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章
第四日。第四日,我寻路的时候碰巧遇到了沈公子,沈公子腿上受了伤,行动不便,我给他仔细包扎后,要他原地等我,我先去寻大家……” “佺七现下在哪?” “他……本该在此的……这山洞是我偶然发现的,我见此处隐蔽,适合藏身,于是将您和沈公子都往这处带。” 顾於眠咽了口唾沫:“怎会如此……可我想不起来……” 见状,邵十禹将手握成拳状,轻轻碰了碰顾於眠的眉心,温和道:“您莫要太过悲观,西北魑魅魍魉一向繁多,过去打仗也时常碰上这般古怪的事。公子——来,先把手放下,莫要遮着脸,我家乡有‘见脸,即见福’的俗话,虽说山野之俗不打紧,但这般紧要关头,倒不如信其有。” “那你伤到脸……” “不碍事,破相于安晏兵士而言不算什么。” 他将拳头轻轻抵在顾於眠的眉心处,轻声念:“愿地仙儿佑您安康无虞。” 顾於眠没拒绝他的祈福之举,仅在在他完事后,轻轻道了声谢。 可邵十禹握着顾於眠的手没有松开:“您现下看不见自个额间的东西,我却看得见一道天水碧色的花钿。还有,您这掌心的伤也是自个弄的,我今晨辞了沈公子,在林中走动的时候,听见动静便奔了过去。不曾想,竟是您。您没瞧见我,当着我的面割了手掌,没一会额间就生了花钿。” “我当时可有说什么?” “您口中念的多是繁冗的术法名,我记不大清。但您看见我之后,只说了一句‘早知道我在这,您就提前和我说明了’。我没懂,但托您的福,这一带的尸鬼都被杀了个干净,一时半会恐怕咱们也不会受到攻击,您就先于此处好好修整吧?我不走了,我怕这一走,您也要不见了。” 顾於眠晃了晃发晕的脑袋,强挤出一抹淡笑,他向内望着黑黢黢的山洞,问:“邵副将,你有去里边看过么?” 邵十禹摇了摇头:“还没来得及进去查看,但若有怪物,嗅着人味,大抵早就爬出来了。” 良久无言,顾於眠只是恹恹地倚着石墙,强压下愈来愈急促的呼吸。他厌极了现下一无所知的自己,总想到外头走一遭,好看清自己究竟身处何方,又做了什么。 可那般太过冲动,他万不能自乱阵脚。 “邵副将,在走散以前,可还有碰上什么怪事么?除了我以外,大家还有没有出现缺失记忆的情况?” “有倒是有,就是同您的情况不大相似。咱们入林的第二日清早,若公子忽然说缺了段记忆,但咱们一块捋了捋,大概只是忘了两个时辰内发生的事。何副将只说若讱公子恐怕是撞坏了脑袋,因为在去玄阴坑的途中有一只无头尸踹了朝若公子的头,叫他晕了许久。” “你后来有再见过阿讱么?” “没有……” “我是忽然倒下的么?” “嗯,恰在施术杀鬼之后,我猜您是灵力威压太重了,肉身没能承受住。” 对于此事,顾於眠倒同邵十禹的想法不谋而合。当初在裕山大战齐时负,他也差不多是这么个模样,由于试图迅速操纵体内灵力,以至于肉身难以承载。那会额间也生了花钿,倘若没有严卿序,他绝对会昏死过去。 可虽说如此,他还是觉得不对劲,以至于目光盯住掌心伤口时,有些莫名的震悚。 “我”是否发现了什么? “我”是否欲做些什么? 他其实并不大乐意去猜自个要做什么。 他最清楚自个的性子,未达目的,则必不择手段。只是他不常损人,却时常害己。 何赢当初说,这林中阴阳失衡,因而万事无序。 可记忆这玩意岂是说忘就忘? 他的目光久久停在洞外寂寞的石碑上,那些个石碑多数被风沙磨去了边角,扭扭曲曲爬了好些裂痕。也不知在这春雨消停后,亦或者烽烟熄止之时,那些石碑是否还能长存于这片荒僻之地。 不得归家的羁旅客憾死他乡,该是很难过的。他们的骸骨上会生出杂草与野花,他们的名字也不会被任何人记住。 “邵副将,”顾於眠回过头来,对他弯了眼睛,一泓澄潭似的眼中合住了细碎的天光,“我不是坐以待毙的性子,若您还方便走动,我们不如到外头瞧瞧,这时间实在宝贵。” 邵十禹闻言却是笑得粲然:“顾公子能这般想真是太好了!倒是我狭隘,偏视了您。我满心想着再快些、再快些平定这乱事,实在不愿再叫平民百姓受苦受累了。” 顾於眠盯着邵十禹坚定的神色,忽觉好似看见了萧暮然与沈吟离。他初见那二人便是在虚妄山上,他俩从那时起就常将苍生太平挂在口边,因而即便后来得知那二人年纪轻轻就成了安晏大将军,他也并不讶异。 侠之大者,惦记苍生如食米粟。 萧、沈是如此,邵十禹是如此,成千上万的安晏兵亦是如此。 边疆草野本只有刮骨寒风、漫天黄沙与蠢蠢欲动的叛贼,可总有人会抛下一切踏入那片土地,甘心以命换命。 “我们走。” 顾於眠抬手掀开微微遮挡洞口的几株藤蔓,“第二回”瞧见了这林中景象。 他忽地出了一身冷汗,步子亦僵在原地,一时间进退皆不得。他遽然回首,却只看见了邵十禹面上一抹尤其悲凉的笑。 第172章 欺瞒 “而今蜚短流长,责难我者乌泱泱…… 白骨露野, 且多形状怪异,有的硕大如高头马之脊柱,有的却窄如鸦翼, 那数量远胜林中无名碑,因而顾於眠举目一扫,四处皆掺杂着大小不均的白。 被鲜血浸得发黑的泥地里冒着赤色的泡, 好似一锅沸腾的汤, 浓郁的腥臭与药草的苦香相互纠缠, 揉作一团叫人犯恶心的刺鼻气味。 顾於眠没有多言, 他定定瞧着走近前的邵十禹, 遽然嗤笑一声。不是在笑别人, 正是在笑自个。 “邵副将, 你瞒了我不少事吧?” 邵十禹答非所问:“顾公子,没事的,您只管向前去吧。” 顾於眠其实很想问他那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可他清楚邵十禹不会说, 因而也没问出口。 他默默踩着满地的死尸往前走,身旁跟着的邵十禹神色如常,多数时候俩人都因各怀鬼胎而沉默着,只偶尔还闲扯几嘴。邵十禹自言懂路,因而领着顾於眠一往无前, 期间为了节约时间,并不歇止。 往玄阴坑的路途中碰上的魑魅魍魉并不少,万幸那些玩意皆不过鲜规之兽,数量也尚在可控范围内,即便单凭他们俩伤患之力,也不在话下。 一路上, 顾於眠总能察觉到有东西盯着他,奈何林中时不时便会跑出三两尸鬼,他便只当是寻常野鬼,并未细究。期间又多次回首,方没再瞧见灼灼的目光。 当穿林长风送来遥远的北地松木清香时,他二人已然停在距离玄阴坑不过数十步的地方。那处是个高地,可容二人俯瞰万丈深坑。 耳畔风声猎猎,顾於眠抬袖擦去溅至面上的血,忽然有一种错觉——他好似不久前也曾立于此地,像现下这般俯视脚底那黑黢黢的玄阴坑。 他说:“此一去,便是死,我也要给世人一个交代。而今蜚短流长,责难我者乌泱泱,可我救他们不过为了一己私欲,如此想来,便也没那般不值得了。” 亦或许,他该说是为了陆倾行,就无有不值得之事。 邵十禹没有吭声,他稍稍颔首凝视着百丈玄阴深坑,目光随着群出的爬尸左右移动。密如蚁群的怪物攀附于渊壁,他仔细瞧着它们扭曲变形的躯身,目如鹰隼捕食,好似要将它们看穿。 “这一程至此也算顺利。”顾於眠随口说了一句。 风又起,小丘下已爬近了几只垂涎人肉的尸鬼。在那些怪物的吼叫声中,顾於眠好似听见了邵十禹嘴里嘟囔的一句——“才不顺利”。 可他侧目,却只见那副将紧咬牙关,并未开口,两腮因使劲而微微鼓起,显露出不同以往的忿忿不平之色。 顾於眠没纠结他那少了数日的记忆,也并不打算强逼邵十禹开口,只还用拳头学着他的模样,轻抵在其额间,笑说:“你才是那乡的土人,地仙儿更该佑你此程平安顺遂呢。” 邵十禹闻言,忽然改了面上洵洵貌,笑逐颜开。 “公子可想好了要如何做?” “有点想法,但尚不可说是十拿九稳。”顾於眠装模做样叹出一口气,将手在身前摊开,“大抵是我行止轻疏,方摔坏了脑袋,现下又能知道些什么东西?” 顾於眠言罢收手拢了拢被狂风朝后吹起的外袍,转了个身,沿下山的小径走去。 邵十禹闻声仰首,恰窥见清疏的月光已落了他一身,那郎君瘦薄的背影在此箭在弦上之时却忽漾出几许不寻常的落拓与洒脱。 他手中朝云已出了鞘,不过倏忽间,黏糊糊的血便沾上了他的剑与袍,他浑不在乎,只还眨了眨那双明澈漂亮的眼,任由雪肤推着弯了起来。 邵十禹也抽了腰间剑,他二人背对背,刀光凛凛,较月色更寒。 手起剑落,手复起,剑又落。 顾於眠杀人灭鬼不似谢尘吾那般讲究与干净,他的剑落下去,污血便要朝八方喷溅,甭管是面上还是手上,随处是一片刺目的猩红。 那副将邵十禹没有师父,剑式也全凭自个琢磨苦练,经年累月摸出来个自成一派。他杀敌如何趁手便如何杀,叫对面应战的防不胜防。 因而不消片刻,他二人已像是在尸堆里滚了一遭似的,身上没半点伤,衣上却是大片的红。 可一条弯弯曲曲的血路还是被二人开了出来。 顾於眠一把带血的剑朝左右一指,爬在地上的、正欲扑来的尸鬼都不由遽尔往后退几步。他听见那些怪物的喉腔里发出“嘶嘶”的声响,恍如毒蛇吐信,总叫他疑心下一刻他们嘴里便要喷出什么东西。 将至坑沿,顾於眠方停下步子,回首对邵十禹道:“方才在那高地上下望,我见石壁上有个洞口,旁垒悬棺,我想去看看。” 邵十禹爽快道:“我同您一块。” 没人再多说,举目望去,那密密麻麻的尸鬼挥动手足的尤其迅速,好若是无数只八腿蜘蛛在岩壁上攀爬。 他们的四肢很粗,几乎要挤破褴褛的布衣而出,鼓鼓囊囊,显得臃肿不堪。形象而言,大抵若被水泡烂的皮肉,被强行裹于一具形貌古怪的尸身之中,叫邵十禹悚然,却只令顾於眠觉得恶心。 那顾氏的少公子过去总喜欢寻鬼作乐,碰到过偷了身好皮相的美人鬼,也碰到过这般多看一眼都令他觉得反胃的。 纵然那些东西瞧上去很怕顾於眠,可他方一在坑沿站定,尸潮又沸腾起来。成百上千的无头尸与尸鬼卫皆嗅到了喷香的人肉味,口边挂上了腥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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