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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5章

缠住张世豪的手微微松垮了些。 我发力一拨,桌子险些翻了,“打野食儿呢?青天白日的姑娘们出手稳呀,你们拜了哪位老鸨子的山头?” “越惯你越放肆。”张世豪扯住我,拉向自己身后,拧眉呵斥,强压怒火对主座的阿威说,“白老板见笑。” 我劈头盖脸的吵闹,把阿威看愣了,他红得发紫的长舌舔了舔嘴唇,“三爷的娘们儿泼辣啊。名不虚传。” 张世豪揽住我腰肢,“宠坏了,在外也不给我留面子。” 他半怒半笑,眼神示意我,我端起另一只干净杯子,斟满洋酒,变脸儿极快,前一秒如狼似虎,下一秒千娇百媚,审时度势八面玲珑的马子,在江湖门道里总是备受欢迎,我算是敬着阿威,“威哥,久仰您大名,失礼您担待。” 我张开娇艳欲滴的红唇,媚眼瞄着他,道不尽的风情万种,酒一滴不剩过喉,我吮干净唇纹残余的酒渍,“威哥的酒实在,罗曼尼康帝吧?” 他叼着雪茄挑眉,“劳恩小姐懂品酒。” 我抚了抚耳环,“在东北陪着豪哥应酬,常喝。” 他挥手吩咐保镖搬一把椅子,我落座后,他掸了掸烟灰儿,“劳恩小姐有百乐门的底细。” 我没遮掩,“何止麻六,只要豪哥想,澳门的名流任何一人,他的底细,都尽在掌握。” “好大口气。”他门牙磕烟丝,舌尖咕哝着,“我的底细,有吗?” 我托腮倾身,一字一顿说,“威哥敢亮,我就敢接。” 他衔住雪茄的指腹磨蹭着太阳穴,上唇咬下唇,好半晌大笑转移向张世豪,“三爷,这妞儿有胆量。难怪你丢盔弃甲从东北逃来澳门,万贯家财能舍,舌不得区区女人,她的确不是普通女人。” 我伏在张世豪肩膀,歪头笑得明媚,“权衡取舍也是男人眼力。白云苍狗朝聚暮散,趁着能拼,豪哥平定胜义,破了澳门几十年四大黑帮割据东南西北的局势,威哥还不放心豪哥的能耐吗?” 阿威说执杯说当然相信,三爷有化险为夷的运气,我与三爷珠联璧合,澳门这块宝地,收入囊中了。 他将杯口倾斜,递到张世豪手边,后者摇晃着嫣红似血的酒,“亨京要我的货,签署了长期协议,白老板迟了一步。我能承诺的,我所有货物的三成。” 阿威皮笑肉不笑摩挲杯壁的花纹,“三爷的贩毒潜艇,我是有耳闻的。国内有这玩意儿的毒枭,张老板独一份。我的资金不差蔡大B,大不了我给你涨价嘛,咱同生共死的交情,货物不给我,三爷给谁?” 张世豪缄默不语。 阿威使了个眼色,金发的妙龄女郎又给张世豪倒了一杯,风月场的行家门儿清,俄罗斯女郎格外受宠,波霸,丰臀,舌头何时何地都湿漉漉的,水多且柔韧,东北的俄罗斯女郎是国内最多的,八九十年代东北倒爷往俄罗斯和莫斯科运送皮货,第一趟专列,就是中俄。俄罗斯的女人,也是那年代,大批的偷渡进来。 我非常不友善严防死守那俩女郎,偶尔瞥一眼,不加掩饰阴鸷厌恶,阿威道听途说也好,通过扫平胜义亲眼得见也罢,他了解我的手段,他念叨一嘴,有意向塞给张世豪,忌惮我的凶残,没穷追不舍,仅止步于给女郎伺弄性感的空隙。 张世豪把剩余的酒一饮而尽后,他说,“起码今年,亨京拿七成的货,明年协议到期,白老板若需要,我们再议。” 阿威匪气毕露,“如果我能平亨京呢。威尼斯人牛,他蔡大B就是洋鬼子跑腿的,我不怵他,断我财路,我非要练练不可。五成,是我的底线,他不肯,三爷出你的货,我和亨京交涉。” 张世豪瞳孔闪过一丝讳莫如深的精光,他面上不动声色说,“这是白老板的事,我等结果。” 阿威设宴的初衷,摸底,要货,送女人,他没想到我杀来,第三桩无论如何达成不了,因此谈妥了前两件,这场酒宴也就散了。 我们从十四K的铁门出来,辞别了阿威的大堂主,秃头拉开车门侍奉我们坐入后厢,他汇报1902的情况,过江龙的五百马仔被困地下赌场,胜义老窝失守还未曾告知他,他们逃不出,正叫嚷着要见张世豪。 “豪哥,怎么处置。” 张世豪闭目养神,“交给十四K,染血的买卖,在澳门尽量不沾。否则警署握住把柄,要挟的力度会削弱。” 秃头答应了声,他隔着后视镜瞧我,点了下头,我迟疑着说,“沈良州现在驻守澳门。” 张世豪揉捏鼻梁的动作僵滞住。 “我和他在百乐门,傍晚碰了一面。” 他悄无声息良久,淡淡嗯,伸手将我抱在怀里,车厢里气氛死寂,“他容我五天时间。” 张世豪撩起我鬓角的碎发,温柔掠过被脂粉遮盖得淡薄了许多的朱砂痣,不言不语。 我注视他的眉眼,他并不怀疑我,也不防备我,从容而平和。 “沈良州和关彦庭是同一艘船。他们聚齐澳门,想绞杀你。他们一个从我身上下手,诱我策反,一个暗中布阵,里应外合。” 说实在话,关彦庭突降那一日,我没此时此刻的心慌意乱。 祖宗觊觎权谋,是六亲不认的主儿,他的伪装衣穿得太严实,也太不露痕迹,我始终惊诧于他如何毫无蛛丝马迹坚持多年,白道不论官商军政、高低贵贱,皆当他沉迷酒色的纨绔二世祖,靠老子顺风顺水,市检察长的官职也凿了后门儿,骨子里不堪重任,包括沈国安也看他不入眼,事实恰恰相反,不可一世的土匪头子张世豪山穷水尽了,一贯弱不禁风被耍得团团转的祖宗在这潭漩涡苦苦撑到了今天。 关彦庭对张世豪斩草除根,对官僚拦路石沈国安的逆子退避三舍,他和祖宗作盟友、形同陌路,也不曾为敌。如果当时我没跟张世豪,仍跟着祖宗,他不一定和我谈交易,关彦庭的眼睛最毒辣,他看得透彻,或许这场黑白博弈的伊始,祖宗百转千回藏拙的阴鸷狡诈,便在他视线中暴露无遗。 敢残害岳丈推翻生父,祖宗的冷漠狠厉,不是寻常招数斗得赢的,他的屏障几乎刀枪难摧,新旧数不清的二奶,幕后关联的都是一名试图操纵祖宗、扯他垮台的大人物,哪个成功了? 我颤栗握拳,使了十分的力气,才抑制住内心的波涛汹涌,我侧目凝望一排排陌生而斑斓的橱窗,蓦然回首,我到底经历着怎样深不可测的男人。 我仓皇抓住张世豪抚摸我脸庞的手,囚在汗涔涔的掌心,“世豪,沈良州比关彦庭,更加恐怖。愈晚曝光真面容的人,才是道行高明。” 他目视前方逐渐弥漫的夜雾,“关彦庭没打算动真格,他率兵包抄威尼斯酒店闹大声势,无非虚晃一枪,真正目的是逼不疾不徐的沈良州快速出山。” 我不解问为什么,独揽功勋不好吗? “首先,他有十拿九稳的概率封我的咽喉吗。其次,他名义的太太,在我和他交锋站错了队伍,传进东北,他的颜面不提,他洗得白一无所知夫人犯罪的过错吗。” 他指节弯曲饶有节奏的弹击膝盖,“关彦庭擅长草船借箭的兵法。他不仅借旁人的箭,还给旁人机会借自己的箭。” 车行驶至一处急转弯路口,秃头方向盘打滑,朝着边道崖子撞去,他敏捷反应猛地飞出十米飘移,车尾与电线杆子毗肩而过,差之毫厘便酿成了大祸。 幸而我坐在张世豪腿间,千钧一发之际他护住了我,没被甩出去,他脸色很不好看问秃头怎么回事。 秃头嘟囔着方向盘松了,上路前检查过,万无一失,开了一半倒出问题了。 张世豪没细究,他将颠簸中我披散的乱发捋顺,“关彦庭在澳门剿我立功,副国级即刻上任,沈国安的正国级选举繁琐,内定也需按部就班的流程,很长一段工夫,他们会平级,这意味他不必和沈良州继续结盟,他有足够资本独立大肆运筹,沈国安的底细污浊,他畏惧关彦庭死磕,沈良州失了东北唯一克他父亲的盟友,和他老子捆绑一根绳的蚂蚱,一起摔。” 张世豪的弦外之音,祖宗更迫切拉拢关彦庭襄助,由他坐实和沈国安撇清血缘亲情的状态,而关彦庭借刀杀人,省了诸多费力,善与恶,他沾染少,好辩驳。 换而言之,关彦庭是决定棋局存亡的遮天棋子,祖宗是一条护城河,他城门敞开,引火自焚,辅佐关彦庭得偿所愿,在沈国安全线溃败后,他抽离沈家一脉,既不受牵连,绞杀张世豪的赫赫业绩还使他平步青云,顺理成章掌控东三省。 那时的祖宗,黑白双料,比他老子猖獗得多。 关彦庭资历薄,背景简单,副国级是他政治生涯的终点,他翻盘的一线生机,就是阻止沈国安调京,隔山打牛召唤牵一发撼动整个公检法的祖宗。 236 张老板,别来无恙 车穿梭过卢廉若后街时,一株盛开的炮仗花树冠下,几抹人影悄无声息的骚动,我开始没留意,直到奔驰驶向西南大道,原本小幅度踱步的人影瞬间四下窜跑,灌木丛的深处亮了灯,刺目白光恰巧掠过我眼眸,零点零一秒的工夫,我恍惚发现一张驻澳军队的车牌,我一激灵,再想观望,卢廉若的石门雕塑被遥遥甩在后面。 “安德森下周抵港的航班,阿痔在香港迎他。半月前就不在澳门了,估计听说您来,先溜了。香港的警务处和东北联络密切,咱谨慎些,按兵不动。” 张世豪抚弄着我的长发,“阿炳。” 秃头龇牙咧嘴,“炳哥还没信儿。莫不是栽关彦庭手里了吧。” “不可能。”张世豪胸有成竹的语气,“关彦庭识不破他。特战兵也困不住他。我提醒过,身份败露,直截了当和关彦庭接触,他不会得不偿失,扣押我的人。” 秃头说炳哥失踪快十天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澳门混乱,他又是黑户,关彦庭如果绸缪抢占先机铲除羽翼,保不齐对炳哥下手。 “节外生枝的事,以他的睿智,他不沾。”我铿锵笃定打断秃头,“关彦庭四十年戎马生涯,他的缜密和藏拙,超乎正常人的范畴。他近乎是无欲无求无喜怒哀乐的人。他既然要引蛇出洞,沈良州入侵澳门,他没必要多此一举。” 我生怕秃头再嘟囔几句,惹得张世豪和关彦庭杠上了,我忙不迭转移话题,“地下赌场囚禁的胜义五百马仔,十四K绝不照单全收,一锅端风险太大,也受瞩目,吞并过江龙尘埃落定之前,百乐门和威尼斯人都要防备,不如让花豹传话,我们招安两百,十四K解决三百,把难搞的大马仔交阿威,他势力猛,压制三百豺狼比我们容易。” 秃头嘿嘿笑,“嫂子高招,我癞子在江湖混了小半辈子,说实话,大场面的手腕没您麻利。” 张世豪一副下九流的痞样,他食指挑起我下巴,饶有兴味端详我脸蛋儿,“有些明白关彦庭为何说得程霖,得天下。” 我小手极度不规矩游移在他纽扣崩开的胸膛,“不光他说,所有男人都在说。” 他说是吗。 我半匍匐半翘立,“张老板修了八辈子的福报,这一世遇到我。” 他闷笑,“确实值得自傲。” 我余光瞥见他脖颈筋脉处浅浅的一枚唇印,想必是俄罗斯女郎敬酒时遗留的,两面夹击张世豪顾此失彼,忽略了胆子更大的那个。 我垮了表情,没好气擦拭着,他白皙肌肤在我的剐蹭下犹如画了一缕红霞。 “张老板当年死缠烂打我的无赖劲儿呢。酒桌还摆着正人君子的相貌了?其实心里可后悔了呢。脑子抽了把我叫来,耽误了花好月圆。” 我无理取闹的毛病他习惯了,任由我撒泼,不言不语把玩我陷进乳沟里的项链,滚烫的温度似有若无触摸在隆起的峰峦,意味深长问,“我送过你这款吗。” 我拽了出来,满不在乎说,“记不清谁送的,反正是男人,贵就是好货,山穷水尽了也饿不死你这王八羔子。” 他淡淡嗯,“喜欢吗。” 我明知他恼了,故意添油加醋,“不喜欢我戴它干嘛呀?凉丝丝的避暑吗?” 他按下窗玻璃,掺杂着青草和花朵的芬芳肆意灌入,我不依不饶要他说为什么不要阿威安排的马子。 斑斓的浮光掠影,在他眉间一扫而过,“我回答你,换你一件东西。” 张世豪精虫上脑,准没好主意,我不理他,“不换。” 他不疾不徐说,“我不要她们,是很特别的原因。程小姐猜测都不对。” 他继续诱哄我,“美丽的女人,男人极少抗拒,除非是不可告人的秘密。” 我竖着耳朵,他说到此戛然而止。 我忍了半晌,终究好奇作祟,我说成交。 他灵巧一揪,我的项链从颈间脱落,坠在他掌心,他一抛,扔给开车的秃头,“赏你,看着碍眼。” 我愤懑探身妄图捞回,他大掌箍在我腰间摁在怀中,我咬牙切齿瞪他,“早晚我阉了你泡酒。” 他清朗大笑着,牢牢地搂住我放置在他腿间,“不好喝。” 我捂住右耳的绿宝石,这枚耳环和我输给大B哥马子的是一对儿,我的看家法宝,连张世豪也不清楚个中曲折,我没说,亨京赌场作为威尼斯人的台柱子,安德森归澳的一举一动,大B哥是反水抑或是诚意合作,通过那位得宠的马子,我掌握几成。 之所以暂时无所收获,她似乎把宝石交付一家玉器行,雕刻作项链,我只盼它早回马子的身上,否则我千方百计馈赠,失了意义。 我握拳盖住张世豪的额头,“我让你一局,你说吧,不要她们的因由。” 他一本正经,“太肥。” 我怔住,旋即扑哧破功,“张老板的无耻,我孤陋寡闻了,寻不着第二个。” “程小姐受用就好。” 秃头把项链揣在盒子里,调亮了闪灯照明,“豪哥行啊,三下五除二,给嫂子哄得服服帖帖。” 我下巴懒洋洋支在张世豪肩膀,乌溜溜紫葡萄似的眼珠瞧着他,“你豪哥采花,比蜜蜂勤快呢。逮着时机,跑都跑不掉。管她是九天仙女,还是黑山老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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