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 二力立在旁边,替祖宗摇头。 我抚摸他下巴长出的青硬胡茬,“你担心我危险,其实你也觉得,我去最合适。” 祖宗一把抱住我,将我死死摁在他胸膛,他凸起贲张的肌肉,裹着我面颊,像两座巍峨的山,给我狂风暴雨的一席安身立命之地。 良州啊良州,他永远不会知道,我也找不到合适的词语倾诉,我有多么感激他,依赖他,痴迷他。 我从没这么畏惧,我甚至不敢想,祖宗消失于我的岁月,我的生活何其痛苦,何其寂寞。当一个人,一个名字,消融进骨血,重合于生命,每分每秒的等待,他给过的欢愉,给过的嫉妒,给过的好与坏,一霎那抽离,一丝不剩,谁也办不到。 祖宗对我好,我这辈子跟过的男人,他对我最好。 我没有心吗?我没有感情吗? 我怎么抗拒得了。 第二天晚上,去往南坎儿的途中,通过二力之口,我大致了解辽宁的局势,没黑龙江三足鼎立那么复杂,正统的只有杨馒头昔年的大堂主坐镇,和几股外省势力分钱,乔四爷杨馒头枪毙后,大堂主改名换姓“老巴”,在沈阳和铁岭卖淫聚赌,毒品碰得少,算三省的黑老大里最老实赚钱的,不像张世豪和祖宗,什么手都伸。 张世豪之所以跑这么远交易,一是辽宁分钱的几股势力中有他,他早前看上了盛产钢铁的鞍山市,叫板政府要分杯羹,白道杠不过他,息事宁人给了一座矿,因此辽宁地盘,张世豪正逐步打入。 他的劲敌遍布在外省,这边对他防备小,每当干一票大买卖,他都往辽宁接头。 祖宗并非公安局的条子,上窜下跳抓他立功,他私心不想阻碍张世豪,谁不乐意闷头发财,非上赶着惹一身骚。可张世豪的生意和祖宗撞了,地盘撞了,就连勃勃的野心,也撞了。 南坎儿胡同是辽宁当年最牛逼的黑老大刘涌一手建立的,在贫民区后街,越过一片参差不齐的平房,唯一那么点灯红酒绿的光芒,一家娱乐城,四条穿插的弄堂,坐北朝南,得名“南坎儿”。 刘涌末期,乔四在黑龙江风头大盛,他手下血拼夺了南坎儿贩毒。别瞧它不起眼,地带落后贫穷,在毒贩子眼中,是一顶一的宝地,因为条子没查过南坎儿,并不意味着它没正儿八经暴露,而是南坎儿的后门凿了七八个,都是藏着的,条子摸不透,自然不敢轻举妄动。 白天,我联络了以前的小姐妹儿茜茜,她和我同期,米兰手底下,她挺火的,当年哈尔滨欢场评选十大花魁,客人给她的票数仅次于红桃,比我还多了几票,她挺睿智的,捞够了钱跑辽宁当妈妈桑,通俗说是鸡头,正好在这附近,我求她帮个忙,来南坎儿的场子做一晚。 名利场很现实,我没和她摆交情,妓女眼里,交情一文不值,挺可笑的,还不如有钱人放个屁香。我给了她二十万,数目够她从小姐身上搜刮一礼拜的提成,她都没问我干嘛,她想也就是婊子那点破事,直接应承了。 车靠边泊住,入夜的九点二十分。 外面飘着不大不小的雨,视线迷茫而混沌,闪烁摇曳的霓虹与珠光,更显得明亮辉煌。 我们刚停稳,一辆防弹奔驰缓缓自街角另一方向驶来,闪灯开得刺目,两侧是护卫的桑塔纳,停在南坎儿胡同正中央的玖号夜总会大门外。 二力身子下沉,隐蔽在方向盘后,不动声色熄了火。 奔驰车门打开,率先步下的是阿炳,阿炳撑着黑伞,迎出了张世豪。 他不知为何,拂开了头顶的伞,顷刻乌黑的短发落满一层细小晶莹的雨丝,灯火映照他眉目格外冷峻,张世豪肤色白皙,纯黑的衣衫反衬他皮囊近乎无血色的透明,干净,苍白。 他不像一个恶贯满盈的坏人。 他有一种与生俱来的,令人看一眼,只看一眼,便魂消骨散的诱惑。 他脱下西装,交给随行的马仔,单脚轧在台阶,点了一根雪茄,阿炳和他汇报什么,距离太远,听得模糊,似乎在说,麒爷给的价格不如澳门的牛哥。 牛哥是葡京赌场老板的代号,不姓牛,也不属牛,纯粹的代号,葡京是张世豪的老下家,麒爷忽然插了一杠子,其实他也左右徘徊,不卖哪一方,都是得罪。 二力扣下后视镜,扫过我的脸。 我平复好情绪,发了条短信,很快茜茜从后门现身,站在檐子下四处瞧了瞧,才朝这辆车招手,祖宗猛地握住我,往他怀里拉,他沉默半晌,将我手背放在唇边,他的吻越来越重,越来越用力,二力抬腕看表,时间来不及了,他侧头提醒,“州哥。” 我手抽离祖宗掌心的桎梏,匆忙跳下车。 茜茜给我戴了一顶帽子,挡住大厅侍者的视线,带着我走楼梯直奔三层,抵达出口,我反手扯下扔在地上。 这个时辰所有包房都亮了灯,我两边开弓观望,紧挨洗手间的一扇门,敞开一道缝隙,服务生进进出出侍奉酒水,不经意的一眼,我看见了点烟的阿炳。 里头的情况,妄图惊鸿一瞥窥视清楚,简直痴人说梦,我放慢脚步,缕缕飘散的烟雾缭绕,若隐若现男人的半张面孔,熟悉的薄唇阖动,嗓音沉着,陌生男子的公鸭嗓笑声溢出,狂妄之气听得头皮发麻,一排靓丽的小姐从走廊尽头的拐弯处走来,有条不紊进了那扇门。 我一闪身,避开光束,门随即又合拢,这一次当真是半点都不透。 “你到底来做什么?”茜茜脸色都变了,“你知道那是谁吗?” 我说知道。 她不可置信张大嘴,她没想到我的目标是这间包厢的人,一时震惊得无话,良久,她长出一口气,“南坎儿这条街,就这一家夜总会,一百多个鸡鸭心照不宣,进来的全是走私碰头,不管你一会儿做什么,别把我撂进去。” 086 你要什么,我给你 我让茜茜送我去她手下姑娘的包厢里,她吓了一跳,“你干嘛?” 我说占个位置。 我暂时混不进张世豪和麒爷的包房,他们刚开始谈,戒备重,等酒过三巡,小姐满场飞,才是我浑水摸鱼的好时机,一旦败露,我需要一个客人挡箭,走错门的借口虽然虚伪,总比脑门堂而皇之写着“别有所图”麻烦小。 茜茜环抱双臂,斜倚着墙,她上下打量我,“这就是高官情妇的生活?拿命讨恩宠?” 我没理会她的嘲讽,开门见山,“加多少钱。” 她说不是钱的事,风险我担不起。 她摸出一盒狭长的女士香烟,甩了我一根,我不想抽,她说沾点味儿,沈检察长养了你一年,养得跟他妈大奶奶似的,你觉得你现在像卖屁股的小姐吗? 我听她这话,明白她是打算帮我了,我低下头,她给我点上,我俩一起吞云吐雾,“程霖,她们羡慕你,我不羡慕,高官二奶有什么好?两条腿的男人多了,图钱?图势?他能毫无保留给你什么?我自由自在,看似我养了一票姑娘,其实她们养着我。当年做鸡,我喝血喝惯了,不喝男人的,就喝女人的,总之,我不会像你活得这么累。” 我无动于衷抽了多半根,“人各有志,你腰上系着绳子,它拽着你到不了悬崖边儿,我跟沈良州时,我亲手剪断了,除了他,任何路不是我想走的。” 她仰面盯着闪烁的水晶灯,老烟枪的德行,“理解,婊子有情嘛。有钱男人在咱们面前,贱得很,砸钱买假笑,当乌龟了还挺乐呵的,确实没意思,碰见当官的,我们犯贱,一行克一行。” 她接连吸了几口,丢在墙角,“台湾的冯老板,洗黑钱的,东北不少爷都让他洗过,你祖宗的老子,他洗了三百万,不过他不认识你,我安排了五个姑娘陪他,你凑个数。” 她丑话说前头,“摸摸小手,喝杯小酒,避免不了,要么你就另想法子,别坐下一堆事儿,这里干买卖的,不是考验你贞烈程度的。” 我推着她疾步走,“惹不了麻烦。” 她带我进包,屋子里确实热闹,五个姑娘东倒西歪,跪的跪,躺的躺,混过大场子的,都懂四大服务,跪躺坐趴,趴着是二等鸡,鸡圈最没尊严的,坐着是青倌儿,喝酒玩骰子的,跪着是公主,纯伺候的,最牛逼的是倒立,劈开腿,三十度,冯老板淫笑着往她那儿塞烟草,填得满满当当。 一整根烟灌入,冯老板掐她屁股尖儿,“起来!” 姑娘小心翼翼站起,烟丝基本没洒,堵很得严实,这是技术活了,首先得湿润,粘得住,其次长得形状特殊,一般凸起,她是凹陷,有个窝儿。 冯老板哈哈大笑,扔了几张票子给她,我捂鼻子,掩去那股腥臭,阴暗的光束里问茜茜,“冯老板这么大名鼎鼎,倒了不会供出老祖宗吧。” “不会,没证据,你当洗钱还录视频呢?” 她没理解,我怕他录音,或者写了手记,沈国安可是堂堂的一把手啊,捏着他的把柄,冯老板在东北抱定了饭碗。 茜茜和他熟,一边与冯老板侃大山,一边不着痕迹拉着我坐下,冯老板压根儿没多问,稀松平常接受了我。 我压住裙摆,防止他乱摸私处,幸而茜茜很靠谱,她那些小姐也够段位,缠得冯老板腾不出手,挣扎半天只把脑袋凑过来闻了闻我,“多大了?” 我扯谎二十五。 “生孩子了?” “还没…”我说了一半,戛然而止,冯老板色迷迷盯着我胸,一个劲儿吮舌头,我蓦地想起这两只球泄了几次奶,有味儿,乳香的味儿,不浓,可小粉头的缝儿里,白丝丝的,鼓囔囔的,是被嘬过的模样,距离近了,搞过已育少妇的,一定有感觉。 圈里两种妓最受欢迎,生养过和货真价实没破膜的雏儿,老百姓觉得挺正常啊,到处都是,但在欢场稀缺,十六岁左右的幼雏儿,半百高官最爱;漂亮辣妈,尤其哺乳期的,D杯以上,一晚几千轻松入账,越大越贵。皇城的白姐,靠奶水傍上一个国企大佬,大佬直接替白姐老公谋了科长职务,封她男人的嘴。 冯老板以为我涨奶,有点要喝的意思,吓得我赶紧陪他喝交杯酒打岔,喝酒时他揩油,摸我胸,我防备着,他没对准,抓了一把副肉,又不解馋摸臀部,那一下捏得我头晕眼花,手指头卡入股沟了,抠得齁疼,险些抠掉一块肉。 我忍着没吭声,茜茜怂恿一个小姐陪他唱歌,我顺势说去洗手间补个妆,便溜了。 我拦住走廊推酒车的公主,问她哪家的。 她指了指,正是张世豪的包房,我越过她头顶看她身后,一共三个人,一窝蜂送酒倒是很好的掩护,机不可失,我干脆摘下一对耳环,在这种地方干活儿,势必识货,她认得真假,我说把你工服借我穿,我替你送。 她狐疑观察我,大约把我当成想钓凯子的妓了,很配合找了摄像拍不到的死角,与我换了裙子。 我抵达门口,木门的隔音不好,能听见里面女人的浪笑,骚得骨头酥麻,我按捺住心底的激动和紧张,跟随其余两名侍者一同进入。 上酒的过程,我自始至终没抬头,尽力克制动作的生硬,侍者怎么整,我也怎么整,张世豪旁边趴着一个唱歌的小姐,对,趴着,屁股高高翘起,裙摆掀翻,没穿内裤,底下真空,灯光暗也瞧不出白不白,反正肉很肥实,颤嘟嘟的。 小姐的十根短粗脚趾勾在沙发靠背的边缘,呈拱桥式,唱的甜蜜蜜,这个姿势唱歌,不仅嗓音娇喘发抖,视觉冲击也好看,玩嘛,自然是怎么爽怎么玩。 张世豪竟然好这口儿,我也出乎意料了。 这世上有一种男人,不玩则以,玩儿天花乱坠,他兜得住对美色的欲望,发泄时也如泉喷涌,毫不收敛。 张世豪搞我,使尽了风月的下三滥招数,说来也邪门儿了,他用,回味无穷,别人用,只想抽大嘴巴。 公鸭嗓慢悠悠的酝酿,“张老板,不是说好了,五百公斤B档的白粉,你包水运吗?怎么变卦了。怕我付不起钱?” 他阴阳怪气的呵呵两声,“高纯货我的确力不从心,翻倍的价格嘛,难免手头紧,又怕不回本,你是了解的,灰色地带的买卖不好干了,警署风头紧啊,B档我还是掏得出的。” 我偷瞄麒爷,这名号不是盖的,他长了一张麒麟脸,一层层的褶子裹着油花儿,猥琐至极,凶神恶煞的面相,一看明摆着混黑道的。 张世豪不急不缓,气度自若,开口便震慑住,“澳门的牛四,他分了一半。生意大,目标也大,不卖他,这笔货你很难顺利拿走。” “明抢豪夺?”麒爷登时变了腔调,“张老板,先来后到的规矩,你不守?要不是货多,我犯不着亲自跑一趟吧,你切了五成,他满意了,我的市场你不重视吗?” 他一脚踹开给他口的小姐,一口生硬的港谱,“我们合作多久了,一向很愉快,一手钱一手货,你仁义,我也大方。你的货,供应最大的下家,除了葡京,就是我,为了一个刚混出头脸的牛四,这么不卖我脸面?” 张世豪沉默良久,“追加五分之一,是我的极限,辽宁存货就这么多,从黑龙江不便运送,我和这边土皇帝,有点过节。” 二百五十公斤的五分之一,也是不小的量了,洒到香港,足够几家场子撑一个月。麒爷也退让一步,“好,张老板,这回我容你。可有言在先,唯一一回,你在东北是牛,我在大陆也不差,谈买卖双方图痛快,一而再食言,就无趣了。你张老板也是靠信誉混的。” 清脆的碰杯声嘎吱响,我一直等他们提交货地址,但迟迟不提,酒摆好了,没理由留下,我起身霎那,趁着一屋子混乱,看向斜对面的张世豪,他胸襟大敞,执杯陷于一团灯光之外的暗影,花枝招展春色满园,一派肉欲横流的糜烂遮不住他骨头内的冷冽。 他似乎揭过黑暗,也在观望我的方向,我匆忙垂头,挤在公主中间混出包房。 我换回自己的长裙,死里逃生般冲进厕所,镜子内的我,每一颗毛孔都充斥着对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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