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你别吃坏了!」 「很好吃啊!」章锦眼前一亮,拿了一块递给我,「阿姐,和以前的味道一模一样。」 我半信半疑地接过尝了一口。 口感不太好,微甜带着点苦味,味道怪怪的。 「真的一样吗?」 我有些怀疑自己的味觉。 章锦咽下嘴里的桂花糕,肯定地点头:「真的!」 见她是真的高兴,我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提醒她:「吃多了容易积食,剩下的你就别吃了,等改日我再给你做,肯定比这次做得更好。」 章锦不乐意了:「我觉得这次做的就很好吃,今儿吃不完,留着我明天接着吃。」 看她这样,我无奈一笑,只能由她去。 起身进屋将床铺被褥收拾好,又打水将积了灰尘的地方擦了擦。 章锦吃饱了就开始多话,絮絮叨叨个没完。 「对了,阿锦。」我忙碌完坐在章锦对面,「我还没问过你,你进宫是你自己愿意的吗?」 章锦还抱着一碟子桂花糕在吃,听了微笑着点头:「是我愿意的,其实这事还是我主动提的。」 主动提的? 我不解:「进了宫就要一直被困在宫里,你……为什么?」 她如今要是嫁到普通官宦之家,受了委屈还有章华给她撑腰。 可要是嫁进皇家,那真是身不由己。 这样浅显的道理她不会不明白。 章锦将碟子放在旁边,将我拉到她身边坐下。 「我与陛下青梅竹马,他还算喜欢我,我也不讨厌他,日后相敬如宾总比盲婚哑嫁、两看相厌来得好。」? 「况且,做皇后多好啊,这世上最尊贵的女子不就是皇后吗?」 这个理由听着有点牵强,但章锦也明显不怎么想细说这事。 我不好再继续问,耳边章锦的声音越来越小。 将睡着的章锦抱上床,给她盖好被子,我也靠在床边睡了过去。 12 「画得真好。」 少年夸赞的声音传来,我睁开眼,就见十七岁的章华正拿着画卷欣赏。 章繁坐在旁边,手中还拿着画笔,有些不满,又有些羞涩。 「你来得正好,我正愁题什么字呢,你字写得好,你来题吧!」 章繁将笔塞给章华,小跑着进屋去了。 章华在凳子上坐下,看着那幅画傻笑。 我凑过去看了一眼,画的正是章华手拿书卷在院子里背书的情景。 章华苦思冥想也不知道该题什么字好,索性拿起画笔将正在哄孩子的章繁画在了旁边。 我看得啧啧称奇,若是不知情的人,怕是会以为这画上的是一家三口吧。 倏忽,画卷扭曲,阳光散去,摇曳的烛火映出一只干枯的手。 手的主人正拿着那幅画,目光复杂地看着。 章华和章繁并肩而站,忐忑地看着章秀才。 章秀才因久病不愈,脸色十分难看,嘴里偶尔泄出压抑不住的咳嗽声。 「伯父……」章华上前两步,跪在章秀才面前,「我心仪明月奴,求你成全。」 「我已考中举人,准备三年后去京中参加会试,不管中不中,我定不会让她受委屈的!」 章秀才抬起头,目光划过章华,落在章繁身上。 章繁几步行至章华身旁跪下,眼中含泪:「爹……」 此情此景,章秀才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看向女儿的目光多了几分愧疚。 「是我疏忽了,你已有十七,原本前两年就该给你说亲,只是你母亲离世才耽搁了。」 「我这个身体又……」 「等我百年后,你一个女子,还带着阿锦,该何去何从……」 章秀才神情哀伤,我站在他的身后,看向多年前的章繁。 那张明艳的脸逐渐变得模糊,我突然觉得呼吸困难,周围的一切开始地覆天翻。 章锦的脸在我眼中慢慢清晰起来,她面容扭曲,正死死掐着我的脖子,声音低沉压抑:「是你杀了她!」 13 「阿锦……」我艰难地出声,想要唤醒她的理智。? 可这一声「阿锦」反倒是让章锦更加疯狂,手中的力道加大了不少。 平日里乖巧柔弱的姑娘,居然这么大力气。 我用尽力气把她的手掰开,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 章锦有些疯狂,还想要继续伸手掐我的脖子。 我赶紧翻身将她压在身下,想要让她冷静点。 岂料章锦的表情骤然由癫狂变成惊恐,尖叫着挥舞双手。 我来不及多想,握住她的手,抱着她轻声安抚:「没事了阿锦,别怕,别怕……」 丫鬟已经听到动静进来,见状想要上前帮忙。 我冲她们摇头拒绝,示意她们出去。 良久,怀里的章锦在轻柔的声音中终于渐渐安静下来,沉沉睡去。 我轻手蹑脚起身拿了手帕,给她擦拭着额头上的汗水。 外面传来二更的梆子声和丫鬟低声行礼的声音。 伴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章华推门而入。 许是因为来得急,他的衣裳和发髻都有些凌乱。 在看到安睡的章锦时,他才缓缓松了口气。 「她今天没吃药?」 我头也不回地回答:「吃了,但药也不是每次都有用的。」 给章锦的药混在甜羹里,下人每次都会盯着她将药喝下才会离开。 章华眉头微蹙,抿唇不语,踱步到小几旁坐下。 章锦这会儿睡得很沉,我半天没听到声音,转过头一看,只见章华捏着一块桂花糕正在发呆。? 感受到我的目光,章华将手中的糕点送进嘴里,小口地咀嚼着。 「里面加了杏仁粉,明月奴教你做的桂花糕?」 我点点头:「算是吧。」 我有章繁的记忆,勉强也算是她教我的吧。 章华喃喃自语:「这是阿锦最爱吃的。」 小时候的章锦最爱吃桂花糕和杏仁牛乳,可章繁不让她多食。 有一次,章锦就问能不能在桂花糕里加杏仁牛乳,这样她就可以一次吃到两样自己最爱吃的东西。 章繁当时虽然笑话她是贪吃的小鬼,可后来每一次做桂花糕她都会在里面加一些杏仁牛乳。 章繁的记忆中,关于这一段早已模糊不堪,如今被章华问到,竟又清晰起来。 我从回忆中醒过神,抬手给章锦盖好被子,起身坐到了章华对面。 关于章锦的病情,我想问又不知从何问起。 章华只一眼就看透了我的犹豫,主动说起了章锦的事。 「阿锦的病其实是我疏忽才会这么严重的。」 「那年我刚从徽州祭祖回京,就得知明月奴失踪……」 对章繁的突然失踪,街坊四邻说什么的都有,但没有一个人能说出点有用的东西。 章华每日都奔波在外寻找章繁,章锦那时被托付给了周大夫家照顾。 直到章家主找上门来。 他要认回章华这个意外流落在外的儿子,听说章繁失踪的事还帮忙发了天价悬赏,甚至将章锦接到了章宅亲自照顾,细心教导。 章华那时根本无力顾及这些琐事,见有人帮忙找人,还能照顾妹妹,索性就默认了。 但章家主很快就图穷匕见,他想要逼迫幼帝禅位于他,等他百年后再传位给章华。 可章华不愿,他从来没想过做皇帝,对禅位一事自然是百般阻拦。 章家主气急。 他拿这个唯一的儿子没办法,便将目光看向了章锦。 只因为章锦跟章华说了一句「我梦到姐姐被人害死了」,章家主以「刁奴多嘴,蛊惑主子」为由,杖杀了十几个婢女。 五岁的章锦目睹了平时照顾她的姐姐们死在她面前,从那以后总是噩梦缠身。 章华得知此事后怒不可遏,想要带着章锦离开。 可走进章宅容易,想要出去却难如登天。 权势滔天的章家主只要不松口,他们连大门都出不了。 「随着年岁渐长,阿锦越来越沉默寡言。」 在这场父子博弈中,受伤最深的就是无辜的章锦。 「后来我们各退一步,我听他的话入仕做官,条件是将阿锦送进宫做公主伴读。」 「她进宫后开心了很多,我以为她会慢慢忘记小时候的事。」 「直到她十三岁第一次发病,差点掐死一个婢女。」 章华说到这自嘲地笑笑:「兴许那也不是她第一次发病,只是那一次我才知道。」 「我请了很多大夫给她看病,都说她是心病,开的药方也大差不差,只能减少她发病的次数。」 心病还需心药医,汤药自无法根治。 「这些年有很多长得像明月奴的人来冒充,我有时候会将计就计,将人留下陪伴阿锦。」 「阿锦有她们陪伴时会好很多。」 奈何那些人贪心不足,总想要更多,所以章华隔段时间就会换人。 「我会多陪她的。」 因为章繁的缘故,我很想帮章锦,奈何我不通医术,唯一能做的大概就是陪伴。 章华郑重道:「多谢。」 我点点头,开始下逐客令:「不早了,我要睡了。」 章华起身:「既然来了,我要去西厢房上香,你睡吧。」 我心中一动,也跟了上去。 章华似乎不是很乐意:「那里供奉的是我和明月奴的父母,你去做什么?」 我果断搬出了章繁:「受人所托。」 这话是实话。 章繁确实托我祭拜她的父母。 章华转过头看了我一眼,目光幽深而冷漠。 我丝毫不惧。 14 昏暗的烛光在西厢房亮起,我和章华站在牌位前,恭敬上香,又跪下磕头。 祭拜完,我正欲起身,章华就问道:「你和明月奴什么时候认识的?」 我起身的动作顿住,犹豫该怎么回答。 「她十五岁那年认识她的。」 章华被气笑了:「我和明月奴从小相识,二十年没分开过,她十五岁就认识你,我怎么不知道?」 我提着裙子起身,往门外走去:「信不信由你。」 我没骗章华,我认识他和章繁的时候,他们确实只有十五岁。? 但章繁认识我的时候她已经二十岁。 已经死了。 15 章繁被灌下毒酒的时候,我其实是想救她的,奈何我只是她头上的一根木簪子,实在是有心无力。 我跟着她的身体一起被扔进挖好的坑里,埋得严严实实。 章繁的灵魂飘在地面上,我能听到她的哭声,听到章锦的哭声,交织在一起,扰得我心烦意乱。 一开始我体谅她接受不了自己死了的事实,伤心在所难免,所以忍住了想骂人的冲动。 她哭了七日,终于不哭了,开始絮叨。 从小时候的鸡零狗碎说到长大后的婚丧嫁娶。 从前她就是个话多的人,现在好了,死了不用睡觉,话更多了。 从天亮说到天黑,从天黑说到天亮。 在她第三次说到她和章华偷摸去街上看傩戏时,我终于忍不了了,大吼一声:「闭嘴!」 章繁明显被吓到了,哭着喊着有鬼。 我从地下飘到她的面前,很是无语:「你要不要看看到底谁是鬼?」 章繁懵了半天,终于想起来自己才是鬼。 一时又是伤心又是高兴。 伤心自己死了,高兴我能陪她说话。 她兴奋地问我是谁。 我被烦得不行,但还是耐心地跟她说我是她头上的那支簪子。 「簪子?簪子也能成精?你生来就是簪子吗?」 我叹气:「不是,我是一副面具。」 我没有瞒章繁,将自己的来历告诉她。 我生有灵智时是主人精心雕刻呵护的傩面面具,我和主人相互陪伴几十载,直到他死亡。 主人的儿子继承了他的财产,我这副不值钱的面具被扔出门。 后来几经辗转,历经风雨,我才被一货郎拾起。 货郎见木料好,就想要做成簪子售卖。 而当时的章华囊中羞涩,买不起雕刻好的簪子,便低价买下了我,亲自雕刻,送给了他心爱之人。? 章繁更好奇了:「那你现在算是什么?是妖?还是精怪?你有法力吗?」 「我算是精怪吧?我没有法力。」 章繁闻言天真地问道:「没有法力也算精怪吗?话本子里的精怪不都是有法力,还会吸人精气的吗?」 我:「……」 「太冒昧了!少看点话本子吧!」 我生气地飘回地下继续躺着,任由章繁怎么喊都不出去了。 可没两天我就气消了,和章繁和好如初,又出来陪她说话。 但十年真的太久了,翻来覆去其实也就那些话。 不过有时候章华和章锦来了,会说些新鲜事,讲讲近况。 这时候章繁就开心得又蹦又跳,一个劲儿地叫我出去陪她说话。 直到章华有一天晚上又来了,他说章锦要成婚了。 章繁很着急,在他身边上蹿下跳,一个劲儿地问:「人长得好看吗?品行如何?家中可有什么妻妾?你怎么说话说一半啊?」 可章华听不到她的声音,待了半天就走了,留下难得沉默的章繁。 上次她这样沉默,还是看到章锦发病的时候。 我飘上来陪她,但嘴笨,半天才憋出一句:「他也不会害你妹妹,你别担心。」 章繁坐在秋千上没说话。 良久,她问我:「我想回去看看阿锦,看她穿嫁衣是什么样,看她出嫁,你不是妖怪吗?你有办法吗?」 章繁死后就一直被困在这一方天地中,走不出,离不开。 我不知道她为什么问我,但我还是老实地告诉她:「你死了,不能回去,我只是精怪,不是妖怪,更不是神仙。」 章繁很失望,又开始哭。 因为是鬼,她没有泪水,只是干哭,看着有些滑稽。 我还没说完的话被她的哭声堵了回去,等她哭得差不多了才接着说:「其实也有办法的,我可以替你去啊。」 「只不过我也是有条件的。」 章繁很是惊喜:「你说,什么条件!」 我的条件自然是给自己谋一副身体。 我是精魄,至少需得千年才能修成人,可若是有人愿意将她的灵魂给我做载体,那我顷刻就可以成为一个真正的人。 但这世上,谁会有人将自己的灵魂给别人呢? 我只是试探地提出我的条件,没成想,章繁只是犹豫了一下就同意了。? 惊喜来得太突然了,我不可置信地再次问道:「真的给我?你把你的灵魂给我,你就不能投胎转世,会顷刻消散在天地之间的。」 章繁十分肯定地点头:「阿锦刚出生就没了母亲,长到两岁又没了父亲。」 「父亲临终前让我一定照顾好幼妹,她如今要出嫁了,我这个做姐姐的不能亲自去已是遗憾。」 「你替我去,也算了了我的心愿。」 16 章锦早上醒来后就嚷嚷着头疼,两个丫鬟轮流劝,她死活不起床。 我让丫鬟退下,也不劝她起床,坐在床边陪她说话。 章锦心情不错,说起一些小时候的事,突然说道:「阿姐,徽州是什么样子的?」 我愣了一下,这个问题真的问到我了。 我自己对徽州的记忆很有限,而章繁的记忆因为时间太久十分破碎,能拼凑起来的也不多。 对上章锦期待的目光,我只能将自己记忆中的徽州描述了一下。 章锦对徽州很有兴趣,她离开徽州时只有两岁,对此并没有什么记忆。 这些年也没人给她说过,这是她第一次听。 我讲得口干舌燥,章锦听得津津有味。 直到晚上章宅来人,接章锦回去,说是宫中来了礼官,让她回去学规矩。? 我送章锦离开,这才松了口气。 给小孩子讲故事真不是一般人能干的。 17 接下来的时间,章锦都要学礼仪规矩,自由的时间很少,我每天过去看她,跟她说一些趣事,想让她高兴。? 直至八月十五日。? 宜嫁娶。 我起了个大早,在晨光朦胧中往章宅去。? 偌大的章宅这会儿已经热闹起来,下人们穿着喜庆的衣裳来回穿行。 章锦正在丫鬟的服侍下换上喜服,描眉装扮。 与之前试穿时不同,现在上了妆更显得她气质出众,眉目如画。 章锦看着镜中的自己展颜一笑,柔声询问:「我是不是很像姐姐?」 我站在她的身后,替她将点翠凤冠戴上:「很像。」 姐妹两人一母同胞,自然是像极了。 章锦沉默下来,挥退下人。 屋里安静下来,她伸手握住我的手:「阿姐,谢谢你。」 「这声谢谢,是替我自己说的,也替我姐姐说。」 章锦自小聪慧伶俐,自然早就猜到了我的身份。 「我知道有很多事你肯定不会告诉我,我不问,但……」章锦抬头看我,双眼含泪,「我的梦是真的,对吗?」 这个问题让我一时语塞,不知如何回答。 章锦看我良久,心中有了答案。 「我一直在做那个梦,梦到姐姐被灌下毒酒。」 「我很愧疚,每次在梦里我都想要救姐姐,可是每次我都救不了她。」 时间久了,梦就成了执念。 这执念让她煎熬,愧疚,疯魔。 这才是章锦的病因。 我握紧她的手,一字一顿:「阿锦,你当年那样小,所有的事都和你无关,错不在你,你不要自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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