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秦冰霜很为难地解释了那个“丢失耳机”来龙去脉, 说只是想给陆灿然准备一个惊喜, “我不知道这件事会引起你和灿然的不愉快。” 梁元峥彼时刚下班,疲倦极了, 说没关系。 “那个……”秦冰霜又说,“灿然维护我时可能说了些什么话, 你千万别往心里去, 她可喜——呃对不起。” 她惊慌失措,像是天要塌下来; 梁元峥什么都没说, 也没有当什么都没听见,像牛反刍,他反复去品尝昨晚的一切,那些陆灿然小心翼翼投递来的橄榄枝,像个小白鸽,认认真真地啄下自己的羽毛送给他。 他怎么能不去接。 他怎么能随随便便去接。 告白这种事应当还是由他来执行,想到这点,梁元峥的心脏竟也溢出痛感的酸楚。 就像昨晚他拒绝薛宁远,陆灿然可能也会吃惊拒绝,解释说并不是只单单对他一个人好,她对谁都这样—— 但他还是想说。 现在不说,要等什么时刻? 陆灿然住院的这一晚,梁元峥听到这些女孩子们聊天,像互相梳理羽毛的小鸟,讨论着未来,以后,考研、考公还是就业,大四将近时的分水岭,陆灿然选择乘机去往高空,前往大洋彼岸申读研究生。 若再不说,离开校园,恐怕两人再无交集。 世界上许许多多的人,唯一的交集就是在大学时期;离开象牙塔后,山水不再相逢。 梁元峥答应了江斯的那个提议——早在两天前,刚提出的时候,梁元峥就一眼看穿江斯心思,知道他不过是打着“帮你和陆灿然制造机会”的幌子、去和祝华欣培养感情;那时梁元峥拒绝了,如今别离在即,他不愿继续沉默。 以上都是他单方面的一厢情愿。 那么,陆灿然,你呢? 你怎么想? 你眼中的我,又是什么?一个品学兼优、清贫高尚的学长?老师口中的天才学霸? 都不是,陆灿然,我告诉你,我品德并不高尚,我并不情愿吃苦,那些艰辛都是无可奈何下的主动克服。 我在青春期也有虚荣心无法被满足时的痛苦,我也曾为尊严破碎而整夜难眠,我曾为耗尽心力去争夺那些普通东西而难受。 我选择医学也并非为你认为的崇高,向上攀爬也并非热爱而是身不由己。 我最惧无能为力,我最怕无能为力,我也最常无能为力。 灿然。 然然。 你暗恋的那个高尚学长,从不是我。 是你眼中的光造就了你的仰望。 ——如果你真能读心,那现在的你,是否能读出我的孱弱、卑劣、苍白、欲望和肮脏? 梁元峥垂着眼,眼睫毛上有阴雨的淡淡湿影,面前的陆灿然呆呆的,脸蛋红红的,她有什么错,她什么错都没有,错的是没资格生气、还硬生的他。 ——你真的喜欢我吗,灿然? 还是说,你只是太单纯,单纯地对每个人都很好,单纯地将崇拜当□□恋,单纯地将同情误读为爱情。 陆灿然看不懂梁元峥的弹幕了。 那些密密麻麻飞快闪过的字像医生开的药方笔迹,强烈的扭曲,剧烈地缠绕,变成一团又一团乱糟糟的杂线。 “学长?”陆灿然担心地问,“你现在不舒服吗?” “嗯,”梁元峥微微转过脸,轻声,“很不舒服。” 陆灿然问:“因为什么?身体不舒服还是——” “你和陈万里,”梁元峥说,“你和他的友谊,我很嫉妒。” 陆灿然忐忑:“嫉妒我和他的友谊?” ——仅仅是友谊吗?她想问,仅仅是友谊吗?你此刻的占有欲,是因为友谊吗?没有其他吗? ——蘑菇蘑菇为什么在这个时候不灵验?她想看清他的心,想知道他所有的想法,想知道他……是嫉妒还是吃醋。 “嫉妒你总是第一个想到他,”梁元峥说,“嫉妒你们可以一起长大。” 陆灿然说:“啊,其实没什么好嫉妒的,正是因为从小一起长大,我和陈万里看彼此都是没有性别之分,就像左手看右手。如果我们一起长大,或许现在我们也只能培育出亲情而不是其他……” 说到后面,声音越来越低,她仰脸,想看梁元峥的弹幕有没有恢复正常,一滴水落在她眼下,又冷又湿。 雨又开始下了。 梁元峥一手拿那把大黑伞,拉着陆灿然去廊下躲雨。 风吹雨细,拎着铁锹的陈万里一路啊啊啊啊地叫着狂奔而来,一手拎着塑料袋,装了几瓶饮料。 “什么破天气,”陈万里心有余悸,拧开一瓶水,递给陆灿然,“不是,下这么大雨,咱们今天还能回学校吗?” 陆灿然伸手去接水,梁元峥问陈万里:“上次洗手什么时候?” 陈万里:“半小时前吧,上厕所后。” 陆灿然缩回手:“我还是自己拧吧。” 陈万里难以置信,指责:“你居然嫌我脏!小时候咱俩经常一个碗吃饭你现在居然嫌我脏!” 梁元峥停一下,拧开水龙头,洗干净双手,自然地从陆灿然手中拿走矿泉水瓶:“我来。” 拧开,递。 陆灿然接:“谢谢学长。” 陈万里在旁边模仿她的音调:“谢~谢~学~长~啧。” 梁元峥问:“你在便利店遇到了谁?” 正准备大作特作的陈万里卡壳了。 陆灿然仰头喝水,侧脸看,注意到陈万里的吞吞吐吐,他的头顶弹幕是「不是吧这你也能猜得到」。 她感觉两个人都有事瞒着她。 陆灿然努力发动读弹幕技能。 陈万里:“没,没遇到谁。” 他的弹幕飘过心虚。 陆灿然说:“你在说谎。” 梁元峥看陆灿然一眼,才对陈万里说:“从这里到便利店不到一百米,姑且按照你步行速度极度缓慢,四分钟也应该够了;算上选购、付款的时间,顶多十五分钟,但你去了半个小时。” 陆灿然想,和梁元峥单独相处已经有半个小时了吗?怎么她感觉时间过得这么快,毫无实感。 和他在一起的时间好像都很快。 但欣欣说了,不可以用“快”来形容男性。 陈万里说:“我有选择困难症,选饮料时多挑了一会,不行吗?” “你右肩上有墨水痕迹,”梁元峥问,“有人拍了你肩膀,是你的长辈?陈教授?” 陆灿然吃惊:“你认识陈教授?” 梁元峥说:“见过几次。” ——对方开门见山,让梁元峥为同父异母的弟弟——也是陈教授的小外甥郑天望捐献骨髓。 他拒绝了。 虽然郑天望后期和爱心捐赠者配型成功,顺利移植了骨髓,但这件事仍令陈教授耿耿于怀。 陆灿然说:“虽然这么说不太好,但我挺害怕他的……” 说到这里,她小心张望:“他不在这里吧?” “嗯,”陈万里违心地嗯一声,心乱如麻,“我爸就那样,不会教育小孩;偷看你日记的事,他也向陆阿姨道歉了……” 梁元峥敏锐:“他还偷看过你日记?你们一起生活的时间很长?” “都是小时候的事了,”陆灿然不想多提,“陈教授”这三个字就已经令她胆怯了,头又开始痛,被动地听着杂音,她努力排除干扰,说,“外面雨这么大……我们等会儿该怎么回学校呀……” 梁元峥看着外面黑沉沉的天,以及匆忙跑过的人,飞驰而过的车—— “我们得赶快离开这里,”他站起来,去拿伞,“这边不安全。” 陆灿然紧张地四下望:“什么不安全?” “可能需要问一下你那无性别的好朋友,”梁元峥转身,问陈万里,“你最近做了什么?” 陈万里正喝水,呛住,惊天动地咳起来。 “什么叫做无性别,我,纯爷们,纯的!”陈万里挺起胸膛,“什么做了什么?” “对面站牌下躲雨的那俩人,”梁元峥冷静地说,“一直在跟踪你。” 陈万里突然反应过来:“等会儿,你——你刚刚让我出去买饮料就是为了试探他们是不是在跟踪我——你太可恨了梁元峥,万一刚刚我出什么事,你该怎么办吧?” 他心有余悸:“哎……他们怎么一直跟踪我不动手?” 梁元峥若有所思:“你身上带了什么?” 陈万里说:“金钱和帅气?” 陆灿然大胆猜测:“是不是你爸最近研究出什么新成果?对方是商业公司派来的间谍?想绑架你找你爸要钱?” 陈万里小脸煞白:“……不会吧。” “刚才陈教授和你说了什么?”梁元峥问,“他让你做什么?” “……没什么,”陈万里别别扭扭,脸和耳朵一下子红了,“他就是问我,大雨天在这里,是不是在和陆灿然约会。” 陆灿然震惊,就像被狗咬了一口:“怎么能血口喷人!” “我当然说没有没有,我看你就和看兄弟一样,”陈万里说,“嗯,我就告诉她,你和你朋友明天在这里聚会,今天下雨,我和你先过来布置布置,女孩子嘛,就注重仪式感什么的。” 梁元峥看着外面连绵不绝的雨:“他还问了什么?” “啊……”陈万里不安地看了眼陆灿然,“问我,最近灿然是不是挺善解人意的,我说什么叫最近,灿然一直都很善解人意啊。” 梁元峥皱眉:“还有什么?” “……还有怎么突然和你关系那么好,”陈万里吞吞吐吐,替好友保守秘密,“我说可能是因为她前几天吃蘑菇中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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