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1章
几人圈入其中,其余人皆作了阵外观猴戏的看客。 谁都清楚魏长停这是铁了心要玩你死我活的把戏, 可顾於眠未躲,倒是紧随身后的隐卫北虚捏着把汗,如履薄冰。 “归降吧,你赢不了我。一身病骨,还痴想哪门子的胜仗?”虚翳剑割石咝咝响, 魏长停俯视他。 “魏家大势已去,即便垂死挣扎,也无非一枕黄粱,又何必自欺欺人?”朝云出鞘有寒光,顾於眠并不让步。 恰是二人对峙时分,身后传来铛铛击弦声, 顾於眠回首,已不得闪避。 “未离琴!”魏熻那颗头颅笑得须发大颤。 咚—— 瓦解一切术法的万柄飞刃嗤嗤刺进皮肉,被捅穿之人难耐剧痛,终于以膝着地。脑袋打斜向左侧偏,满背或红或白的锋刀,刺猬似的。 那是一堵密不透风的墙,身下人为其所护,竟是毫发无损。 “北虚……”顾於眠的眼眶霎时红透了。 隐卫北虚已立于鬼门关,可他仍未往下栽去,就这么尽着自己对顾家此生最后的忠心。 “公……子……北虚气……数已尽,您同……西娄走,不要恋……战,快走……” 他咬不紧牙关,却还是费尽力气侧翻身。扎于脊背的刀刃顷刻贯穿躯体,活刺猬作了死箭靶。 又一人弃世而去。 隐卫西娄蓦地攥住顾於眠的腕子:“公子您快走,大局为重啊!” 顾於眠没想走,魏长停也绝无可能放他走,于是抬手对准法阵一角。呲呲数声后,阵中便只剩下他与魏长停了。 生生在法阵上开出个容人进出的大洞绝非易事,更何况要兼顾两方。不过倏忽,满身病痛的顾於眠已被魏长停踹倒在地。 法阵合拢了。 顾於眠蜷曲身子,疼得眼泪止不住,可他压根不想哭,眉目弯作月牙,面上还带着痛快恣意的笑。 万众皆屏息,魏长停剑指顾於眠,顾於眠额角血流如注,却没住口。 “物、物是人非……乃寻常!” “你我争斗……不值世间人一哂……” 如疯如痴的狂笑盈满冷风,他边笑边喘,阵外众人皆不寒而栗。 “蠢货!”魏熻瞧出魏长停眼底犹疑,忙纵头颅滚至顾於眠身侧,“都好好听着——这顾於眠便是当初杀了陆倾行的罪人,你们睁大眼看清楚了自个究竟是在听从何人之命!” 风乍起,天显幻象。 恰是寻無十五年那虚妄山顶事发时模样!轰雷震地,十余位宗族子弟跪倒山脚,颤巍巍给迷失鬼山之人祈福。 天幕之景沿雨浪翻滚的山径向上,缓缓停在了迷蒙水雾间持剑相向的二人身上。 渐近。 ——“是顾於眠和陆倾行!” 有汉子没能按捺住急性子喊出声来。那一嗓子彻底刺激了众人,募来的壮士、十四府的精锐、安晏的兵卒,一切的有志之人都好似横遭莫大欺瞒,登时自乱阵脚,推搡嚷叫起来。 他们光风霁月的军师乃一诓人骗子,是个理该五年前就掉头的凶犯! 人潮怒涌,沸汤一般,口中句句闪着剑影刀光。撞了这么个场面,草率结案的十四族人反而不敢吭声了,最后还是一个凛然正气的安晏兵开的口。 “诸位且慢!虽说二人剑拔弩张,却也并不一定是顾公子杀了人嘛!” 说来讽刺,他语声一落,天幕戏恰好演到陆倾行扔下长剑,给那红眼的顾於眠捅穿了脏腑。 人群中传来一声微弱的哀嚎,陆凪连连向后退,直栽入时阙怀中。 ——陆倾行的胸膛至腰腹裂开个大口,寒光森森的朝云剑刺进去,一通乱割,被捣烂的脏腑遂作数团血肉漏了出去。 何等残虐!何等毒辣! 那是他的竹马,是他的挚友!他待近友尚且如此,待旁人又该如何?!原来当初惨案后是想凭装疯卖傻来逃死刑,他是如此蛇蝎用心!怪不得苍巡时名声那般臭! 什么漱雪澄明,他那是恶鬼再世! 恶言泼语不绝,狗血淋头。顾於眠不眨一眼,单木木樗樗盯着六载挥之不散之景。那便是夜夜入他梦的魇。 众声喧阗,人语嚣嚣。其中不乏尚存理智之人为顾於眠喊冤。 “幻……幻术……!” “你以为咱们会被这玩意儿挑拨离间么?” “魏氏老贼,还不快束手就擒!” “父亲!够了——” 魏长停着急忙慌斜眼看向顾於眠,却只闻顾於眠讷讷自语:“是我杀的,倾行是我杀的……” 陆凪彻底昏死过去,许昭安更是惊得浑身震颤,满头大汗。 “我杀了倾行,罪无可恕……” 顾於眠面上哀戚,却照旧挺直身子。月白袖因弱风颓扬,手略向上抬起,露出一截清癯瘦骨。 枯骨之馀,洇入血髓的药草气味朝四面弥散。略抬手,魏长停与魏熻皆朝旁一跌,栽倒在地。 顾於眠起身,他抚着心口咳嗽,咳出一掌的血,虚妄山毒、费家血咒、魏氏黑纹,修罗鬼城誓…… 他立于此,不再似往昔逍遥恣肆的少年郎,没有风发意气,仅余沧桑过尽的通透与看淡一切的释然。 苍山一株披雪松,将倾,将死。 “我会给倾行赔罪。”顾於眠俯视魏熻。 又道:“你昨日所言皆是诳语——墨家兵符内有上古凶兽,需借兵符神力来封印。倘兵符碎裂亦或被强行摧毁,囚笼破,凶兽自然会出逃。可墨家兵符不是被砸碎的,而是墨氏死,封印散,恶鬼方得以外逃,引发乱事。” “这是启杀生阵的第一步,故……”顾於眠面朝众人站定,“我会让他们回去。” “当年是我畏罪不认,如今心甘情愿一命还一命。望今后天道昭彰,恶有恶报。” 顾於眠眉心倏然描出一道月白花钿,那花钿朝八方延展,春枝缠雀一般,直勾至眼尾。 ——“破一,收兵符。” 白莹莹花钿忽染上一撇红,吸走了病秧子主人仅余的血气,可他的神色出奇平静,像是将归家去。 清辉落寞,沉沉罩着那惨白少年郎。他像个披麻戴孝出殡的孤行客,宽袖压身,抬手吃力,朝云却还是颤悠悠指向魏氏父子。 舌尖抵着唇角血腥,颤了颤,他决意抛弃二十载年月了。 刀疤密布的左手掌心又添上一道血痕,顾於眠开口。 “唤魂术三式——招魂。” 一语如春雷飒炸,众人皆惊愕失色,登时剑握不稳了,眼神也纸鸢似的飘起来,迎风,左右剧晃,只待一有骨气的喊出那千钧重的骂来! “那唤魂术是、是是禁术!!!” 确是禁术,还是其间独占鳌头的状元。 嚎出那嗓子的汉子气息不稳,是畏惧的,反而该掉脑袋的宵小腰杆直挺。青松不屈身,顾於眠无愧,他昂首,他咽下血沫,他罔所顾忌。 他什么都不怕,哪怕是死。 先有人忘了烽火正烧脑袋伸出食指痛斥起来,继而有人开始吧嗒吧嗒地掉眼泪,哭得比骂的还大声。 “三式是要命的!!!” 是许昭安在嚎啕大哭,这是他死里逃生后头一回像往昔那般哭,像是没长大,像是一直没能长大。 他跌跌撞撞地跑,绊着或长或短的腿,将倒,又给身旁人拽了后领往后扯。脚步没有停下,趔趄着,乜斜着,扑跌着,奔向活人,亦或死人。 “你回来,你快给我回来!我求你,别走,别走……” 声哑了,闷作瓮,再叫不醒那昏昏郎君。 手伸出去,被寒风吹得冰凉凉。顾氏隐卫的剑拦了他的路,顾於眠甚至不愿意分给他一眼。 身后忽有两只大手铁枷似的锁住他,许辞闲的嗓音比他更低:“昭安,让於眠去吧。唤魂术启,便再不能停了,莫让他前功尽弃。” 许昭安的手无力地垂落。 唤魂术最狠毒的第三式,千百年来无人用了。管你什么命什么魂,诡术面前,皆蚍蜉而已。 一个接一个,都死了。 终归是要死的,只是许昭安还不能承受,也没想过接纳。 都笑他孩童脾性呢! 众人惊魂未定,又听“罪人”念——“逾殊方绝域,冥漠之乡,寻四外亡魂。” 顾於眠恭恭敬敬朝魆黑的天跪下,出鞘的朝云平置两掌之上,缓缓举过头顶。大抵是畏惧受诡术波及,魏氏没有近前,看客般瞧着那人的举止。 是不信他会赌命,也不信一个黄毛小子能懂失传已久的唤魂术三式。 绾发的月白簪歪了,青丝散乱,因风披拂。顾於眠神色冷清,无人能自那张窄白面上窥见旧时事,就好若那郎君天生冷性,不似笑面含春的富贵子,倒像个披枷戴锁的南冠楚囚。 凉风卷来山野尸臭,瘦骨撑起的衣裳忽一抖,黑雾绕了体。 顾於眠抿去血腥,开口:“寻無十八年清显城,禮间顾氏子以十四族结印起誓……” “招亡魂——” “五色皆失,墨怜言。” “清池浸月,纪千弦。” “百病离身,沈吟离。” “启召九仙,廉遂礼。” “聚散魄——” “清寒弥山,严卿序。” “怨鬼障日,萧暮然。” “太一无赦,谢尘吾。” 语罢,惊风起狂尘。 顾於眠呕出满地血红粘腻,有一人在他身前止步。说是人,其实不然,单是道朦胧纤细的昏影。 他仰首,朗声——“薄命为筹,望八方鬼帝哀怜!” 语落人躁。 “他在求鬼可怜哇?!” “这分明是鸡不及凤,虎父生了犬子!” “该死的,狗彘不如的孽障,真真是辱没门楣!” “杀人偿命,天经地义嘛!咱们可万不能不明不白死这儿……” 骂吧,骂吧,他不在乎。 无关值不值得。 欲救苍生,便不能在意高低贵贱,不能计较各异脾性,不能忖量秉性善恶。 无论如何,终究是白的多过黑的。 所以他撒手,就此一去不返。 那黑影裹住他通身,片刻却又凝作一缕墨烟,聚至他掌心。周遭亮起魑魅魍魉的森森奸笑,可他神恬心清,只漠然起身。 颀长身瘦作风中一杆青竹,容清俊疏朗,不是恶煞相貌。 “百鬼众魅,为我所用——” 禁术启,穹顶凶象毕现,雷霆相激,电卷星驰。 訇然炸响后万籁归岑寂,死水一潭,再难起波澜。云集观者皆受了剥皮楦草似的,皮囊瘪下去,腰背都矮了,眼凝滞一处不动,连翕张的鼻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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