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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他所看到的是他儿时后院的一排排木头片雕刻的小墓碑。 那是安无咎为那些死去的夜莺做的。 真奇怪,那明明是个很冷的冬天,就像现在一样。 为什么那些夜莺没有迁徙? 安无咎直愣愣地站在安德鲁的墓碑前,任凭那红色的箭头溶解,勾出墓碑的线条,墓碑的正中间有一只淌着血的手印。 他明白这是系统的暗示,于是伸出手,掌心与那血手印相叠。 “晚上好,我亲爱的守墓人。” 一个声音响起,和黄昏时祭祀的声音极为相似。 不知为什么,明明这个声音低沉喑哑,可安无咎竟下意识认为这和之前那只兔子是同一个人发出的声音。 “想知道你们白天献祭的人是好人,还是邪教徒吗?” 安无咎沉默不语,他此刻头脑很乱,仿佛每一根神经都拧在了一起,痛苦又挣扎。 邪教徒这三个字从他经历的第一次副本就出现了,他从未把这当真。 可原来,自己的父亲也是邪教徒。 或许连母亲都不例外。 “你说吧。” 安无咎气若游丝,笔挺地站立在原地,比墓碑还要冰冷。 那个声音笑了笑,笑声里是难以掩饰的轻蔑。 “他是好人,这个事实会让你感到沮丧吗?” 安无咎转身,那个箭头已经指向归途。 “我早就料到了。” 寒风瑟瑟,血月的光蔓生到整个大地。安无咎一路上都是他血色的童年,他记起了母亲究竟为何要焚烧整个屋子,是因为他指出了墙壁上的太阳符号,是他复述出来,告诉母亲,他昨晚梦见了神,母亲顷刻间便发了狂。 她捂住了他的嘴,不住地命令他:“闭嘴!” 无论安无咎怎样哭泣,母亲都无法从癫狂的愤怒中恢复,她流着眼泪痛斥他的愚蠢,告诉他不可以再念出那些东西。 “不能说!不能看!不能听!什么都不可以!” 母亲痛苦的喊叫在安无咎的脑中盘旋,连下山的路都格外崎岖,安无咎差一点跪倒在地。 “你给我听着,蓝色,绝对不能直视那双蓝色的眼睛!你记住,否则你也会像你的父亲一样死去!我和你的妹妹也一样,我们全部死无葬身之地!” 蓝色…… 他们的家中从此再也没有任何蓝色的物品,就连晴朗的天空,母亲都不允许他直视。 她说太阳是危险的,蓝色的天空更是。 安无咎再也没有见过晴空,再后来,他被关起来,关在一个像棺材一样的房间里,更是再也没有机会见到真正的太阳。 他能看到的只是数字模拟出来的影像。 只要他能完成那些人指定的任务,就可以获得一次“晒太阳”的奖励——在虚拟的“阳光房”里待上一个小时。 数据,什么都是数据。 植物是虚拟的,阳光是虚拟的,乐趣是虚拟的,就连朋友都是虚拟的。 当他被困在那个不见天日的白色实验室里的时候,安无咎意识到自己只有一个朋友。 他闭上眼,可以描绘出“他”的样貌:身上发着微光的鳞片,万花筒一般的瑰丽虹膜,如同诸多藤蔓一样延伸的长尾。 为了测试安无咎的再生能力,他们用精密的机械精准地切割了他的手脚经脉,击碎了他身上的许多骨头。安无咎像个砸碎的破碎花瓶被摆放在实验台上,冰冷的躺在那里,半死不活的他蠕动着干枯的嘴唇,低声呓语。 “他”就会出现,凝视着站在死亡边缘的自己,他没有实体化的手可以伸出来救一救他,但安无咎已经心满意足。 他紧闭双唇,静默地在心中向“他”倾诉一切痛苦。 “真的好疼啊。” “我快受不了了……” “你可以……杀了我吗……” “他”不发一言,只是用变换的瞳孔迷去他最后的神志。 安无咎不知道“他”的名字。他也未曾透露过名字,只是一个陪伴安无咎度过无数可怕夜晚的无名之神而已。 踉跄着回到神殿,安无咎整个人失魂落魄,仿佛只剩下一副空壳。潜意识里的敏锐令他隐约感觉到有人在盯着他,但什么都看不见。 安无咎有些自暴自弃地想算了,在这一刻被邪教徒杀死,他至少不会再这么疲惫。 这些如洪水逆流的回忆已经快要压垮安无咎的神经,他终于明白为什么自己会失忆,又或是那个在他苏醒时出现的电子女声,那个始作俑者,为什么要让他失忆。 因为这些都是他无法承受的。 哪怕是冰山一角,也足够击溃一艘看似坚固的游轮。 早知道一天,以他极端分裂的双面性,谁知道会不会直接疯掉。 可直至他回到房间,在红色箭头的指引下打开房门,他所期待的死亡也没有降临。 安无咎倒在了床上,他感觉自己浑身滚烫,就算是用被子紧紧裹住也无济于事。他好似被丢进一潭滚烫的水中,肉体和魂魄被剥离,身体挣扎不已,灵魂却只能在岸上眼睁睁看着自己溺水而亡。 一场瑰丽而怪诞的梦淹没了安无咎。 他在梦中又变回了那个小男孩,那个在每一晚睡前闭上眼,都能默背出那些古老符号的孩子。 七岁的他是父亲自我献祭的唯一见证人,是一个濒临崩溃的弱小祭司,他无法甩脱父亲死亡的阴影。 他像是每一个身临残酷战场又幸存下来的战士,在无数个平和的夜晚里反复经历那些无法抹去的创伤,那些画面和声音不断地复现,令他的幸存也出现了精神上的偏移。 所以在每一晚,他都会想到父亲死之前用血液写在墙壁上的文字与记号,他都能回忆起父亲身上的那本书,掉落时摊开的那一页的内容。 幼小而扭曲的他一次又一次复述着那一页的内容。 直到某一个痛彻心扉的夜晚,那页牛皮纸上描述的、被困在遥远之地的神明,真的浮现在他的眼前。 他终究还是违背了母亲的命令,睁大了深渊一般的双眼,直视了召唤之物。 不过,那不是蓝色,没有任何地方是蓝色。 母亲。 那分明是绿宝石一般的眼睛啊。 第112章 第二日祭 一场高热烧至凌晨, 安无咎像是做了个清醒梦,怎么都醒不过来。 直到窗外的红光渐渐退去,只剩下漫天的白。安无咎睁开眼, 视力已然恢复了。 他四肢发僵, 浑身冷透了,已经感受不到温度,但还是披上了斗篷, 草草洗了把脸,让自己清醒过来。 镜子里的他看起来脸色很差,安无咎不想这样出去,令沈惕看着难受, 于是用手揉搓了一下脸颊, 直到看到点血色, 才从镜子前离开。 安无咎站在门前, 深吸一口气,才将门打开。 令他没想到的是,沈惕竟然就站在门外。 “你怎么刚好……” 安无咎的声音烧得有些哑, 话说到一半,就被沈惕搂在怀里。 他似乎毫不在意昨晚他查验尸体的结果,像是根本忘记了这件事, 只是静静地拥抱着自己。 安无咎感觉他冻僵的躯壳在沈惕的怀抱中复苏了。 门打开的瞬间,沈惕看到了安无咎的脸。他苍白得像一张干枯的纸,仿佛一碰就碎,连拥抱都不敢用力。 “你不是说不要进你的房间吗?”沈惕吻了吻他的头顶, “我没睡好, 半夜跑到你这里来了,在楼道靠着睡的。” 安无咎的心重重地跳了一下, 仿佛有一股热流从里面泵出,流淌至他全身每一处,令他活了过来。 但他还是不可置信,“你……你怎么能找到我的房间?” 除非他是狼。 他的语气颇为得意,仿佛在说什么很了不起的计算方法,“你回房间之后,我特意量过,我迈6步正好从一个房间门到另一个房间的门口,左右两个过道中间隔着5步,我和你隔着6个房间,我迈41步就正好到你的房门口啦。” 安无咎忽然有些难过,他抬起头,凝视沈惕绿色的双眼。 “怎么了?”沈惕察觉出他的不对劲。 安无咎摇了摇头,佯装无事,只笑着问他,“那么刚好吗?” 沈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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