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 “咋了?” “香,真香。”也不知道她是怎么炖的,汤奶白奶白的,没有一丁点儿的膻味不说,油津津的鲜甜,汤里还飘着清清亮亮的大萝卜块了,上面浮着细细的蒜苗葱花丝儿,聂卫民这时候也不怕烫了,连滋带溜的喝了一大碗。 “这真是羊肉,怎么一点也不膻。”聂博钊咂巴着嘴儿,意犹未尽。 陈丽娜端着碗进了厨房,指着角落里的小半桶油说:“先洗,洗干净了拿油疏,疏好了再拿调和炖,炖的久了,膻味自然就散了。” “小陈同志,那是我家半年的清油,你一顿就给造完了?”聂博钊简直要抓狂了。 才吃进肚子里的清汤羊肉,居然是家里所有清油最后的狂欢? 在火车上就发现她败家,能花钱,穷家富路,他想想也就算了。 可是,她这一来就把半年的油给造完了,基地倒是有清油,但聂博钊家三个月一桶油,这一桶完了,总要到三个月后才会有油,这三个月吃什么? “疏完肉的油不是在这搪瓷缸子里?你放心,这油熟过了,又放了调和,烙饼子吃甭提多香了。” 揭开搪瓷缸子,果真是一大缸子还热着的油。 好吧,聂博钊那颗差点升天的心,又回到胸膛里了。 “小陈同志,我家就是这么个情况,你就真没有要走的意思?”聂博钊试探着问。 大手大脚,花钱如流水,而且脑子不抽,反应敏捷,这大姑娘,聂博钊到现在为止,没有观察明白她的来意。 “不走,非但不走,我还记得咱俩还没扯证儿了。” 果然,陈丽娜不依不饶,追的还是她的结婚证儿。 有了证儿,她才好露出本来面目嘛,装贤惠装的脑袋疼啊。 “领导不在,我的介绍信开不出来,咱们再等等。再说了,大雪封山的,想扯现在也出不去,你不防再考察考察,考察上一段时间,真能下定决心住下来了,咱们再扯证,怎么样。” 聂博钊扯了个谎,有点儿心虚,但是呢,这么个大姑娘,他怕的是她定不下性来给自己养孩子,毕竟这才来第一天,就已经人仰马翻了,将来困难和考验还多着呢。 陈丽娜想起上辈子为了领证,他专门派人出国选戒指,斟酌要在上面刻什么字儿,亲自选求婚场地,呵,那叫一个用心,白了他一眼,心说咋这人年青的时候这么不开窍呢。 白了他一眼,她扔下了筷子:“那就把锅碗全洗了去。” “你不是女人,碗难道不该你洗?你怎么能叫我给你洗碗?”聂博钊当然也不肯洗碗,当然了,他这辈子就没洗过碗。 “原来咱们一直都是这样,只要我作饭,就是你洗碗,有阿姨在也不行,就得你洗,这都商量好了的,你这人怎么这样?” 陈丽娜有点儿生气,气的跺着脚,话才说完,就见聂博钊像看鬼一样的看着自己。 他说:“好好,我洗,我洗。” 他是越来越觉得这个女同志不对劲了,但是,又说不出是哪儿不对劲儿来。 大概果真脑子不合适吧,聂博钊心说算了算了,惹不起,这锅还是我洗吧。 仨孩子坐了三天的火车,严重的睡眠不足,等陈丽娜喊来草草洗了个脚,通了个头,就一个个的就又躲到床上,黑咕隆咚睡大觉去了。 热炕上躺了半天,不见聂博钊进来。 陈丽娜于是找了出来,就发现他在客厅一边儿的小卧室里,独自一人裹着个军大衣,正在床上看书。 北方为啥要生炕,就是因为冬天火墙烧起来炕暖和。 支床,则是因为夏天睡床舒服。 但是,大冬天睡床的,陈丽娜还是头一回见。一见她推开门,他立刻就翻坐了起来,正襟危坐:“小陈同志,这么晚了,你进来干啥?” “你就不怕给冻死?” “习惯了就不冷了。”聂博钊身上还是大棉袄,一件绿皮军大衣只能盖住上身,两条长腿盖不住,露在外面的脚踝都是青的。 “就那么怕和我睡?”陈丽娜才从隔壁出来一会儿的功夫,冻的毛发都竖起来了,她就不信聂博钊不冷。 聂博钊语重心长:“小陈同志,咱们这不还没扯证吗,睡一起不大好吧。” 陈丽娜白了他一眼:“放心,你仨儿子睡中间了,我不吃你。但是,你就不应该跟我谈谈,你一个参加工作满七年的男人,家徒四壁的原因是什么?前妻又是怎么死的,为啥你才一进门,就有人拿油漆泼你家的窗帘儿,这种种事儿,我咋就觉得它那么怪异呢?” 这些秘密,上辈子到死,聂博钊都没跟她说过。 他上辈子见她的时候,钊氏置业的老总,风度儒雅,健谈开朗,幽默又风趣,跟现在完全就是俩码事儿。 陈丽娜听过他的种种传说,对于他的过去好奇极了。 而现在这革命夫妻的关系,又能逼着他把这些事全说出来。 她能看透聂博钊所有的一切,聂博钊对于她却是一无所知,陈丽娜觉得有趣极了。 半个小时后,经过陈丽娜不懈的奋斗,聂博钊总算也躺到大炕上了。 至少四米宽的大炕,铺着羊毡,人往上面一躺,哎哟喂,烫屁股。 “孩子妈和我是同届的大学生,不过,她家是咱们隔壁漳县的。从工业大学出来,我们就一起到了石油基地,当时不是咱们和毛子还有技术合作?毛子支持咱们开采自已的油田,我和她是第一批到咱们这石油基地的工人。我研究机械采油技术,她在后勤上。” “嗯,革命夫妻,一溜水儿生了仨儿子,不错。那她又是怎么死的?” “她带着六个北京来的专家,到一线去考察,车毁人亡,就全没了。”聂博钊说。 “一车八个人啊,全没了?还有北京专家,那可是重大事故啊。” “除了司机活着,其他的全没抢救过来。”聂博钊说。 “我妈去世的时候还说,至少在我20岁之前,不准爸爸再结婚,哼。”人小鬼大的聂卫民居然没睡着,半路就插了这么一句。 陈丽娜掐指算了算,要这么说,聂博钊上辈子确实是履行了对孙转男的承诺,十五年没结婚,自己一个人带大孩子的。 也不知道孙转男死的时候到底是怎么个心理,也不知道她知不知道自己疏于管教的儿子们将来都会走向什么样的道路。 聂博钊给亡妻发的这个誓,可不好破。 “卫民,再不睡觉就到隔壁小卧室里睡去。”聂博钊说。 陈丽娜倒觉得没关系:“不想睡就闭上眼睛,妈年青的时候,最喜欢的就是一家人躺在一张炕上,关了灯屁股贴着热炕,一起聊天儿。” “我听小陈同志的话。”聂卫民洋洋得意。 第15章 边吃边说 “那这家里的东西了, 按理来说, 油田上肯定会发米发油发面粉,东西哪去了, 为啥除了半只羊, 你就只有半袋子生了虫的面。还有, 你家居然只有一床被子,聂博钊, 你原来和孙转男过日子, 也是大炕上一个被子里大家一起裹?” 所以说,难道他在造小的的时候,大的就在边上躺着? 那他丈母娘了,难道说, 也是这床大被子里同眠着,也太不正常了吧。 “这个, 咱们以后再说。”聂博钊说。 “我现在就要知道,否则你这孩子, 我没法养。”陈丽娜赌气说。 “行行行, 那明天一早,我让肖琛开车把你送回乌鲁,你买火车票回老家去,好不好?” “老聂同志。”陈丽娜怒了。 “小陈同志, 我家现在就是这么个状况, 所以我说我没法娶你, 因为我负责不起你来, 你来都来了,也看过了,现在想撤退还……还来得及。” 嗯,话说的挺重,但语气是虚的。 毕竟,虽说他自身条件不错,但是面子不知里子的事儿,要真的想从油田上找一个妇女跟他结婚,来替他养孩子,那是办不到的事儿。 “真来得及,那我的介绍信了,我这就买票,回齐思乡去?”陈丽娜也怒了,这男人,惯上脾气了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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