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指缝争先溢出,仿佛清泉漱过冷白的寒玉。 “这药,要擦净后抹上。” 闻人蔺握着赵嫣纤细微颤的腕子,将她藏在被褥下的手拉出来,屈指在她紧握的拳上轻轻点了点。 赵嫣僵着身子,一点一点将指节打开。 指腹上沾了鲜红的颜色,混着药膏的清香,闻人蔺便垂眸,以湿棉布仔细替她擦拭干净。 赵嫣颤巍巍抬眼,试图在闻人蔺脸上辨出些许情绪。 然而无果。闻人蔺的神情始终悠闲平静,浓密的眼睫落下一片无害的淡影,没有半点轻佻的狎昵,仿佛只是在对待一件脆弱而美丽的玉器。 “殿下身体不适,不好好休息还到处乱跑,是怕本王告密?” 闻人蔺语气低沉散漫,像是随口一问。 待他松手,赵嫣便飞快缩了回去,咬唇摩挲着在被褥中穿戴齐整。 殿内很安静。 有些事即便赵嫣再不想提及,也不得不直面它。 “没想到肃王还会来崇文殿。” 她主动开了口,细声道,“我以为,我对肃王而言没有试探价值了。” 闻人蔺敏锐地发现她以“我”自称,而不是披着太子皮囊的“孤”,如同一只收了爪子的颓靡小兽。 即便被她猜中了心思,闻人蔺脸上也无半点波澜。 “绯色衣裳,腰细,腿长,肤如凝脂,玲珑无双。就是牙尖嘴利,有些爱咬人……” 见赵嫣蔓延的诧异与疑惑,他嘴角噙出一抹浅淡优雅的笑意,缓声解释,“殿下不是说,要本王将那女子的容貌特征告知于殿下吗?这便是了。” 赵嫣懵然。 她没想到自己的样貌身段从闻人蔺唇间吐出,竟是如此……如此的不堪入耳。 闻人蔺如愿以偿地看到她莹白的脸颊烧出胭脂般的血气,逼近些,笑问道:“殿下,可为本王寻着她了?” 赵嫣张了张唇,复又闭上。 “反正是将死之物了,寻来何用?” 她垂眼盖住情绪,小心地措辞试探,“肃王不杀我吗?” 闻人蔺握着那方染着鲜红的棉帕,将其浸入铜盆中,直至淡红色如墨般晕染,飘散。 “我为何要杀殿下?” 他道:“这么大一个把柄捏在本王手心,殿下投鼠忌器,今后行事就要多掂量几分,岂不是比杀你有用?” “……” 闻人蔺将要挟之言说得好不要脸,又好光明正大! 要不是打不过,且败得惨烈……赵嫣早张牙舞爪扑上去了。 “殿下也是如此想的,不是吗?” 闻人蔺抬手,微微抖了抖指尖的水珠,波澜不惊地说。 见赵嫣那双漂亮的眸子褪去懦弱的伪装,又隐隐燃出愠恼的火苗,闻人蔺便抵着唇愉悦地笑了起来。 “好好养伤,下次,本王要亲自检查。” 闻人蔺捻了捻指腹的水渍,意味深长道,“顺便替殿下,将今日落下的功课补上。” 第27章 [VIP] 第27章 秘药 京郊锦云山庄闲置了七八年, 近日迎来了新主。 春雨绵绵,隐藏在山林中的半荒废宅邸,挂着两盏红色的簇新灯笼, 风一吹寒意逼人,鬼气森森。 内院不断传来女子破碎的哭喊与求饶, 不多时帐帘撩开, 满头虚汗的赵元煜披衣出来,气喘吁吁地咒骂了一声。 侍卫们默不作声地进来, 将榻上半死不活的两名女子拖下去处理掉。那些女子腕上皆绑着粗绳,露出的胳膊血痕累累,若仔细看来,其苍白的面容稚气未脱,俨然都是未及笄的小姑娘。 婢子战战兢兢地进来更换带血的褥子,却被赵元煜一把掀翻。 前不久,那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仙师给他送了新炼成的药丸,取名为“无上秘-药”, 据说有回阳之效。而代价是,需要雍王府配合做点小事。 赵元煜想也不想,一口答应。 毕竟他簪花宴陷害太子不成,已失了先机,断不能再有别的闪失。为了稳住“皇位继承人之一”的身份,治好子孙根隐疾之事便迫在眉睫。 如今赵元煜服了几丸, 便有些回阳的感觉了,可每每刚起效就戛然而止,还疼得慌……弄得他心情着实不算好, 手下也没了轻重,仿佛只有如此才能宣泄他内心的无能与焦虑。 “秋娘那贱-人怎么还没下落?” 赵元煜连灌了两杯凉茶, 口干舌燥道,“春娘呢?去把春娘叫来,立刻!” 春娘是红香院的另一女冠。 和秋娘的风-骚媚俗不同,春娘穿着齐整规矩的暗黄褐裙,容颜素净,乍一看,还真有几分方外之人的假象。 她抬起右手,拇指与食指微屈,行了个礼道:“见过世子爷。” “免礼免礼!” 赵元煜面色极差,眼底两圈暗青色,耐着性子问,“‘无上秘-药’还有吗?再多给本世子送些,吃个几瓶必大有增益!” “世子勿要心焦,这药是仙师倾尽毕生心血炼制,过程十分繁琐困难。” 春娘敛目道,“上个月世子送来的那七七四十九只童子鸡,已经尽数炼完,如今没了药引,只怕世子还需再等上数月。” “这么久?!” 赵元煜能等,他这日渐萎靡的隐疾也等不了。 何况皇伯父已经开始让赵衍替他主持簪花宴了,若东宫得了重用,还有他雍王府什么事? “不就是几个药引吗?京城外遍地无主的,差人去抓便是!” 想到什么,赵元煜面露阴鸷道,“去回禀你们仙师,尽管专心炼制无上秘-药,旁的不用操心!别说几只童子鸡,便是要龙肝凤髓做引,本世子照样能给他寻来。” “下月初是十年难遇的纯阳之日,最适合炼制此药。那妾便回去禀明仙师,恭候世子佳音。” 春娘略一颔首,行礼告退。 …… 流萤去御药房找张太医领了些外用的药,再回崇文殿,便见自家主子不甚自然地从后殿出来,原本苍白的面容浮了一层薄薄的绯色,似是隐忍愠恼。 “谁惹着殿下了?” 流萤有些担忧地朝门扉半敞的后殿看了眼,无奈距离太远,看不真切。 “没什么。” 赵嫣扶着红漆阑干徐徐吐息,待情绪稍稍平息,便摆手道,“今日课毕,回东宫吧。” 闻人蔺给的药也不知什么来头,赵嫣再乘坐轿辇,总算没有受刑般那么难捱了。 她悄悄握紧了袖中的两只药瓶,只觉身子飘飘然暖和,似是泡在一汪极为舒适的温水中,所有的酸痛阴寒都随之洗涤殆尽。 唯有那处里边没有抹药,还有些痒痛,不过尚能忍受。 趁着精神好转,赵嫣想起正事来,问道:“簪花宴的事,查得如何?” 流萤将一只柔软的绣枕轻轻塞在赵嫣的细腰后,使她倚靠的姿势更舒服些,答道:“孤星还命人在那边蹲守着。昨夜将殿下寻回后,雍王世子便乘着一辆低调的马车悄悄出城了,至今未归,行踪颇为诡秘。孤星怕打草惊蛇,故而没跟太紧。” 赵嫣拧眉。 “大战初歇,城外流民遍野,他在这种时候出去乱窜,不是心虚逃遁,便必有其他蹊跷。” 她暗自思忖:得给孤星传信,让他务必跟紧这条线。 且不说赵元煜是害死兄长的最大疑犯之一,便是看在簪花宴这一桩龌龊黑手,也绝不能轻饶他! 回到东宫,赵嫣一眼就瞧见在廊下抱臂等候的柳姬。 春雨沾湿落英,一枝湿淋淋的海棠横斜,恰巧点缀在她珠钗摇曳的鬓间,颇有几分工笔画中美人的韵味。 可惜这位美人过于泼辣高挑,安静时还好,稍稍一动,便将美人图的意境击了个粉碎。 “听闻殿下昨日身体不适,怎么样了?” 柳姬扯着碍事的裙子,大步流星走来。 赵嫣这才想起将她给忘了,忙敛神道:“好多了。你呢,要办的事可办完了?” 柳姬看了默立的流萤一眼,低声道:“我有话想与殿下说。” 柳姬难得肃然,赵嫣便示意流萤在殿外等候,自己则跟着她去了承恩殿。 殿门一经关上,柳姬便歪身坐在窗边案几旁,将一幅画像展开。 画像上的男人刀眉隼目,面容瘦削仿若刀斧凿成。他蓄着扎手的胡茬子,额角和颈后烙有罪犯才有的刺青,腰后还别着两把缠着破布条的弯刀。 不得不说柳姬的画技一流,只凭简单粗糙的墨色线条,便能将男人身上那久经杀戮的阴沉与压迫绘得淋漓尽致。 “这是……” 赵嫣捧起画像仔细辨别,可记忆中实在搜寻不出有这号人物。 “流萤可与你说过,太子殿下曾礼贤下士,从死牢里捞出来一个重刑犯?” 见赵嫣愣神,柳姬长眉一蹙,不悦道,“流萤那小蹄子,怎么什么都瞒着你!” 流萤自然有流萤的立场,人活着,本就各有各的无奈。 赵嫣瞥着画像上受了黥面之刑的凶恶男人,了然道:“所以阿兄捞出来的那名罪犯,便是这画中人?” 直觉告诉她,柳姬出宫这一趟,定然是有了什么重大发现。 赵嫣放下画像,神情凝重了些,认真道:“和我说说他的事,柳姬。” 柳姬打开一包从集市上买来的松子糖,丢了两颗在嘴里,这才用沾着糖油的食指朝画像上一指,娓娓道来。 “此人无名无姓,不知犯了什么事被丢入牢中,等待问斩。那时太子殿下身边缺人,急需用人之际,便不顾众人劝阻将此人从牢中捞出,赐名为仇醉,拿他当太子府宾客养着。我入宫之前,仇醉便已擢升为太子的长随,负责贴身护卫太子安危。 东宫出事闭门那会儿,我听闻仇醉死了。想想也对,若是仇醉在,以他身手不可能护不住太子。” 说到这,柳姬嚼着松子糖的动作慢了下来,陷入回忆之中。 她拧着眉,许久才道:“可昨天在明德馆外,我分明好像……看见他了。” 昨日柳姬取了那份密卷下楼,准备原地逃离。 正骑在墙头,便见远处拐角的阴影中似乎站着一人,阴森森注视着这边。 “仇……” 柳姬心头一惊,踩着墙外的歪脖子枣树哧溜滑下,就这么一岔神的功夫,墙角那人便不见了。 “明德馆?” 赵嫣沉默。牵涉的人与事如蛛网交织,而蛛丝交错的中心,赫然写着“明德馆”三字。 赵衍去年在明德馆的那两个月,到底发生了什么? 因沈惊鸣之死而断裂的线索,似乎又延伸出了另一条隐晦的旁支。 赵嫣不自觉屏息,问道:“你确定,昨天看到的是这个仇醉?” 柳姬点头:“没看着脸,但身形和佩刀错不了,八九不离十吧。” 赵嫣思忖片刻,将画像仔细卷好道:“我会让人去查此人下落,有消息了便告知你。” 她欲将画像藏入宽大的袖袍中,谁知一戳,却不小心带出一只白玉小药盒。 药盒落在地毯上,滚了一圈,停在柳姬的脚下。 “这是什么?”柳姬欲伸手去捡。 赵嫣眼睫一抖,忙不迭先一步拾起,险些咬着舌头道:“没什么,太医院送来的薄荷油而已,提神醒脑用。” 柳姬望着“小少年”匆匆离去的背影,愣了愣。 “薄荷油就薄荷油,脸红什么?” …… 回到寝殿,赵嫣盯着那只小药盒看了许久,终是难堪地将其藏回了袖中。 待安排好诸项事宜,已是华灯初上。 赵嫣特殊时期不能坐浴,流萤便为她备了几桶热汤,数条干净的帕子,让她将身子擦拭干净。 擦身完毕,重新裹上束胸,赵嫣想起还有一事没做,便抿了抿唇,状若自然地吩咐:“剩下的衣物我自己穿,你先下去吧。” 流萤颔首,将赵嫣换下来的衣物及月事带收好,带下去处理干净。 待流萤一走,赵嫣便翻出了先前藏好的小药盒,忍着难受挑了一指出来。 她是第一次上这种药,要心平气和地接受,说实话有些难。里头还有些隐痛,可她不敢探指,只摸索着在外围随意抹了一圈,便匆匆濯手洗净,穿戴齐整。 赵嫣坐在小榻上,颓然地想:男欢女爱,销魂蚀骨都是骗人的。 以后再也不做这种事了,难堪不说,事后还麻烦。 待心情平复了些,她便披上外袍,推开净室的门出去。 “殿下!肃王殿下来了,正在寝殿里候您。” 李浮步履匆忙地过来,紧张道,“要不,您去柳姬哪儿避避?” 赵嫣怔了怔,终是缓缓摇头。 闻人蔺已经知晓她是女儿身了,再拿“宠幸柳姬”挡枪,已然说不过去。 “你在远远候着,别让旁人靠近寝殿。” 赵嫣吩咐完李浮,这才深吸一口气,抬手按在寝殿的门扉上,轻轻推开。 明亮的灯火迎面扑来,闻人蔺便坐在灯火中心,俯身翻阅书案上她还未誊写完的文章。 抬眸见她僵立门口,闻人蔺忽而笑了,仿若春风化雪般和煦。 “殿下为何这副……” 他顿了顿,想出一个合适的措辞,“……视死如归的神情?” 赵嫣发梢还带着微微的湿气,春衫单薄,盯着闲情逸致的闻人蔺半晌,轻声道:“快到就寝的时辰了……” 闻人蔺眼尾微挑,疑惑她没头没尾的这句。 于是赵嫣又咽了咽嗓子,说得明白些:“我……要睡了。” 闻人蔺直起身来,“嗯”了声。 “殿下放心,要不了多久。” 他缓步靠近,长臂越过赵嫣的耳侧,将她身后的殿门轻轻关上,“检查完,本王就走。” 第28章 [VIP] 第28章 软玉 检……检查什么? “下次, 本王亲自来检查殿下的伤。” 想起午后在崇文后殿中,他那句暗含深意的话,赵嫣不太自然地捏了捏袖边。 她没想到闻人蔺说话算话, 竟然真的来了。 身后门扉合拢,赵嫣嗅到了闻人蔺衣料上干净的木香。 她朝后退了半步, 贴着门扇哑声道:“我已按照太傅的吩咐做过了, 不必检查,也……不方便。” “今日事今日毕, 检查一番晌午落下的功课罢了,有何不方便?” 说到这,闻人蔺的声音微妙地一顿。 似是明白了什么,他垂眸收手,眼底笑意递染:“……殿下以为,是检查什么呢?” 轻描淡写的语气,刻意拖得低沉而缓慢。 赵嫣难掩尴尬,在脸颊热起来之前躲身绕过闻人蔺, 行至案几后规规矩矩地坐下。 动作幅度略大,她几不可察地蹙了蹙眉尖,随即掩饰般提起笔,佯做凝神地誊写未完的文章,却连墨也忘了润。 眼前暗影投下,是闻人蔺走过来, 取走了她那支笔锋不稳的紫毫。 “殿下倒是提醒本王了。” 闻人蔺自后头俯身,笔杆在骨相极佳的指间一转,重新挂回了笔架上, “有好好上药吗?” 手中一空,赵嫣不甚自在地蜷了蜷指尖, 轻声道:“上过了。” “里边呢?”闻人蔺随口问。 赵嫣一噎,移开目光道:“已经好了。” 那一瞬的目光躲闪并未逃过闻人蔺的眼睛。 再一看她略微僵硬的坐姿,心下了然。 “撒谎。” 闻人蔺慢慢地收回手,声音低了些许,“去榻上。” 托昨日解毒的福,赵嫣如今一听“床”“榻”之类的字眼,便下意识发怵。 她磨磨蹭蹭地眨着眼睫,僵坐着没动,将掩耳盗铃的心态发挥彻底。 闻人蔺取了方棉帕,在一旁漫不经心地拭手,“明日入宫面圣,只怕皇上又会问及簪花宴看中的女子是谁。” 他抬眼,意有所指:“殿下觉得,本王是否要如实回答?” 赵嫣立刻起身,三两步走到榻前,麻溜儿地坐下,一点拖泥带水的迟疑都没有。 她捏着手指,面上乖巧柔顺,眼睛里却快窜出火星子来,咬牙切齿地腹诽:好了,知道你捏着本宫的把柄了!不用时时刻刻提出来要挟! 闻人蔺听着榻上的动静,唇角笑意更甚,有条不紊地将手拭净,方打开了随手带来的一个锦盒。 锦盒中垫了柔软的绸布,隐隐有温润的光泽流淌。 赵嫣还欲再仔细看,闻人蔺已托着那盒子绕过镂空雕花月门而来,搴帘道:“那药可还在?” 赵嫣默了默,将藏在袖中的白玉小药盒取出,捏在纤细的指间。 闻人蔺笑了,随手拖过小几旁的一张圈椅,坐在赵嫣面前,将手中的锦盒轻轻搁在床头案几上。 借着纱灯的暖光,赵嫣清楚地辨出盒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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