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1章
和沈良州很大可能二十四小时盯梢我,履行沈国安的遗嘱,并不那么容易,我得找机会,甚至千方百计的制造机会。 越是躲躲闪闪,独来独往,越是疑窦丛生,官太太便是非常好的掩护。 茶楼的地址不偏僻,距市中心二十里地,四通八达,西南的巷子口,就是沈国安藏匿筹码的方向。 虽近在咫尺,我无比渴望拿到,但操之过急也会适得其反。 我在茶楼门口下车,恭迎我的小伙计掸着抹布三步并两步颠颠儿的鞠躬,“关太太,您光顾龙井轩,咱们小店蓬荜生辉。” 我扮作很吃这一套,千娇百媚戳他额头,“嘴巴涂蜜了?中华词典不够你溜须拍马的,你们茶楼还小呐,风月山庄恢复营业后,客源流失不少,不都跑你这儿来了?” 侍者赔笑直起腰,“关太太,韩夫人和白夫人提前在205候着您呢。” 我跨上台阶,“保镖呢。” “雅间只有两位夫人,他们的司机在另一间饮茶。” 他格外殷勤引我抵达二楼回廊,我挥手示意他下去,我按住门锁,朝左拧了一下,房中白太太的声音不疾不徐的传出,“风尘花町,名噪一时,美貌是她的敲门砖,却非唯一资本。她的好命,她的道行,你我羡慕不来,桃色情欲缠绕的女子,杀出重围何其艰辛。她刚嫁关参谋长,后者被沈国安压着,张三爷和沈厅长制衡,履步维艰,固步自封。区区半年,他扭转乾坤,军政的荣耀,功绩的依托,东北如今姓关了。程霖赌的是眼界,是长远,是世人窥伺不见的私密,咱孤陋寡闻。贵胄的兴衰,从不是一成不变。” 韩夫人一筹莫展,“复生是沈国安的心腹,跟随他打江山,沈国安栽了跟头,我家复生…” 白夫人骤然捂住她嘴,机敏瞥向房门,“谁在那儿?” 我面不改色推门进入,“哟,你们这是打我的脸呢,我做迟了,你们都喝上茶了。” 白夫人长松一口气,“我还寻思是来者不善呢,沈国安东山再起无望了,他儿子不还矗着呢嘛。得罪不起。” 她熟络拉着我临窗坐下,打开墙根的鼎炉,续了一勺香饵,“听说省委、军政、三司忙不迭向关参谋长道贺,沈国安的葬礼文书批下来了,从简,官场不缺见风使舵,这两字摆着,祭拜吊唁的两手数得过来。” 她剥着瓜子仁儿,百般感慨,“东北地大物博,水也深,好官儿却不多,关参谋长受中央器重,您很快要随他赴京了。” 我唉声叹气,“不瞒你们,彦庭如鱼得水,我高兴也忌惮,我出身卑贱,没生育一儿半女,议论我占着茅坑不拉屎的纷纭流言,像坟地的鬼嚎挥之不去。我有数。” 白太太斟了一杯姜枣茶,“关参谋长争气,关太太妻凭夫贵,名流圈谁敢不敬您。孩子嘛,讲究缘分的,您年轻体壮,反贪局副局长的续弦何太太,三十八了还诞大胖小子呢。您愁什么呀。” 我竖起耳朵迫不及待询问,“是吗?她有灵丹妙药?” 白太太笑得耐人寻味,“何局长年迈,关参谋长正值狼虎,您不需要的。” 我臊得面红耳赤,伸手推搡她,“没正形的,胡言乱语!” 韩太太从我进门便意兴阑珊,偶尔视线交汇,也爱搭不理,强颜欢笑,我朝白太太使了个眼色,她心领神会,念叨着闷热烦躁,凉茶也食不下咽,添一桶冰块解暑。 白太太走出雅间,我尚未开口,韩太太噗通跪在我面前,抱住我的脚踝,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住了我,她哭喊着恳求,情真意切震得房梁颤抖着,“关太太,您想法子捞我家复生,沈国安的案子牵连了他,他被关押三天了!” 我大惊失色,“为什么?” 她崩溃至极磕头,哀伤过度令她的皮肉无休无止的抽搐,“三天前的傍晚,反贪局和纪检委来了十几号人,饭都没吃完,出示了市检察院的搜查令,直接把人抓走了。我找了门路,死活不准见一面,说怕串供,我想是大难临头了。沈国安贵为正国级,他的心腹,怎能让张着嘴巴?中央压,他们抖落,早晚是满城风雨。一了百了,上面才能踏实。” 我搀扶她落座,递给她糕点压一压情绪,“你怎不早说,耽搁了这么多日才告诉我。” 韩太太磕磕巴巴的啜泣着,“关太太,我不知复生和您的渊源,他虽娶了我,缉毒公务忙碌,我们的生活始终我一人在支撑,他对我谈不上体贴,也算不得冷漠,我们风平浪静度过了十一年。这十一年我战战兢兢,仰望和等待充斥了我的岁月,我们不匹配,我不漂亮,也不聪慧,常常口无遮拦,他是我赖以生存的一切。他重孝悌,我亡父是云南省缉毒总队队长,复生的老师,在99年4。12中缅贩毒战役牺牲,我父亲的遗愿,牵挂我的归宿。复生接纳我,是报恩我父亲,我装作一无所知,我怕。怕捅破了,我的姻缘也魂飞魄散了。关太太,复生这一关,熬不过去了。审讯室什么地方,阎王殿。我只求您通融,让他少吃点苦头。” 韩复生被查,我惶惶不宁,他也算半只脚在我的船上,他洁身自好注重名誉,阶下囚的滋味,他能忍吗。 我懈怠了,沈国安倒台,我把韩复生弃在危险边缘,要是拉他一把,也不至到这棘手的地步。 282 若有来生 我一筹莫展,沈国安提携韩复生,闹得沸沸扬扬,黑龙江无人不晓土皇帝的左膀右臂是韩局长与白秘书。纪检委排查韩复生,他无异于羊入虎口,生还渺茫。 我踌躇不决,韩夫人又跪下,“关太太,求您带我见复生。哪怕枪毙了他,临别一面,也不满足我吗?我人微言轻,局子不买账,想必上级有人压着。” 她弦外之音,关彦庭是幕后主谋。 我骤然一激灵。 堂堂局长被逼上梁山,若没大人物指使,太诡异了。他因何斩草除根韩复生,莫非他也捏着关彦庭的把柄。 我让韩夫人先一步等我,敷衍了白夫人,草草结束行程,白夫人的确聪慧,她察觉韩夫人不对劲,不露声色挽着我,侍者在前方领路,她试探说,“韩夫人托您出面了?” 我淡淡嗯,她意料之中的,表现很平和,“韩局长悬了。您晓得仕途的水,浑浊且湍急。大树撅了,枝桠自然体无完肤,皮之不存毛将焉附。沈国安栽得毫无征兆,他的党羽,在关参谋长肃清下,贬官的,革职的,搜查的,拘留的,他和沈国安同朝二十三年,关参谋长他的老底揭短,那是一揭一准儿。中央搪塞这后患干嘛?巴不得平息呢。谁踩一脚,谁啐两口,由着他们了。说句不奉承的,东北能没沈国安,不能没关彦庭。三军楷模,党政之光,部队战功赫赫的将军,事已至此,沈国安深陷泥沼,中央洗涮他?做梦。常委会看走了眼,扶持大贪官做正国级,这口气没处撒呢。他的小喽啰兵跑不掉,肱骨之臣,马前卒,统统陪葬。” 我倒吸冷气,“没转圜了?” 白夫人胸有成竹,“关参谋长可欲盖弥彰。非亲非故,他肯吗。” 我向她致谢,她大度得很,“关太太邀我们喝茶,是幌子,我有数。为您鞍前马后效劳,是我的承诺,您不嫌弃我蠢笨,我是绝无二心的。” 我们在台阶下分道扬镳,韩夫人万分焦虑在车内向我挥手,我二话不说坐在她旁边,“我替你瞧瞧,你老实等我,低调行事吧,韩局长禁不起折腾。” 韩夫人燃烧着明亮的眸子,一霎间黯了,“关太太——” “你给我时间摸底,能见,我一定安排你们见。” 她担忧我这枚稻草也不翼而飞,不敢置喙,犹豫着点头。 司机驾车载着我和韩夫人抵达区分局,拘押韩复生的3号审讯室。在回廊尽处的一间,安装着一层铁栅栏,局子的审讯室分门别类,每个省份的公安局3号厅是审问重案要犯,跨进这道坎儿,大多是沾了国字边儿的大老虎,终生监禁在秦城监狱算好的了。 我掩唇咳嗽,司机趾高气扬睥睨值岗的外勤刑警,“关太太听闻,市局局长涉及沈国安贪污贿赂草菅人命一案,关参谋长忙于政务,特指派关太太咨询进展。规矩懂吗?” 刑警毕恭毕敬说,“这破地方,关太太来一遭,脏了鞋。” 司机横眉竖目,“关太太呼风唤雨,在东北出入自如,成百上千的官太太都仰仗着她,甭废话,开门。” 刑警吆喝得嘞,副局怪罪,关太太您兜着。 门封了两扇,第一扇是防弹胶皮,触手生温,枪子儿戳着惯性,像消声手枪,半点响儿皆无,第二扇是感应指纹的电子门,这种地界,随便拎一位,相当有能耐,家属硬茬子,下属也有豁出去的,保不齐越狱偷渡了,设施做得最全面。 门板子三尺之余的空隙凿开了镂空的方格子窗,单反的玻璃,由里到外一塌糊涂,由外至内清晰可闻。 日薄西山,夕阳向晚,昏黄的四壁荒芜而阴森,韩复生捆着一副手铐,衣衫堆叠褶皱,逆一簇惨白的灯束,蓄着胡茬的面容非常憔悴,像许久没有睡过,凹陷的眼窝一圈乌青,无精打采蜷缩在墙角。 这场景惊愕住我,我斥骂驻守的刑警,“韩局长警衔还挂着,你们作弄他谁的私授?” 刑警并未悟透我的愤懑,他洋洋得意,“进了审讯室,哪有舒舒坦坦吐口儿的,扒了马甲乌纱帽,抽筋捱糟践是流程,韩局长干这行,他嘴硬,不挫磨他能伏罪吗?” 我怒不可遏一巴掌甩在刑警令人作呕的左脸,“放肆!狗仗人势的混账,关参谋长退位给你了?关太太你当吗?” 刑警弯腰鞠躬,筛糠似的瑟瑟恐慌,我抬腿踹他踢在肚子,“王八羔子,擅用刑罚,滚!” 他捡起警帽如获特赦狂奔,我的恶名远播,在东北是首屈一指的蛇蝎毒妇,有些不堪启齿的遮遮掩掩,终究是纸包不住火。得罪我的人,我尚且没怎样,他们忙不迭的闻风丧胆退避三舍,如今的关彦庭做事易如反掌,唯独娶我,一个陷在父子、黑白情欲纠葛中的女人,中央不耻而戒备,扭转我的口碑尤其棘手,钉在了道德柱的程霖,岂是能抹杀的。我愈是嚣张刁蛮,他愈是娶不成,关彦庭一贯嗜好迎刃而上、掣肘仇敌、痴迷于征服一切的男子,我吊着他的胃口,他对我爱恨两难,反而是极大益处。 从前我疑窦他,他冷血寡义,无情狡猾,时过境迁,我赌他舍不下我,雄图霸业唾手可得了,他怎会不想要美人,千辛万苦狩猎的宠物不收获囊中,他一万个不罢休。 我叮嘱司机在回廊候着,别打搅我。 我脚尖抵门,吱扭一声忽闪着推开,韩复生皱眉,他下意识背过身,我定格在他咫尺之遥的位置,“韩局长。” 他原本弯曲的脊骨一僵,像按了静止符,恍若雕塑纹丝不动。 韩复生在我的记忆里,是残缺而空白的。 我努力寻觅他的蛛丝马迹,一无所获。 他是我滚滚红尘的长河,一滴混了沙砾的水。 来得漫不经心,汇入江海,我未曾给他只言片语的烙印,我释怀那段萍水相逢的孽缘。 他赎罪,抑或念念不忘。 我不纯粹,我利用他的情深意重,摧毁沈国安的棋盘。 那么他呢。 他是惨烈的牺牲品,是一壶凉了、遭人厌恶的陈茶。 它泼向贫瘠的旱田,无妄轻重,死不足惜。 他缓缓扭头,隔着迷离的寂寥的黄昏,我们四目相视,他的意气风发,他的英姿勃勃,他初识我,不多不少,刚好四年。 旧时的烟花柳巷,在狼烟烽火中灰飞烟灭,韩复生恨我,我知道。我毁了他的利禄,毁了他的安宁,毁了他的前程似锦。 我倚靠审讯桌,攥着颓唐冰冷的桌沿,“你怨我吗。” 他耸动着麻木的身躯,“助关太太化险为夷,是我的荣幸,我了却一桩遗憾。” “你哪有遗憾,我昔年淫糜,连我都憎恨自己。于你而言,我是合该敬而远之的亵渎。你押赴刑场,带进棺材,写在墓碑,也洗不掉我给你的羞辱。” “我不悔。” 韩复生脱口而出,猩红的瞳仁积酿着一汪水汽,“我高兴。”他咧开嘴,笑容匿着无边无际的沧桑,“你不知你有多好,这份好,有人不珍惜,有人想捧在掌心,只没机会。” 我脚步顿住,悄无声息颤栗。 时明时灭的斑驳光影投洒,笼罩他的轮廓若隐若现,“沈国安落马,我也是早晚。这辈子扪心自问,我不愧怍自己的警服,不愧怍王法。” “你无愧所有。”我强忍席卷的啜泣,“是我愧你。你反叛沈国安,我拉你上了我的船,给你招致杀身之祸。否则你死不了。” 韩复生垂眸,打量着手铐,“给旁人系了二十年,轮到我了。关太太。”他两手交握,他在颤抖,在压抑,可他在我面前,克制不住他濒临决堤的情绪,“其实在开始,你就预见我的结局,你并不介意我死活,你只想得偿所愿,对吗。” 我别开头,我忽然畏惧他的眼神。 他在我的人生,总共出现了两回。 都是错的。 我避而不答,他了然于心。 他痴痴失神,他试图捂住什么,半张的手,在如梦初醒后,又艰难合拢。 “如果阴间真有再世轮回,下辈子——” 他讲了一半戛然而止,我握拳不语,半晌,他自嘲笑,“即有来生,你依然是权贵趋之若鹜的红颜,而我,也许籍籍无名,只能自己的方式,护你一份周全。” 他盖住脸庞,“关太太,你保重。” 三十六岁的韩复生,枪林弹雨,血性男儿,他活在这世界最动荡的金三角,他大约不谙风月,世故脏秽,误入我的歧途。 浑浑噩噩,不知所措。 他是我荒谬岁月打马而过的青春,我有何其多的青春,我有何其多的疯狂。 我是他不染尘埃月华如洗的污点,掩埋了他毕生的洁净。 我跨出审讯室,一名矮个子的刑警接管了刚才惹恼我的蠢货,他们蹲着面对面抽烟,“老张!”我招呼司机,“吩咐这群生瓜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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