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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起初是上古时期的部落巫师,负责祭祀占卜治病驱邪;后来始帝一统天下后,这些巫师就有了‘祝宗’的正式官职。 哪怕时至今日,这类官职依旧存在,道教就源自上古巫鬼道,为此国师吕太清,其实就是担任着的类似官职,只是当代对怪力乱神之说不在那么迷信,已经没了上古时期那种影响力 后来大河改道,这些人没有迁徙留在了当地,变成了小部落,后来又陆续有人加入,慢慢演变成了各大部。 每当有人称王的时候,各大部就是西北王庭门阀士族;没人当家的时候,就各自为政,如此分分合合已经持续了上千年,上次被打散,就在几十年前。 出于这些历史原因,冬冥部肯定不算蛮族,而是上古遗老,衣着服侍配饰都相当华丽,艺术造诣很高,和大魏常见服饰虽有不同之处,但还是能找到同宗同源的地方。 夜惊堂在案后就坐,酒过三巡之后,帐内歌舞停了下来,门外传来了脚步和铃铛声。 叮铃铃~ 帐内谈笑的族老,见此坐姿端正了几分。 夜惊堂放下酒杯,转眼看向大帐外,却见一队人从外面走了进来。 后面是四个冬冥部打扮的女子,而前方则是个老婆婆,身上穿着一袭黑色裙子,腰间挂着一串铃铛,看起来年纪比较大了,佝偻着腰,手里还杵着根拐杖。 “桂婆婆。” 梵青禾见状,便从主案后起身,来到门口扶住了老婆婆的胳膊,示意已经起身的夜惊堂: “这位就是我说的夜公子,您看看。” 夜惊堂还有点不明所以,起身打量老婆婆一眼后,询问道: “这位是?” 梵青禾看起来还有点紧张,微微抬手示意夜惊堂不要言语,让老婆婆仔细看看。 夜惊堂自然也不好多说,只是有的尬的站在案后,让老婆婆审视。 黑衣老婆婆,杵着拐杖仔细端详片刻后,又把目光望向杵在旁边的璇玑真人,开口道: “这姑娘我见过,十年前来冬冥山偷雪湖花,被老祝宗发现,追了几十里地没追上……” ?? 此言一出,本就安静的厅内,化为了死寂。 夜惊堂眼角抽了下,余光瞄向看起来人畜无害的水水。 而梵青禾则是脸色一黑,眼神意思估摸是——没看出来,你这妖女还是惯犯,十年前就打过我冬冥部的主意…… 璇玑真人心智相当强横,面对众人异样的目光,半点没脸红尴尬,只是含笑回应: “当年有急用,只是过去看看,也没拿什么东西。得罪之处,还望夫人见谅。” 梵青禾早体会过这妖女的厚脸皮,拿其毫无办法,也不想在这些陈年旧事上多费口舌,把老婆婆扶到主案后坐下,和夜惊堂介绍道: “西海各部会通婚联姻,桂婆婆是六十多年前下嫁到冬冥部的公主,父亲就是第二任天琅王。” “哦……失敬。” 夜惊堂听到这话,也颇为意外,拱手行了一礼,也在暗暗打量桂婆婆的长相,只可惜年纪有点大,根本看不出什么。 桂婆婆在案后坐下,把拐杖横放在膝上,打量着夜惊堂: “你既然姓夜,又能用天琅珠,十有八九便是我夜迟部的后人。不过我嫁过来的时候年纪小,末代天琅王继位时西北王庭已经快散了,自身难保四处寻求部族存续之法,我只在幼年见过一面,没法确定你是嫡系还是旁系。” 夜惊堂对自己来自何处,其实并不是非常在意,不过了解下也没啥坏处,就询问道: “当年部夜迟部是如何倒的?外面只说西北王庭向北梁称臣,而后反叛被剿灭,并没有太多史料流传出来。” 桂婆婆稍微沉默了下,才摇头一叹,说起了过往: “陈年旧事了。一百多年前,夜迟部只是天涯海角的小部族,族内不过几千人,常年被各大部排挤。后来一个族人,跑到了冬冥部学艺,精通了药理,在雪湖花开的时候,运气好又抢到了两斤雪湖花,然后就逃回了族内,研究出了天琅珠。 “当时族长武艺本来就高,通过天琅珠淬筋锻骨后,直接成了大宗师,用了十几年时间壮大夜迟部,和四大部结盟,重新组建了西北王庭,最强横时手下三万天琅骑,能逼的南北两朝休战共同应对西北的压力。 “但可惜的是,西北王庭传到我父王手上时,过于冒进,趁着大燕末年局势混乱,和北梁结盟,想要共取南朝天下。 “北梁心机很深,知道吞不下南朝,在父王出兵后,直接毁约,转头就杀来了西海诸部,重创后方空虚的各大部,直接打掉了几十年的积累,导致西北王庭再无和南北两朝分庭抗礼之力。” 桂婆婆说到这里,又叹了一声,望向了在坐诸人: “如果只是如此,西北王庭尚能固守苟延残喘。但北梁很毒,派诸多高手深入后方,几乎杀完了夜迟部的药师,给下任天琅王准备的天琅珠、药方等等,全被北梁朝廷劫走。 “天琅珠北梁人用不了,便以此为要挟,让我父王称臣归降;我父王没答应,但年事已高,战场上又留下暗伤,没多久便病故了。末代天琅王继位,没有天琅珠淬筋锻体,西北王庭国力也大不如前,内忧外患之下,只能向北梁称臣纳贡,换取一时太平。 “大概三十多年前,北梁彻底翻脸,污蔑末代天琅王谋逆,派兵大军再度攻入西海诸部;末代天琅王向南朝求援无果,只能集合所剩兵马,在天琅湖畔破釜沉舟一搏。 “但当时西海诸部人心已经散了,仗一开打,各部就跑的跑、降的降,末代天琅王只能携族内亲兵撤退,后来据说被左贤王李锏追上,千余族人在燎原独挡北梁千军万马,打了一天一夜,族内没有一人叛逃,但直至全族尽灭,西海各部都没有一家来驰援。” 桂婆婆说这段的时候,明显有点火气。 梵青禾对此道:“当年北梁兵马已经到了冬冥山附近,老祝宗若出兵驰援,冬冥部也是同样的下场,只能以自保为主。” 桂婆婆抬了抬手:“局势如此,也怪不得谁。但当年各部若肯齐心合力死战到底,何至于落得如今年年纳贡吃不饱穿不暖的下场?冬冥部在山里挖十斤药材,北梁朝廷敢收走九斤,闹了灾荒就给点陈粮打发,我们还得感恩戴德……” 璇玑真人在旁边听到这些,心里自然有同情,但实际上换大魏来也得如此,毕竟史书上已经写明,西海诸部自认是大梁朝的正统传承,骨子里就想收复南北两朝的‘失地’,只要强盛起来,对南北两朝来说完全是梦魇。 而夜惊堂听到这些,心中也颇为感叹,稍微思索了下后,还是先询问起正事: “囚龙瘴也是夜迟部的药师当年研究的?现在还有什么人会?” 桂婆婆回忆了下:“囚龙瘴在天琅珠之后被研究出来,因为用在攻伐之上,会制造此物药师一般随军出去,躲过了甲子前那场偷袭。如果现在还有会制作此药的人,只可能是西北王庭覆灭后,残存的药师流落到了某些部族或北梁那里。冬冥部内没有会配囚龙瘴的药师,想查这个得向其他部族打听。” 梵青禾对此道:“夜公子放心,我已经吩咐了人去查,只要囚龙瘴出自西海诸部,就肯定有消息,耐心等两天即可。” 夜惊堂听到这里,便也不再多问,又闲聊几句,吃完饭后,就和璇玑真人一起起身先行离开的大帐。 而在夜惊堂离开后,梵青禾才皱了皱眉,转头询问道: “桂婆婆,你没法确定夜惊堂是不是天琅王的儿子?” 桂婆婆轻轻叹了口气:“能用天琅珠,只可能是夜迟部的族人,我夜迟部强者为王,是旁系还是嫡系有什么区别? “不过夜惊堂就算是我夜迟部的后人,自幼在大魏长大,骨子里就是大魏人,你现在把他拉出去,让各部族长俯首称臣认他当天琅王,各部凭什么服他?而且他当了天琅王,转头就带着兵马投靠大魏怎么办?” “……” 梵青禾听到这个,想了想觉得也是——西海各大部谁也不服谁,想要当领头人,血脉只是名头,最关键的还是让人臣服的本事;而且西海诸部要的是独立,夜惊堂是大魏女帝宠臣,看起来还忠心耿耿,这要是让他当了天琅王,他身在西海心在魏,一门心思想给女帝送个大礼当聘礼,她不是把底裤都赔进去了。 “那现在怎么办?” “先和各大部通通气,让他和各部接触一下,看看他为人处世的能力如何、有没有一统天下的野心。如果既无能力也无魄力,选他当万部共主组建王庭,只会给各部引来一场浩劫。” 梵青禾微微点头…… …… “地道驼峰肉,走过路过都来看看啊,肥而不腻……” 琅轩城处于干旱地区,哪怕已经到了秋季,白天的太阳也比较毒,为此到这里参与集会的人多是晚上活动,临近晚上十一二点,街上依旧人满为患。 夜惊堂在冬冥部的驻地吃完饭后,因为初次来关外,并没有直接回安排的帐篷休息,而是和璇玑真人一道,带着鸟鸟出来逛逛夜市。 常言民以食为天,琅轩城近十万人聚集,肯定缺不了美食街,虽然环境较为简陋,远比不上关内城镇里的小街,但各种美食确实让人眼花缭乱。 不光有西海各大部的美食,大魏、北梁的特色菜基本上都能找到,甚至还看到一家买烤虫子的摊位,不光夜惊堂,连鸟鸟都看的直摇头。 璇玑真人带着帷帽,方才喝了不少还有点醉醺醺的样子,走在夜惊堂身侧,见鸟鸟满眼嫌弃的模样,调侃道: “你不是鸟吗?还不喜欢吃虫子?” “叽叽……” 鸟鸟连忙摇头,从毛茸茸的肚子里面探出大爪爪,示意自己是猛禽,然后就望向了远处的驼峰肉摊子。 刚才鸟鸟在大帐里胡吃海喝,都吃圆了,夜惊堂怕鸟鸟胖的飞不动,自然没再给它来盆驼峰肉,只是和璇玑真人闲逛消食。 大概走了两刻钟后,两人一鸟来到了琅轩城南侧。 琅轩城虽然没了建筑,但曾经的格局,和当代的城池区别不大,南城中心本来是皇城所在的位置。 如今虽然早已没了建筑,但地上依稀还能看到高出地面一截的台子,从布局来看应该是以前宫殿的台基。 台基上方修建了些临时房舍,附近扎了个大营,里面有千余号穿着皮甲、携带刀枪的人在其中休息,而一处房舍里,还有不少商贾在外面排队,登记交钱。 夜惊堂本以为这是无法之地,瞧见此景略显意外: “这里还有官府?” 璇玑真人扫了眼挂在营地外的旗子,对此解释道: “万部集是西海诸部贸易的重要场合,十来万素不相识的人聚集在此,若是没规矩,早就乱成了一锅粥。那是勾陈部的驻地,城里的治安、垃圾清运,都由勾陈部负责;来这里摆摊位的商贾,也得给他们交银子。” 夜惊堂上次听梵青禾说勾陈大王有点怂,见此询问道: “这可不是一笔小钱,勾陈部能独占,是势力比较大?” 璇玑真人双手负后,做出世外高人的模样: “勾陈是天神,别名麒麟,位居天地中央,刚猛凶恶,喜欢杀戮,主掌兵戈,上古时期的大司马,专门负责打仗,所以信奉这位神祇。 “大梁朝覆灭后,没迁徙的将门和军队,抱团凑在了一起,形成了勾陈部,族内都是代代相传的战士。 “像是冬冥部,靠医药巫术出名,反心再大也掀不起太大风浪,而勾陈部和巫马部不一样,俩凑一块就是一支精骑兵,为此可能还被挑拨离间了,据说勾陈部的一个族长杀了巫马部的族长,巫马部的人又杀了回去,弄得两家成了千年世仇,想要整合西海诸部,最大的问题就是把这两家揉到一起……” 夜惊堂聆听完这些解释,若有所思点头: “原来如此……意思是勾陈部是西海诸部里面最能打的?” 璇玑真人点了点头:“勾陈大王司马钺,在北梁十大宗师里面位列第六,我在大魏也是老六,所以实力应该和我差不多。人家只是打不过左贤王李锏,收拾你想来还是轻轻松松。” ? 夜惊堂听到这话,有点不满意了: “我现在伤好了,要不咱俩找地方比划一下,让我试试陆仙子深浅?” “……” 闲庭踱步的璇玑真人,听见这话眨了眨眼睛,顿住脚步把帷帽挑起来,露出似醉非醉的桃花眸,看向夜惊堂: “夜公子,你想试我哪儿的深浅?” “我……嗯?” 夜惊堂硬是被这话弄得愣了下,反应过来后,就目露错愕。 “呵~” 璇玑真人把帷帽帘子放下,接过鸟鸟放在肩膀上,若无其事继续在灯火通明的小街上闲逛。 夜惊堂被璇玑真人一个荤笑话弄得有点无语,想想又追上去: “陆仙子,你是靖王师尊,言行举止还是要稳重些……” “酒后戏言罢了,玩笑都开不起?我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 “你是道士!” “不都一个意思,反正嘴上口花花,心如止水。你可不一样,表面上像个正人君子,私底下却搂着两个姑娘睡觉,心花的很,我不过开句玩笑,你脸都红了,脑子里不知在想些什么……” 夜惊堂抬手摸了摸脸颊,蹙眉道: “有吗?” “叽。” “估计是刚才喝酒喝的……” “切~……” …… 第十三章 街溜子 琅轩城深处,一栋房舍内。 房舍为临时修建,不算高但规模相当大,为平时西海各大部的负责人开会的地方,而后方则有居所,供琅轩城当前的负责人居住。 琅轩城没有律法,人员来自天南海北,背景不是洪山帮这种江湖巨头,就是诸王这种一方诸侯,想要让所有人都守规矩,出了事听从调节,就得有一个威望绝对高的人在这里坐镇,不然这集会根本就办不起了。 夜色已深,干净素洁的房舍周边,全是身着皮甲提枪巡视的武卒。 后方的一栋院子里,挂着两盏灯笼,一道人影站在屋檐下,手里拿着纸张仔细查看。 人影身材相当魁梧,穿的是一身黑色皮甲,看起来像个将领,不过没有戴头盔,花白头发以发带束起,双眉上翘锐利如剑,背后的房间中央,还横放着一把长柄偃月刀,刀身铭刻麒麟纹,在灯光下散发出幽寒色泽。 西海诸部地域太大,地广人稀其中不乏高人隐士,但司马钺作为勾陈部的族长,又位列大宗师,毫无疑问是西海诸部当代的掌控者。 如果不是北梁朝廷警告过,现如今恐怕已经开始与各部结盟,开始尝试重新整合万部,成为西北王庭的新王了。 司马钺年近六十,说起其生平,也称得上大起大落——自幼出身在勾陈部,当时西北王庭还在,他是当朝大司马的嫡孙,家里掌控着西北王庭的主力军,背景堪比大魏京城的王赤虎。 为了团结考虑,司马钺六岁起就去了王宫,和末代天琅王一起读书识字学艺,而师父就是老天琅王。 在二十多岁时,自幼一起长大的兄弟成为了新的天琅王,而他也披甲挂帅,成为了西北王庭的大司马。 后来西北王庭覆灭,司马钺也落魄过一段时间,但勾陈部底子尚在,没多少年就重新站稳了脚跟;而没了天琅王,勾陈部反而重新了西海最强部族的位置,加上司马钺凭借过人本领打进大宗师,地位甚至比昔日还高出一截。 但司马钺并没有天琅王当年一言九鼎的威信,毕竟他能有现在的地位,是因为对北梁需要西海诸部有个听话的人当领头羊,并未对他着重打压,而非他靠能力赢得了各大部的心悦诚服。 司马钺在看了片刻纸张后,收入袖中,在门前开口: “阿龙,进来。” 踏踏踏—— 很快,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从门外快步进来,走到跟前道: “爹,有吩咐?” 司马钺负手而立,稍微沉默了下,开口道: “梁王的儿子这两天就会抵达,住处安排在瓷楼一带,到时候把附近巡逻盯梢的人调开,别惊扰了贵客。” “嗯?” 司马龙听见这话,明显是有点疑惑,不过并未多问,点头道: “明白了。对了爹,冬冥部好像私下在派人打听有关囚龙瘴的线索。囚龙瘴卖给了陆截云,被拿去杀大魏皇帝,听传闻失了手。冬冥部怎么会忽然查起这个?” 司马钺微皱眉,想了想道: “冬冥部对这种奇毒向来感兴趣,可能是听闻了大魏京城的消息,在派人打探。不用搭理,去安排自己的事即可。” “是……” …… …… 琅轩城作为万国交易市场,处处都是其他地方难得一见的稀奇物件,不光有正常的各地特产,还有很多北梁鬼才研究的‘科技产品’,有千里镜等工具,也有暴雨梨花针等奇门暗器。 夜惊堂逛了半天,甚至在一处摊位上,甚至看到了块‘日晷’。 其造型就是块比铜钱大一圈的小盘盘,黄铜质地,两面都嵌着透明度极高的水晶石,正面刻有十二时辰和刻度,有只微雕金蟾吐着舌头,指向亥时一刻,还在缓慢旋转;背面则是指南针,整体看不到任何拼接缝隙,也找不到上发条的地方,构造可谓精巧至极。 夜惊堂在摊位前驻足,把小日晷拿起来打量几眼,又看了看天色,眼底颇为意外: “这东西能一直转?” 摊位里面坐的,是个看起来颇为市侩的中年商贾,手里摇着把大魏江州流传过来的文扇,得意说道: “内有机关,带在身上走动就不会停,只要不乱摔,能用到送你走。” “这东西是谁造的?” “此物为四圣之一仲孙锦亲手研制,门内高徒打造,下面刻有匠师姓名,如假包换。因为是闲时玩乐之作,世上根本没几块,兄弟要是有兴趣,给你个人情价,一百两银子,往后出了问题可以来燕京万宝楼,无偿帮你联系匠人修。” “……” 夜惊堂拿着铜日晷,觉得这东西确实有大用,虽然一百两银子不是小数目,但还是掏银子买了一个。 璇玑真人待离开摊位后,就把小日晷拿过来把玩,打趣道: “这东西材质不稀奇,在北梁京城最多卖十两银子,你还真是财大气粗。” “这东西值钱的不是材质,是构思,我还真没料到北梁有人研究这东西。” 夜惊堂走了一截后,询问道: “仲孙锦是北梁四圣之一,还搞这些?” “仲孙锦传言是墨家门徒,不但武艺深不可测,机关造诣更是举世无双,和他交手,根本想不出他能掏出什么东西。这种简单物件,范九娘都弄得出来,我估计不是他老人家的手笔,只是千机门一个徒弟随便弄得。” “哦……” 夜惊堂点了点头,本想把自己的小宝贝拿回来,结果发现璇玑真人看了几下,就把小日晷收进了怀里,还很礼貌的说了句: “借我玩两天,夜公子应该不会介意吧?” 夜惊堂又不能把手往璇玑真人怀里伸,自然不介意,只是叮嘱道: “小心点,要是玩坏了,你帮我拿去燕京修。” “知道啦。” 两人在街头闲逛,虽然夜惊堂保持高人风范,想着只是陪璇玑真人转转,但琅轩城吸引男人的物件实在太多了,特别是一个书摊,上面竟然卖的有北梁那边的杂书,都是完全没看过的全新版本。 夜惊堂路过书摊之时,双手握了握,也不知用了多大的毅力,才忍住冲动,没当面拿起了翻翻。 好在璇玑真人知道夜惊堂的小爱好,这时候也没妨碍夜惊堂追求自己的小爱好,刻意带着鸟鸟来到了一个卖鸟笼的摊位上打量: “老板,有没有能装它的大笼子?” “叽叽叽?!” …… 而夜惊堂则趁此机会,来到了书铺前,挑选了几本看起来文笔不错的闲书。 两个人就如此兜兜转转,逛了近半个时辰,才转了琅轩城的一小部分,硬把鸟鸟都转饿了。 夜惊堂见时间已晚,便和璇玑真人一道折返,先在驼峰肉摊子上饱餐了一顿,满足了鸟鸟的小念想,而后才返回冬冥部驻地。 冬冥部所在的中心区域,属于大部族的地盘,不做小买卖,后半夜人少已经闭市,只剩些许武人在各部驻地周边巡逻。 夜惊堂在冬冥部族人的带领下,来到歇息的帐篷,结果发现梵女王真的有点记仇,根本没把璇玑真人当客人对待,安排的帐篷倒是很华丽,但里面就一张大床榻,然后角落弄了个毯子当地铺,算是丫鬟的住处。 璇玑真人进入帐篷,瞧见这精心准备的布置,有些不满: “你好歹是客人,她怎么能让你睡地铺,真是没半点待客之道。” “嗯?” 夜惊堂本来还想帮梵女王解释两句,听见这话都愣了,想要说什么,但好像说啥都没意义,就点头道: “没事。我睡觉不挑地方,天色不早了,早点歇息吧。” 说着就进入大帐篷,取来烛灯,在地铺上坐了下来。 璇玑真人见此,慢条斯理来到床榻前打量: “床挺大的,睡两个人都不挤,你就没啥想法?” 夜惊堂整理的床铺,面对这种调侃,只是随意道: “陆仙子要是觉得睡床不舒服,咱们可以换一下,你来打地铺。” 璇玑真人见夜惊堂不上套,也就不说了,又转身往外走去道: “你睡床吧,我去睡梵青禾那婆娘,敢让我打地铺……” 夜惊堂动作一顿,转过头来:“在人家地盘,还得让人帮忙,你还是得有点敬畏之心,打打闹闹让人属下听见,梵姑娘多没面子。 “我知道分寸。” 璇玑真人说完后,就挑起帘子走了出去。 夜惊堂颇为无奈,拿璇玑真人没办法,便也算了,待璇玑真人脚步远去后,才从怀里拿出书本,正襟危坐,认真翻开一页,轻声嘀咕: “艳后秘史续……敢情还把人太后拐北梁来了……” …… …… 驻地中心的巨型帐篷,就是冬冥大王的临时行宫。 前面是待客的大厅,而后方以幕壁隔绝,是梵青禾平日里的寝居之处。 此时大帐后方的亮着灯火,梵青禾在外面东奔西跑一整年,被璇玑真人追的连饭都吃不好,回来后又马不停蹄去京城,结果又被关在牢里了,可以说没过上一天清闲日子。 此时长途远行归来,梵青禾终于可以好好放松一下,坐在宽大书桌前,研究着自己在最感兴趣的奇门药物,身上穿着件儿薄纱睡裙,丰腴身段儿若隐若现,脸上还敷着自己配制的白色面膜。 在摆弄药物的同时,梵青禾也在思索着接下来的安排。 梵青禾没有当女帝的心思,但族内年年纳贡,受尽北梁朝廷的欺凌和穷苦,为了改变现在肯定得造反。 本来她想重现天琅珠,自己用从而武艺更上一层楼,从而成为西海诸部的老大,但这条路,目前看来很难走得通。 而接下来就是辅佐夜惊堂,让夜惊堂当领头羊举大旗造反。 但现在的问题是,怎么让夜惊堂把自己当西海诸部的人,主动去想着重现西北王庭的荣光。 以梵青禾这些天的观察,发现夜惊堂近乎无暇,似乎只是有点好色。 西海诸部美人如云,但哪怕是她,论身份地位,都没法和靖王打平,她用美人计,大魏女帝也用的话,她估计得把自己玩成夜惊堂的嫁妆。 而且冬冥部和夜迟部世代姻亲,夜迟部嫁过来公主,冬冥部的女儿也嫁过去成了王妃;万一夜惊堂是天琅王儿子,这辈分怕是有点乱了哦…… 正胡思乱想间,梵青禾耳根忽然微微一动,一股熟悉的危机感涌上心头。 呼啦~ 梵青禾脸色微变,回头瞬间,就看到一道白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外面闪进来,把刚要起身的她给摁住了。 梵青禾衣不遮体被摁在凳子上,眼底怒火中烧: “妖女,你有病是吧?怎么又来?” 璇玑真人没有搭理这话,低头发现面膜,双眉挑了挑: “你脸上什么东西,怎么大半夜抹的和女鬼一样?” 梵青禾挣扎了几下,发现挣扎不开,有些生无可恋: “滋容养颜的东西,你要我给你点就是了。大晚上不睡觉,你跑我这里来作甚?” 璇玑真人仔细端详面膜,微笑道: “我睡不惯地铺,专门到你这儿来蹭床。你这套衣裳挺别致,专门为勾搭男人准备的?” “睡不惯我再给你安排一间房即可,你再这样我叫护卫了,这是我的地盘,外面一千多号打手……” “人多有什么用?堂堂冬冥大王,晚上连个侍寝的都没有,未免太寒酸了些~” “……” 梵青禾实在对这妖女实在没办法,就任由璇玑真人抱着,继续摆弄起药物,只当背后是个挂件儿完全不存在。 璇玑真人调侃了片刻,又把冰凉凉的手放在半透明的睡裙上,在白团团上颠了颠。 咚咚~ 发现梵青禾不搭理她,璇玑真人有点无趣,就松开手,拿起桌上的瓶瓶罐罐打量,还凑到鼻子跟前闻了闻: “哟……血凝散,独门奇毒,上次在我身上见效了两刻钟……这是什么毒,闻起来劲儿挺大……” ?? 梵青禾见她配制的奇门毒药,被这妖女当香囊闻,只觉受到了莫大侮辱,咬牙道: “毒师的瓶瓶罐罐你也敢乱碰?真出事我可没闲工夫救你。” “我已经练过浴火图了,你怎么毒死我?” 璇玑真人臀儿枕在书桌边缘,在诸多瓶瓶罐罐里找了找,发现了一个红色小瓶子,写着‘如梦似幻散’,放的位置也很醒目,好奇道: “这是什么药?” 梵青禾聊起自己的杰作,眼底显出了几分得意: “此药是独门秘制,能让人看见心中所想,好玩的很,而且不是毒药不伤身,浴火图应该不起作用,你敢不敢闻闻?” 璇玑真人半信半疑,勾了勾手: “先把解药给我。” “你不是不怕吗?要解药作甚?” “有备无患。把解药给我,我保证三天内不欺负你。” ?? 梵青禾坐直几分,正想说话,就发现这妖女准备把药瓶往她鼻子上凑,连忙抬手: “好,算你厉害!” “这才对嘛……” …… 第十四章 你来了 夜深人静,营地内一灯如豆。 帐内的昏黄光线,在帐布上勾勒出了一道手捧诗书的侧影,看起来就好似挑灯苦读的勤奋书生。 而侧影的背后,还有个圆滚滚的毛球,爪爪朝天歪头躺着,睡得是生死不知。 夜惊堂左手持书卷,在地铺上坐着,右手搭在右腿膝盖上,手里拿着壶小酒,姿态如关公月下读春秋。 看到引人入胜处,便拿起小酒抿一口,心思沉醉其中近乎忘我,都不清楚已经看了多久。 虽然熬夜看杂书不太符合高手风范,但人一辈子能遇上几本能看进去,且终生难忘时常回味的书真不容易,只要拿起,没看完那是真放不下来。 好在集市上的书摊挺良心,买的书都是精装全本,有头有尾并没有缺章少页的地方,不然看到一半断了章,夜惊堂估计能连夜杀到笔者家中,借磨刀石当面磨磨螭龙刀。 如果不出意外,夜惊堂等回过神时,已经天色微亮,外面传来鸡鸣犬吠。 但可惜的是,夜惊堂正看到引人入胜处,外面忽然传来了轻微脚步声。 踏踏~ 夜惊堂耳根动了动,并未抬头,只是略微转身,用身体遮挡书本: “回来啦。早点睡吧,我来守夜。” 踏踏~ 脚步声由远及近,来到了帐篷里,但并未言语,呼吸声还有点不对。 ?? 夜惊堂也不知用了多大的毅力,才把目光从书上抽开,回头看向门口,结果这一看就是一愣。 烛火幽幽,微光照亮了帐内角角落落。 璇玑真人身着雪色白裙,亭亭玉立站在门口,本来就比较妖气的脸颊,此时微微泛红,那双似醉非醉的桃花眸,在烛光下显得非常明亮,直勾勾盯着他,从上往下扫视,又抬眼环视周边,似乎在看什么很有意思的东西。 夜惊堂左右看了看干净素洁的房间,自然是莫名其妙,还以为璇玑真人喝大了,就站起身来: “陆仙子?” “咦~你转过去!” “嗯?” 夜惊堂瞧见璇玑真人脸色猛地一红,迅速偏头移开目光,语气带着三分羞嗔,动作自然是一僵,先低头看了看——衣服整整齐齐,也没剑拔弩张……你害羞个啥? 而于此同时,璇玑真人眼中。 璇玑真人刚才来了点‘如梦似幻散’,结果发现这药物当真玄妙,脑子很清醒,但视野却有了‘心想事成’的效果,桌椅板凳等等似乎都活了过来,展现出颇为奇幻的绚丽色彩,而外面的景色和眼底的人物也是如此——就和不小心吃了毒蘑菇一样,但并不难受。 璇玑真人走进帐篷,看到躺在枕头上的鸟鸟,鸟鸟雪白的毛毛就变成了五彩斑斓之色。 而在旁边埋头苦读的夜惊堂,书上内容也变成了男女相合的春宫图——不对,这个好像没变,就是春宫图…… ? 璇玑真人正暗暗琢磨之际,忽然发现夜惊堂站了起来,而原本身上俊逸的黑袍,也随之如花瓣般飘散,露出了宽厚的胸肌、结实的腹肌、粗大的…… “咦~” 璇玑真人措不及防,连忙偏过头去,说了声: “你转过去!” 不过话说完后,璇玑真人又反应过来,迅速把目光转回来,往正经方面想。 然后夜惊堂就变成了个穿着粗布麻衣的少年郎,手里提着几尾小鱼,旁边的五彩鸡也变成了黑煤球…… “诶?” 璇玑真人觉得这体验实在太妙了,梦游仙境想来也不过如此,她缓步走到跟前,抬手在夜惊堂脸上捏了捏…… ??? 夜惊堂看着璇玑真人双眸炯炯有神走过来,摸他的脸蛋,明显有点慌了,往后退出一步,握住璇玑真人手: “陆仙子,你……你是不是喝大了?” “你别动。” 璇玑真人把手打开,双手捏着夜惊堂的脸蛋拉了拉,拉成了一张摊开的大饼。 继而想去碰手上的鱼,结果刚凑近,鱼儿就变回了书本,看起来这药物确实是致幻,并不能梦想成真。 夜惊堂孤零零站在地铺上,看着面前神神叨叨发酒疯的璇玑真人,着实有点提心吊胆,抬手在眼前晃了晃: “陆仙子?你中药了不成?” 璇玑真人知道夜惊堂没法和她共情,估计看她还像个傻子,就把红色小药瓶取出来,用小拇指手指沾了点,往夜惊堂鼻子凑: “你也试试。” 夜惊堂看着神神叨叨的璇玑真人,哪敢碰这不明物体,连忙抬手格挡: “这是什么” “好东西,我又不会害你,你躲什么?试试。” “……” 夜惊堂眼神颇为无奈,想想还是从命,让璇玑真人在鼻尖下抹了抹,结果马上就闻到了一股异香,敖夜苦读有些疲倦的脑子都清醒了几分。 璇玑真人见夜惊堂眼睛亮了起来,心满意足收手: “如何?” “嗯……嗯?” 夜惊堂沉默片刻,正在暗暗感受身体的变化,结果忽然发现面前亭亭玉立的陆仙子,身上白裙在光线下,逐渐呈现出半透明之色,能隐隐约约看到肤色以及腰臀轮廓…… ?! 夜惊堂心中一惊,眨了眨眼睛再仔细看,便发现璇玑真人衣服不透光了,但脸颊变得酡红,挂着些许汗珠,就如同上次中了药抱着他蹭那时候一般…… “这是致幻药?” 夜惊堂抬起手来,在璇玑真人额头擦了擦,发现触感温热,但并没有什么汗水,眼底不由惊奇: “这东西确实厉害,我感觉脑子清醒没走神,怎么看东西会出现幻觉?” 璇玑真人努力保持心如止水,以免夜惊堂的衣服又消失,同时摆出严肃神色询问: “你看到什么了?” “我……” 夜惊堂发现璇玑真人衣服好像在往下滑,迅速抬手帮忙拉住,结果发现不对,又连忙收手。 璇玑真人见此便明白了意思,看着努力保持君子气度的夜惊堂: “原来在想我不穿衣服的样子!好啊,平时装作正人君子模样,现在本性遮掩不住了?你还怎么解释?” 璇玑真人不说话还好,妖里妖气的口气一出来,夜惊堂就发现面前的白衣美人,头上多了两只狐狸耳朵,背后还有九条大尾巴飘来飘去。 夜惊堂眨了眨眼睛,往后退开一步: “我现在脑子好像不清醒……” “你刚还是自己清醒!我也用了,不往歪处想,就看不到不该看的东西,你还想撒谎?” 夜惊堂慢慢后退间,发现璇玑真人说话的同时,还用大狐狸尾巴撩他脸颊,他抬手去摸,自然是摸了个空气,尾巴也不见了,又悻悻然收手: “君子论迹不论心,论心世上无完人。这东西不能乱用,万一遇到危险,你我都出现幻觉没防备,不是出大事了?” 璇玑真人缓步往前:“这不是幻觉,而是心中所想,有危险岂会忽视?你眼神如此躲闪,是不是心里在冒犯我,想这些不正经的东西?” 夜惊堂不知不觉腿弯撞到床铺,坐了下来,而面前的白狐精,居高临下俯身,衣服又变成了朦朦胧胧半透明,似乎是想把他按住吸阳气。 夜惊堂着实有点懵,严肃道: “这药物影响神志,让人容易受他人挑拨产生幻觉。我现在静气精神,已经看不到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了。” “你还装?你下面又露馅了你没发现?” 夜惊堂低头一看,还真就有个帐篷,当下静气凝神,想要扫开这幻觉。 结果眨了眨眼…… 又眨了眨眼…… 好像不是幻觉…… 我去! 夜惊堂轻咳一声,感觉情况有点不对,强行作出若无其事的模样,平淡道: “是你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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