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生烟。他单怫然作色已是给了廉遂礼面子,换做寻常, 他必得闹个鸡飞狗跳。 如若让他白裴趋成日这般窝火憋气, 他必定活不长久。如此想着, 他冷笑一声, 顺带着翻了个白眼。 这村子静得出奇, 像是万物皆被掩埋在倾盆大雨中, 未闻鸡鸣狗吠之声, 亦未能瞧见一个活人影。可他停下脚步,再细细听去,藏在风雨声中的,断断续续传来的, 竟是极凄惨的哭嚎!那撕心裂肺的叫唤声如待宰牲畜的嘶啼,泣血一般,让人听得耳中嗡鸣。 白裴趋循声奔去,猎猎冬风却倏忽而起,被卷起的湿漉漉的枯草叶刹那间遮蔽他的视野。他拂去遮面的污物, 抬起眼——极浑浊的月色下,墨无伶颀长的身影如孤狼凝天,他蹙眉立于屋檐之上,随风扬起的玄色广袖长袍似展翼的凶鸦。他是阎罗恶鬼,而他冷眼瞧着的,是畜生不如的该死之人。 屋前空地, 虎背熊腰的男人右手紧掐一妇人的咽喉,左手则拽住一孩童的细发在地上拖行,那妇人已然不清醒,那孩子却仍在不住地抽搐。一旁的屋角缩着几个打着颤的幼童,幼童身侧瘫着些不知生死的男女,再远些则是躲在枯树后不敢近前的村民。 “把孩子都带走!”白裴趋几步跨至那发狂的男人身前,长剑直指他的脑袋,没允他挪动半步。白裴趋身后,几个弯腰弓背的村民抱起孩子便跌跌撞撞地跑走了。 墨无伶其实距他不过咫尺之遥,白裴趋却没多瞧他一眼。由于担心误伤到妇人和孩子,白裴趋极快地将剑收回鞘中,继而冲过去飞起一脚便踹在那男人身上。未曾想,那人在白裴趋猛烈的撞击下竟纹丝不动。 所幸他还是松开了手,孩子同妇人被他一并摔在地上。白裴趋想趁他分心乘胜追击,谁知还没来得及施法,左脚踝一阵巨痛便令他脑中一阵轰鸣。他惊回头,那疯子竟不知何时已拽住他的左腿,粗手向上猛然一抬便将他拎了起来。眨眼的功夫,他已被重重摔在泥地中,夹杂着血丝的水花随之飞溅而起。 白裴趋的前额恰磕在地面石子上,裂口处涌出的血下淌如注。他方捂住嘴剧烈地咳嗽几声,喉中腥甜霎时上涌,在他用指腹轻擦过嘴角时,浓血沾了他满手。 “呵……”白裴趋将口中血吐出,也不顾额前伤,冷笑着用剑撑地站起身来,“蠢货……你他娘死定了!” 白裴趋的长靴重重朝前一踩,晦暝风雨间遽然响起了大火烧林之声,毕毕剥剥声中,一条火蛇大张獠牙,在“唰”一声异响后自密林中窜了出来。那可怖的巨蟒将躯身缠上一棵枯树,眼中火光如若吞人的渊。 嘶——嘶—— 白家子赤色长袍皆浸入熊熊烈火中,灼热的火舌猛然舔上那男人的肌肤,不过片刻便烫掉了他上身的大块皮肉。说来古怪,那疯子连丝毫瑟缩也无有,面上依旧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奸笑。他抡起手中大刀便疯疯癫癫地朝白裴趋跑来,他之迅疾几乎比肩擅术法之辈。 白裴趋愣了一愣,忙偏身闪开。他的眉头拧起来,瞧上去是真怒了。 “区区血肉凡俗之身,竟妄想和我斗!” 燃燎终于出鞘,那火蛇像是恶鬼嗅到了血腥味般躁动起来。长剑下一刻砍上了那男人的手臂,未曾料臂膀坚如磐石,他一刀下去堪堪蹭破表皮。 有打着颤、连话都说不清楚的村民躲在柱子后边扯着嗓子哭喊:“杀了他!他这人本就是流氓恶霸!成日吃喝嫖赌,昨日发疯咬人,被绑起来了,不知道怎么又挣脱了,抓着他孩子就要砍!要不是孩子她娘拦下来了,该怎么办啊?!刚刚还差点把他那可怜妻给杀了呢!” 白裴趋听后没再保留实力,他向后退了几步远,手一抬,那吞天巨蟒张开血盆大口便往下窜,所到之处,烈火蔓延,纵然天地间风雨尚未歇止,熊熊火光依旧映夜如昼,一如那日白裴趋放火烧山,落下个一辈子都洗不掉的恶名——“十里火燎”。 赤红的巨蟒很快沿着恶霸的四肢绕上他的躯干、头颈,它蜷曲着身子,像是要将那男人生生绞死。 “啊啊啊——” 那恶霸黢黑的皮肤被烫得发红,些许焦臭味循着乍起的灰烟四散开,白裴趋收了手想瞧瞧他是不是死了,谁知那火蛇消散的刹那间,那已然是皮肉堪堪附着于白骨之人依旧手执大刀冲着白裴趋杀来。 白裴趋也不躲,单冷着脸看他愈来愈近,刚要抬剑,泠泠清香霎时萦绕周遭,像是寒冬格外淡雅的雪中花,纤尘不染的素衣与雪白长剑簌簌几声挡在了他的面前。 寒烟剑影迅疾无形,方才白裴趋未能划破的男人肉身被来人轻而易举留下几道深深血痕。廉遂礼步子疾却稳,趁那人晕头转向之时,绕至他身后点了几个穴,见那人毫无反应,廉遂礼握紧手中长剑,还不等他回身便一剑穿心。可那疯子早便是不知疼的怪物,也不顾胸前空空血洞,转过身便要扑咬廉遂礼。 廉遂礼向旁侧避开,继而一掌打在他的腹部,霎时间,空气凝滞,滂沱大雨停在半空凝作扎人的冰棱。 冬雪至。 那疯子自足到腰,从干燥的唇至浑浊的目,皆于顷刻间覆上一层薄冰,而后,那冰向内生出尖刺,堵塞了一切罅隙。翻飞的大雪如絮满尘世,细密的雪丝在他无神的瞳间结作花状。被雪所囚之人不再动弹,因是一切都被掩盖,残破的皮肉躯身没能显露在他们面前,只若空山新雨后不染一尘之景,却多少有些寒凉。 “死了?” 白裴趋并不确信,因是心里头还有些怨气,于是上前便一脚踹在那人身上。廉遂礼眉头一紧,猛然拽住白裴趋的手,连人带剑一把拉至怀中,而后护住白裴趋的头背过身去。寒冰在下一刻炸开,飞溅的净澈冰雪倏忽间被烂成泥的血肉给染污,冻僵的肉块与夹杂着冰碴的一大摊血水尽数散在二人面前,扭动的断臂残肢落地后方自内破开,碎作绛色的黑泥。 “……”廉遂礼回首瞧了眼满地狼藉,默默将还没醒过神的白裴趋从怀中推开,他倒也没多说什么,只是看向白裴趋的目光多少有些不善。 “原来这君子杀起人也不眨眼啊。” 许是方才磕伤了头,白裴趋有些恍惚,也没反应过来廉遂礼适才是如何拉他入怀又是如何不留情地推开,一时间只若是走马灯了一遭。须臾三年,在虚妄山上的种种,除了和廉遂礼的恩怨,他什么也没记住。他怎就忘了,这廉遂礼能做世家公子的老师是因为他本就秀出班行,他怎会疑心这人是浑金白玉而握不稳手中剑呢?那几年打在他白裴趋肩背的带血长鞭上沾着的本就是廉氏的腥。 这十五族美名远扬的“双玉”——严氏的“渊清玉絜”,廉氏的“怀珠韫玉”!又有哪一个不是在黄泉路上徘徊的杀人刀?人命向来微薄,于十五族人而言不过捏死手中蝼蚁罢。何必再给他们冠上些虚无缥缈的美名?归根结底,廉遂礼和他白裴趋又有什么不一样? 虽说白裴趋早就看他不惯了,但如今亲眼瞧见他杀人,白裴趋反倒觉得心中生起些许扭曲怪异的不平感,甚而有些莫名地感到茫然若失,以至于愣在原地,木木樗樗。 廉遂礼见他面色不虞,以为是惊诧于他残害“无辜”,于是道:“方才我试探过,他已然疯癫,无药可医,徒留祸害只会得不偿失。他既杀人放火,罪无可赦,自当诛之,你无需太过在意。” “我在意?”白裴趋抬起眼,依旧桀骜不恭,“我本就打算杀他,若非你偏要挡在我面前,我定让他死得更难看些。” 他自怀中取出一玄色帕子随意擦拭起脸上血,那伤口倒是没再往外淌血了,只是有血在眼睫处结成了块,并不容易擦干净。于是,站在一旁的廉遂礼耳边不间断地传来他口中粗言——“天杀的蠢货!真该死!他娘的……就不该生下来的畜生玩意……” 廉遂礼正欲开口时,一声幼童的尖叫突地刺破阒然,二人惊回头——屋门边瘫坐着个女孩,那孩子面如土色,一双小手死死捂着嘴,那一声叫唤是自她手指的缝隙间钻出来的。 “去你娘的!我方才不是说让你们把孩子都带走吗?!”白裴趋勃然大怒,一旁干站着的村民也被吼得不敢说话,一时间噤若寒蝉。 廉遂礼又伸手拽住了口出不逊的白裴趋,只是白裴趋猛地将他的手甩开,狠狠瞪了廉遂礼一眼便冲至女孩身边。那是先前被恶霸扯着头发在地上拖的孩子,她的身子又在止不住地抽搐,只是靠近去看,白裴趋又瞧见她满身的淤痕,面上、腿上、手上……新伤与旧伤相互重叠,深深浅浅,大小不一。 “俺们方才也不知道她还在那啊……这是那恶霸的亲生女儿,方才已经带回屋去了,咋知道她会跑出来啊……还偏偏这时候……” 好一个亲生女儿,这浑身青紫淤青痕迹,不必细想都能知道那畜生玩意究竟做了些什么。白裴趋见她这会吓得舌桥不下,更觉怒火攻心,可惜那人已死,他再去捅泥地里的碎肉也没什么意义。 “这孩子八成废咯……也太可怜了……”围过来的村妇叹着气,她用因淋雨太久而发皱的手轻轻抚摸女孩的软发,那孩子却像只受了惊的小兽,又一次尖叫起来。 “她母亲呢?” “那儿躺着呢……” 白裴趋循着村民手指的方向看去,原来是先前被掐住喉口的女人。这会不少人围在她身旁,只是都不敢轻举妄动,皆在默默等候村里人去请大夫。 “她娘应该没啥事,就是这孩子……”围观的村夫话说一半便哽咽住,又默默回过身去擦泪。 白裴趋无能为力,便只能任怒气填胸。人群喧闹嘈杂,哭的、骂的、叹的……或粗犷或尖细的嗓音从四面八方涌来,他被裹挟其中,像条随波而去的木舟,人群熙攘着、推搡着,如是接天的巨浪迎面而来。 他讨厌强聒不舍,讨厌众口嚣嚣,耳中所闻一时间都聚作不明真相者指着鼻子骂他罪人的粗言。 将潮浪抚平的,依旧是那位被他们奉为活菩萨的真君子。廉遂礼站在他身后,堵住了洪流的去路,将后头拥挤的人潮阻隔在外。可他像是没有七情六欲,白裴趋回首,照样只能看见没有喜乐哀怒,更没有笑和泪的,极其平静的面容。 无情无欲的神仙圣人约莫便是如此 “诸位莫要太过忧心,我有办法。” “你逞什么英雄?!这人失常了,哪怕是沈家也说不出有回转余地之言!” 廉遂礼没反驳,只是用他那双浅淡的眸子盯住白裴趋的怒目,依旧坚持道:“我有办法。” 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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