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了幻觉。我心如止水不去想你说的话,岂会看到乱七八糟的东西,你起来……” 璇玑真人见夜惊堂神色如常,还真就以为自己出现幻觉了,想想眨了眨眼睛想扫开杂念,结果眼前的恶棍并未消失。 于是她按照经验,抬手去碰一下让幻觉消散,结果…… “……?” 夜惊堂尚未反应过来,就发现自己的刀柄,被冰冷小手隔着布料握住,继而面前略显疑惑的双眸,就猛地瞪大,手也是本能一紧。 “嘶——” 夜惊堂如同被台钳夹住,脸当时就绿了,连忙把她手腕抓住: “诶,松手松手……” 璇玑真人握了个结实,反应过来后面红耳赤,迅速把手松开: “你还敢说自己心如止水?你就是这么心如止水的?” “我正常男人,你给我下药……” “我下的是正经药,你不好色能胡思乱想那么多?我怎么没乱想?” “你没乱想你刚开始偏头躲什么?” “……” 璇玑真人眨了眨眼睛,发现双方好像都在胡思乱想,指责起来似乎不占理。 她稍微沉默片刻后,又恢复世外高人的姿态,在床铺边缘坐下,摆出打坐的模样: “道家讲究清心寡欲,你我会出现不合时宜的幻觉,只能说明此药强横,你我都心志不坚。现在我们都静气凝神,锻炼自身,谁在胡思定力乱想谁是小狗。” 夜惊堂也觉得自己的定力好像出了点毛病,就深深吸了口气,在旁边盘坐: “好。你只要正经点,我肯定不会胡思乱想……话说这东西确实有意思,你想象上面是星空顶,周围全是萤火虫,嗯……再飘点花瓣……” 璇玑真人眸子眨了眨,片刻后抬手在虚空中轻抚,显然是在摸幻想出来的萤火虫。 而夜惊堂也抬起手摸来摸去,不知道在干啥。 另一边,地铺上。 鸟鸟虽然睡的很死,但那是在正常状态,两个人在屋里发神经,鸟鸟自然是被惊醒了。 此时鸟鸟蹲在地铺上,看着两人衣衫凌乱手舞足蹈的发神经,明显有点惶恐…… …… 与此同时,红河镇。 蹄哒、蹄哒…… 十余人的马队,在夜半时分进入黄土墙围成的镇子,镖局那边马上便有人过来交涉,而后整个队伍就朝着镖局行去。 裴湘君跑了几千里路,难免人困马乏,不过到了二哥曾经隐居的地方,还是打起了精神,先带着宋驰和陈元青等堂主,前往镇外的坟前。 宋驰、陈元青和裴远峰基本上同龄,幼年时期便是一个门派的师兄弟,上次相逢,彼此都还青春年少,再见时却成了白鬓对墓碑,心中难免有无数说不口的感叹,一群人站在坟前祭拜,基本上没什么话语。 而骆凝到了相公的老家,自然得祭拜下没见过面的公公,但云璃在跟前,并不好久留,只是跟在后面上了柱香后,就和折云璃先行折返,回到了镇子。 东方离人和太后就住在镖局,如今人来齐了,按照夜惊堂的安排,明天就会出关。 骆凝作为反贼头目,一直不太敢和太后靖王走的太近,来到安排的房间后,就开始梳洗,准备好好休息一晚上,迎接往后不知要持续多少天的行程。 但骆凝刚在床铺上躺下,还没来得及入睡,忽然听见远处传来了: “呜~~呜~~” 鸟叫声,但肯定不是鸟鸟,而是她以前行走江湖时,和伙伴互相联络的暗号。 ?! 骆凝听见熟悉的暗号,冷艳脸颊猛地一僵,瞬间觉得天都塌了,犹如和野男人跑了小媳妇,被相公找上了门,仿徨无措和紧张瞬间充斥心头。 骆凝睫毛动了动,憋了半天,直到外面再度响起鸟叫,才不声不响起身,穿上了青色裙子,还在镜子面前照了照,摆出往日那般的清冷神色,而后才悄声无息出了门。 夜色已深,镖局内外的人都已经歇息,只留些许岗哨在外面巡视。 骆凝以随便走走为由,来到距离镖局不远的小街上,很快在一条黄土墙巷子里,看到了一道人影。 人影身着锦袍,头竖玉冠腰系玉带,身材修长而贵气,气势倒是和靖王有点相近,但明显比靖王那种装出来的高手风范扎实的多,站在哪里便犹如一尊权倾天下的巍峨山岳,单单是负手而立的侧影,便足以让万千宵小胆寒。 巷子里月色撩人,能看到人影的脸颊,但一张白色面具,遮挡了原本动人的容颜,只露出一双眼睛。 眼睛暗含精光,犹如两柄无坚不摧的寒锋利刃,夹杂着‘山下无敌’的绝对傲气。 骆凝哪怕和薛白锦是老闺蜜了,瞧见这双让人发自心底颤栗的双眼,心底还是一紧,下意识低头错开目光,缓步来到跟前: “你来了。” “让你等我,为何提前动身?” 薛白锦自幼伴做男儿身,出门在外注意仪态已经成了习惯,哪怕和骆凝说话,也是压着嗓音,听起来‘嗡嗡嗡’的,既邪气又霸气。 骆凝勾了勾耳畔的发丝,来到跟前站着,柔声解释: “行程安排好了,刚好和他们一起走,已经让萍儿给你留了口信……里面是太后和靖王,你怎么能跑来这里?若是被发现踪迹,朝廷怀疑你动机不纯,对南霄山来说可是灭顶之灾……” 薛白锦转过身来,因为身高和大笨笨相仿,低头看着青衣佳人,还真挺像个相公: “我不过来,怎么找你?明知我要过来,你就该在京城等着……” 骆凝不敢对视,就随意在左右打量: “好了,不说这些了,现在怎么办?你总不能悄悄跟在后面,若是身份暴露,我在京城就待不下去了,还害的夜惊堂也暴露暗桩身份……” 薛白锦不知为何,感觉从十几岁开始就粘着她的凝儿有点生分了,不过近一年没见,有这感觉也正常,她并未往心里去,开口道: “夜惊堂爬的太快,这种天骄不可能屈居人下,让他帮忙找玉玺和天子剑,他找到了也不会给平天教……” 骆凝眉头一皱:“你别乱说,夜惊堂品行端正、心怀大义,不喜名利权势,根本没有自己取天下的心思……” “这和取天下无关。就是因为他品行端正、心怀大义,才不会把玉玺天子剑给平天教。我平天教拿这些,是要用来复辟前朝。他知道用途,也知道后果,身为当代八魁,又不求名利权势,便是侠客。身为侠客,他岂会把这种会给百姓带来兵祸的东西,交给平天教?” 骆凝眨了眨眸子:“夜惊堂若是觉得不该起兵祸,自然有他的主张,你……” 薛白锦抬手制止话语,偏头看向骆凝: “他眼里有天下,我眼里也有。平天教该造反还是该受招安,我心中自由度量,难不成他有主张,我就得听他的?你怎么确定他看法就是对的?” 骆凝也知道是这么个理,想想只能道: “夜惊堂是我平天教的人,若是你们意见相驳,还互相都说服不了对方,岂不是要自家人打起来?” 薛白锦知道夜惊堂帮骆凝办了很多事,也不能让人家寒心,对此道: “事关天下,各有各的主张很正常。他不会把天子剑玉玺交给平天教,我便不会为难他去找。这次亲自过来,就是准备亲自去办这事。” 骆凝听见薛白锦不准备去王见王,她暂时不会露馅,心中一喜,但马上又闪过纠结,询问道: “你意思是让我和你一起去挖宝?” 薛白锦理所当然点头:“以前行走江湖,都是我们一起。你不陪着我,我一个人在沙漠闲逛不成?” “……” 骆凝早就和别人组队了,肯定是不舍得小贼,但她总不能现在就坦白闹离婚,想想只能道: “嗯……夜惊堂年纪小,但成长速度太快,我这领路人在跟前,可以确保他是我平天教的死忠;如果离开太久,让他一个人在京城当暗桩,很可能当着当着就被朝廷挖走了,所以……” 薛白锦平静道:“这些事我都想过,云璃十六了,也到了婚配之龄……” ?! 骆凝如遭雷击,眼神直接就是一冷: “薛白锦!” “嗯?” 平天大教主话语一顿,硬被骆凝这嗓子吼怂了,轻声道: “怎么了?” 骆凝昂首挺胸,心思急转: “女儿家终身大事,当由女儿家自己定夺,你对云璃来说,如师如父如母,难不成还想用云璃当筹码招兵买马?你怎么能有这种想法?” “……” 薛白锦面具下的嘴张了张: “我又没说强行许配。云璃机灵的很,让云璃跟着夜惊堂就是了,如果两人产生情愫最好,没有的话,以云璃的性格也能成为异性兄弟……话说你这么激动做什么?夜惊堂这么优秀的年轻人,还和云璃年纪相仿,世上估计找不到第二个更合适的女婿,你不希望云璃找个好相公?” 骆凝觉得越说越不对劲了,哪里回答的了这问题,转开话题道: “好了,先听你安排,我不敢离开久了,先回去了,待会和三娘打个招呼,明天就和你出去。” “行,我在镇子外等你,快点过来。” …… 第十五章 意外发现 天边泛起鱼肚白,冬冥部的驻地中陆续亮起灯火,早起的族人撑开了临街的摊子。 而位于后方的帐篷里,睡醒了的鸟鸟,肚子有点饿了,落在了床头,居高临下望着夜惊堂: “咕叽咕叽?” 床榻上,夜惊堂睫毛动了动,思绪清醒的第一时间,只觉神清气爽,长时间赶路的疲倦全数驱散,半个月下来可能是头一次睡的这般舒服。 夜惊堂轻轻呼了口浊气,睁开眼眸,瞧见鸟鸟倒着的圆脑袋,勾起嘴角笑了下,抬手轻轻把身上的胳膊移开…… 嗯?? 我身上怎么会搭着胳膊?! 夜惊堂瞬间清醒,略微回想——昨天和璇玑真人坐在床铺上梦游幻境,最后又躺着看星星,然后…… 然后就不清楚什么时间就睡着了…… 不是吧…… 夜惊堂暗道不妙,本来气色极佳的脸庞肉眼可见的一白,余光往往旁边打量,首先入眼的便是女子白皙无痕的绝色脸颊,墨黑长发以发带束起,就靠在两尺之外的同一个枕头上,微微低头都能亲到的距离。 虽然容貌气质无可挑剔,但女子睡相并不怎么柔雅,整个人趴在床榻上,右手和横在他胸口,手里还拿着块小日晷。 ! 夜惊堂身体微僵,悄悄往下瞄去——璇玑真人身上穿着白裙子,虽然滚的有点皱巴巴,但很完整,并没有什么春光乍泄的地方。 而他衣服也穿在身上,看起来昨晚也没发生什么,只是同床共枕睡了一晚上。 “呼……吓死我了……” 夜惊堂见此才如释重负,眼见璇玑真人还没醒,他怕引起不必要的误会,就想悄悄摸摸把胸口的手移开。 但还没来得及动作,就发现近在咫尺的陆仙子,慢悠悠睁开了眼帘: “嗯~……” 夜惊堂暗道不妙,怕被姑娘打死,反应奇快,迅速推开璇玑真人的胳膊坐起来,在身上摸了摸,而后转眼看向璇玑真人,眼神又惊又疑,一副‘受辱少侠’的样子。 ?? 璇玑真人睡的和夜惊堂一样舒坦,刚醒来脑子都是空白的,忽然发现夜惊堂睡在眼前,自然吓了一跳。 但她还没来得及斥责句“登徒子,你把我怎么了?”,就看到了夜惊堂恶人先告状的眼神,不由愣了。 两人四目相对,璇玑真人很快也回想起了昨晚的事情,继而慢条斯理坐起身,左右看了看,又抬手整理了下皱巴巴的裙子: “你这么看我作甚?我又没对你做什么,不小心睡着罢了……” 夜惊堂见璇玑真人没找他麻烦,心头暗暗松了口气,做出严肃模样,又摸了摸衣服: “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你怎么睡在我床铺上?” 璇玑真人其实也惊的不轻,只是心智过硬没表现出来罢了,她暗暗感知,确定自己还是黄花大闺女后,眼神示意被鸟鸟拱的乱七八糟的地铺: “你的床在那儿,什么叫我睡在你床上?我睡着了你就不能自己回去躺着,非得和我挤一起?” “我都不清楚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你说武艺比我高,你怎么不提醒我一句?” 夜惊堂回应一句后,没敢在这事上瞎扯,转身抱着鸟鸟起身: “天都大亮了,快起来吧,我先去洗漱了。” 璇玑真人微微点头,待夜惊堂麻溜钻出了帐篷,表情才显出几分怪异,先抬手揉了揉额头,又回头看了眼被两人弄得皱巴巴的床铺,轻声嘀咕道: “这什么破药……” …… …… 琅轩城来往行商太多,龙蛇混杂,夜惊堂要把太后娘娘和靖王倒过来,自然得提前摸清城内的局势,以免到时候人到了却对风险一无所知,导致出了岔子。 在冬冥部驻地吃完早饭后,梵青禾还没打探到囚龙瘴的线索,夜惊堂便和璇玑真人一道,再度当起了街溜子。 琅轩城不光聚集了西海各部的人,南北两朝的势力也不在少数。夜惊堂在城内转了半天,便发现了梁洲不少商会、帮派的踪迹。 其中洪山帮的驻地最大,有近一百多号帮众,摊位上卖的是梁洲土特产,但主要生意是和各部的当家谈长期合作,通过走私商道往各部运粮食、盐铁等等。 由于西海诸部急缺这些必需品,洪山帮等搞私运生意的势力,在琅轩城地位极高,各部族老基本上都是提着厚礼上门求着做生意。 夜惊堂身为黑衙指挥使,走私生意还是要查的,但在关外亮身份查走私,属于干涉他国内政,大魏还没霸气到这程度,为此只是在旁边摸底,记录帮会成员信息,打听走私物品的来源等等,以便回关内后追根溯源。 璇玑真人习武修道的天赋高的惊人,但查了十年没查到鸣龙图的下落,足可见办案能力的强弱,在这种摸线索的事情,基本上是跟在屁股后面带着鸟鸟瞎逛,鸟鸟负责胡吃,她负责海喝。 两人一鸟就这次从早上逛到下午,基本上把城里有哪些大势力、可能存在哪些高手都摸清了。 鸟鸟逛了一天,有点累,闹着要吃烤羊腿,夜惊堂便在街边的烤羊摊子上坐下,准备和璇玑真人吃个饭就返回驻地。 但两人正在地摊上吃饭之时,一阵马铃铛声,从街道远处传来,还伴随着喧哗声: “让让……” “带这么多货,这是哪家的商队?” “好像是梁洲黑旗帮的……” …… 夜惊堂闻声放下筷子,回头往街头查看,可见黑旗帮百余人的商队往这边走来。 因为他砸了一辆车,车队里的马车自然少了一辆;被揍了一顿的嘴臭和尚,穿着身僧袍骑在马上,看起来心情不是很好。 马侧挂着斩马刀的胡延敬,神色则和死了爹一样,穿过人群时偶尔还左右打量,看起来是在寻找夜迟部少当家的踪迹。 而梁王幼子东方尚青,可能也是第一次来琅轩城,此时离开了车厢,骑马走在护卫中间观赏着街景。 夜惊堂瞧见胡延敬到了,和璇玑真人小声说了下荒骨滩的事情,而后便一起暗中跟上了车队…… …… 琅轩城全是外来商客,自然少不了落脚住处,不过因为集会只持续三个多月,房舍数量很少,客栈全是临时搭建的小帐篷。 在黑旗帮商队入城的同时,城池外侧大红帐篷附近的一顶帐篷里,七八个男子围坐其中,中间小案上摆着临时画的地形图,旁边还有几样兵器。 曹阿宁手里拿着毛笔,在城池舆图上指指点点,说着: “我刚去看过,巡视的人大半调开了,这块地方是货仓,人烟稀少,东方尚青就住在货仓附近……” 许天应和几名老暗卫,都围在桌子前,听着晚上的作战计划。 而唐玉丹则站在帐篷门口,挑开布帘,看着远处满是莺莺燕燕的大帐篷。 等到几人话语告一段落后,唐玉丹才回过头来,插话道: “即入江湖,生死为疆,我们如今在外漂泊不定,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死路上,若死时膝下无子无女,说起来不孝。这瑶姬部在这里借种,里面姑娘漂亮不说,怀了身孕还不用男人养,虽然不跟男人姓,也不能去找儿子,但好歹也算留了点香火,要我来看,不如……” 唐玉丹说着说着,忽然发现帐篷里安静下来,五六个人都皱眉盯着他,便悻悻然停下了话语。 许天应脸色不悦,本想提醒师弟一句“男暗卫都是太监,早都绝育了,留什么种?”。 不过这话说起来,着实会让曹阿宁等人勾起心头痛处,许天应想了想只是道: “虎父无犬子,瑶姬部的男人,都是当劳力干杂活,她们自己都看不上,我等堂堂七尺男儿,又岂能让子孙沦为贱民?你若怕死而无后,大可找个地方隐居过普通人日子,没人拦你。” 唐玉丹被师兄骂一句,也反应过来帐篷里大半都是太监,来到跟前岔开话题: “开个玩笑罢了,聊正事吧。” 曹阿宁记事起就在宫里,对这些反而看的很淡,拿着毛笔继续在纸上勾画: “事前和胡延敬商量过,他晚上会让张玄邺带着人手去吃酒。东方尚青身边有十来个王府护卫,底子不错但不是我等对手,找到机会后,别真伤了东方尚青,吓唬即可。到时候对着张玄邺来一刀,手法要准,最好溅东方尚青一脸血,但别伤了要害,不然别想在左贤王手底下办事了……” 许天应是江湖人,眼看这师父投靠燕王,又落得横死京城的下场,其实对攀附权贵的事有点抵触,想了想道: “除开左贤王,我等就没有其他出路?” 曹阿宁笔锋一顿,略微想了想: “还有绿匪,但绿匪太神秘,根本不知道他们所求,加入他们就只能听命行事,指不定那天就被当弃子了。我在西海诸部跑了好多年,知道点门道,如果左贤王攀不上,咱们就去找找试试。” 许天应点了点头,也不再多说…… …… 时间转眼入夜。 冬冥部驻地不远处,停放百余匹骏马的营地内,丝竹之声从中心大帐传出,几名黑衣王府护卫,和巫马部的武人,在大帐周边来回巡视。 夜惊堂靠着过人身法,从暗处摸到了大帐附近,隐匿在一处马厩后方,侧耳倾听账内的动静: “尚青公子能亲自过来,着实给足了我巫马部颜面,但每年给王府送百匹白鬃马,数量实在太大,我即便拿得出来,北梁朝廷那边也不好交代;两朝通商的条款里面,只让买卖寻常马匹,白鬃马是战马的上上之选……” “巫族长有点太小看梁王府了,我父王麾下骑军三万,一百匹马丢进去连水花都掀不起。这些马匹,我是想送去云安,那边的王公贵子喜欢稀罕物件,马匹品种越是罕见价格越高……” …… 璇玑真人靠在夜惊堂身侧,认真听了半天后,开口道: “听起来,东方尚青真是来谈生意的。” 夜惊堂下午到现在,跟着东方尚青转了好几家部族的驻地,确实都在谈生意,也没感觉出东方尚青有什么问题,便回应道: “看来胡延敬确实是在欺上瞒下,私自偷运鳞纹钢。不知道他把卖家叫来了没有,待会等他一个人的时候,我过去问问。” 两人又等了片刻后,东方尚青便从大帐内出来,带着护卫离开驻地,登上了门口的马车,胡延敬则在马车旁边担任护卫。 夜惊堂见此,悄然来到街面上,自阴暗处尾随,想等着胡延敬回到落脚地后,来个阎王登门问问情况。 结果跟着车队走了一截后,夜惊堂余光忽然一动,发现极远处的有人往车队方向打量。 璇玑真人也有所感知,抬眼朝远处看去,却见那边是一排仓库。 琅轩城过来大量商贾,像是干皮草、草药等物,随意放置容易受潮,为此必须寄存在勾陈部提前搭建的仓库里。 两人今天摸过那边,仓库附近都是买瓷器的地方,所以那片区域也叫瓷楼,还修建了不少房舍,供豪商落脚,因为整个城里都是一人多高的帐篷,站在仓库上方就是一览众山小。 此时借着灯火余晖仔细打量,隐隐约约可以看见一个人影的轮廓,手里拿着根长筒,在打量东方尚青的车队,从鬼鬼祟祟的举止来看不像是王府的护卫,更像是跟踪盯梢的人。 璇玑真人见此稍显疑惑,询问道: “这是马匪在踩点?” 夜惊堂以走镖多年的经验来看,确实挺像,但琅轩城是西海诸部对外贸易的地方,出事吓跑商贾,对西海诸部来说是一损俱损,为此连互为世仇的部族勾,都能在这里和平共处,马匪跑来这里闹事,那估计是不想活着走出琅轩城了。 “不清楚,先过去看看情况。” 夜惊堂见商队走得慢,便没有再尾随,让鸟鸟升空侦查情况,他则和璇玑真人一起,犹如两道鬼影般穿过嘈嘈杂杂的集市,前往了人影所在之处…… 第十六章 这不巧了吗 如霜月色洒在两栋库房之间的狭窄巷道里,数道人影手持兵刃靠在阴暗角落耐心等待。 唐玉丹手持望远镜,趴在仓库屋脊上,遥遥望着远处的车队,低声开口: “最多一刻钟就到,周围没有闲杂路人,各自就位,速战速决。” 许天应等人闻言,悄然出了暗道,隐匿在了小街两侧的飞檐上方或者杂物堆里。 勾陈大王已经提前打过招呼,仓库今夜封了门,巡逻人员也被临时抽调走,仓库之间的小街上没有任何人迹;而胡延敬待会会专门绕近路从这里经过,不出意外的话,曹阿宁等人的‘入职考核’很快就能完成。 但可惜的是,这一切全落在他人眼底。 小街不远处,另一栋仓库的屋脊上。 夜惊堂略微探头打量小街,眼底显出了几分凝重,低声道: “这群人武艺看起来都不低,要是为刺杀梁王幼子而来,胡延敬肯定拦不住。” 璇玑真人并排排趴在跟前,也是同样看法: “这些人令行禁止整齐划一,看起来不像是江湖人,更像是朝廷培养的死士。我估计是北梁朝廷派的人,刻意在琅轩城杀梁王幼子,让西海诸部和梁王交恶,还能借这个由头敲打西海诸部,这是一石二鸟之计……” 夜惊堂微微颔首,觉得这个说法有道理。 如果只是寻常马匪不长眼劫东方尚青的道,他根本不会管梁王儿子的死活。 但北梁想以暗杀东方尚青的方式,让西海诸部和大魏敌对,那情况就不一样了,作为黑衙副指挥使,他撞见了要是不破坏北梁用心险恶的计划,那就等于玩忽职守。 夜惊堂略微琢磨,觉得该把这波刺杀扼杀在摇篮里,便抬手示意璇玑真人去右边,他则提着螭龙刀,俯身顺着屋脊向前摸行,准备先行解决掉这队专业杀手。 但夜惊堂刚摸到附近,却又愣了下。 来这里埋伏的杀手有六人,分散在小街两侧各处,其中一人便趴在仓库的房顶上。 借着月色看去,可见那人身材高瘦,身着夜行衣,背后背着把黑布包裹的兵器,从形状来看像是剑或者直刀。 这打扮很常见,但夜惊堂上次在京城,抱着凝儿躲在停尸房床底下,遇到过一个这样打扮的黑衣人,体型、兵器等等都一模一样,绝对是同一个人。 夜惊堂记得,那个黑衣刀客是邬王手底下的人,邬王事败后没归案,也该潜逃了,跑到这里来杀梁王儿子作甚? 夜惊堂本来还想摸过去逐个暗杀,瞧见这似曾相识的身影,又示意璇玑真人稍安勿躁,而后改为无声无息摸向黑衣刀客背后…… …… “唧唧唧……” 夜色寂寂,能清晰听到墙角下的虫鸣。 曹阿宁背着直刀,如同等待猎物出现的黑豹,耐心匍匐在房顶上,心头还在暗暗推演着作战方式,比如该怎么动手、说些什么,才能把东方尚青吓尿,从而让其对英勇护主的胡延敬既往不咎。 说起吓人,曹阿宁不免想起了几月前在京城停尸房,被夜大阎王一嗓子吓出僵直反应的事情。 那经历堪称噩梦,他至今都没想通,夜大阎王为什么藏在在停尸房,还出现在他背后。 从那之后,他每天都在疑神疑鬼,哪怕明知道背后没问题,都要回头看看求个心里安慰。 回想起此事,曹阿宁便又感觉背后阴风阵阵,似乎有一双勾魂索命般的眼睛,正盯着他后脑勺,还在耳畔轻声低语“我是差人”,以至于脊背发凉浑身都是鸡皮疙瘩。 曹阿宁知道这是心理阴影,但车队还没来也不着急,便回头看了看,想驱散心底的不安。 但这一看,却发现背后丈余开外的房顶上,真有个身着黑袍的人影看着他。 人影左手提着黑布包裹的长刀,身着水云锦质地的黑袍,长发以黑色发带束起,剑眉星目极为俊朗,可谓‘骨重神寒天庙器、亦狂亦侠亦温文’。 ? 曹阿宁看到这张终生难忘的脸庞,觉得自己这段时间东奔西跑,压力可能确实有点大,都出现幻觉了。 他抬手揉了揉眼睛,再度仔细看去…… !! 晴天霹雳! 夜惊堂如今已经步入天人合一之境,实力和往日云泥之别,悄然摸到黑衣刀客背后丈余距离,自认对方不可能发现任何气息。 瞧见这黑衣刀客忽然回头,夜惊堂一愣,还以为自己误判了对方势力,下意识保持了距离。 于是两人就对视了一瞬。 曹阿宁擦了擦眼睛后,发现背后的夜大阎王没消失,眼底的疑惑化为了惊悚,反应过来后便猛拍屋脊,身形弹起往小街另一边狂奔。 飒! 但也是在这一瞬间,夜惊堂已经上前,后发先至,直接单手抓住了曹阿宁的右脚踝,往后猛地一砸。 嘭! 哗啦—— 曹阿宁刚刚跃出飞檐,整个人便在空中骤停,继而便被强行拽回来,砸在屋顶之上,撞出一个大窟窿,碎瓦横飞间摔进了下方仓库里。 而随着异动出现,藏在对面的许天应察觉不妙,冲天而起身如猎鹰扑兔,一爪直接扣向夜惊堂后脑。 许天应作为陆截云嫡传徒弟,武艺绝对不容小觑,但和夜惊堂显然差着重量级。 夜惊堂听到背后破风声袭来,连头都没回,直接侧身偏头躲开凌厉一爪,继而右手上抬抓住了许天应的胳膊,顺势往下砸入窟窿。 嘭—— 摔入货物堆里曹阿宁,刚刚从地上弹起,就被从天而降的许天应砸了个结实,两人再度摔进货架之间。 哗啦啦—— 而余下杂鱼,发现房顶出现异动,本来还想上前驰援,发现许天应竟然一个照面都没撑住,骇的是肝胆俱裂,二话不说掉头就往四方飞奔,结果还没看清怎么会事,就被璇玑真人用铜钱当空打晕摔在了各处。 夜惊堂瞬间放倒两人后,提着刀轻飘飘从破洞中跃下,落在了货物堆积如山的库房内。 踏~ 脚步落地,刚刚掀起风波的库房,又陷入了死寂。 许天应只是一次交手,就知道遇上了绝对打不过的强横对手,摔在地面后没有再反击,而是双手下垂保持应敌之姿,如临大敌看着夜惊堂。 曹阿宁一摔一砸之下,直接被砸出了内伤,从地上艰难爬起,连忙抬手: “大人且慢!” 夜惊堂为了搞清这些人身份,才没下杀手,不然一个照面就是一死一重伤。他提着刀站在库房里,看向曹阿宁: “你还真是阴魂不散。” 我他妈阴魂不散?曹阿宁捂着胸口,差点一口老血喷出去,他低声道: “夜大人,在下无意冒犯,上次过后,已经安分守己躲着大人走了,真不知道怎么会又撞上大人。我曾经是大内暗卫,给朝廷尽了不少忠,而后煽动邬王和燕王世子造反,也算给圣上排忧解难……” ? 夜惊堂皱了皱眉,没有听这些胡说八道,冷声询问道: “谁指使你们来暗杀梁王之子?” 曹阿宁以为夜惊堂是暗中保护东方尚青的人,连忙道: “误会!这不是暗杀,就是逢场作戏。黑旗帮的胡延敬,被东方尚青怀疑,想来个苦肉计,博取东方尚青的好感,所以让左贤王帮忙安排一场刺杀。燕王世子倒台后,我等无处可去,就想去左贤王麾下混口饭吃,他们让我们先办件事交个投名状,我等才过来陪着演个戏……” “?” 夜惊堂觉得此人不像是胡编乱造,想了想道: “鳞纹钢的买主,是左贤王?” “这个我不清楚,不过胡延敬暗地里是左贤王的人。我和各方势力都有接触,连绿匪的情况知道些,活着比死了有用,夜大人只要放我一条生路……” “你知道绿匪的底细?” 曹阿宁连忙道:“我十年前从京城逃出来,一直在天南海北游历,曾在西北大漠遇到过几个人,非常神秘,我不清楚底细,但是经过他们引荐,才找到绿匪在大魏的接头人,从而联系上邬王,做成后来的事情……我怀疑绿匪的老巢就在西北,我可以带夜大人去找,说不定能找到。” 夜惊堂觉得这消息和没有区别不大,正思索间,璇玑真人从仓库上方跃下,落在了跟前。 璇玑真人白纱蒙面,扫了两人一眼: “曹阿宁,曹公对你极为器重,把你当义子培养,不曾想短短十年下来,你变成了个逐名求利贪生怕死之徒,若是曹公看到,恐怕会很失望。” 在女帝登基前,璇玑真人就成了姐妹俩的师父,所以肯定见过曹阿宁。 曹阿宁也认出了璇玑真人,对此开口道: “义父对我已经很失望了,但我没办法。残废之躯,想像普通人一样活着都是奢望,宫里也容不下我,我除了逐名求利又能如何?” 太监离开宫廷,本就没了任何指望,璇玑真人也没说什么,又看向了旁边的许天应: “你是陆截云嫡传徒弟,在燕州颇有侠名,不该受师父连累走上不归路。现在我给你个将功补过的机会,让你有朝一日可以重返燕州,你意下如何?” 许天应从一开始就反对陆截云铤而走险,只是师父命不久矣没办法了,他才不得不跟着,见璇玑真人开这口,他拱手道: “师命难违,若朝廷肯给许某一个重新做人的机会,许某定当以力报之。” 璇玑真人微微点头,继续道:“你不是要给左贤王交投名状嘛,继续办事即可,事后混入左贤王府,帮朝廷提供北梁边军的情报。陆截云参与过行刺圣驾,左贤王应当不会怀疑你身份。” 夜惊堂听到这话,微微皱眉: “他们去了左贤王府不照办怎么办?” 璇玑真人平淡道:“北梁在我们这边埋的也有暗桩,若是不照办,到时候故意漏点情报出去,说他们是朝廷派过去的谍子即可。曹阿宁暗卫出身,又搞垮了邬王,说他是圣上特意安排的人,北梁应该深信不疑,到时候不用我们动手,左贤王自会让他们求死不能。” 曺阿宁听到这‘反间计’,脸都黑了,毕竟大魏要是真这么干,以他搞垮两王爷的惊人履历,世上就没有哪个势力会让他活着,这是把所有后路都给斩断了。 而夜惊堂觉得这法子确实可行,能物尽其用总比一刀杀了好,便没有多说,转而询问道: “你说的绿匪老巢,大概在什么位置?” 曹阿宁回应道:“曾经在沧沙河附近遇见,具体位置我也不清楚。” “你可还知道其他重要消息?” “嗯……前些天在左贤王麾下门客那里,听到胡延敬说,夜迟部还有后人在世,而且很厉害。这股势力我等以前没听说过,夜迟部最后一任天琅王被左贤王李锏所灭,和左贤王有大仇,左贤王接下来肯定会对付此人。夜迟部在西海诸部尚有余威,能为朝廷所用,夜大人要找的话,可以去找胡延敬,说不定能找到……” 夜惊堂聆听完后,点了点头,也没多说,等璇玑真人和两人说了传递情报的方式后,就摆手道: “行了,去办事吧,以后最好别心怀侥幸,举头三尺有没有神仙不知道,但肯定有我夜惊堂,我要找你们真不费多少工夫。” 曹阿宁连续撞阎王爷,对这话深信不疑,想想又道: “左亲王府让我们陪胡延敬演苦肉计,车队马上到了,要是事情没办成,我等肯定进不了左贤王府……” 夜惊堂把曹阿宁打的站都站不稳,其他四个杀手也被打晕了,靠许天应一个人,真不好对付胡延敬外加一堆王府护卫,为此他很体贴的道: “你们即刻离开琅轩城,苦肉计的事本官帮你们解决。” …… …… 咕噜噜…… 奢华马车穿过嘈杂集市,逐渐来到了瓷楼仓库附近。 八名王府护卫走在马车前后,东方尚青坐在车厢里,正不悦说着: “真是一帮蛮子,看本公子年轻,便胡说八道漫天要价,废了半天口舌就谈成了一家……” 胡延敬走在车厢外,此时自然是没心思听这些,余光一直在仓库周围打量,等着杀手从街边冒出来。 此次‘刺杀’,是左贤王府一手帮忙安排,他经常来琅轩城,提供的地点、时间,但曹阿宁等人该用什么方式出现,还真不清楚,为此谨小慎微的样子也不是作假。 待走到黑灯瞎火的小街附近,周边没了任何人迹,胡延敬知道刺客要来了,为了让东方尚青觉得他是可用之人,在没看到任何风吹草动的情况下,他便勒马抬起右手: “慢!” 马车当即停下,周围的八名王府护卫,见此也谨慎起来,左右打量。 东方尚青见马车停下,挑起帘子露出脸来,询问道: “怎么了?” 胡延敬双眸锐利,犹如久经沙场的老将: “气氛不对,公子当心……” 轰隆—— 话音刚落,马侧右侧仓库的墙壁便传来一声巨响。 砖石墙壁先鼓胀而后炸开,一道身披兽皮大衣、头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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