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若殿下信得过,臣与老师愿请一试。” 月门后蓦地传来一个清泉漱玉般清朗的嗓音,赵嫣和柳白微对视一眼,快步向前,便见周及捧着文书,独自于庭中。 见二人诧异,他拱手一礼道:“太后娘娘尚在小憩,臣闲暇游逛,并非有意帘窥壁听。” “你听见我们说什么了?”赵嫣神情复杂。 “听见了一些。” 周及一身磊落之姿,清朗道,“内贼外敌勾结,我为大玄臣子,万死不辞,老师亦如此。” 赵嫣有些迟疑,左相李恪行是两朝元老,深得父皇信赖,由他出面的确最为合适。 可是…… “请殿下信臣与恩师。” 周及请求,拱手的姿势更低了些。 周及左右已经知道了,以他清正无垢的性子,即便赵嫣想拦也拦不住。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赵嫣沉思片刻,终是将袖中那份与北乌使臣接洽过的乐伎名册奉出,轻声道:“事关国运,本宫拜谢周大人和左相大人。” 说罢,赵嫣和柳白微皆是后退一步,郑重回以一礼。 入夜,玉泉宫。 皇帝散发披衣,亲自接见跋涉而来的李恪行与周及二人,见到密信上的消息,不由咬紧了槽牙。 他起身,吩咐殿外禁卫道:“去,即刻传朕旨意,鸿胪寺和礼部各部终止和谈。加派禁军监管,在事情未水落石出之前,不得北乌使臣踏出四方驿馆半步。” 他陡然吸了一口寒气,以至于发出浑浊的哑咳声,牵连太阳穴突突阵痛。 一旁的甄妃见状,熟稔地点燃了无上香,白雾袅袅晕散。 李恪行奔波大半日,亦是骨痛神疲,扶着周及的手起身行礼道:“请陛下保重龙体。” 皇帝深吸一口气,坐在椅中缓了半晌,挥挥手道:“左相和周卿为国操劳,奔波辛苦,今夜就在玉泉宫歇一晚吧,赐宿听雨楼。” 李恪行谢了恩,扶着周及的手出了殿门,跟着提灯的内侍穿廊朝听雨楼行去。 “挽澜。” “学生在。” “你说实话,北乌人勾结乱党的消息,究竟是谁给你的?” 李恪行走得很慢,压低声音,“你今日去过蓬莱殿,只可能是她,对否?” 周及默然。 李恪行倒也不逼他承认,只道:“她身在囹圄,却能知晓朝臣都看不透的机密,叫圣上如何不忌惮哪。” “殿下的敏性,不输男子。” “可她毕竟不是男子,朝堂问审,已是她的大运。” 李恪行轻叹,“挽澜,听老夫一句劝,你与她非同道之人,当止步于此。” 山风拂过,硕大的云翳遮挡了月光,夜稠如墨。 畿县外,渡口边停着几艘运送木料的船只,宛若亡魂耸立,死气沉沉。 一行流民打扮的汉子趁着夜色从四方汇聚于此,越来越多,仔细看来,其褴褛的破布衣裳下各个精壮无比,步履沉稳,显然都是行伍出身的练家子。 “计划有变,今夜行动。吾等大业将成,在此一举!” 领头的汉子发话,随即几人跃上甲板,一把掀开盖着木料的油布,抽出隐藏在空心木料中的刀刃。 另一队识水性者则潜入水底,拖出藏匿船底的一个个硕大油布包,层层拆开,里头却是成捆的良弓和箭矢。 暗夜中没有人语声,唯有兵器折射的森森寒光。 与此同时,鹞鹰掠过天际。 鹤归阁,蔡田取下情报,一刻也不敢耽搁,快步送去净室。 正值月初,屏风后,水汽混合着药香弥漫,蔡田刚道了声“王爷”,就见浴桶中伸出苍白修长的一只手,水珠顺着冷玉般的手掌滴落,淅淅沥沥,夹杂着一缕不正常的暗红血色,化开在起伏的水波中。 蔡田悚然一惊,王爷毒发一次比一次严重了,连孙医仙的药也难以完全压制。 他不敢直视,将那方纸笺交到那只温凉潮湿的手中。 他们等这一日,等了八年。 不知皇帝亲眼见到自己所惧之人毁了他、所信之人背叛他,品尝到雁落关十万将士的孤立无援的悲痛时,会是何等令人快意的神情。 正想着,闻人蔺将纸笺浸入凉透的药浴中,起身抓起屏风上的衣物穿上。 而后行至矮柜前拉开抽屉,慢悠悠取出里面那瓶孙医仙刚配好的药丸。 星月无光,墙外桃花幽香浮沉。 赵嫣沐浴过后睡不着,在书房待到子夜,果听流萤快步回来禀告:“殿下,李浮传了信,有一队禁军自玉泉宫归来,直往四方驿馆去了。” 猜想是李恪行将消息送去了玉泉宫,赵嫣这才长松了一口气。 “夜深了,殿下快去歇息吧。”流萤掌灯劝道。 赵嫣点了点头,合拢书卷起身,揉了揉僵痛的颈项,朝寝房行去。 她浅浅打着哈欠,进门也没发现窗扇是半开的,径直朝里间行去。 掀开厚重的垂幔,她忽的一顿,睁目“啊”了声。 流萤被她的惊呼吓到,忙放下手中的提灯问:“殿下怎么了?” 赵嫣看着一袭墨袍、半披长发倚坐在她榻上的男人,忙合拢帷幔遮掩道:“没什么,就是想起今天的经文还未抄完。你也累了,快和时兰去睡吧,今晚无需值夜侍奉。” 流萤备好夜间的茶水,关拢窗户,这才福礼告退。 待人一走,赵嫣才重新拉开帷幔。 困意一扫而光,她抱臂向前,弯腰审视闻人蔺:“你怎么这时候来了,身子好了?” 闻人蔺大概刚沐浴过,眉目深隽,墨黑的长发只用油亮的木簪束了一半,另一半垂落肩背,发尾还带着些许沁凉的潮湿。 他握住赵嫣的手腕,伸手一拉,便将她拽入怀中。 “本王的药,炼好了。” 他含着笑的嗓音格外蛊惑,说了个完全不相干的话题。 第113章 [VIP] 第113章 混蛋 “什么药?是解药吗?” 赵嫣扭过身面对着闻人蔺而坐, 双手捧着闻人蔺的脸左右看了看,又问了遍,“你身子没事了?” 男人的脸颊并不似女子那般细腻柔软, 相反皮肉紧实无暇,指腹可触及轮廓深邃的骨相。 烛火被挡在帷幔之外, 帐中朦胧昏暗, 看不太清他此刻的脸色。 闻人蔺伸手拉下她的腕子,一手扣住她的腰肢, 埋首以鼻尖蹭了蹭她的颈窝,慢悠悠细细咬-吻。 一阵酥麻热意自颈窝蔓延,赵嫣不由颤抖着攥紧了他的衣料,很清楚他的意图。 “等等,你身上的毒解了吗?” 赵嫣睁眸找回些许神智,呼吸有些许狼狈,勉强道,“我感觉不太对, 正值月初,是否要克制些?” 闻人蔺吻了吻她柔软的耳垂,声音很低沉:“殿下不想?” 赵嫣不自觉打了个颤,只觉三魂七魄被勾去了一半。 她的确心旌动摇。闻人蔺无论白天夜间都是个劳心尽力的好先生,初时难以消受,仿佛被攫取殆尽又被尽数填满, 但最后总会酣畅淋漓,诱人成瘾。 她无意识咽了咽嗓子,尚有些迟疑:“你……你带药了吗?” “本王已经吃过了。” 伴随着闻人蔺声音落下的, 还有赵嫣的外衫。 赵嫣觉得有些奇怪,哼了声道:“我不是说你解毒的药丸, 而是我……我吃的那种。” “这次换了种药,本王吃,殿下不用。” 闻人蔺笑了声,眸色在昏暗中格外绮丽,“本王来前,已为殿下服用过,今夜正好一试。” 赵嫣好半晌才回过神来,不可置信道:“你方才说‘药炼好了’,是指这种药?” “不错。” “那你的毒……” 话还未说完,她身子一仰,被闻人蔺翻身欺压在了榻上。 赵嫣“唔”地漏了口呼吸,却被趁虚而入,以唇封缄。 迷迷糊糊间,赵嫣的确察觉到闻人蔺的呼吸和体温较平日略高,温暖炙热,想必是那药性的缘故。 吻由浅入深,赵嫣仰首几乎难以呼吸,好不容易抬手抵着他的胸膛缓口气,却听男人缱绻染笑的气音自耳畔传来:“殿下很香,很软。” “……” 赵嫣面颊发热,热血几乎要烫破薄薄的脸皮,索性张嘴咬了回去。 “就这一次。”她撑着最后的理智商讨。 回答她的只是一声意义不明的轻笑。 黑暗里传来窸窣的声响,继而吧嗒一声,冰凉的革带落地,更为滚烫的吻压堵上来,没给她讨价还价的机会。 夜凉如水,月华透过云翳,映出浮冰般碎裂的光纹。 寅时残月西坠,花瓣拂过宫墙,落地无声,惟恐惊扰了梦中之人。 赵嫣好像睡过去了,又好像没有,沐泽擦洗的微凉触感唤回了她的稍许意识,然而却连抬起眼皮的力气也无。 三……不,应该是四回。 从未有过的感觉。赵嫣要收回先前说闻人蔺“定力没有想象中那般强”的感慨,今夜方知他不加克制是什么模样。 先前偶尔一次同榻,或许对他来说,不过是浅尝辄止的哄小孩儿罢了。 她眼睫湿润,泛红的唇瓣翕合,有气无力地骂了声:“混蛋,骗子……” 细弱蚊蚋的声音,但闻人蔺听见了。 “这才几回,殿下就翻脸不认人。” 他随手将湿帕子抛入铜盆中,指腹抚开赵嫣黏在唇上的碎发,“反正吃了药,别浪费了。” 闻人蔺的眸色有种餍足过后的深暗缱绻,除去衣物之后,就如同除去温雅克己的假面,极具侵略性的高大身躯完全倾覆时,甚至可以称得上是压迫。 “肚子还有些胀……” 赵嫣趴在褥子中困得不行,喃喃接近气音,可怜兮兮地命令男人,“过来,抱着我。” 闻人蔺低笑一声,侧躺拉起柔软的春被,盖住她白皙带粉的肩头,俯身将睡前吻落在她下唇的牙印上。 她先前一直咬着唇,不肯漏出过多的声音,惟恐惊动隔壁配室耳房的婢子。 “再叫一声我的名字。” 闻人蔺半阖眼帘,捏了捏她的耳垂。 “……” 赵嫣有些混乱,方才那半宿又是“闻人蔺”又是“太傅”的,几乎将他的姓名、字与王爵封号都叫了个遍,其中还间或夹杂着几声类似于“混蛋”的破碎昵称……她一时竟不知叫哪个名字较为合适。 “少渊。” 她选了个喜欢的,托着倦怠柔软的长长尾音。 “……行。” 闻人蔺勉为其难应了,低缓回道,“少渊也心悦你,小殿下。” 赵嫣的眼睫颤了颤。 铜壶漏断,窗扇上浓墨般的夜色已渐渐淡去,浮现出晦明交际的浅蓝。 案几上的香雾袅袅晕散,伴随着沁人的幽香,赵嫣在闻人蔺怀中寻了个舒适的位置,枕着他的手臂,几乎立即坠入了黑甜的梦乡。 闻人蔺于黑暗中凝望她的睡眼,压下药效过后脏腑中翻涌的血气,将她轻轻揽入怀中。 满城灯影阑珊,群山剪影沉默地俯瞰皇城。 玉泉宫。 魏皇后尚在清查从宫中带来的辎重,未来得及从皇帝嘴中套出什么,便猝然从内侍嘴中得到北乌人和叛党勾结的消息。 她半宿未眠,连晚妆也来不及卸,着一袭真红大袖常服,步履匆忙地朝天子所居的观云殿行去。 刚上月台,就被禁卫执戟拦下。 魏皇后看着面前明晃晃交叉的长戟,容色不改,斥道:“放肆!本宫为中宫皇后,有侍疾伴驾之权,尔等安敢阻拦!” 禁卫垂首不语,观云殿的隔扇却是吱呀一声从里打开,头戴金莲冠的道家美妃缓步出来,一袭紫纱青华裙纤尘不染,如神女临凡。 “皇后娘娘。” 甄妃手持拂尘颔首行礼,轻淡笑道,“圣上已服药就寝,下令除机要政务外不许任何人打扰。禁军也是奉圣命行事,请皇后娘娘体谅。” 甄妃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闻之可亲,一时被魏皇后训斥的那些禁卫都舒坦了不少。 魏皇后长眉微蹙,越过甄妃朝殿中大声道:“北乌勾结乱党,畿县流民激增,乃硕大隐患!玉泉宫与各畿县唇齿相依,一旦发生暴-乱,则此地危矣!眼下非安寝之机,臣妾请求皇上加派禁卫,拔营回宫。” 殿中烛火明亮,兽炉焚香,皇帝并未回应。 正此时,天边几点星陨的微光若隐若现,吸引了禁卫的注意。 魏皇后也随之仰首望去,只见那微光越来越密,越来越亮,根本不是星陨,而是密密麻麻的硝油火箭。 火光映亮了众人惊惶的脸,山脚下的哨岗隐隐传来惨叫,禁军校尉猛然扬臂,凄厉的高呼刺破了黎明前的寂静。 “有刺客!护驾!护驾!” …… 赵嫣一觉醒来,看着隐隐透光的厚重垂帷,一时不知今夕何夕。 身侧的位置早已空了,她眨了眨眼,慢慢撑着床榻起身,捂着腰肢直吸气。 不知是否太累的缘故,她许久没有睡得这般香沉了,连闻人蔺是何时走的都全然不察。 里衣已穿戴齐整,干爽无比,唯有酸痛绵软的四肢和腰侧的淡淡痕迹提醒她昨夜发生的一切。 不用吃那些会肚子疼的避子丸,倒是舒坦了许多。 不过,他吃的那药没问题吧? 赵嫣抱着被褥发了会呆,回想起昨夜的点滴细节,顿时霞飞雪腮,将上扬的嘴角埋入松软的被子中,又骂了声“混蛋”。 时兰撩开垂帷进来,见赵嫣抱着被角坐在床上出神,肤色白里透红、血气充盈,眼尾还染着柔暖的笑意,不由惊道:“殿下,您终于醒了!” “什么时辰了?” 一开口,赵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有些哑。 时兰用金钩将垂帷挂起,回道:“午正了。您着凉了吗,声音哑哑的。” 明亮的光涌入,赵嫣不适地眯了眯眼,含混道:“许是踢了被子,喝口水就好了。” 时兰递来的一盏热茶,贴心问道:“殿下饿不饿?奴婢命小厨房传膳。” “我不想动身,送来寝房吃吧。” 赵嫣接过茶盏小口饮尽,余光瞥见高脚小圆桌上插着的一瓶灼灼带露的桃枝,问道,“这花是你插的吗,挺好看。” 时兰回头看了眼,噗嗤道:“不是我。我晨起来给殿下掖被角的时候,就见这瓶花在这儿了,许是流萤姊姊弄的吧。” 流萤受赵衍影响,也喜欢绿萼白梅、梨雪这等清淡典雅的花,从未插过桃花。赵嫣思绪转了个弯,便猜出这枝桃花是谁留下的。 桃花被修剪得简单好看,枝条在瓶口骤然拐了个弯,旁逸斜出,娇艳中颇有几分峥嵘之态。 “将那瓶桃花挪过来,给我仔细瞧瞧。”赵嫣吩咐。 她几乎能想象清晨天色晦暗之际,闻人蔺披着一身露水归来,坐在椅中慢条斯理折摘桃枝的模样。 笑意从嘴角爬上眉梢,在时兰察觉异常前,赵嫣仰倒回枕上,将唇鼻藏入被褥中,仿佛还能嗅到一点浅淡熟悉的气息。 窗边的光影逐渐西斜,黄昏风起,落下大片的阴翳。 一骑浑身浴血的禁卫直入宫门,还未勒停马匹,便翻身滚跌下来,用尽最后的力气道:“叛党围困玉泉宫,随行禁军死伤大半!快……快去救驾!” 赵嫣断断续续睡了一个下午,被风吹动窗扇的咔哒声惊醒,不知为何,心中隐隐不安。 她披衣下榻,迎着风向前,正欲将那扇碍事的窗页关拢,却听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殿下,玉泉宫出事了!” 从太后处得到消息的流萤疾步赶来,扶着门框喘气道。 殿中静谧,流萤竭力保持冷静,三言两语将前因后果道明。 赵嫣心中一沉:父皇得知北乌和叛党暗通款曲的消息,刚要有所行动,潜藏在各处的叛党就在寅时发动袭击。 消息走漏得如此之快,只有一种可能:父皇身边有敌方细作。 内外勾结,玉泉宫在劫难逃。 赵嫣如今被困在蓬莱殿内,又如何能解百里之外的燃眉之急?除非…… “流萤,你去一趟鹤归阁,请肃王来见。” 此时此刻,她第一个想到的仍是闻人蔺。 流萤应声而出,可不稍片刻,她又折了回来,眉间更凝重了几分:“殿下,蓬莱殿各门都加派了守卫,不许奴婢出去。” 赵嫣愕然。 那群禁卫只负责保护太后和看管她,却从不禁止她身边的宫婢出入。 想到什么,她问道:“守卫领头之人是谁,你瞧见了吗?” 流萤回道:“是肃王身边的张副将。” 张沧啊…… 赵嫣揪住脑中一闪而过的思绪,怔怔坐回椅中,这是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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