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 检验科不像其他科室的医生,出诊时间在挂号App上一目了然,一般除了亲近的人,外人摸不透他们的排班。 任开济不知道碰巧还是多次踩点,竟然撞得上。 任开济笑道:“父女连心,天然默契啊。” 任月无声冷笑,低头看他提着影像科的大纸袋,“过来复诊?” 任开济抬了抬装CT胶片的纸袋,知天命的男人异常温顺,“听你的话,过来看看,求个安心。” 任月:“医生怎么说?” 任开济:“没怎么说,叫我最好戒烟。” 任月:“你戒么?” 任开济:“回头再说,上班也饿了吧,跟老豆吃个饭?” 任月:“你不会是打算买贵的烟抽吧?” 任开济嘿地一笑,又出现令人头疼的狡黠。 “你们单位食堂怎么样?” 任月:“这个点人多,出外面吃吧。” 任月带任开济到医院外面的简餐店,自助称重,一人一碟。 任月习惯吃饭总要边看点什么,充分利用空闲时间,朝他伸手:“病历我看一下。” “有什么好看,专心吃饭。” 任开济像训话小孩子,任月在他印象中一直是学生的样子,学生就欠教训。 任月:“结果正常?” 任开济:“抽烟的肺都差不多都这样。” 任月看了任开济一眼,埋头吃饭。 任开济忽然问:“有男朋友了吗?” 任月又得抬眼看他,防备如应对突袭。话题确实突然,父女交集寥寥,生活层次不同,没有太多共同话题。婚育便是安全话题,逢年过节亲戚也是这么操作的。 “怎么突然问这个?” 任开济:“随便问问,有还是没有?” 任月:“没有。” 任开济:“该找一个了。” 任月:“没钱找。” 任开济笑:“女人谈恋爱哪里用花钱,花男人的就好了。” 任月:“妈妈也没花上你的啊。” 任开济笑容瞬间凝固,母女才是一条心,当年前妻没有发泄完的怨气,由女儿接力完成了。 任开济知道自己对家庭失责,知道、承认和改正之间存在跨不过的天堑,知天命的觉悟只让他语气稍微强硬,勉强挽回一个父亲的脸面。 “你这张嘴那么刁,嗓门又大,一般男人见你都要害怕啊。” 两年前刚进检验科,任月也是科室里讲话最温柔脾气最好的女生,成日浸泡在仪器噪音里,听力受损,讲话自然大声。 她懒得辩解:“我也看不上一般的男人。” 回头任月跟孔珍吐槽,知男莫若前妻,孔珍笑着发语音:“你应该跟他讲,‘你又不给我准备嫁妆,说那么多风凉话’。让他自己解决养老问题都难。” 任开济没蹲监那几年,还是给过任月生活费,于情于理,任月都甩不开这个包袱。 白班后稍微调整作息,任月又继续上百来块钱的夜班。凌晨一点,手上暂时没急活,她刚铺好床,准备脱白大褂躺下眯一会。 窗口铃声尖锐响起。 她呻吟一声,匆匆忙忙赶去窗口接标本。 患者还站在窗口外,是个男人,身材结实,比例优良,抱在胸前的肱二头肌青筋隐现,异常有力量感。 任月没看脸,习惯打量标本架,空的;窗口台面,没有检查单。 男患者撑着台沿低头,面孔降低,俊朗而痞气的脸庞给窗口框成一幅画。熟悉感扑面而来,冤家路窄。 方牧昭说:“晚上好,任医生。” 任月口罩后的面部肌肉抖了抖,差点忘了这个人。 虽然他们一起骂任开济作死扑街,态度微妙一致,但立场不可能相同,家人的恨意跟外人的敌意不在一个维度,前者是恨铁不成钢,后者只有纯粹的恶。 方牧昭:“你没给我打电话。” 任月对着这张脸,职业性难以维持,没了客气,呛他:“需要我打电话你就完了。” 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危急值才需要打电话。 方牧昭:“你也没请我吃饭。” 任月:“我可没答应你。” 方牧昭:“那我请你吃饭。” 任月白了他一眼,更不可能答应。 方牧昭敛了笑意,“这几天济公有联系你么?” 任月:“你怎么不去问他。” 方牧昭的叹息开启一股微妙的不祥感。 “租房好几天没人,打电话不接,我找不到他。” 任月:“他说他帮你做事,你不知道他在哪?” 方牧昭眼神定了定,勾过采血的椅子坐下,似乎不打算走了。 “他跟你说我是什么人?” 任月淡淡睨了他一眼,没说话,又好像已经骂过:反正不是什么好人。 方牧昭不恼反笑,旋即神色前所未有的冷酷,“我现在需要找到他,上次见面后,他还有没有来找过你?” 隔着窗口,任月也不由为之一凛,心底发毛,“你这口气好像警察。” 方牧昭一愣,紧绷的表情稍有松弛,略带嘲讽:“警察找上门,你就摊上大事了。” 任月行得正坐得端,跟任开济没有黑暗交易,直率道:“你找不到他,我更不可能找到他,要是没其他事,我要忙了。” 任开济的父亲角色缺席已久,他不管进去了还是下去了,对任月影响不大。 方牧昭:“我的电话你存一下,济公要是联系你,马上通知我。” 某台仪器报了警,任月不搭话,转身进去,弯腰消失在嗡嗡低鸣的仪器后头。 方牧昭左右打量,拉起其他患者废弃在窗口的一张检查单,翻到空白的背面,捡起拴在窗口的签字笔,刷刷写下两行字。 然后起身,再度按铃。 任月补充试剂走去应铃,窗口的身影消失了,一张白纸静静躺在台面。 188****5782 倪 笔迹张弛有度,结构良好,一看就是练过的。 倒像出自好学生。 翻到背面看了眼,白天门诊患者的,不太重要,任月揉皱,对准垃圾桶。 刚才片刻的互动意外提神,任月瞬间没了睡意,又摊开皱纸,掏出手机。 第4章 休想用钱收买她 任月照着废纸按下那串号码,新建联系人:倪家劲。 想了想,补了一个斜杠,备注花名:泥猛。 任月按“通讯录好友”的方式,搜了一遍这个手机号在各大社交平台的账号,只搜到一个叫泥猛的微信号。 这个人要么特意隐藏社交账号,要么跟主流社交平台脱节,无论哪一种,都跟她的生活风格大相径庭。 任月小小的好奇消失在方牧昭无形设置的屏障里。 任月收起手机,泡了两条咖啡提神,又继续围着仪器忙活。 高考时任月的志愿是临床医学,差了几分,滑到了医学检验。一度遗憾过,工作后渐渐释怀,她不用面对太多医患矛盾,不用忙到交接班走不开。 机器比人诚实,无需处理复杂人际关系,倒适合她安静内敛的性子。 清晨八点下夜班,任月打着哈欠掏出手机,点开任开济微信聊天框。 想给发条信息,试探他是不是真的失踪,又找不到好的理由。 没事找事的聊天总像关心,她不该过分在意一个把她的童年毁了的父亲。 除了进看守所,任月想象不到任开济突然失联的原因。派出所没通知之前,权且当他还在某个角落像济公一样苟活。 夏季天气炎热,人容易情绪烦躁,醉酒打架事件频出。 任月总有一个预感,会在某个夜班的急诊单上看到任开济的名字,这才是烂仔的宿命。 医院北门路边停着一辆货拉拉,方牧昭打开后门,货箱比起装货,更像一个临时的蜗居。左边铺了一张软垫,右边摆着一件撕开部分塑料膜的矿泉水,泡面纸箱里囤着杯面和一些干粮。 晚上躺上去,拧开角落的小风扇,手臂盖眼,方牧昭就过上货拉拉司机的标准生活。 他回到驾驶座,开车去了隔壁区的汽修铺保养。 早八点的高峰期,普通白领赶着上班,有一辆同样老旧的银色丰田捷足先登。 店员先处理丰田,请方牧昭等一会,老板还没来。 方牧昭丢下一声不着急,轻车熟路坐到玻璃圆几边,和丰田车主同桌。 方牧昭看着忙碌的店员,压低声对空气说:“货少了一部份,他们怀疑济公偷的。出货推迟。济公目前失踪,我要他的就诊记录。” 旁边是方牧昭的直属领导叶鸿哲,队里后生一辈都叫他哲哥,实际年龄可以当他的舅舅。 叶鸿哲也像方牧昭一样,盯着店员:“丢了多少?” 方牧昭:“找到济公才清楚,那边人也在找他。” 叶鸿哲:“济公身体出问题了?” 方牧昭隐去任月的部分,“月初做了体检,不知道具体什么毛病,还起了‘金盆洗手’的念头。” 叶鸿哲:“你怀疑济公得了什么绝症,想放手最后一搏?” 方牧昭:“所以我要他就诊记录啊,最快什么时候?” 叶鸿哲:“最快也要半天。” 方牧昭:“那么乐色?” 骂的不是叶鸿哲,也不是叶鸿哲手下其他人,而是他们整体的办事效率。 措辞没大没小,要换成别人,早挨叶鸿哲一顿叼。 不,别人压根不敢开口。 偏偏方牧昭是能人,还是熟人,叶鸿哲从小看着他长大,慈悲发作,不恼反笑:“要是个个都像你这么犀利,我就不用这么操心了。” 中队里要是多几个方牧昭,叶鸿哲早升大队长。 方牧昭是叶鸿哲的王牌。 方牧昭:“一个小时,找对人内部系统查个病历能要多久。” 叶鸿哲略一思索,“济公女儿是医生,有什么异常?” 除了异常漂亮,方牧昭想不出其他异常。 任月还是给牵扯进来,他如实汇报:“父女关系比我们预料中的还差,平常没什么往来,这姑娘是有点脾气的。” 叶鸿哲:“接触过?” 方牧昭啊了一声。 店员弯腰曲背,凑近引擎盖打开的发动机。 叶鸿哲转头飞快瞥了眼方牧昭,“接触到什么程度?” 方牧昭蹙眉,工作上没出现的愁云,终于飘上眉头。 “比搭讪差点,她警惕性高,很排斥像济公这一类人。” 叶鸿哲:“十点前给你结果。你跟紧他女儿,济公只剩下这一个亲人,远走高飞前一定会跟她见面。” 方牧昭叼了一声,“我现在身份咬实她,很像烂仔泡女啊,换人盯得不得?” 叶鸿哲:“你不是像,你就是。” 方牧昭沉默一瞬,确实该紧记现在的身份,连任月都说她说话像警察。 叶鸿哲一改调侃,严肃道:“济公既然敢反水,万一被那边先找到,很难说不会为了保全自己,出卖我们。安全第一,找到他之前,先不要跟那边人接触。” 两年来任开济一直是忠心耿耿的警方线人,突然掉链子,方牧昭暂时还找不到其他替代角色。 叶鸿哲扫了眼方牧昭眼皮底下淡淡乌青,年轻就是好,熬夜顶多黑眼圈,不会掉发,方牧昭还是队里一顶一的门面,工作能力和外貌层面都是。 “昨晚在哪睡的?” 话题跳跃,方牧昭应付自如:“席梦思。” 叶鸿哲短促笑了声,“等你‘回家’,给你搞十床。” 方牧昭扯了扯嘴角,“老子又不是豌豆公主。” 店员过来请叶鸿哲过去验收车。 叶鸿哲最后说:“过几天我回去看他。” 方牧昭难得愣了一下。 “他”是方牧昭的舅舅,也是叶鸿哲的大学同班同学。 方牧昭六岁丧父,由二十岁的舅舅接力充当父亲角色。2008年舅舅在大地震中牺牲,他的同学叶鸿哲便又接过接力棒,一路照拂方牧昭,看着似舅的外甥继承警号。 方牧昭看任月顺眼,除了肤浅的美色,深层原因有家庭残缺激发的惺惺相惜。 任月骑上电单车出北门,照旧收到门卫大叔的点头问候。 骑了一段,任月感觉似乎哪里不对劲,电量和动力充足,问题出在坐感,有点颠簸。 停下低头一瞧,后轮胎有点瘪,该打气了。 她一路骑一路张望,拐进租房附近那条汽修店密集的路,果然夹着一间窄窄的单车修理铺。 可惜只有汽修铺老板赶早开门。 也不知道汽修店能不能给电单车打气,任月打算过去碰碰运气。下班比上班松弛,她怕下午赶着上班来不急。 汽修铺门口停了一辆随处可见的货拉拉。 任月莫名想起昨晚闪现的男人。 她总觉得是方牧昭那一辆。 有时女人的感觉不是第六感,而是内心的映射。 “老板。”任月停在货拉拉旁,朝看不见人影的店铺里喊。 货拉拉车头忽然走出一个侧影。 方牧昭还是昨晚那副落拓打扮,寸头睡出浅浅发路,像风分开了一田禾苗。 任月吓一跳。 方牧昭:“早。” 任月当然不会接茬,“你是老板?” 方牧昭:“你要干什么?” 任月狐疑打量他,方牧昭看着更像一个帮工,哪个老板到处跑货拉拉? 不过海城人民卧虎藏龙,穿人字拖出街的有可能是手握几栋楼的包租公。 任月:“我想给电单车打气,这里能打么?” 方牧昭:“没气还是穿胎了?” 任月:“应该没穿。” 方牧昭过来弯腰掐了掐电单车的前后胎,自言自语一句“没穿”,起身去给充气泵插上电。 任月对方牧昭怀着自然的不信任,问:“电单车也能充?” 方牧昭解开盘在一起的充气管,“气球都能充。” 任月扯了扯嘴角。 方牧昭拉着充气管,蹲到电单车另一侧,怼上车胎气嘴充气。 充气泵震天响。 方牧昭拧紧气嘴帽,上次虎口的伤口消失,没留下疤痕,任月的也是。 她正好从高处看清他的手背,青筋叶脉般分布,鼓突清晰,富有力量感。抽血时她最喜欢这种手。 “可以了。”方牧昭突然起身,任月心跳漏了一拍,好像跟同事在背后说八卦被当事人听见。 她悄悄缓了口气,“多少钱?” 方牧昭收整充气管,别回原处,“充个气要什么钱。” 任月:“你真的是老板?” 一个更像老板的男人从他们身旁经过,穿Polo短袖衫,用纸巾擦着嘴,刚从隔壁汤粉店吃了早餐过来。 方牧昭说:“老板,打气不要钱吧?” 任月淡淡睨了方牧昭一样,重复问题:“老板,打气多少钱?” 老板很会做生意,看方牧昭又来保养,舍小取大:“靓女,谁给你打的气谁说的算,你问问这位帅哥。” 方牧昭:“听见没?” 任月别扭地说了声谢谢,踢开立撑,掉头再上车。 方牧昭在后头扬声:“记得我昨晚说的,有消息叫我。” 任月扭头,头盔没拨下风挡,日光刺眼,她不由微眯眼,犹豫的一瞬,给了方牧昭走近的机会。 任月抿了抿嘴,“你为什么急着找他?” “不止我在找他,别人也在找。要是别人先找到,就完了。” 方牧昭语气严峻,不再有之前逗弄她的轻佻。任月不了解他,容易被唬住。 “别人……是什么人?” “比我更烂的人。” 任月第一次碰见烂仔自认头衔,破罐破摔的人更无底线。 她当面骂任开济一百遍,他也不会亲口承认自己烂泥扶不上墙。但并不意味任开济比方牧昭有底线。 任月刚对方牧昭建立的一管血的信任,瞬间又摇摇欲坠。 她就不该搭理这些烂仔。 “问一百次我也不知道他在哪。” 任月拧动把手走人。 休想用一块钱打气钱就收买她。 第5章 “是我,听得出来么?” 任月冲凉补了觉,差不多到了下午上班时间。她提前骑到医院,去影像科重新打印任开济的CT报告。 打印机仅限打印一次,任月只能去分诊台找护士重打。 底部第一条诊断意见给她当头一棒:右肺下叶后基底段不规则结节,右肺下叶小叶间隔增厚,考虑恶性肿瘤性病变伴癌性淋巴管炎可能…… 护士喝水偷偷打量任月表情,互相不太熟悉,不好多问。 任月蹙眉盯了一会报告,兜里手机上班闹钟震动,她回过神,谢过同事,走出影像科。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上一次见面的微妙,倏然间有了对应解释。 任月直接打任开济电话。 “您好,您拨叫的用户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她点开微信找任开济的头像:有空给我一个电话。 幸好,任开济应该不懂拉黑联系人,消息还能发出去。 任月无意中回到手机通讯录列表,R开头的名字和N的只隔了几个人,“倪家劲/泥猛”这一长串字符异常扎眼。 这个泥猛让她有消息叫他,如果他先找到任开济,会主动联系她么? 他又不是警察。 任月拿不准下一步怎么走,暂时只能寄希望于任开济主动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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