人,知道暗器没法破防,飞驰到附近甩出长鞭,卷住了马槊的槊杆,用力往回猛拉。 三人眨眼合围,配合可谓无间,换成任何一名武魁,可能都得折在这里。 但左贤王作为四圣之一,方方面面就是要快过三人。 眼见蒋札虎想要抱住身体,左贤王脚尖一点,整个人便如同窜天猴,冲天而起霎时间消失在了蒋札虎面前。 左贤王手里的马槊也未曾脱手,而是抖枪猛震。 啪—— 全力猛拉长鞭的梵青禾,只觉难以抗衡的气劲只攻肺腑,整个人被拽得一个趔趄,鞭子瞬间脱手,发出了一声闷哼。 夜惊堂心神高度集中,一身武艺在此刻催发到极致,眼见左贤王飞身腾空,直接一脚重踏在扑空的蒋札虎背上,整个人紧随其后冲天而起,一枪直刺左贤王下盘,想绕过甲裙刺向双腿之间。 夜惊堂这反应不可谓不快,连左贤王眼底都显出几分惊疑,觉得这小子年纪不大,但已经青出于蓝,肯定比末代天琅王要厉害,未来更是不敢想象。 但左贤王早已不是多年前和天琅王交手的年轻王爷,而是一身武艺练至大成的北梁武圣,彼此差距不是一点反应能弥补的。 两道人影如同脱弦之箭,从盆地外围冲天而起,刹那间到了七八丈的高度。 夜惊堂持枪前刺,但手中枪锋和左贤王的距离却在拉远,很快上升之力到了强弩之末,身形开始自由落体,而左贤王才达到最高点,当空翻身,反客为主一枪扎下。 飒—— 夜惊堂暗道不妙,身在空中无处借力,正想枪锋脱手往上方猛掷干扰,以免落入被高打低的尴尬境地,余光却忽然发现不对,继而就看到了足以铭记一生的惊艳一幕! 轰隆—— 盆地外围的土丘上传来轰鸣,泥土炸裂出现一个巨大凹坑。 夜惊堂余光只见一条白线,从极远处划过长空,几乎把草地一分为二,尚未看清是什么东西,已经来到了当空下坠的左贤王侧面。 左贤王本来眼神古井无波,此时却骤然色变,本来完全感知不到的气息,都在此刻产生了几分凌乱。 毕竟左贤王再武圣也不是真神仙,跳到半空下坠,他也没地方借力腾挪闪转,只要打得到,那就是活靶子,和正常武人没区别。 眼见被不明强者偷袭,左贤王当即回转枪锋扫向侧面,同时也看清了来人。 来人身着锦袍、头竖玉冠,面着白色玉甲,身材极为修长,双手托着两根寒铁长锏。 铁锏在晨曦照耀下带起了两条白虹,全力爆发不过眨眼一瞬,已经来到近前。 铛—— 左贤王一枪横扫,愕然发现来人竟然不比他弱多少,槊锋触碰瞬间就被砸弯了槊杆,而身在空中无处借力,整个人也为此旋转了半个身位。 来人左手锏扫开长槊,同样旋身一圈,右手锏顺势当空猛抽,直接砸向左贤王头颅! 双方都没有什么章法,硬要形容的话,就是铆足力气瞅着命门往死里打,根本没有半分留手迟疑之处。 左贤王不过一瞬间就明白对方是‘黄雀’,冲着杀他来的,眼见避无可避,也不敢拿脑袋接重锏,当即抬起了左臂。 轰隆—— 一声爆响! 在外人看去,左贤王刚刚冲天而起,便又往地面激射。 夜惊堂先行落在地面,发现有高人相助,自然是抓住了机会。 眼见左贤王面向上方,倒着从空中砸下,他落地瞬间便是全力一枪,直刺左贤王脊柱。 嚓—— 金铁交击的爆响身中,鸣龙枪贯入金甲。 但左贤王敢背面向敌应对上方,心里就有把握,这致命一枪临身时,便强扭腰身避开了要害,虽然贯穿宝甲刺入血肉,但尚未触及命门,左贤王便一槊刺入地面,借力往侧面腾挪,在空中带出一线血珠。 嚓~ 而双锏大侠紧随其后落入地面,脚刚粘地又再度弹起,不等左贤王稳住身形,便是双手交替猛抽。 轰轰轰—— 夜惊堂提枪追击,发现这位大侠不是一般的霸道,不过刹那之间,就对着抬槊格挡的左贤王连砸十几下,被砸出了半里地,沿途留下一排炮弹坑。 蒋札虎和梵青禾没料到还能有这种大佬冒出来解场,眼见有克敌的机会,当即从另一面包抄,和夜惊堂左右合击。 左贤王单打独斗,完全能应付这持双锏的疯子武人,但凌空被偷袭受伤,落地失了先手又被两个武魁夹击,梵青禾还抽冷子偷袭,显然没法再从容招架。 再连续被轰了三枪两拳外加七八锏后,左贤王终是再难抵抗,闷咳了一声,全力爆发一槊横扫千军: “喝!” 爆喝声中,长槊扫过大地,带起的强风硬生生压倒了半个盆地的草地,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扇形半圆。 而合击四人也迫于这以命换命的锋芒,被逼停了攻势。 左贤王借此机会,转身就朝着群山狂奔逃遁。 夜惊堂见此追了几步,就想停下来脱离战场,毕竟左贤王底蕴太厚,逼急眼死之前换一个问题真不大。 但他和蒋札虎准备不追穷寇,前面的大侠可没这意思。 平天教主位列俗世江湖第一很久了,自觉很厉害,但也不敢轻易挑战二圣,所以一直闷头在家里修炼。 而如今逮到个落单的北梁武圣,只要打死她就能和二圣平起平坐,岂能就这么简单收手。 至于打死左贤王会不会引起大风波,她完全不用去考虑,毕竟她是平天教的反贼头子,北梁隔着大魏打不到她,大魏更不会帮她背锅,到时候事情往平天教头上一推,北梁总不会为这个和大魏开战吧? 为此平天教主提着双锏,杀气腾腾闷头猛追,此景看的左贤王和夜惊堂等人都怀疑她是不是和左贤王有杀父灭族之仇。 夜惊堂提枪追杀,发现这大侠抱着必杀之心,他被解围总不能先跑了,只能跟着追杀,同时试图商量两句。 但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就看到这锦袍大侠,飞驰到了盆地外围,稍微转向一把搂起了个跑过来的青衣女子,然后继续追杀。 夜惊堂本来还想着——这大侠真讲究,追杀对手都不忘把红颜知己带上——但定睛一看…… 这他妈我媳妇! 夜惊堂眼神震惊,瞬间明白了前面的疯批大侠是平天教主,又惊又喜之下差点跑成顺拐。 而骆凝被抱着狂奔,也不敢光明正大高呼什么的,只是回头看向追逐的三人,悄悄使眼色,示意夜惊堂别追了,赶快回去。 但夜惊堂刚才可能停步,现在是绝不能让两个人去涉险了,当下再无顾忌,提着枪全速追了上去…… 第二十三章 风飞沙 晨光之下,数人在群山之间飞驰,顷刻间已经往西北逃出数里。 左贤王李锏作为四圣之一,底蕴相当惊人,被合围击伤后速度不减反增,快的只能看到一抹金色残影。 平天教主锦抱着人追击,虽然骆凝身轻体柔并不重,但再怎么也是个成年人,负重之下距离被越拉越远,她也不能把夫人丢给后面的夜护法抱着,当下只能提气猛追和左贤王拼耐力。 而后方,夜惊堂托着鸣龙枪崩腾如雷,在跑出数里后,发现蒋札虎速度有所减缓,回头朗声道: “蒋帮主,你先回去护送韩先生。” 几人从盆地里追出,而老巫师等人还在往山中转移,左贤王的跟班虽说一直在后面追赶想要援助,但万一有几个脑子清醒的回头围魏救赵,可就出了大问题。 蒋札虎家小在背后,此时也只能说了声:“穷寇莫追,尽快折返。”而后就落回地面,往盆地方向杀了回去。 夜惊堂本来还想提醒一声别把曹阿宁打死了,但曹阿宁要是蠢到这种情况都不知道走为上策,那估计也没啥大用,当下也没多说。 朵兰谷位于黄明山脉最狭窄处,山脉两侧仅五十余里宽,横穿过去就到了西北大漠,南北两朝称之为‘不归原’。 不归原上古时期曾是大梁朝的后方粮仓,但大河改道后,黄明山阻挡水汽,致使千里地域都化为无尽黄沙,成了彻底的生灵禁区,虽然有胆大的淘金者造访,但大都有去无回。 梵青禾一直紧紧跟着夜惊堂,眼见片刻间已经横穿黄明山,能遥遥看到远方的无边沙海了,开口道: “往北方绕,不归原无路可走,南边是梁王地盘他不敢去,肯定会沿着山脉往北跑……” 夜惊堂见此便开始往右侧斜切,而前方的平天教主也开始往右侧偏移,封死左贤王的逃遁方向。 夜惊堂只托着一杆七八斤重的长枪,速度完全能跟上抱着他媳妇跑的平天教主,甚至在缓慢拉近距离。 但跑出一截后,他忽然发现轻功不在他之下的梵青禾,竟然慢慢掉了队。 回头看去,身着红纱长裙的梵青禾,手里提着卷长鞭,薄纱遮挡面容看不清表情细节,但眉梢微蹙,露出了白皙皮肤也微微泛红,看起来并不好受。 夜惊堂见状眉头一皱,速度放慢些许: “你受伤了?” 梵青禾一身武艺全练在身法上,善毒攻机关暗器,和夜惊堂、蒋札虎这些想学打人、先学挨打的传统武人完全不是一个路子,用老师父的话讲就是底子太虚,根本没什么抗击打能力。 而左贤王已经超凡入圣,一拳一脚皆威力惊人,方才她用鞭子去硬拽马槊,左贤王抖枪震击直攻肺腑,确实受了内伤,加之长时间高速奔行,才有些掉队。 眼见夜惊堂望过来,梵青禾咬牙提气跟上: “小伤罢了,我没事。” 夜惊堂见平天教主一个转身就跑到了视野尽头,根本没停步的意思,他怕凝儿出岔子,也不能让梵青禾硬追,当下便一把搂住了梵青禾的后腰。 “诶?!” 梵青禾忽然贴到男人怀里,压力骤减,显然有点措不及防,眼睛都睁大了几分。 不过为了让夜惊堂保持平衡,她还是把胳膊搭在夜惊堂肩膀上,从腰间取出伤药抛入嘴里。 而前方半里开外,骆凝哪有心思管左贤王的死活,目光一直停留在夜惊堂身上。 发现夜惊堂跑着跑着,竟然也学着白锦,抱起身边花枝招展的女人,连姿势都一模一样,她不禁红唇微张。 而后骆凝眼神就出现了几分变化,想了想抬手环住薛白锦的脖子,望向前方,一副想气夜惊堂的样子。 后面的夜惊堂,瞧见此景自然没觉得什么,而全力追杀的薛白锦,倒是莫名其妙道: “凝儿,你抱我作甚?” “没什么,快追……” …… 飒飒飒—— 前后追逐的五人,便如同三根破空羽箭,所过之处山河飞退,以惊人速度激射向万里黄沙之间。 左贤王李锏本想往北方逃遁,但瞧见追兵都往北方斜切断退路,便径直朝沙漠中心地带冲去,满头白发随风飘舞,哪怕是亡命奔逃,气势依旧没落下,拉开距离后还开口来了句: “薛白锦,你投了南朝?” 薛白锦死死咬住左贤王,沙哑开口道: “非也,就是碰巧撞见,看不得北梁蛮子欺凌我南朝武人。” 左贤王也不觉得薛家孤守南霄山一甲子,能在上升期忽然投降,而夜惊堂也确实不像知道背后有援兵的样子,当下只当薛白锦是偶然撞见,又开口道: “你薛家满门忠烈,从不出忘恩负义之辈。当年南燕生死存亡之际,西北王庭率军南下直入中原,若不是我父皇奇袭西北王都,解了燃眉之急,南燕还得早亡几年。你如今不对付魏国乱臣贼子,反倒对本王穷追猛打……” 左贤王说的算史实,但薛白锦半个字都没听。 毕竟两国交战哪有恩义之说,北梁当年撕毁盟约奇袭西北王庭,是为了解决自身心腹大患,和救大燕没半文钱关系。 左贤王说了半天废话,发现这薛白锦一根筋,觉得他像软柿子就是想把他往死的打,也没有再多费口舌,闷头往沙漠中心疾驰。 夜惊堂抱着梵青禾切向右路,速度必然有所减缓,和平天教主的距离逐渐拉远。 五人就这么你追我赶,硬是追出去了几百里路,跑到最后都是面红耳赤气喘如牛,而彼此距离也拉长到间隔两里的程度,完全就是在比拼耐力,看谁先撑不住。 夜惊堂虽然底蕴不如左贤王,但没受伤体能储备充分,此时依旧没掉队,但抱着个人被甩出了很远,在翻过一个山丘后,忽然发现视野尽头出现了一片黄色云雾。 云雾漂浮在万里黄沙之上,铺天盖地犹如千军万马横行,隐隐还能看到漫天沙尘中闪过光亮,带着的动静如同万兽齐嚎,吞噬了所过之处的一切。 依旧开始陆续丢掉盔甲的左贤王,瞧见此景便加速冲了过去,一头扎进了漫天沙暴,身形当即变得模糊,直至完全被沙尘遮挡。 而平天教主没有半分停留,紧随其后冲入其中。 “凝儿?” 夜惊堂瞧见沙暴,就暗道不妙,想喊两人止步别追了,但呼啸强风响彻天地,话语传出不过几丈就被吹散,只能隐隐瞧见凝儿摆了摆手手,让他回去。 夜惊堂知道沙暴的厉害,怕两人跑进沙海迷了路,便对天上挥了挥手。 “叽——” 一直在高空追逐的鸟鸟,瞧见手势后,便俯冲而下飞到了骆凝跟前当向导,这样只要沙暴过去,鸟鸟往高空一飞就能找到出路,不用担心迷失方向。 而夜惊堂则没有再全速狂奔,落在了沙丘之上,顺着几人在风沙中留下的痕迹,顶着强风往沙暴深处追去…… …… 呼呼—— 飞沙遮天蔽日,往沙暴内部行出不过百丈,天空和光亮便全被遮蔽,四野昏暗如同无光拂晓,耳中也只剩下闷雷与疾风的呼嚎。 夜惊堂抬起胳膊遮挡铺面而来的飞沙,右手紧紧搂住梵青禾的腰,擦身而过的黄沙,在身后带起了一抹清晰尾迹。 而本就不怎么结实的沙丘,在此时也成了黄海中的浪涛,肉眼可见的随狂风变幻迁移,整个人如同置身惊涛骇浪之间,若不是武艺够高,恐怕不出片刻,就会倒地直至被葬入沙海。 梵青禾就在西海诸部长大,沙漠没少来,连装扮都是适合沙漠烈日下行走的装扮,此时没有半分慌乱,从身上扯下一截红纱,帮忙绑在夜惊堂眼睛上,用以过滤沙子,同时大喊道: “沙暴太大,别乱跑……” 夜惊堂没带面巾,张开就灌一嘴沙子,只能用胳膊挡住嘴,开口道: “放心,我经常走镖跑沙漠,迷不了路。你抓紧,别被吹跑了……” “我知道。” …… 因为实在听不清,梵青禾没有再言语,只是抓住夜惊堂的腰带,跟着一起在飞沙中艰难穿行。 夜惊堂本想跟着足迹追寻,但此地的沙暴远强于沙洲,他前脚走过,后脚留下的脚印便随风而散,哪怕距离只有百十米,也再难听到半点动静,当下只能放弃追踪,护着梵青禾往风沙小的地方走,等待沙暴吹过去。 梵青禾虽然被抱着跑了一路不累,但受了点内伤,此时汗水已经浸透贴身黄衫,隔着衣袍都能感觉到湿热。 而夜惊堂更是如此,浑身汗气蒸腾,粗重呼吸声甚至偶尔能压住风声。 梵青禾见此反过来扶着夜惊堂的胳膊,盯着强风走了一截后,觉得有点头晕目眩,就轻咬舌尖,又开口没话找话道: “听族里老人说,这里以前繁华的很,有很多城池乡镇,遍地良田。 “琅轩城因为经常遭天灾,大梁朝就把国都迁到了这边,结果后来一场大震,琅轩城没大碍,这边直接千里陆沉,半个国家都消失了。 “每次沙暴过后,都能看到不少出土的破败建筑,里面还能找到金银瓷器,我以前都跑到这里来寻过宝……” 夜惊堂听过沙洲遍地黄金的传说,不过能挖到的地方都被人挖完了,没人去的地方定然有其风险,他并未干过淘金客的勾当。 在护着梵青禾走到一个庞大沙丘后方时,风沙稍微小了些,夜惊堂便在原地等着风沙过去。 而梵青禾左右打量几眼,又指向沙丘斜坡上的一个小凸起: “看那儿。那就有东西。” 夜惊堂抬眼看了下后,就以鸣龙枪当拐杖,拉着梵青禾爬上沙坡,慢慢来到了斜坡背风处的凸起旁。 凸起整体呈白色,走近才能看清,是白石雕刻的瑞兽。 雕像大概一人多高,下方埋入沙土中,虽然时隔千年,但常年埋在沙土中,没什么风化痕迹,依旧能看出古朴而精绝的超凡雕功。 “这是什么东西?石狮子?” 夜惊堂走近打量几眼,又摸了摸,觉得是件文物,但这么大肯定搬不走。 梵青禾为了重振西北王庭,自幼都在了解这方面信息,此时如同考古的女博士,用手挡着风沙,站在石雕前仔细打量: “这是狻猊,龙之第五子,看这做工和尺寸,应该是放在宫殿上镇宅的瑞兽……” “哦……嗯?” 夜惊堂刚若有所思,马上又觉得不对,低头看向脚下如同山岳般的沙丘: “这是房顶上?” “怎么可能有这么大的房子,应该只是建筑塌了,雕像被流沙慢慢裹挟到了这里。” 梵青禾说话间,拿起夜惊堂的鸣龙枪当洛阳铲,刺入沙坡捅了捅。 嚓嚓—— 结果刚插入三尺左右,就听见一声: 咔~ 哗啦啦—— “嘶!” “我去……” …… …… 与此同时,另一边。 左贤王冲入沙暴之后,闷头狂奔出数里,后面很快便没了追兵的踪迹。 因为风沙太大,左贤王体能消耗更是惊人,若是进入沙漠太远又找不到补给的话,他可能都走不出这千里黄沙,所以速度也放缓下来,从腰部取出了一个袖珍罗盘。 略微辨别方向后,左贤王收起罗盘,转身往正东方走去,想要绕道回黄明山。 但他刚刚走出不过十余丈,一阵破风响动便从沙暴深处传来: 飒—— 左贤王目光一凝,当即停步,手中马槊随风横扫。 轰隆—— 马槊扫出半圆,在漫天黄沙中搅出了一个空洞,也扫开了直击而来兵刃。 但定睛一看,却发现是一把三尺软剑。 ? 左贤王暗道不妙,当即回手抽向后方,但为时已晚。 薛白锦压住所有气息,好不容易才摸到跟前,没有错失机会,在左贤王出手之时,身形已经跃起,双手持重锏如同神人擂鼓,自上而下全力抽下: “死!” 轰隆—— 左贤王抽回马槊横在上方,双锏落下瞬间,脚下松软沙海便全数震散,如同千钧铁球坠入水面,形成一个巨大凹坑。 地下埋藏千年的石砖,也同时被震碎,发出一声脆裂爆响。 “喝——!” 左贤王硬撼平天教主全力一击,双臂如擎天玉柱,面甲却在蛮横气劲下被震碎,露出了半张脸,可见左眼赤红脸色涨紫,凶悍气势犹如白发修罗。 左贤王被砸入沙海之下,落入碎石废墟瞬间,就卸力弹起,眼见薛白锦提锏再度杀来,不躲不避,直接把马槊掷向漫天黄沙。 飒—— 薛白锦脸色骤变,因为风沙干扰太大,她也没法确定骆凝当前的精确位置,怕马槊误伤骆凝,当即将寒铁长锏掷出,同时飞扑抓向破空马槊。 呼呼呼—— 嘭! 左贤王知道薛白锦必会救人,丢出马槊同时已经转身往反方向飞驰。 飞旋铁锏正中后背,左贤王金甲当即粉碎,脸色发紫咳出了一口黑血,偶尔不管不顾借力往前飞扑,直接冲入了沙尘之间。 薛白锦一把抓住马槊,被马槊裹挟的强横气劲拖拽的横飞十余丈才停下,结果落地才发现,骆凝相当聪明,丢出软剑就换了地方,抱着大白鸡,隐匿在沙丘后等待。 “走!” 薛白锦拉起骆凝,跑回被砸出来的坑洞,想要寻回丢出的寒铁长锏,结果一眼扫去,却微微一愣。 骆凝抱着被吹的站不稳的鸟鸟,低头打量逐渐被风沙掩埋的大坑,可见下方全是老旧街砖。她左右看了看: “这是什么地方?” 薛白锦想了想,从怀里拿出一张地图仔细打量,又回忆她从黄明山跑出来的距离: “琅轩城被震垮后,大梁迁都到黄明山以西,朵兰谷应该就是当年寓意收复失地的夺南关……大燕勘探说这里有座城池,按距离来看的话,可能是新京……” “那现在怎么办?挖宝还是追?” 薛白锦看向满天风沙,这稍微耽搁,身受重伤的左贤王已经不知道亡命奔逃出多远,很难再找到踪迹;而她只要离开,等沙暴过去这些古迹肯定就被填平了,没有任何地标的情况下,再碰到只能看运气,当下便转身顺着街砖延伸的方向探索: “算了,饶他一条小命,过段时间再取,先确认这是什么地方。” 骆凝估计白锦把裹胸都汗湿了,自然没说什么,转眼看向后面,目光有些担忧: “夜惊堂没追上来,不会出问题吧?” “堂堂武魁,要是能被风沙吹死,那只能说他才不配位。可能是在某处避风,等沙暴过去就过来了,先忙自己的。” “哦……” 第二十四章 遗迹 噗通—— 沙沙沙~~ 摔在地面的轻响,回荡在空旷室内,而后是沙漏般落下的黄沙。 上方本就微弱的光线,很快被沙土遮蔽,周遭化为极暗,只剩下轻微细响。 夜惊堂当空转身双脚落地,尚未来得及站稳,一团柔腻就撞在了怀里,把他压在了地面,继而就是铺面而来的沙子。 夜惊堂怕被沙堆直接活埋,当即抱着怀中人往侧面滚了几圈,直至没有沙子落在身上,才停下身形,抬眼打量已经看不到任何光景。 “咳咳……这还真是房顶,怎么会有这么大的房子……” 耳边传来轻声细语,以及几声略显吃疼的闷咳。 夜惊堂知道梵青禾受了内伤,措不及防摔下来,仓促提气应变,估计是岔气了,当下抬手摸了摸。 触及的地方滚烫绵软,带着些许汗气…… ? 因为第一时间没分清是哪里,他就左右摸了摸,结果身边人触电似的一缩胸口,继而稍显羞恼的话语传来: “你做什么?” “哦,抱歉……我扶你,你没事吧?” “我没事……” 梵青禾从夜惊堂怀里坐起来,稍微整理了下衣襟,从腰后摸了摸,取了个特制火折子。 哒~ 呲呲呲~ 火折子打开后,便自行燃起,散发出松香味和明亮黄光,照亮了周边角角落落。 夜惊堂起身拍了拍沙子,左右打量,却见两人身处一座巨大殿堂的内部,殿内竖有十余根三人合抱粗的盘龙巨柱,因为气候干燥,历尽千年依旧支撑着穹顶。 而穹顶是繁复的木制框架,已经损坏了部分,看起来摇摇欲坠,刚才两人掉下来的地方,还在往下漏着沙子。 “好气派,这里是大梁朝的皇宫大殿?” “不像。” 梵青禾拿着火折子,走过满是沙尘的地面,来到了大殿前方,可见摆的是美轮美奂石质基座,表面还有纯金的各种纹饰,灯火一照便闪出熠熠生辉的色泽,哪怕基座上满是尘土,依旧能想象出当年的恢宏大气。 “这里应该是祖庙,上古时期祭祀天地的地方,怪不得这么大……” 梵青禾走到跟前,用手摸了摸金饰后,顺着雕画仔细打量。 夜惊堂可以透过上方穹顶,听到沙尘暴呼号的声响,现在出去也没地方躲,便和梵青禾一起在遗迹里查看起来。 梵青禾对西北王庭的历史很了解,边走边和夜惊堂讲述着上古时期的各种传说。 祖庙大殿的规模很大,整体由砖石构筑,建筑内部的通道,虽然漏了些沙子进来,但依然可以正常行走。 夜惊堂绕到基座后方,依稀还能看到地上有些许用具,甚至找到了些散落在地面上的玉简,可以清晰辨认字迹,记载的都是些关乎五行方术的东西。 梵青禾捡起玉简,略微辨认后,便如获至宝抱在怀里,继续往深处走去: “这些都是上古时期的方子,早都失传了。这里看情况是地龙翻身,祖庙的人仓皇逃离,然后再也没回来过……这地方和冬冥山的祖庙差不多,就是大点,前面应该就是大祝宗住的地方,走过去看看。” 夜惊堂跟着往前走出一截,将要离开大殿时,发现出口外全是黄沙,便在过道里找到了个沙土较浅的地方,用鸣龙枪刺入上方搅了几下,就掏出了一个大洞。 呼呼呼~~ 外面风沙漫天,深处白日,却好似到了夜间。 夜惊堂拉着梵青禾从洞口跃出,顺着梵青禾判断的方向,顶着风沙往正前方走出了百余米,来到了一个小沙丘上。 梵青禾接过鸣龙枪,又想当洛阳铲往下戳,夜惊堂见此连忙抬手: “这次不会塌吧?” “应该不会。” 梵青禾把长枪刺入沙地之中,约莫插入四五尺,就触碰到了硬物。 这次她没有大力出奇迹,而是顺着试探,找到了距离地面最近的地方,用长枪扫开沙土,便露出了屋脊。 夜惊堂半蹲下来破开屋顶,和梵青禾一道落入宽大建筑中,可见屋子中间摆着个铜制天文仪,黄铜质地已经完全发黑,侧面还有往下的楼梯,但早就塌了。 “这里是观星台,主持祭祀的祝宗,一般都住在这里,下去看看……” 梵青禾看起来对挖宝的事情兴趣极大,扫了一眼后,就顺着楼梯口跃入下方的宽大房间。 结果让人出乎意料的是,下方的房间非常干净,楼梯塌了但并没有碎木的痕迹,好像被人专门清理过。 夜惊堂借着火折子的光芒来回打量: “这里被人摸过了?” 梵青禾本来也以为是如此,但四处检查,又觉得不太对。 她拿着火折子走到石质墙壁旁,半蹲下来打量,可见墙边放着几个酒坛。 酒坛是市售的酒水,坛子刷着红漆,做功很是精良,些许上面还留有酒家的字号。 梵青禾拿起酒坛看了看,皱眉道: “这些酒坛不太对。” 夜惊堂半蹲在旁边,仔细查看: “怎么不对?” 梵青禾指向整齐摆放在墙边的几个酒坛: “大吴朝覆灭后,天下经历百年乱战,再度一分为三,南朝国号初为‘齐’,齐灭后为燕,燕灭后为魏。 “这个酒坛是大齐彩窑的款式,时间应该在大齐末年;而这个是大燕鼎盛时期的江州瓷,大概两百多年前盛行于南方;最后这些比较新的,时间最多不超过百年。不出意外这地方有三波人来过,时间间隔不下百年,但来的时候都带了几坛好酒……” 夜惊堂若有所思点头,想了想道: “是不是来祭奠祖先?” 梵青禾觉得有可能,便起身顺着墙壁寻找。 结果没找到雕像牌位,反倒是在西面的石墙上,发现了些许刻痕。 刻痕并不属于文字或者图画,毫无规律犹如小孩鬼画符。 梵青禾凑近仔细打量,正想说话,忽然发现身边的夜惊堂目光一凝,走近了几分,她疑惑道: “这是什么东西?” “不清楚,但很特别。” 夜惊堂把火折子接过来仔细查看,只觉墙壁上铁画银钩般的划痕,虽然没有任何字面意义,却流淌着一股锋芒毕露的气势,看到精细处,竟有种让人难以直视之感。 夜惊堂认真思索片刻,把火折子递还给梵青禾,让其退开几步,右手握住刀柄。 呛啷—— 刀光一闪间,三尺利刃出鞘。 梵青禾在旁观望,只见夜惊堂身形笔直,螭龙刀点在划痕上,闭上双眼,整个人都陷入了凝滞。 梵青禾有些茫然,不过也没打扰。 但等待半刻钟后,忽然发现夜惊堂气血流淌明显开始加速,皮肤泛红,空气传来一股燥热感,头顶甚至隐隐升腾白雾,有走火入魔之相。 梵青禾心中一惊,连忙开口: “你在作甚?” 夜惊堂方才看出来这道划痕的武学造诣有多深,但并非招式秘籍,完全弄不明白其中意义。 而他当前所作的,无非是全身心投入,靠着非人悟性,在穷举试错,推算造成这道划痕所有可能的情况,从而反推出划痕所代表的东西。 身体出现异常,并非走火入魔,而是长时间超负荷运攻试错,导致身体过热了而已。 因为全身心投入,梵青禾的话夜惊堂自然没注意,单手持刀点在划痕之上,硬是把可能造成这样划痕的所有气脉走向,都在脑子里过了一遍,然后从中找出最优解。 而这一站,就站了将近两刻钟,看的梵青禾提心吊胆大气都不敢出,直至最后…… 叮~~ 寂静石室内,忽然传出一声空灵轻响,犹如被敲击的风铃。 梵青禾没看到夜惊堂有所动作,只发现握在右手的螭龙刀,忽然开始剧烈震颤,而后便顺着划痕移了过去。 震颤看似自然而然,但点在墙壁上的刀尖,却在颤动下划过了墙壁上的古怪划痕,跟着痕迹上下蜿蜒前行,把原本的刻痕加深了些许,却没有越出边缘一分一毫! 梵青禾瞧见此景,眼底显出几分震惊,在刀锋颤动停下后,才又询问道: “你在做什么?” 夜惊堂睁开双眸,看着墙壁上如出一辙的划痕,眼底闪过‘不过如此’的小得意,偏头道: “这是高人随手留下来的心得感悟,寻常人根本看不懂。好在我不是寻常人,善于穷举,刚花了不少力气研究出来了意思。” 梵青禾知道这是大梁朝国师的住处,有点特别东西并不稀奇,但夜惊堂用了两刻钟时间,硬把这些鬼画符般的痕迹摸透,实在有点太离奇了。 她怎么没看出来特别的?难道她笨不成? 梵青禾半信半疑,来到跟前仔细打量,询问道: “这记载的是什么?” 夜惊堂抬起长刀,点在痕迹上: “是当时有感而发的‘感悟’,或者说回忆习武以来所走过的路——初重形器,再重技法,后深耕意境,直至某朝悟道,一剑通玄。刻痕每一段都是习武走过的路,每一道转折都是当年经历的挫折。 “老剑圣孙无极就走到了‘一剑通玄’的境界,但老剑圣没法把感受直接表述给外人。 “这个前辈能把‘意境’直接刻在墙上,武道造诣远不止于此。我估计这是曾经前某个隐世巨擘留下的,可能和大吴开国皇帝一样,早已经乘龙而去了。” 梵青禾听的云里雾里,想了想询问道: “你学会了?” “这是心得感悟,就和读圣人留下的学说一样,记住了必有收获,读懂了可能顿悟,但要成为圣人,还是得靠自己去领悟。” 夜惊堂扫视墙壁上的划痕,把刀点在划痕靠后的位置: “我刚才的境界在这里,现在心有所悟,学会了点新东西,往前走了一捏捏,大概到了这儿——技法有余、意境不足、四方求索。 “从划痕来看,我距离孙老剑圣大概还差一尺半,再往后我就看不懂了,应该是是返璞归真后的境界,通玄入仙、玄妙莫测……” …… 寂静房间里,夜惊堂手持螭龙刀,如同教书先生般指着墙上的痕迹,滔滔不绝说着各种感悟。 而梵青禾站在原地,不能说像听天书,而是就在听天书,完全搞不明白夜惊堂是怎么从几道鬼画符里面,看出这么多东西的。 不过看夜惊堂说的头头是道,并非在这里哄骗懵懂无知的傻姑娘,梵青禾还是全神贯注仔细观察感悟,视同从鬼画符中研究出门道来。 夜惊堂给梵青禾讲解,其实自身也在暗暗参悟前人之路,将其融会贯通化为己用。 两人专注研究前人遗迹,明显有点忘我,在不知过了多久后,夜惊堂耳根微动,忽然听到一阵声音从远处传来: “叽!!” “这大沙漠的,我到哪里给你找鱼吃?人家好心好意抓一只蝎子让你吃,你还生气……” “叽叽叽……” …… 夜惊堂听到凝儿的声音,顿时惊醒,暗道:怎么把媳妇都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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