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翼般微微轻颤。 苦慧轻哼了一声,对荀野道:“将军,你该入睡了。” 他的作息都被苦慧掐得很紧,被大夫十二时辰地把控着,何时睡何时醒都有定准。 不然。 荀野连现在是白昼还是夜晚,都不清楚。 荀野说不了话,偏头比划了手语,问苦慧要冻疮药。 特意指了指“小个子”。 杭锦书本来看不懂,一见荀野指向自己的手指,她就明白了。 可她不好意思向苦慧拿药。 苦慧哼笑道:“泥菩萨过江了,还想着别人呢,怪不得你们这些人个个都对荀将军死心塌地。” 说罢意有所指地看了眼杭锦书。 荀野比划手势让他别废话,赶紧配药。 苦慧冷嘲:“先顾好自己,别人的冻疮只是小病,害不了命。但你,要是这七窍给药的法子还不奏效,大罗金仙来也保不了荀将军的命。” 荀野不说话了,也不比划了。 他变得分外安静。 苦慧趁此机会,一把将药塞进了荀野的耳朵,封上他的穴道,将人推上床榻,示意杭锦书给他盖被。 杭锦书也不知与苦慧哪里来的默契,找准时机一把拖住被角,三下五除二地搭在了荀野的身上,盖得严严实实,连他的脚也没放过。 “……” 荀野是看不到、听不到也闻不到,更惨的还说不了话,但他的体感在这种暗无天日的境地里变得更加敏感。 小个子有点儿恩将仇报的嫌疑。 拿了他的钱,转头和苦慧沆瀣一气。 呵。 苦慧对杭锦书一系列的反应非常满意,特意调转视线赞许地看了她几眼,顺手从怀中掏出一支药膏,随意往杭锦书跟前一抛。 杭锦书以为是还要给荀野用药,急不暇择地去接,等拽入手中来仔细一看,才发现这是治疗冻疮的。 他早已配好了。 还俗的大和尚还揣着一分慈悲为怀的虔诚,只是面冷,心却很软。 杭锦书的十指扣紧了药膏,低眉向苦慧道了一声谢。 苦慧平声道:“谢就不用。这么难弄的病人我也是头一次遇到,有你在,他翻不起大浪,我便阿弥陀佛了。” 等过几日,把荀野眼睛上的纱布一拆,让他好好看看,这几日陪着他说话、沐浴、更衣、吃药、休息的人,是他魂牵梦萦的杭锦书。 荀野心里的魔障,也可以消散了。 尽管大和尚不需要,但杭锦书还是想道一声谢。 她的目光垂落向榻上并不安分的人,口中轻轻地问:“他很快会睡着么?” 苦慧又看了眼杭锦书手里空空如也的妆奁,心有所悟,“他要揣着那枚梳子便睡得快些,不然整夜都睡不着。” 苦慧顿了一息,明知故问:“那把玉栉,是杭娘子你的?” 杭锦书心情复杂至极:“是啊,是我以前在军营里随身携带的。” 苦慧道:“那就不奇怪了。不过——” 他转身朝外走去,声音弥散入雪后初霁、淡云微月的夜色里。 “为了让病人心无旁骛地养病,所有关于长安的消息,到了遥岑居全被挡下了,将军现在甚至不知道你是否已经答应了陆韫的求婚。” 榻上的人还在不安地扭动,而说话的大和尚已经飘然出了寝房的门,身影没入了长夜。 杭锦书心绪不宁,因为这一句话更是柔肠百转。 “荀野。” 她试图说些什么。 但一张口,便觉得自己“嘎嘎嘎”的声音太难听了,杭锦书咬唇隐忍了片刻,决定不说话。 心里却酸胀地漫过一念。 她一定要等到他好起来,让他解开绷带的第一眼看到的人便是她。 荀野一如苦慧所说,揣了玉栉在身上,他的睡眠得到了有效的改善,也不知是不是那把梳子上仍残留着某种熟悉的气息,对他能有安眠的功效,尽管他的鼻子早就失去了它该有的功能。 鼻窍里给的药一日一换,但苦慧配的那稀烂的药方,早在第三日时,就彻底夺走了他的嗅觉,导致现在鼻腔里空空如也时,荀野也是闻不到任何味道的。 一个人长日累月地被困在一种无法感知世界的黑暗里,多少会有点被逼疯。好在荀野如苦慧所言,是一名心性强大、意志坚定的将军,对于求生的愿望也非常强烈,并且积极正向,要换一个人,真保不齐会崩溃。 杭锦书坐在荀野的床榻边沿,挤出白花花的药膏,为自己手背上的冻疮涂抹上药。 房间里很安静,很温暖,只有风吹拂帘帷发出的细细索索的响动。 荀野很快睡着了。 一个没有五感的人,对外界也不会存有太多的防备。 他甚至不知道小个子离开了没有,反正他是真的困了。 玉栉揣在胸口,稳稳的安心。 他睡得很沉。 等杭锦书搽完药膏,一扭脸时,床榻上的人早已没有了动静,绷带缠绕在眼上,薄唇微微翕动,俊颜漫过绯色,睡得很熟。 他如今的皮肉被养得很白净,许是长安水土养人,又无需风吹日晒的缘故,荀野的肤色渐渐趋近于他身上温古族人的血统,温古族人的肤色佼佼者,是白如奶色的,荀野虽没到那个地步,但看着也很匀净,像是放了多年的白瓷。 杭锦书凝视着他的睡颜,半晌,确认他睡熟了,她朱红的唇角浅浅地弯了起来。 爬满冻疮的手,终于胆大地越过被衾,抚碰上荀野干燥硬挺的发丝。 他没有任何反应。 杭锦书更大胆了一些,手掌更深地去贴着他的发丝。 硬挺的,粗粝的感觉沿着掌心的纹路一绺绺滑下,擦得手心皮肤微微泛痒。 荀野还是没醒。 静夜更安静了。 她压着那丛生的厚实的发丝,掌心终于深深地抵住了荀野的头皮,然后,轻轻地摸了几下。 有一点怜爱的意味。 第67章 痛并快乐着 翌日风定雪停, 金晖爬上遥岑居房檐,晒得廊下的乌雀懒洋洋地活了过来,左右转动灵活的脑袋, 好奇地啁啾。 遥岑居来了几位客人, 在荀野的房中挨挨挤挤地坐着,围着炉子烤火。 荀野是老模样,五感尽失地靠在一张软榻上, 盖着被子休养。 以前老郭可得不到这样的机会,现在他可以当着荀将军的面儿,肆无忌惮地传将军小话, 于是和严武城偷偷摸摸在底下做小动作。 杭锦书将温好的女儿红递到二位掌心, 老郭捧杯受宠若惊地站起身,“夫……” 杭锦书颔首:“在这里叫我‘听雨’就好。他不是一直听不见。” 老郭怕说漏嘴, 捂了捂自己的嘴皮,唉声叹气,跺脚道:“六根不净的大和尚就爱捉弄人,我怕杭娘子着了他的道儿,怎么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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