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天黑之后,就很少见他进食了,定力强得可怕。 她抿了抿唇,掩饰般咬着热乎的糕点道:“也不知你的身体是什么构造,吃得精细还能长这么高,体力也……” 觉出话题不太对,赵嫣及时住了嘴,专心致志地品鉴芋头糕的粉糯清香。 闻人蔺坐在椅中,颇为愉悦的样子:“臣就,多谢殿下夸赞了。” 他用了“臣”这个称呼,真是稀奇。赵嫣平白有了种被以下犯上的赧然,索性别开眼,去看案几上将尽的烛火。 吃饱后,所有的困意皆席卷而来。 在水温凉前,闻人蔺强行将脑袋直点的赵嫣从浴桶中捞了出来,擦擦干裹上一旁干净的亵服,塞进被褥中。 已过子时,万物悄寂。 赵嫣本困得不行了,见闻人蔺起身便复又惊醒,拉住他的两根手指。 闻人蔺回首,凝望她眼底的期许,诧异一划而过,笑看她:“殿下是哪里还没吃饱?” 赵嫣握着他指节的手紧了紧,张了张嘴,下意识脱口而出。 “外面下着雪呢,太傅何不留宿一夜,天亮了再走。” 第86章 [VIP] 第86章 同床(补完) 闻人蔺也曾在东宫待到寅时, 坐在椅中翻阅书卷消磨时光,偶尔看一眼榻上她不甚规矩的睡颜。 炼狱归来八载,他从不与人同榻而眠, 那会让他想起年少时躺在尸堆里的经历。 闻人蔺回勾住她的手指,轻轻捻了捻, 垂目看她:“留宿, 这不合规矩啊。” 他明明是整个大玄最恣肆之人,却一副奉公克己的神情说着“规矩”二字, 赵嫣竟有点想笑。 她侧躺着,一缕头发散落在唇上,就这么眼巴巴地望着他。 “有何关系?即便你未曾兼任太子太傅,无需日夜辅佐东宫,想要留下来也无人敢弹劾你。” “殿下方才还夸海口要拯救本王,这分明是在,诱本王沉沦。” 他逆着烛火而立,容颜反有种深刻的俊美, “也是,本王若日夜陪伴,无疑向朝臣宣示尽心辅佐东宫的决心,殿下以后的路会好走许多。” 赵嫣一顿。 她以前的确这般想过,后来经历的事多了,眼界开阔, 她知晓依赖别人不如自己强大,也就淡了这心思。 都道“风雪夜归人”,闻人蔺却像是游荡于人间的过客。赵嫣此番提及留宿, 是不忍他冒着寒夜大雪往来于府邸与皇宫之间,孤身一人, 未有归处。 “我是看到子夜了,三个时辰后还要去崇文殿讲学,这才留你。” 赵嫣蹙了蹙眉,松开手缩回被窝,“太傅既有顾虑,我也不勉强。” 说罢拥着被褥翻了个身,换了个背对他的姿势。 她没有束胸束发,即便隔着厚厚的被褥,也能看出女子最柔软玲珑的曲线。闻人蔺眼底笑意渐浓,替她放下床幔遮光,继而就是脚步远去的声音。 赵嫣面对里侧,竖起耳朵,听到开门关门的声音,惊讶地坐起身。 还真走了? 她怔怔的,呆坐了半晌,恹恹打了个呵欠。 罢了,天大地大睡觉最大。遂闷着气躺下,闭目追随周公去也。 不多时殿门再次打开,这次声音轻了许多,连脚步也刻意放缓。赵嫣以为是流萤来例行为她束发束胸、检查炭火门窗,便朦胧闭目道:“他走了吗?” 身后之人没回答。 床幔被人挑开,身后褥子稍稍陷下去一块,继而一丸微凉的糖丸压在了她的唇间,闻人蔺声音轻沉传来:“张嘴。” 赵嫣瞬时睡意飞了一半,倏地回首,闻人蔺却趁机将那丸药塞入她微张的唇瓣。 清苦的味道席卷而来,很熟悉。 这下剩下的睡意也全无了,赵嫣捂住嘴,就着闻人蔺递来的茶水送服,漱了漱口。她想起来了,今夜厮混,还未来得及吃避子药。 “你方才出去,就是取这个?”赵嫣问道。 “不错,此物经由本王之手才放心。” 闻人蔺将茶盏搁回床头矮柜上,回身看她,“殿下以为呢?” “……”赵嫣没说话。 闻人蔺抬手拭去赵嫣唇上的一点水痕,叮嘱道:“这回不可再乱吃药了。” “知道了知道了。” 赵嫣赧然应和,这件丢脸事还要拿出来说几遍? 她重新躺会被窝中,见闻人蔺仍坐在床头看她,一副好整以暇的闲适,不由咽了咽嗓子,“你总看着我作甚?” 闻人蔺将视线落在她的身躯与床沿的一尺之地,眼底的笑意更深了些,“本王在想,殿下何时给本王腾出点位置。” 赵嫣反应过来,拥着被褥蠕虫似的往里靠了靠,留出一半的位置来。 闻人蔺将她散落在枕边的头发捋了捋,避免压到,这才脱下皂靴,转身在她身边躺了下来。 厚重的床幔如瀑布般归拢,严丝合缝,昏暗的视线中,可见夜灯在床幔上投上一圈昏暗的光晕,衬得身侧闻人蔺的侧颜剪影英挺无比,眉骨深邃,鼻挺唇薄。 与人同榻的感觉颇为玄妙,仿佛天地间只剩彼此。明明更逾矩的事情都做过了,感受到另一具身体的存在,她还是会情不自禁地放轻呼吸。 赵嫣新奇地看着,直至闻人蔺抬掌覆住她的眼睛,低沉道:“闭目。” 赵嫣眨了眨眼睫,羽毛般拂过他的掌心,极致的黑暗中很快有了睡意。 她依言阖上眼,不多时,呼吸渐渐轻浅绵长。 过了一会儿,闻人蔺才挪开手掌,侧首望去。他目力极佳,黑暗中仍能视物,连小殿下微微抖动的眼睫也能看得一清二楚,纤细而又柔美。 闻人蔺嘴角动了动,双手搁于胸前,也阖上了眼帘。 梦中,浓稠的鲜血腥臭铺面而来。 冰冷的雨水铺天盖地,湿淋淋的寒鸦伫立在折断的长戟上,歪头觑视满地拥挤相枕的尸首。那层层尸堆下的缝隙中,露出一只充满血丝的年轻眼睛,灰败的瞳仁中映着滚滚乌云下的雨线,没有半点光泽。 鲜血混合雨水淌下,满是潮湿的腐味。 “为父去了。好好活着。” “阿蔺,二哥的命可以不要,但这座城池不能丢。我们一旦放弃,身后几十万百姓的命就没了!防线一破,大玄危矣!” “我等愿随将军死战!骸骨可不还乡,但国土不可失一寸!” “阿蔺别动,听话!二哥不疼,真的不疼……只是可惜了,母亲做的这身新衣裳……” “结成人墙!保护少将军!” “少将军,活下去!您活着,兄弟们才不会枉死!” 一幕幕交叠涌现,尸堆下的那只眼睛总算升起些许光芒。他艰难地张了张蜕皮的唇,接住那从尸身铠甲上淌下的淡红雨水。 雨水腥得令人作呕,少年却不得不咽下,拼命抓住一切可能生还的机会。 他要活下去,活着回京,为这生生耗死的近十万将士复仇。 噩梦破碎,夤夜如墨。 闻人蔺骤然睁目,精准攥住了身侧拍来的手臂。 纤细的腕子,肌肤细腻温软,他眼中的凌寒未散,面无表情扭头望去。 因“太子”体弱,殿中暖炭充足,赵嫣不老实地蹬着被角,几乎半截身子暴露在外,莹白的脸颊透出熟睡的红晕。 头发睡得微微凌乱,衣襟松散,精致锁骨下的酥山沟壑隐约可见。美人在侧,暖香萦怀,并非身处腐臭的尸堆之中。 闻人蔺眸底的暗色渐渐消弭,晕开轻浅的涟漪。 他将赵嫣的手臂塞入被褥中,重新掖好被角,正欲起身,却听赵嫣含糊不清的声音传来:“你还没睡吗?” 闻人蔺只好暂且不动,低低回应:“睡了。” “别想太多,会有办法的……” 赵嫣自顾自咕哝了声,下意识寻找凉快的地方,往他怀中钻了钻,额头轻轻抵着他的胸口,攥着他的衣襟睡得正香。 属于女子的温软贴服上来,驱散心口的阴寒。 闻人蔺没有躲开,曲肱而枕,另一只掌有一搭没一搭地轻抚着怀中少女的腰窝。尽管他于梦中惊醒,再无半点睡意。 或许大雪天,谁都渴望温暖。 至少这一回,他不再是一个人坐在冷榻上把玩短刃,睁眼到天明。 …… 卯时,天还未亮。 赵嫣被人揉捏着脸颊,浑浑噩噩睁眼时,有一瞬的呆怔。 闻人蔺还穿着昨日的衣裳,墨发以簪半束半披散,正曲肘抵在榻上,撑着脑袋侧躺看她,修长带着薄茧的手指捏捏她的脸颊,又揉了揉她的耳垂,乐此不疲。 这是她第一次,于清晨睁眼看到闻人蔺,他真的在东宫与她同榻了一整宿。 “早……”赵嫣喃喃。 “早啊,小殿下。” 闻人蔺神清气爽,扬着笑看她,还没醒神?该梳洗用膳,去崇文殿了。” “就卯时了吗?” 赵嫣在被褥中抻了个懒腰,纤细的胳膊拉长,腿无意识蹬着,胸前一片起伏的妙曼轮廓。 昨夜未曾束发束胸,没了束缚,她睡得又香又沉,感觉才闭眼就被唤醒了。 赵嫣迷迷糊糊坐起,正欲宽衣,才想起面前之人不是流萤,而是个精力强盛到可怕的男人。若是私下与他宽衣解带倒也没什么,但穿衣必定要流萤把关的,有外人看着终归不像样。 她犹疑了片刻,揉了揉鼻尖道:“要不,你还是回避一下吧,我传流萤进来服侍更衣。” 闻人蔺挑了挑眼尾:“殿下这就,过河拆桥了?” “哪儿跟哪儿?你这么大一尊佛杵在这看人更衣,我怕流萤会吓着。” 赵嫣对上他沉沉含笑的眸,脸一烫,伸手推他道,“哎呀,你快去。” 闻人蔺抬掌轻而易举包住她的指尖,捏了捏,这才慢条斯理起身掸了掸袖袍,抓起一旁木架上的大氅去了外间。 流萤掐准时辰,独自捧着干净的衣物进殿,目不斜视。 赵嫣双手拢着长发,转圈将束胸缠上,一边抬臂穿衣,一边浅浅打着哈欠道:“给我准备些月事带,这两天兴许会用上。” 流萤没多问,为她系好衣结,道了声“是”。 雪天路滑,不能乘坐轿辇,何况今日还有令人头疼的文课考核,需提早准备去崇文殿做准备。 来不及吃早膳,赵嫣收拾齐整就匆匆出了东宫。 地上薄雪如霜,呵气成冰,到处不见闻人蔺。 就当赵嫣以为闻人蔺生气走了,心中隐隐愧疚之时,她瞧见了侧门外伫立的墨色身影。 张沧赶了一辆马车来,正躬身抱拳,向闻人蔺汇报什么。 “不必备车了,孤与肃王同行。” 赵嫣吩咐李浮,说话间眼里已有了浅淡的笑意,向前朝闻人蔺拢袖一礼,“辛苦太傅日夜操劳,为孤答疑解惑。” 她一本正经,看上去谦谦有礼,任谁也不会多想分毫。可闻人蔺分明从她拢起的大袖后,看到了唇畔那丝狡黠灵动的笑意。 他负手而立,也就大节凛然回她:“有殿下配合,山鸣谷应,倒也不辛苦。殿下若不嫌弃,可与本王一道赶赴崇文殿,继续探讨难题。” 他将“探讨”二字咬得极轻,别有深意。 赵嫣眼睫抖了抖,面不改色地笑了笑:“好,有劳太傅。” 闻人蔺单手做了个“请”的手势,赵嫣便接过流萤递来的手炉揣入袖中,上了闻人蔺的马车。 马车一沉,闻人蔺紧跟其后,抬袖坐在了赵嫣身边。 赵嫣坐得端正,宛若克己复礼的太子本人,直到张沧嘿嘿嘿地塞进来两包油纸包裹的物件,又笑着重新放下车帘,赵嫣方长松一口气,歪身靠在车壁上。 “我还以为,你提前走了呢。”她开口道。 闻人蔺解了大氅,随口道:“去换了身衣裳,顺便有件事要吩咐底下去做。” “你换了衣裳?” 赵嫣重新打量了闻人蔺一眼,见他里头果然换了身玄红二色的常服。因他方才罩着大氅,才没叫人看出来更了衣。 “这件怎的不一起换了?”赵嫣指了指他臂弯中搭着的大氅。 闻人蔺垂目看了眼,嘴角有了莫测的笑意:“才请殿下为它熏了香,本王自然要穿穿再换。” “我什么时候给它……” 赵嫣想起来了,昨夜闻人蔺用这件大氅裹过出浴的她,那上面沾染的哪里是什么熏香,分明是她身上的…… 明白后,赵嫣不太自然地调开视线,撑着下颌嘀咕:“什么癖好。” 闻人蔺笑了声,闷在胸腔中的浅笑,格外低沉蛊惑。 赵嫣皱了皱鼻子,嗅到了热乎乎的朝食香味,没多时便很没出息地将目光转了回来。她捂着肚子,看向闻人蔺:“你饿吗?” 闻人蔺看透了她那点小心思,倾身拿了包油纸拆开,酥香无比的蟹黄酥冒着热乎的白气。 赵嫣本想去崇文殿再随便吃点果腹,现在却是忍不住了,瞬间勾起腹中馋虫。 她张了张嘴,闻人蔺便捻了一块塞了过来,漫不经意的动作,让人想起他扬肉干喂猫时的优雅。 赵嫣咬住那块蟹黄酥,四目相对,心中一热道:“我自己来,” 闻人蔺指腹若即若离地蹭过她的唇,这才自己拿了一块。 马车启动,车帷随着车轮辘辘声而微微晃荡。 天已大亮,晨光穿透冰雾,自远方山脊后斜斜流泻而来,为青檐薄雪、皇城万物披上一层金纱般的暖光,宫墙下的冰棱折射出夺目的光芒。 赵嫣捧着半块糕点,忍不住将车窗帷布挑开了些,迎着光赞道:“山河壮哉,好美。” 闻人蔺将视线调转过来,却没有看高墙雪色,而是落在她恣意放松的昳丽脸庞上。 光落在她的眼睛里,一层层递染开来…… “确实很美。”他静静凝视她。 崇文殿外,裴飒见到赵嫣和闻人蔺一前一后而来,有些意外。 他先朝闻人蔺行了学生礼,这才朝着赵嫣躬身抱拳,问了声:“殿下与太傅是偶遇吗,怎的同行而来?” 这可是头一遭。 赵嫣心虚地看了闻人蔺一眼,低声道:“顺路罢了。” 裴飒还欲再问,赵嫣却发觉不对,岔开话题道:“辰时不应该是周侍讲的文课吗?” 闻人蔺撩袍于太师椅上坐下,散漫道:“他今日不会来了。” 赵嫣刚想问“为何”,就听崇文殿的掌事太监躬身碎步而来,请示道:“肃王殿下,太子殿下,周侍讲方才传信来宫,说是马车于半道崩坏了一侧牙轮,阻滞难行,考课的卷题亦被雪水打湿,一时半会儿赶不来崇文殿,待其更衣整容,重新题写题卷后再来向殿下请罪。” 这么巧吗? 赵嫣忽而想起方才在东宫门口,张沧向闻人蔺回禀事情的画面,不由狐疑地看向闻人蔺。 他吩咐底下人去做的事,莫不就是此事吧。 “既是来不了了,本王代为授课亦可。” 闻人蔺从椅中抬眸,勉为其难叩了叩扶手,“殿下,请吧。” 第87章 [VIP] 第87章 取暖(补完) 大宁街多食肆酒楼, 到了辰时,朝食的摊位一路摆出篷布之外,赶早上工的食客络绎不绝。 一辆马车陷于路旁, 牙轮崩坏,几名家仆与马夫正在抓紧时辰修缮。 茶肆雅间, 周及换上干爽的大袖袍衫, 濯手熏香,坐回书案后铺纸研墨, 趁着修车的功夫重新誊写题卷。 日光穿透寒雾,枝头碎雪晶莹。 “宁做寒酥枝上死,不羡王谢屐下泥。” 楼下忽而传来一个年少清朗的声音。 周及笔触一顿,低声复述一遍,赞道:“好诗。” “一夜东风消玉骨,焕我人间万户春。” 最后两句咏雪言志,其狷狂之意,倒让周及想起了那个英年早逝的师弟。 周及搁了笔, 问道:“楼下文圣何人。” 茶博士进门更换热茶,答道:“何以堪当‘文圣’,是明德馆内几个儒生罢了。早课之后三五成群来此饮茶,偶尔斗诗,不想扰了贵客,您若觉得喧闹, 小人可让他们静声。” “不必。” 周及道,“有此报国之志,实属难得。” “您雅量。” 此处临近学馆, 多文人雅士,就连茶博士亦是识文断字, 见周及一身文士气度,如霜似雪,便趁着泡茶的间隙敞开了话茬,“前不久明德馆扩招,只要才华出众者,入学后非但可以免去束脩,还有津贴奖赏,吸引了不少寒门学子前来就学。这不,虽是隆冬,却已欣欣向荣。” “此乃好事。” “嗐,也未知好坏。” 茶博士朝楼下的方向努努嘴,“他们大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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