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4章
领域红火,咱干一票买卖,稳赚不赔。” 我剪断裁缝的针线,“赌场做大了,条子必定勘察幕后老板,做得小,陕西本土帮派黑吃黑,讨不到便宜。” “嫂子,咱不贩毒,也不涉毒,就平民百姓了?碌碌无为,郁郁寡欢,豪哥憋屈不。” 张世豪擦拭勃朗宁的动作一顿,他静止了几秒,淡淡说,“知道了。” 我夜晚睡得迷迷糊糊,隐约感觉张世豪从我身旁坐起,我睁不开眼,前所未有的困倦,我挣脱,使劲,都无济于事,像被谁捏住眼睑,是一双手,百般不舍,百般炙烤,他贪婪我的每一寸,耗尽生命的体温,铭刻我的模样,我的容颜,我的笑与哭,悲与欢。 张世豪连夜扎山林探路,中午也未归。 我在饭厅泼洒井水,收拾碗筷,蜥蜴匆匆进屋,和送玉米饽饽的王大姐擦肩而过,王大姐关合门,他忽然涕泗横流大吼,“嫂子,豪哥不回了!” 我咬饽饽的牙一抖,怔怔瞪着他,“你胡说什么?” 他握拳咆哮,“豪哥自首了!” 他扔了匕首,炸弹,蹲着磨牙闷哭,我手一松,饽饽掉了一地的渣子,汤汁也化为乌有。 轰隆的嘶鸣涌灌,震得五脏六腑抽搐,我脑海空白,空白到像隆冬腊月的霜雪皑皑,一股剧烈的绞痛侵略了我,我踉跄栽倒桌下,蜥蜴伸手搀扶我,他哽咽喊,“嫂子!您冷静。这活法,还不如给豪哥一枪子儿,他憋得慌。” 我蜷缩着,触电般癫痫,急火攻心本就不堪一击的身子愈加孱弱,鼻孔和嘴角渗出两缕血痕,我顾不上擦拭,一味的问他为什么,到底为什么! 蜥蜴也懵了,“我不清楚!豪哥没说,消息给我时已经晚了,他在审讯室,我无法阻拦了!嫂子,您原谅我。” 我匍匐在冰冷的砖石,指甲嵌入缝隙,刮得支离破碎。 疼。 张世豪,我疼。 你骗我。 你这王八羔子。 我的一辈子,短暂得荒谬。 我用最好的时光跟了你。 颠沛,跌宕,奔波。 我享尽荣华利禄,也享尽落魄讥讽。 我捱过枪林弹雨,捱过惊涛骇浪,捱不过你弃我而去。 我像中毒的狰狞蛆虫,像海啸摧残的野草,像坟墓摇曳的灯烛,我累了。 我苦苦挣扎什么。 我程霖,一无所得。 我又哭又笑,撕着束缚我的,捆绑我的衣裳,捂脸嚎啕大哭。 若有报应,若有地狱,若有万箭穿心的惩罚,我照单全收。 老天,你真瞎。 这世间的善与恶,评定这般简单吗。 表象坏,便离经叛道枉为人,表象好,便八方朝拜,受人爱戴。 人云亦云,法网恢恢。 多少衣冠禽兽,身居高位,多少走投无路,殊死一搏。 怎就死无葬身之地呢。 我苟延残喘撑着,唯一的信念,送他离开这是非之地,这龌龊的不公的凌乱的漩涡,我错了吗? 我忘乎所以爱,赌注自己的性命爱,他负了无辜的谁,闯了不可宽恕的祸,我盼着他无恙,有年少,有沧桑,有白发,有耄耋。我时日不多,护我的男人错了吗? 我只剩他了。 谁又可怜我。 全部在逼我。 我强作精神扼住蜥蜴的胳膊,“有疏通的门道吗?省公安厅厅长呢?” 我推搡蜥蜴,“告诉他!仪仗,军队,武警,市委的领导班子,装聋作哑的,放肆!在村口迎接我,总参谋长夫人莅临视察!” 我跌跌撞撞吵闹着,蜥蜴眼疾手快锁了门,“嫂子,中央搞豪哥,关彦庭能保一时,保到老吗?何况他凭啥保,他巴不得豪哥完蛋。再者,河北最近不太平,华厅长的孙子住院了,黄市长也肺痨,他们作了指示,实施抓捕的是熊局长。他们自顾不暇,沈良州来石家庄,都没摆排场。” 我瞳仁眯了眯,“住院?” “对,挺严重的,华厅长孙子胎带的弱症,好不容易抢救的。” 我蓦地安静下来,既满盘皆输,何不背水一战。 我躲着哭,能换回他吗。 我的绝望,在山穷水尽面前,懦弱,可憎。 我抽打脸,迫使自己镇定,抚平桌布的褶皱,艰难直起,我叮嘱蜥蜴搜罗两支型号粗细长短皆不一的针管,要崭新的,没揭批号的,他疑惑问做什么,我步履蹒跚立在镜子前,解着纽扣,蜥蜴闭目背朝我,我罩一件米白的衬衫,纯黑西裤,“我自有用处。” 蜥蜴办事利索,黄昏时他兜了一包针具,出处是上海市的连锁药厂,我拆了包装取出,针头注入皮肉,火燎的痛,我面无表情任由鲜血吸附,迅速充了半管,蜥蜴醍醐灌顶,“嫂子,咱不造孽了!豪哥自首,他图您平安。” “造孽?”我满目腐蚀的疮痍,“东北的权宦名流,提及程霖,聪明、美丽、拜金、妒忌,损在我手里花容月貌的女子,她们无非阻碍了我上位的路,我踩她们做阶梯,良知沦丧。蜥蜴。”我坚定且刚硬,“我无所惧。我聪明反被聪明误,到头来,我空空如也。炸油锅,下阿鼻,阎王殿的七十二招数尽管演。我心知肚明,我没好下场。张世豪生而为人,他辉煌惯了,黄泉路没垫背的,他会孤单的。童男童女,抬轿牵马,我得捞一批陪他才不亏。” 我的阴鸷吓住了蜥蜴,他吞咽唾沫,不置一词。 “瞧——”我逆光晃动着针筒,血的颜色深,深得昭示着死亡。 我惊悚弯唇,“宝贝着呢,急性来势汹汹,患病了猝不及防,治?你快得过黑白无常吗。小小一滴血,它厉害呀。” 我笑得如同喝醉,蜥蜴唉声叹气在我肩膀披了件绒衫,“嫂子,您高兴,您就做。” 华厅长孙子和黄市长在石家庄的一附属医院就诊,蜥蜴驾车载我,他开得猛,我也急,原本稳扎稳打三小时的路程,一半就到了。 我扫听得一清二楚,育婴室在二楼,三楼是高干病房,厅局级以上官员公费报销疗养,八百五十块的蛋白液,早晚各一袋,特护病房的护士,是专聘,底细挖得透彻,基本不再查。 警卫早八点执勤,晚九点撤退,值班的护士站,每九十分钟倒班,黄市长的护士姓黄,是他本家,华厅长的孙子由护士长负责,护士长从不值夜,故而黄护士也有机会接管高干子弟专用的育婴室。 我潜伏在回廊的凹槽,一扇封堵的塑料门,门里是陈旧的医疗器械,堆积成山,垃圾遍布,散发着碘酒的辛辣,变质血浆的腥臭。 回廊两边的摄像凑巧悬空了一截盲区,而盲区仅有五秒钟,不足半米的范畴。 我连续三晚伺机,反反复复估算尝试,确定了一套不显山不露水,逾越至护士站的路线。 第四日,我等到了。 护士长交待了任务不知所踪,二层八间病房,一间育婴室,黄护士独自夜班。 她给1号病房送了涂抹的膏药,3号打了止痛的镇静针,6号家属探视完毕,她亲自送出回廊,2号房的病人在楼下花园遛弯,4号是华厅长的儿媳,7号是黄市长。5号与8号风平浪静,估计睡了,高干的养护病房隔音最佳,图清静,厌骚扰,五千一天的公费,政府支出了,医院总要给个舒坦。 黄护士推着药用车,二层放置了奶瓶,显然是育婴室需要的,我瞅准时机,三步并作两步,趁她不备,掏枪抵住了她腰椎,另一手挑拣着托盘内的输液器,“华姗姗的药?” 侍奉军政官员,配枪的警卫见多了,她不傻,自然知晓硬物是什么,她当即一激灵,“小…小姐。” 我把针管抛给她,“这里的血,分别在华姗姗和黄市长的液瓶注射两到三滴,你是医生,传染的力度,剂量,你比我内行,血是艾滋病人的血,你掌握。” 她大惊失色,“小姐,这不行的!” “哦?好言好语你不赏我脸,非要和我摆医者父母心吗?”我枪口朝她肉里深入半尺,“黄护士,你年迈的母亲风湿性关节炎,在宝康医院泡药澡,每日下午三点,必经茯苓路段,你的女儿在华夏幼儿园小班,她的班主任,贪财得很呐。你想她们安好,抑或是为你仁心付出代价呢?” 她抖如筛糠,良久才结结巴巴说,“我做,一旦露馅,是犯法的!” “你放心做,我善后,漏不漏另当别论了,不做,你明儿就给家人收尸吧。” 人性之软肋,情字罢了。 谁没至亲至爱呢,黄护士在我的监视下,挤出三滴血,注射进黄市长五百毫升的蛋白液中,量小,颜色并不浑浊,她又注射了两滴在华姗姗五十毫升的消炎液,颜色略有变化,她加了一管葡萄糖稀释,她做完这些后,胆颤心惊的瞅着我,“小姐。” 我笑了声,“冒险是蠢货的选择,用家人的安危冒险,更是愚笨。” 她说我谨记。 她推车入育婴室,我眼睁睁看着她给华姗姗刺进了额头的血管,中转器滴答的流着,我莫名畅快。 她又按照我的眼色,进7号黄市长的病房,我同样监督了全程,她没耍心眼惹怒我,本分规矩。 她把车停在护士站,褪下口罩,“小姐,我的母亲和女儿…” 她话音未落,一枪毙命。 我吹拂着枪口蒸腾的弹药烧焦的青烟,“抱歉了。” 我折返下榻的宾馆,蜥蜴的车不在,他大约在奔波张世豪的案情,看是否有转圜。电梯门往两侧敞开,我蹦蹦跳跳拍手大笑,途经的陌生男女不明所以观摩我,我竖起食指压在唇瓣嘘,“死绝啦!” 他们嫌恶躲避,我追着跺脚,“天道轮回,灭门啦!” 保安闻声赶来拖住我,“劳恩小姐,您喝多了?” 我拂开他的桎梏,双腿并拢立正,严肃盯着他,“我坏极了。”我比划小孩儿,“才半个月大,我是不是丧心病狂?我不积德。早晚是死。可我痛快!谁让她托生了华家呢,我留他,谁留我男人。我只恨,杀不光道貌岸然的高官,铲不净表里不一的混账。” 保安被我胡言乱语唬得一噎一噎的,他试探着挽住我,“劳恩小姐,我送您回房吧,那位大哥出门了。” 咸咸的液体扑簌滑过,我分不清是街巷萧瑟的雨水,还是我的泪。 自作孽不可活。 张世豪沦落至此,我也没打算苟活。 10月19日。 河北省公安厅、石家庄市公安局、中级人民法院、黑龙江省公安厅、检察厅监审官员、特派公证员,联合出庭,亚洲首席毒枭、中国黑社会团伙头目、跨省犯罪组织不公开审理。 滋宣判: 国家重A级红色1号通缉犯张秉南,男,一九七一年生,三十七岁,籍贯河北省安新县,张家庄的孤儿混子,一九九一年逃亡东三省,化名张世豪,几经辗转,在云南、福建、香港、澳门涉猎黄赌毒生意,非法聚敛资金百亿、私宅五十栋、珠宝古玩豪车不计其数。旗下鼎盛期马仔一千八百余人,情妇四人,坊间绰号三爷,豪哥。张秉南掌控的黑帮堪称新中国建立以来的特大窝点,囊括毒品走私,贩卖军火国宝,纵容马仔杀人淫掠,罪恶滔滔。中央极为重视。 一审死刑。 剥夺政治权利终身,收缴财产总计一百三十六亿元,秋后十一月处决。 我接到这消息很平静,张世豪性质特殊,压一年半载审判天方夜谭,各省各界必然速战速决,永除后患。 时隔二十八天,我熬干了希冀,流枯了眼泪,也折磨疯了自己。 我晓得,他进局子谈何一线生机。 生离死别,我有谱。 条子押着张世豪来了一趟我居住的宾馆,当时我抱膝佝偻在窗台,预感像涨潮,我止不住崩溃,却还抱有一丝幻想。 时至今日,幻想之外,我还能怎样。 原来卸了权势,卸了名位,人生不如意,每分每秒。 石家庄茯苓街有一株树,行人神色匆忙,总懒得瞧。 我瞧了三天三夜。 它缀满白花,不似槐树,又像槐花。 那花,湮没在萧瑟的秋风,那枝桠,被寒露压折。 我四肢浮肿,膝盖和胸部渗出一块块瘀斑,我不敢照镜子,也不敢脱衣裳,我日日夜夜数着花零落了几朵,起先还数得清,十月下旬,它大片凋谢。 我明白,我终将如那不知名的花瓣,被历史的长河,被红尘的唾骂吞噬。 程霖传奇吗。 程霖值得吗。 我承认。 唯独不认我智慧。 我精明了二十二年,暗算男人,攀附金主,醉生梦死,虚荣浮华。 末了,还不是栽在土匪张世豪的陷阱里。 嘈杂的脚步此起彼伏,门铃响了又响,我未反应,前台刷了备用房卡,破了这重门。 条子出示了警官证,他打量我,“程霖?” 我描摹着玻璃的窗花,置若罔闻。 花落了。 一朵不剩了。 我嘿嘿笑,舔着唇边紫红色的血。 交叠的影影绰绰,我瞥见一抹朝思暮想的轮廓,他唤我,他唤得我不知所措。 我猛地扭头,憔悴削瘦的张世豪透过纷飞尘埃朝我笑着,那一瞬间我便泪流满面。 他笑容真好看,一如既往的好看,未曾被丑陋肮脏的囚服遮掩了风华,未曾被浓密厚重的胡茬覆盖潇洒,他依然是我记忆中,搅乱了二十岁一池涟漪的张世豪。 条子拎着一只塑料袋缓缓走向我,保持在刻意的距离,“程女士,你患有急性传染艾滋病,探监一事,请你理解。张世豪行刑日期在11月4日。” 他扯开拉链,掏出两只红色的本,“张秉南先生与程霖女士,在2009年10月25日结为夫妻。河北省安新县民政局受理,石家庄市公安局、北京秦城监狱作证。程女士,恭喜新婚。” 张世豪咧嘴笑着。 他娶我了。 我干瘪乌黑的眉眼,顷刻皱成一团,像痴痴傻傻,疯疯癫癫的呆子。 他承诺,他会娶我。 信誓旦旦,毫不迟疑。 在那情动的燥热的夜,在大汗淋漓的舍生忘死的性爱里。 在我几乎罢休,清除了这不切实际的念头。 我这一生,不曾真正嫁于谁。 我与关彦庭差了一纸婚书。 我从未拥有丈夫。 这是我的遗憾。 他圆了我的遗憾。 我颤栗着,一帘朦胧的水雾荡漾在眼前,它不真切,它如此令人肝肠寸断。
相关推荐:
高门美人
靴奴天堂
[综影视]寒江雪
丫鬟小可怜成了少爷的心尖尖花容
深陷
删除她gl
被前男友骗婚以后[穿书]
对不起师兄:我撬了我的“嫂子”
切切(百合)
[哪吒同人]m成为哪吒的白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