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 孔珍的后半句尤为艰涩,超过她听到前夫已故的反应,“小月,你哥这边正准备摆酒,红事和白事相冲,我可能不太方便过去。” 听起来会沾晦气。 任月怔忪一瞬,声音低沉,“行,你忙你的。” 孔珍:“钱够吗,需要的话,我先打点给你。” 任月:“嗯,你先借我一点。” 孔珍:“小月,我能给的不多,你哥结婚也花了不少,现在彩礼都不便宜……” 任月酸溜溜,“他结婚你也得掏钱?” 孔珍听出女儿的不快,又顾及她正处于治丧压力下,多少有一点卑微:“夫妻共财,谁出都是从同一个口袋掏的。” 任月没了计较的立场,“我年底给回你。” 孔珍:“不着急,你先处理好。” 挂了电话,任月兜起手机,走向方牧昭,当他殡仪馆销售似的。 方牧昭扔了烟,跟上次“霸占”她的电单车一样。 任月说:“我想在海城火化,不走其他流程,然后带骨灰回去做白事。” 方牧昭往办公室摆了下头,“先把这边手续办通,再联系殡仪馆来接。” 任月手机响了一声,孔珍转账5000块,她收下。 方牧昭问:“钱还差多少?” 任月毕业第一年工资不高,刚适应社会,基本月光,第二年考了职称提了500,年初一口气还完助学贷款,手头也就三万左右。 任月脸皮薄,没透底:“还差一点,我自己想办法。” 方牧昭:“差多少?” 任月听出暗示,故意问:“你借我?” 方牧昭:“可以。” 任月:“还没问借多少就说可以,你钱多?” 电光火石间,任月想起来路不明的七万块,难道他私吞了? 任月表情陡然严肃,没了刚才的迷惘,一看就是两副面孔。 方牧昭也微蹙眉头,似看懂了。 他口吻嘲讽多于调侃,“钱不多,我开货拉拉,又不是开印钞厂。” 任月:“不用了,我可以解决。” 方牧昭一副“随你便”的表情。 任月示意她先进楼问手续怎么办。 方牧昭问:“要我陪你进去吗?” 任月:“你在这吧。” 走了两步又回头,“你要是有事就先走,我今天什么证件都没带,办不了。” 方牧昭没应声,往里甩甩手,叫她去她的。 片刻后,任月给方牧昭发微信消息,她要跟民警回一趟派出所。 泥猛:我不跟过去了,有事联系。 回到翠田派出所,任月第一次进了刑侦中队的办公区域。 民警将一张白底证件照放到任月前面,“见过吗?” 照片上的男人跟泥猛差不多岁数,任月以前觉得泥猛凶悍,这位光头厚唇,五官加剧了凶残感。泥猛恶不在脸,凶在气势,只要他随便一笑,街头烂仔都能变陈浩南。 任月摇头,“这是谁?” “这张呢?”又换了一张监控视频截图的全身照,此男体型壮硕,比泥猛还要宽一点,多了一双醒目的绿色人字拖。 任月还是摇头。 民警说:“你老豆曾经的狱友,后来的老板,你老豆帮他催收。” 任月茫然,“他只跟我说给人搬家卸货。” 民警:“你老豆都五十了,我是老板我都不找他啊,宁愿找正常刚出社会的年轻人。” 任开济和任月同一年“毕业”步入社会,关了三年,身体大不如前,大概做不了体力工。 那两年任月也在适应社会,从未怀疑过这一点。 她问:“这个人有嫌疑么?” 民警:“我们暂时还在调查中。” 任月又问:“没有其他照片了?” 民警反问:“什么意思?” 任月:“就一个人可疑么?” 民警的目光霎那锐利,那股压迫感似曾相识。任月一下想不起在哪里感受过,才越发抗拒。 民警:“你还觉得谁可疑?” 任月脑海里闪过一张熟悉的脸,泥猛突然对她示好,是面对被害者家属心虚,还是仅仅热心? 她说:“他的通讯录里面应该不止一个人。” 如果她点出泥猛,泥猛会恼羞成怒,先解决她么? 任月对他刚建立的信任如同纸扎房子,经不起一点风雨。 “不过我可能也不认识……我跟他,关系不太好。” 任月骑回电单车离开翠田派出所,民警只说刚确认尸体身份,侦查工作还在进行中,有进展会及时通知她,让她回去准备火化的相关证件。 任月需要拿到任开济的户口本,她的户口早跟了孔珍,任开济单独的一本大概在租房。 泥猛又告诫她不要再去那里。 任月回到她的租房,给泥猛发微信,对他的信任总是按需而定,需要时相信,不需要就怀疑。 月牙儿:户口本可能在他的租房,我不敢去。 泥猛:你问那些当差的有没去过,你跟着一起去。 月牙儿:你带我跑一趟更快。 泥猛:要晚上。 任月不知道他故意还是不得闲,一想到孤男寡女穿过黑魆魆的巷子,也并不比撞见任开济的仇家安全。 月牙儿:算了。 方牧昭兜起手机,走进大型超市的泡面区。 工作日的上午,四层的矮货架前,只站着一个顾客。中年男人衣着普通,看着像会吃泡面的单身汉。 方牧昭走过去,比他更像。 两人背对背站立,能听见对方讲话,又能看见货架对面是来人。 叶鸿哲的声音彼此可闻:“济公的案子,由刑侦和我们联合侦办。” 方牧昭:“七万,处理好了?” 叶鸿哲:“放心,都交代好了。现在要顾全大局,暂时不能打草惊蛇。” 此次方牧昭行动的目标之一大头坚,为人招摇鲁莽且好斗,在社会上活动痕迹较多,他的叔叔兼老板李承望则相反,深居简出,行踪不定。大头坚是钓出李承望的最佳诱饵,如果大头坚跟济公的死有关,同时一网打尽最为完美。 叶鸿哲又说:“本以为济公失踪,更难找到人接近大头坚他们,没想到你混进去了。” 时也,命也。 方牧昭:“要没混进去,我是不是能归队?” 叶鸿哲忍不住偏头,像看清此刻方牧昭的表情,是随口一提,还是真心实意。 但忍住了。 机会只有一秒,转瞬即逝,方牧昭会掩饰。 四年前,方牧昭刚从警校毕业,误打误撞做起这一份特殊的外勤工作。当时队里都是老面孔,容易引起毒贩怀疑,方牧昭凑巧成了那一张新面孔。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提到归队。 叶鸿哲:“老大不小,是该考虑个人问题了。” 方牧昭:“行不行的?” 叶鸿哲:“做完这一次。” 跟叶鸿哲相反,这一句话方牧昭听了不止一次。 方牧昭低声骂了一句泥猛才会骂的话。 静了一瞬,叶鸿哲好似专心挑桶面口味,突然冒出一句:“她还挺相信你。” 跳跃性太大,明明七万块的话题早已结束,任月甚至不曾正面出现。 不等方牧昭回答,叶鸿哲一手扣起一桶泡面,“吃了那么久,还是红烧牛肉味最经典。” 然后,像没见过方牧昭,径自走向收银台。 “我看相反。”方牧昭喃喃,转身站到叶鸿哲刚才的地方,骂了句寡淡,也拿了一桶,另一桶拿香菇炖鸡。 任月的假期要分给回老家办白事和国庆喝喜酒,她利用下夜班时间,磨蹭近一周才办妥火化一事。 这一天任月信了任开济说泥猛是一个好人。 他一直在殡仪馆陪她。 任月抱着最便宜的骨灰盒,任开济生前给家庭带来的打击那么沉重,竟然变成轻飘飘的小匣子。 “你说,抱着骨灰盒搭高铁或顺风车,是不是太缺德?” 方牧昭看了她一眼,“缺钱比缺德要命。” “是啊。”任月轻轻说,本来想跟同事姐姐开口借钱,又怕一旦开口,姐姐以后不会再对她笑盈盈。也想过万修,可是规培生不倒贴钱就阿弥陀佛了。 任月看着方牧昭说:“我现在挺要命,你能不能先借我三万,再把我拉回老家?” 方牧昭看着她面无表情的脸,眼神闪烁而惊慌,他盯得久了,她紧抿的嘴唇也微微战栗。任开济的死亡没能让她哭,独女治丧的无助,终于化成盈盈泪水。 她也只能逮着他欺负了。 第13章 100%信了他 “准备出发!前往乌山市,全程518公里,大概需要5小时12分,预计下午5点27分到达。” 手机播报导航信息,方牧昭架在方向盘右边。 任月抱着套着无纺布袋的骨灰盒坐副驾,双肩包搁在脚边,双腿并拢偏向车门。 泥猛的货拉拉干净整洁,没有异味,坐起来跟普通网约车差不多,除了车窗大开,副驾后面是一堵挡板。 方牧昭说:“你可以把东西放后面。” 任月习惯行李不离开视线,低头看了眼骨灰盒,“我怕放后面会滑动,撒了难收拾。” 方牧昭没勉强,欠身从裤兜掏出一沓百元面额的现金,递给她,“三万,你点一下。” “谢谢……”任月接过,双耳瞬间跟纸币同一种色号,夹着折痕处一张张点起来。 货拉拉平稳上路。 “数对了,”任月点了两遍后说,也收进牛仔裤的插兜,“我以为你会转账,晚点我写一张借条。” 方牧昭:“我还怕你跑了?”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方牧昭知道任月工作单位,她比她老子靠谱多了。 任月斟酌:“你希望我分期还你还是一次性还清?分期每个月可能一两千,或者三四千。一次性的话最迟明年年中。” 方牧昭:“分期。” 任月:“哦,好。” 这样每个月又多了一个“房东”,需要定期联系一次。 方牧昭问:“你会开车吗?” 任月摇头,后知后觉他看不见,瞥了他一眼,“不会。” 方牧昭:“学啊。” 任月:“明年吧,起码等钱包喘口气。” 想了想,又说:“开五六个小时,辛苦你了。” 方牧昭:“没指望你。” 任月扯了扯嘴角,“你跑过这么远的货拉拉么?” 方牧昭:“第一次。” 任月:“我也是第一次坐货拉拉。” 方牧昭:“上次让你坐你偏不坐。” 上次任月的电单车半路没电,生生推回租房。 “自找苦吃。”方牧昭说。 任月冷笑:“以前跟你不熟。” 方牧昭轻笑一声,“现在熟了?” 任月:“熟是你说的。” 在法医中心,方牧昭说等再熟一点就告诉她,他为什么清楚刑案尸体处理流程。 方牧昭认栽点点头,神情松快,单手扶方向盘,从置物格摸到烟盒,抖出一根咬上,扔回烟盒,又掏打火机。 半天没摸到,好像之前扔了。 “找火机吗?”任月探头帮他瞧了一眼,“里面没有。” 方牧昭才想起旁边多了一个人,摘下香烟,架在右耳上。 小时候任月看大人用耳朵夹烟很酷,长大后觉得有点装逼。方牧昭留着寸头,再夹烟像劳改犯终于“偷渡”了一条烟,正不经意炫耀。任月前后两种观感融合,泥猛真是又酷又装。 任月以为他是没找到火机的关系,“火机在哪,我帮你拿?” 方牧昭:“不抽了。” 任月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手背掩嘴,靠背不能后调,坐久了腰酸。 “可以放歌吗?” 方牧昭伸手滑走手机导航界面,不忘留意前头路况,三两下连上车上音箱。 他点开App,收手扶方向盘,“要听什么歌?” 任月:“就放你平时听的。” 方牧昭:“你自己点,我开车。” 任月嘀咕:“早说。” 早就觉得他在危险操作。 任月一手扣稳骨灰盒,欠身偏头,滑动熟悉的App界面,播放他的收藏音乐。 然后切回导航界面。 音乐充斥小小的驾驶室。 还好,曲风不老土,不会让方牧昭的形象崩裂,都是耳熟能详的老歌,听得出跟任月是同一个年代的人。 只要不涉及信任考验,任月就可以跟方牧昭和平相处,且意外和谐。 任月说:“你要是困了累了,就开进服务区休息,不要疲劳驾驶啊。” 她不喜欢二手烟,也知道有些男人爱抽烟提神。 方牧昭:“你多讲点话。” 任月:“讲什么?” 座椅没法放倒,任月也睡不着。 方牧昭:“讲你啊。” 任月:“我有什么好讲,还不如讲你自己。” 方牧昭笑了下,“你想听什么。” 任月后知后觉对他太过好奇,索性闭嘴。 方牧昭:“讲话啊。” 安全着想,任月放弃纠结,“你开这个多久了?” 方牧昭:“拉货?” 任月:“嗯。” 方牧昭:“三四年吧。” 任月:“你工作几年了?” 方牧昭:“想算我读了几年书?” 任月在一个学历优先的行业工作,身边都是相似求学经历的同事,初入社会,没跟读社会大学的人深入打过交道,思维扭转不过来。 她说:“随便问问。” 方牧昭:“我没坐过监,也不是文盲。” 任月:“你这张嘴可以读博士。” 方牧昭:“我当你是夸我。” 任月好一阵没话说,“你一个人在海城么?” 方牧昭:“跟你一样。” 任月:“家人都在老家?” 方牧昭:“家人都在老家,我爸也走了。” 任月愣了下,这部分显然属于他说的“再熟一点”之后的话题。 “什么时候?” 方牧昭:“我六岁的时候。” 任月诧然,“那么小……也是,刑案么?” 难怪他对刑案流程那么清楚。 方牧昭:“车祸。” 任月:“哦……你妈妈、也有新家了吗?” 方牧昭:“单身女人带个儿子哪那么容易找下家。” “你妈妈比我妈强,她一个人没法养活我,所以二婚了。” 任月托继父的福才转学到了市里,“我妈也不容易,现在的老公比我老豆靠谱。” 任月的家庭永远失去父亲的角色,母亲渐渐远去,没有刻意提多年的苦,特殊时期也比平时容易伤感。 方牧昭抓过杯架处的一包纸巾,随意扔到她怀里。 任月皱了皱鼻子,抓稳纸巾袋,“我没哭。” 中途开进服务站,方牧昭下车从货厢拉出他的囤货纸箱,丢给任月一句“里面有泡面”,转身摘下耳背那支烟,走一边抽。 纸箱都是包装食品,泡面有红烧牛肉和香菇炖鸡两桶,任月从她的双肩包掏出一袋去枝龙眼,搁纸箱里。 “这里有龙眼。”她也丢下一句,带着香菇炖鸡面进服务站找热水。 任月在服务站吃好出来,只见货厢门掀起,成了遮阳顶棚。 骤雨方歇,暑气略消,方牧昭就靠门框侧坐看手机,一脚踩地,一脚踩货厢底板,支起的膝盖架着一条胳膊,手里捏着一只龙眼。 姿势特殊,牛仔裤略微绷紧,大腿肌肉尤为壮硕,泥猛倒也可以叫牛蛙。 方牧昭闻声抬眼,兜起手机,吃了那颗龙眼,扣过另一桶泡面。 “看着车。” 说罢,轮到他进服务站。 任月也按他的姿势和位置坐了一下,腿没牛蛙的长,不太自在。起身扔了一袋龙眼壳,就随便坐着等方牧昭回来。 两个陌生人的长途旅程,没闹出大尴尬,已属难得。 天色渐暗,不知谁家电视飘出新闻联播开场曲,挂着海城车牌的货拉拉随风潜入夜,停在村尾的一户人家前。 没多久,等候多时的哀乐响起,喃呒佬用方言唱诵,盖过新闻播报声,成为今夜主题曲。 某家老人听见动静,顾不上新闻,朝着窗外凝神:“又是哪个死了?” 家人说:“以前偷车被抓那个济公咯。” 老人讲:“我以为早死在外头了。” 家人:“就是死在外头,现在叶落归根咯。” 任家白事不隆重,也没太寒酸,任月的爷爷奶奶虽然没养出一个好儿子,当年尽心抚养孙女,在村里人缘尚可。亲戚看在老一辈份上,住得近的都来了。 方牧昭跟帮工坐一席。 来的那一晚,亲戚看他的眼神疑惑又好奇,问任月这帅哥是哪位,他抢白说司机。 七大姑八大姨眼里八卦之火瞬间熄灭。 出殡当天,按照风俗,沿路家家关门闭户,尚没门窗的新房子在门口燃一小堆篝火辟邪。 小孩会被大人抓回家,警告一会有拖佬经过,不能出门看。任月小时候也跟这些小孩一样,问过拖佬是什么。 乡邻不知道济公的父女关系如何,看女儿愿意出钱办葬礼,济公必有可取之处,不然像谁家的草席一卷,丢山岭随便埋了。女儿也多了一个孝顺的美名。 在乡下,白事不大操大办像犯了天条,乡邻口水能淹死人。 下葬后吃完最后的午餐,喃呒佬赶去下一场白事,帮工们开始收拾餐筷。 热闹三日的村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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