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凭这点线索,能找出那两处道观吗。” 柳白微已挽起袖子,嘴中叼着一支润了墨的笔,飞速于一旁的茶室中铺纸研墨。 “西市往南,过两条街是长寿,过四条街便是永平,有商队骆驼出现的就只能是这处……凌虚观。” 柳白微闭目构造片刻,便徒手画下京师简易舆图,笔锋摩挲纸页,哗的一声,在某处画了个圈,写下“凌虚观”三字。 而后笔走龙蛇,继续往北,寥寥数笔画出交错的主街,“往北十里地,又是在半山腰,应该是青霞观。” 说罢他将写有两座道观名字的纸张给仇醉辨认,问道:“你看看,道观牌匾上的字是不是长这模样?” 仇醉看了许久,默然点头。 赵嫣早知道柳白微擅书画,去过一个地方便能铭记于心,京师舆图信手拈来,但亲眼见他在半盏茶的时辰里就找出了两处藏匿火-药的道观所在,仍是瞠目结舌。 “奇才啊。”赵嫣拿着那份墨迹未干的舆图,叹为观止。 难怪赵衍这般器重于他,整个京城内外恐怕就没有他找不出、到不了的地方! “儿时穷,吃饭的本事罢了。” 柳白微挑眉收笔,大有游侠回剑入鞘的洒脱气质,深藏功与名。 “那个人,缴走了火-药。”仇醉似乎想起什么,嘶哑开口。 “那个人?” 赵嫣想了想,“是肃王的人吗?” 仇醉点点头:“没留活口。” “不是活口的问题,问题是神光教徒子徒孙众多,光京城内外就有近三十座道观,为何偏生选取这两处藏匿火-药。何况这些铜丸小巧易藏,以甄妃的本事,不会那么容易被肃王府清缴干净。” 赵嫣将舆图迎着光照了照,蹙眉沉思道,“柳白微,你能找出这两处藏匿地点附近,有何易引起恐慌的重要场所吗?譬如上巳节庆祝,人潮拥挤之处。” “凌虚观附近,也就一个西市人多些,再就是有一座六百年古刹……可即便那些火-药是要投放在这两处,也造成不了太大伤亡,无法威胁国之根本。” 柳白微想了想,俯身指向北方的青霞观,“此处就更是人烟稀少,都已经出城门了,能造成什么威胁?” “或是对付闻人少渊?” “……” 见柳白微不语,赵嫣别过视线:“怎么了?” “他允你……叫他的字?” “咳,说正事。” “你们……罢了。” 柳白微抱臂调开视线,“神光教如今损失惨重,如丧家之犬,根本无力与闻人蔺在战场抗衡。他们选在这两处制造铜丸,必另有所图。” 思绪被堵死,二人皆是眉头一皱。 正此时,身后传来一个古井无波的声音:“永平街南五里地,是盛平仓;城北一里地,则是嘉平仓。” 赵嫣与柳白微真想得入神,猝然被这声音吓了一跳。 回头一看,只见周及不知何时从学馆中出来了,站在二人身后端详那份舆图。 “此乃大玄粮库,举国征缴的米粮皆囤放于此,以应灾荒和战乱。” 周及抬起缠着绷带的手行了个揖礼,平淡道:“户部侍郎乃是臣的同门,曾听他提起过这两座粮仓,无意冒犯殿下。” 赵嫣现在根本顾不上冒不冒犯,有什么东西真穿针引线,水落石出。 她抬手按住额角,顺着周及提供的思路深挖:“若逢战乱,军粮是否也从这两座粮仓中出?” “是。” 周及回答,“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西京粮仓被蜀军抢占,各畿县粮仓亦支撑不了几日,只能从盛、嘉二仓调动。” “第二批粮草何时运出?” “臣并非户部吏员,不敢笃定。不过,应该就在这两日。” 赵嫣心中一紧,握着舆图快步下楼,问等候在廊下的孤星:“京师城门何时开放的?” “这半月城中一直在清理善后,以防贼人遗漏,今晨卯时才开放。” 孤星见赵嫣面色一沉,忙按刀道,“殿下,可是有何不妥?” “我明白了……” “殿下?” “粮窖深埋地底,以黄泥封之,防火防潮,以铜丸炸毁是最简单有效的方式。” 赵嫣心间骤然冰寒,“所以,神光教那批火-药的目标并非城中百姓或皇族,而是大玄粮库。” 闻言,柳白微和孤星亦是色变。 神光教或许早料到会事败,便早早将算盘打到大玄粮库之上,以当做反杀的筹码。 大玄近几年本就连年亏损,又值青黄不接的季节,军无粮则败,民无粮则反,神光教这招可谓是阴损至极! 困兽犹斗,临死前的扑咬最为凶狠。 难道八年前兵尽粮绝的惨烈,又要再次重演吗? 赵嫣捏紧指尖,竭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免受感情影响。 今夜有大雨,不便于火-药的使用,待雨过天晴,则粮草就要运往前线…… 所以,若神光教的漏网之鱼趁今日城门开放潜回城中,则行动必在今日。 已至午时,留给大玄的时辰不多了。 “我早该想到的。闭城半月清查善后,直至今日城门开放,京师太平,我才能出宫来此。” 思及此,赵嫣深吸一口气,“柳白微以颍川郡王孙的身份上报兵马司,立即调兵前往二处粮窖驰援。其余人兵分两路,孤星带上长弓兵刃去城西盛平仓,务必快马加鞭。不到迫不得已,遇敌不可逞强,以拖延时辰为主。” “那殿下呢?” 两人异口同声。 “兵马司的人出动最少也要大半个时辰,来不及了。” 赵嫣弃车上马,淡色的裙裾于马背上荡开极美的弧度,“仇醉跟着我,再拨几个副手,与我去城北嘉平仓。事出紧急,可赦城中纵马之罪!” 第119章 [VIP] 第119章 粮窖 嘉平仓在北城门外, 不似城中各坊市间巡查严密,神光教若动手,此处首当其冲。 浓云密布, 随行的两名东宫卫策马在前方高呼开道,微潮的风扑面而来, 自耳畔呼呼掠去。 至城门下, 城门侯认出了赵嫣,问清缘由后, 听闻嘉平仓恐有贼人作乱,立刻拨了八名城门卫兵随赵嫣前往,其余人则闭城门,以防贼人趁乱潜入。 一到仓城门外,赵嫣便觉察出了不对。 没有巡视的守卫迎上来,雨前沉闷的微风中,夹杂着一丝淡淡的血腥味。 他们来晚了半步。 意识到这个问题,赵嫣抬手制止贸然吆喝的城门卫, 急促道:“不要出声!退后!” 伴随她声音落下的,还有仓城哨岗里传来的一阵惊弦破空之声。 箭矢不多,但都又狠又准,那些没上过战场的城门卫反应不及,顿时哀嚎不止,转瞬倒了大半。 赵嫣伏身避过擦背的箭矢, 身下马匹却受惊人立而起。 就这么上抛的瞬间,她望见了站在哨岗上的熟悉女人——黑色斗篷下,一袭紫纱青华道裙随风翩跹。 来不及细思, 赵嫣滚身落马,连连翻身躲过高高尥起的马蹄, 箭矢已至面前。 千钧一发,一柄弯刀拦腰斩断箭矢,仇醉野兽般的身躯横在面前,破烂的武袍在风中发出猎猎的声音。 赵嫣立即起身,与仅剩的四名侍卫隐至石墙拐角。 箭矢停了,不知对方是在短暂地补给休憩,还是在迟疑忌惮。 仇醉执刀站在一片斩断的箭矢中,而他的对面,不知何时围拢了十来名虎背熊腰的蒙面人。 这些人皆生得异常壮实,目露凶光,走路时双腿略微外扩——那是只有长期生活在马背上的人才会有的习性。 即便他们用三角巾遮面、以幞巾束发,赵嫣也一眼辨出他们不是中原人。 但她必须压下心中的战栗和愤怒,想办法保住嘉平仓的粮窖,为兵马司的人争取时间。 她闭了闭目,深吸一口气,对侍卫说了句“别乱动”,便缓步自石墙后转身而出,目光定在最前方那道高挑的身影上。 “堂堂北乌的十三王子,却甘心做大玄乱党的走狗。乌阙,是我看错你了。” 闻言,最前方那人明显一个趔趄。 半晌,他拉下蒙面的三角巾,露出一张深麦色的异域粗犷脸庞来,摊手耸了耸肩:“我就知道瞒不过你。” 他愿意搭话,是好事。 赵嫣定了定神,再往前两步,站在仇醉身边。 “你是个聪明人,何必舍近求远,放着大玄这桩生意不做,去和气数已尽的乱党余孽搅浑水。” “我们北乌人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谁给的利益最多,谁就是我们的朋友。” “你就不怕大玄与北乌再起战事吗。” “那也得你们有钱粮来战。来玄朝这两个月,我可是将你们的底细都摸明白了。” 乌阙一手环胸,一手抵着下颌,眯着眼笑出一颗尖尖的虎牙,“小公主,你若能开放关隘,许以贸易往来,再将边境七城当做嫁妆连同你自己一并送过来,我现在立刻就能倒戈帮你,如何?” 赵嫣咬了咬牙,片刻,竭力平静道:“我们可以谈。” “谈?”乌阙仰首哈哈大笑起来。 潮热的风撩动他幞巾中漏下的一缕白发,空中回荡着他极富少年野性的笑声。好半晌他才道:“你太狡猾,死路也能走出活路,我不入套。将你当做我的战利品抢回去,也是一样的!” 说话间他已拔-出腰间的胡刀,迎面而来。 叮地一声铮鸣,火花迸射。 乌阙后退一步,饶有兴致地看着仇醉手中的两把弯刀,笑道:“大个子,你也用弯刀啊!” 乌阙身手虽不及闻人蔺,脸上总挂着童叟无欺的笑意,但只要一出手则招招精准狠辣。擂台上,若非他刻意收敛了两分,少年翘楚的裴飒恐怕也得交待在他手中。 此时他与仇醉对上,荡开的杀气激得空气都在战栗。 “往前,走。”仇醉漠然地咕哝。 赵嫣会意,眼下强敌诡诈,拖延时间是拖不成了。 她在侍卫的掩护下朝仓门而去,北乌人欲追,却被仇醉一刀了结。乌阙眸色一沉,不得不将注意力放在仇醉身上。 身后一片刀刃碰撞的铮鸣。 赵嫣推开仓门,顿时被浓重的血腥气熏得一阵眩晕。 阶前、道旁横七竖八躺了几十名粮仓守卫的尸首,大多人是在卸甲吃饭时被突然袭击,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就成了箭下亡魂。 前方传来了脚步声,赵嫣顺手拾起地上的一柄长剑,拼尽全力抵挡住来人砍下的刀刃。 蒙面的北乌人刀刃偏离,卡在砖墙中拔不出来,身后侍卫及时回援,一剑将其胸膛刺穿。 “殿下快走,这里交给属下!”侍卫奋力御敌。 赵嫣知道甄妃在哪儿,她踏着一路鲜血朝哨岗行去。 才刚上楼,就见几支燃着火星的硝油重箭划破天空,朝远处铺了稻草的锥形粮窖飞去。 继而震天的巨响接连传来,整片地面都掀了一掀。赵嫣朝后跌坐,尘灰和碎木自楼梯上簌簌落下,噼里啪啦一阵响。 脑中一阵尖锐的长啸,赵嫣捂住耳朵,半晌才找回属于自己的听觉,忍着天旋地转的眩晕问:“没事吧?” 护在她身旁的那名侍卫抖了抖满身灰尘和谷壳,答道:“卑职没事,殿下如何?” “也没事……扶我起来。” 赵嫣咬牙站起,粮窖中的炸毁的稻米甚至飞溅至了百丈外,楼梯上尽是半燃烧的谷物。 远处浓烟滚滚,至少有七、八座粮窖毁于一旦,而去年各地洪灾严重,如今整个嘉平仓内也就不到半数的粮窖存有粮食。 不能再毁下去了! 赵嫣继续往上,在即将登上哨楼顶层平座时,与身披墨色斗篷的甄妃迎面碰上。 她似是已经安排妥当,正准备撤离。 “殿下小心。” 侍卫挺身而出,横剑指上甄妃。 甄妃步步后退,半垂眉目,毫无波澜地望着几乎抵上她鼻尖的剑尖。她退回平座,微微一抬手指,两名手挽重弓的北乌神箭手就从她身后转出。 赵嫣心知肚明,只有解决这两名弓-弩手才能保下剩下的粮窖。 弓-弩手率先发难,一箭射来,被东宫侍卫横刀击偏。重箭的威力非同小可,侍卫整条臂膀一麻,身形不可抑止地朝后仰倒,紧接着第二名弓-弩手的箭矢到了眼前。 侍卫被射中,闷声滚下楼梯。赵嫣趁着他们反手取箭的档口,用尽全身力气提剑刺去。 左边那名弓-弩手猝不及防被刺中胸口,痛嚎一声磕在平座阑干上,手中弓矢磕落。 听到身后拉弦的声音,赵嫣陡然一寒,松手弃剑旋身躲避。几乎同时,一支羽箭擦过她的鼻尖,钉入靠在阑干上的那名弓-弩手。 他肥厚的身躯朝后一仰,坠下哨楼。 见误伤同党,另一名弓-弩手咒骂了声胡语,大步向前踢走赵嫣的剑,将她摁在了平座阑干之上。 赵嫣的肩背和脑袋悬在阑干外,沾血的袖袍在空中飞舞。 下方与仇醉缠斗的乌阙见状,金瞳微沉,大声唤了句胡语。 弓-弩手闻言一顿,不敢下死手,但掌下的力度一点也没松懈,几乎要将赵嫣的胸骨压碎。 赵嫣呼吸一窒,艰难望向甄妃道:“你就是……仙师吧?” 甄妃只是静静看她,神情悲悯而平静。 “我一直不……不明白,你为何要做这些。” 赵嫣拼命仰头张嘴,吸了一口闷潮的空气,“你的真名……叫什么?” “殿下不必白费力气。” “你煽动洛州叛党,借用的是……前朝废太子的名号。你这样做,要么是恨他,要么是崇敬他……可神光教大势已去,穷途末路,你做这些……还有何意义?” “只要能让皇帝付出代价,就有意义。”甄妃下意识道。 此言一出,赵嫣和甄妃皆是微微一怔。 “你恨父皇,你是废太子党的人?”赵嫣抓住了关键。 甄妃莞尔,轻柔道:“殿下想叙旧拖延时辰,可惜于本座无用。” 计划被看穿,赵嫣心中一咯噔,寒意漫遍四肢百骸。 甄妃不再耽搁,望向北乌箭手,声音又轻又狠:“绞杀她。” 北乌箭手顾及乌阙方才的命令,还在迟疑。 甄妃平静道:“杀了她,你们王子想要多少女人都可以。” 闻言,北乌箭手眼中杀意迸射,下一刻,赵嫣颈上传来一阵尖锐的窒痛。 颈上弓弦收紧,赵嫣眼前骤然一黑,仰首跪倒在地,这种直面死亡的恐惧比以往任何一次危机都要深重,以至于连灵魂都在咯咯颤抖。 意识飘离,她本能想挣扎,可一旦挣扎乱动起来,弓弦只会越绞越紧。 不要放弃,不能放弃…… 闻人蔺在武课上教过的,被人从后绳绞颈项挟持时,要如何脱身来着? 想起来,快想起来! 仅是一瞬,赵嫣睁开赤红的眼,一手挤入脖颈与弓弦之间,忍着痛拼命将头往一侧扭去,下颌钻入弓弦绷紧的弧形空隙中,努力争取呼吸畅通…… 另一手抽出腰间的短刀,抬手一割! 断裂的弓弦如银蛇扭动,在赵嫣细嫩的脸颊上划出一道细若发丝的红痕。 那名箭手因惯力而朝后跌去,赵嫣没有丝毫迟疑,手中短刀精准地划过箭手的颈项。直至最后一刻,这人仍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准备下楼的甄妃察觉到不对,刚转身,就见锋寒的箭镞横至眼前。 少女发丝散乱,钗饰全无,浴血的袖袍在高楼疾风中猎猎翻飞。她弯弓搭箭,细白的颈项一圈红痕,宛若神女的桎梏,细嫩的指节被弓弦勒得血珠直冒也浑然不觉。 她大口喘息,泛红的眼睛紧紧盯着甄妃,毫不迟疑松手,一箭射出。 她力道虽不稳,但毕竟是杀伤极大玄铁重箭,甄妃踉跄一步,半条手臂都失去了知觉。 “我知你……擅用毒,先废你一臂。” 赵嫣忍着喉间的腥味,哑声艰涩道,“现在,我们可以谈谈了。” 攻守瞬间颠倒。 第120章 [VIP] 第120章 梦见 “长风公主想谈什么。” 甄妃的脸色很快因失血而惨白, 鸿衣羽裳,反更添几分柔弱的病美,“本座的来历, 还是本座为何要费尽心思计划这些?” “甄”当然不是她的本姓。 一朝天子一朝臣,史册抖一抖灰烬, 落在人身上便是灭顶之灾。 只因二十年前, 她的祖父站错了队,为废太子谋事, 就被招来抄家夷族之祸。南市口血流成河,不堪受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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