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4章
雪山的长龙,指尖在冰凉的龙骨之上逡巡漂游,末了缓慢地归于雪泥。 疗愈的术法止了顾於眠身上血,不等他开口,严卿序又道:“阿眠,要平安……” 他不等答复,转身踩着断壁颓垣向前,最终止步一处高地,面朝各族精锐站定。原以为他早已死在北地的众兵将多瞋目结舌,可这会儿见了他却也到底没能笑出来。 多一人,少一人,皆无扭转乾坤之奇效,此时笑得出来的不是缺心眼便是少根筋。 众目睽睽之下,那一向以清雅君子姿态示人的严卿序拔剑指向正浮于半空的魏长停,血色萦绕长剑周遭,须臾在四面聚起乌黑的阴气。 “顽凶作恶,罪无可逭。而今你恶贯满盈,死有余辜,我只最后奉劝一句,尽早拱手而降,莫再执迷不悟……” 听了那话,魏长停却是抚掌大笑:“久未见你,怎还染了自视甚高、痴心妄想的毛病?!倒不如你跪下磕头,哀求我放过十四族!” 他话没说完,一支金羽箭便射至眼前,本距他的瞳子已不至一寸距离,虚无间却忽然伸出一只手将那快箭给挡开了。 黑雾乍起,一温文尔雅之人蓦然从那之中走了出来。 是魏氏家主魏熻。 他过去也是个温良多情种,总是既爱这个,又怜那个的,不料如今老了,却要闹这一出惨绝人寰的剧。 他居高临下,俯视乌泱泱一片披坚执锐者,眼神中尚含着几分令人毛骨悚然的悲悯意,那傲睨姿态却如观蝼蚁挣扎。 许临啧一声,收了长弓,却还是忍不住怒骂了一句“畜生”。 魏熻并不看他,只笑道:“诸位皆身处鄙人的法阵内,怎还妄图攻击阵主呢?” 闻者皆怔,率先反驳的是许临:“混账东西!江念与早便在此地设下封灵阵,何来你的法阵之说?!” “许临,没曾想你自废术法后竟成了个痴呆的愚夫俗子,当真是天妒奇才哇!”魏熻以讥诮话揶揄许临,却未能如愿瞧着那三爷面上难堪,一时兴味索然,“我的阵设得较他更早,也更广,那等黄口孺子不过我脚下尘泥,不值一哂。” 他一扬袖,上空阴云便聚得更浓更晦:“杀生祭完成在即,诸君只有死无全尸之命!” 一语乱军心。 萧暮然侧首粗略一扫,便可见大片仓皇失措甚至忍不住大吐苦水的兵卒。 “都给我安静!” 炆怀剑猝然插入脚底黄沙,霎时地动山摇。萧暮然斜睨向跌倒在地的一众临阵怯缩之人,冷言道:“一群懦夫,入城之前没想过会死?!” 他身后站着木头似的安晏援军,染血旌旗迎风而扬,飒飒作响。 “在魏氏死前,我绝不会死。”萧暮然的话掷地,便成了一块千年顽石,再搬不走。凉风割着那擒龙缚虎的将军,裂了他面上干透的血痂,更生生扯出痴心人癫狂的恨。 他而今执剑疆场,不是要护苍生,仅仅是为了还一人公道而已。 许昭安见那萧暮然面上肃穆,也没敢回应,单伸手扶了一瘸一拐近前的顾於眠,压低声问:“什么是‘杀生祭’?” 顾於眠摇摇头道:“我先前也仅在古书中窥得片言只字,那法阵失传已逾千年了……” “杀生害命,供养瘟神,造福邪魔外祟。”站在他二人身前的许辞闲回首,“当初仙人启天道,四地十六族沐恩泽,得来呼风唤雨的术法。在那之后不久,便有魔种入凡。魔种欲屠戮苍生,故设下杀生阵,一旦凑齐祭品,便能令四地千万人于一夜惧亡。据说,十六族合力恶战十日方得以摧毁那粒魔种。自那时起,那诡阵便失传了,如今也断不该再现世。” “此阵的用处是什么?为何魏氏那般执拗?”许昭安听得云里雾里。 “传说中,以四地百姓之血祭恶鬼,能获得起死人的神力。而献祭的十六族人愈多,能复活之人便愈多。瞧瞧这满地坟冢,不出所料,魏熻是想复活当年在墨门乱中惨死的魏氏族人。”许辞闲摇摇头,“贪心不足蛇吞象,肉白骨若当真如此轻易,全天下人早该死光了。” “大哥的意思是一旦杀生祭完成,便是众生为草芥,独魏氏坐高堂了?”许昭安觉着喉头发涩,连带着双唇干裂,于是伸出舌尖舔了舔唇。 许辞闲也没回答,给许昭安递去水囊,又揉揉他的发,遂向前一步。他手中铁扇赫然展开,霎时脱出手去,那铁扇飞旋如铁镖,直割入魏长停面颊,开出一道血口。 “逆天而行必有重惩,我比你们要清楚太多。遑论虽说当年魏氏横遭屠戮,可其余十四族亦非全身而退,哪家不是死的死伤的伤,怎单你们喊冤?”许辞闲抬手收回铁扇。 “我?!” 魏熻哈哈大笑起来,奈何现如今无人能伤他,便只能静待他将话说完。 “蒙昧小儿……纵许氏开了天眼不也依旧无力回天?!各家家主均以坐镇之名龟缩氏族地,仅派了你们这群不堪一击的蠢货前来挑衅,当真是叫我大开眼界!” 魏熻面颊略向下耷的老皮抖了数抖,再不能撑出一笑。 “怎么,诸君以为那群老狐狸皆是吃素的?可知半数宗族早便知道墨家身中幻术?!但那又如何?每族都恨不得将墨氏赶尽杀绝,压根不在乎内中缘由,更不顾无辜与否!” “挨千刀的鬼东西,不论真假,你如今干的破事与那相较单有过之而无不及!在这儿装模作样替墨氏喊什么冤?”许临怒不可遏,“谁要听你说这狗屁不通的废话?!” 应和许临者不绝,魏熻却只掸了掸袍上灰,瞟许临一眼,自顾往下说。 “我爹同那墨氏家主墨虚全乃至交,恰发觉柳、白二孽族有造反之势,便去与墨家相论。怎料白氏一场鸿门宴给我爹请了去,我爹乃真君子,心善,不信那二族会死不悔改,明知有诈依旧赴宴。哪曾想那俩无耻东西却将我爹给绑了,只待墨门乱起,便将我爹的头颅挂上了墨氏的城门!” 他絮絮叨叨地念,底下众人却仍在喊打喊杀。 “柳、白二氏以术法迷惑墨家,要那墨氏反!欲盖弥彰还不够,甚至屠我魏氏……他们是怕那谋反之事败露,所以不光想借墨氏之手掩盖造反证据,还要永绝后患——屠了我魏氏……” 魏熻在人群中搜寻白裴趋,因是没能找着,最终只能将凶戾的目光落在柳浔鸢身上。 “可他们不曾料到,那墨氏竟会失控,酿下天理不容的大祸……更没想到严家的蠢货竟能造出墨氏名册,将那墨氏上下赶尽杀绝……” 魏熻的眉宇皱着,却忽然笑不可仰。 “此杀生阵乃天助我也!万年恶鬼予我重振魏氏之机,我又怎可能错过?!” 魏熻俯身,落掌抚地,霎时震碎了柳浔鸢暗中扩展开的法阵。 “尔等皆是祸害之子,无人真正怜我魏氏,皆视魏氏作瘟神!可分明当初唯有魏氏真正想过救民于水火!可何曾有人放过他们?助魏氏者别有用心,不助魏氏者唯恐触了霉头受池鱼之殃!我爹的头颅被挂在城门上的时候你们在哪儿?你们可曾真正想过彻查?!探子不绕着柳白转,反而缠着我魏氏!” “当年那四营将孟落戟若非抓住了你柳氏欲反的把柄,岂能顺利当上城主?”魏熻冷哼一声,“柳慎逾之死更是因果报应!” “你胡说什么!”底下忽然有人喊,“人都死了,你还敢打诳语!” “哦,诸位有所不知——那柳慎逾会死皆是因为他自小便服用白氏给的毒!最先起反心的乃陌成柳氏,柳氏为白氏抓了把柄,唯恐白氏泄密,不得已只能押上柳慎逾的命。” “狗屁无药可医的奇病!柳慎逾压根没叫医师好好瞧过,服毒毁了身子,越吃越坏!柳沉护子心切?天大的笑话!不过是因为他早便清楚,柳慎逾仅剩死路一条,他愧对于那小儿!诸位听听,分明皆是前尘债,却要今人来,这算哪门子的道理?” 魏熻像是喝醉了,眉挤着眼,笑起来。 “待此杀生阵罢,必再无那般争端!” 周遭兵卒窃窃私语,柳浔鸢身后肃立的柳氏府兵却是杜口吞声,低眉垂目,不敢看旁人。 心虚而怯,问而不答。 他们比任何人都更清楚魏熻所言非虚,那少公子是在他们手底下饱经摧残,生生熬死的! 时至深秋,寒意肃杀,清显城中草木颓尽。偶有飘零的,多是兵卒为鬼魅剥下的烂皮肉。随处有血点子齑粉一般四溅,间或仰首,许能瞧见某族的战旗碎片在空中翻扬,破烂似的任风卷着飞。 烽火乱,城外兵卒枭俊禽敌,厮杀未止,血肉筑成了不倒的墙。然城中暗流涌动,却是一副静听敌酋狂言的诡谲场面。 八方来人,皆隐秘拴紧掌心一条与寸脉相连的血链子,只待一声令下,便要将毁天灭地之术尽数甩出。 然那满头雪白的魏熻傲视群雄,有如虎视鹰瞵,满眼狂意。 “你们逃不掉了,就在这杀生阵中自生自灭罢!墨氏鬼兵符而今已扎根入土,足动一地根脉。四大鬼阵醒了兵符鬼,灾殃已成,不可改之!” “旱魃洪涛将两日内席卷四地,只差你等——死!!!” 话音落地,千人惊呼,笼罩清显城的法阵正剧烈颤动,裂纹渐起! 若往高了看,可见独立天边的江念与掩嘴,指缝漏出血来。若朝远处望,便见群山连绵处漫起了大水,不知何时便要将此地淹没! 魏熻哈哈大笑,长袍一甩便隐匿身形,独留魏长停一人为千夫所指。 “倘这世间有我魏氏一寸容身之所,我等又怎会走这通天歧途?”魏长停喟然长叹,“你们……” 他话没说完,便有万箭齐发,千百术法相混合,皆击向魏长停。然而魏长停并不慌乱,单自怀里掏出一铜钟,轻轻一晃,那玩意遂化形,将他严严实实罩入其中。 “那是白氏的秘宝‘六合钟’,能抵挡千百术法攻击……但钟内人同样无法攻击我们,若他想避免我们毁阵,就必须出来。” 顾於眠目不转睛,默数着,恰是他数至第五声时候,六合钟骤起,魏长停找准空隙飞奔而出。 哪曾想,他竟会迎面撞上挥剑砍来的萧暮然。 炆怀剑是劈头盖脸砸下来的,但魏长停自认眼下还不能死,故他毫不犹疑地抬手握住了那把刀。 刀刃切断了他左手手筋,叫那手掌近乎裂作两截。 “魏长停——把吟离还给我!!!”萧暮然喊得撕心裂肺,嗓中血味瞬息自舌根漫至舌尖去,泛起一阵腥苦,“他待你如何,你又是如何待他的?!不光折磨他,还要折磨千弦!” 魏长停拧眉,倏然展开六合钟,须臾将萧暮然震出十余步远。 “流言满城时,你还不是一样抛弃了纪千弦!你可曾给他寄来一封信?谁给你的胆量来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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