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的肥。 我置若罔闻推开门,里面的奚落谩骂戛然而止,两个女人有些意外,会凑巧碰上我,她们面面相觑几秒,把眉笔塞进手包,关掉了水龙头,悄无声息饶过我身后,走出洗手间。 我望着镜子内,一番缠绵后满面潮红的自己,她们说得不错,这样的程霖,不论如何成功,风光,都洗刷不掉情妇的身份,更摆脱不了那段不知廉耻醉生梦死的过往。 而大房轻而易举,便可以用她的方式,穿上道德的保护衣,手持世俗的利剑,一步步翻盘。 粉饰太平,并不是简单的事,除非我成为大房,我雄心壮志,势在必得,却不得不承认,这条路万分难熬。 太多的枷锁束缚,太多的战争要打。 我整理好仪容,若无其事回到宴厅,偌大的会场依旧觥筹交错,欢声笑语,可我嗅出一股刀光剑影的犀利。 不为别的,张世豪速度够快,蒋璐挽着他,先我一步找上了祖宗,文娴落了单,和一群富太太坐在角落沙发闲聊,二力隔着人潮瞅见我,朝我挥手示意,我躲不开了,只好硬着头皮迎上去。 张世豪站在那儿,眉目邪痞,祖宗比他还痞了三分,他一手插兜,另一手托着高脚杯,满脸狂气,“忽然发现,张老板皮相白白嫩嫩,挺像个娘们儿,怎么还涂了口红,当男人当腻歪了?” 口红。 屏风后那一幕,惊得我头皮发麻,可不是我的吗。 祖宗二奶多,最忙那阵儿,一堆女人争宠撕逼,一天他能见上三四个,万花丛中,千娇百媚,脸蛋那点颜色,他分不清,蒋璐的口红明显不是张世豪嘴角粘住的那一款色号,但凡祖宗留心,必能瞧出门道,我急忙别开头,蹭了蹭染花的唇,全部蹭到手背,确定一丝不留,才故作坦荡挽住他手臂,抬起头。 祖宗没理会我,他兴味十足注视张世豪那张收敛全部笑意转为生冷阴鸷的脸孔,“别说,张老板当娘们儿也是美人。挺合我口味。” 104 受不住我这句恭喜 祖宗犯浑,变着法的骂张世豪,他皮肤长得白,不发怒时温和儒雅,瞧不出半分黑老大的戾气,丢在欢场,若穿得花哨些,确实惹人误会。 他慢条斯理摸出烟盒,抽了一支,满场的宾客,唯他这里燃起一缕雾,清淡飘渺的水蓝色,迷蒙而悠长。 他视线扫过我挽住祖宗臂弯的手,眼底晦暗不明。我下意识低头看,纤细的中指佩戴了一枚戒指,是祖宗前不久刚给我买的,很大一颗蓝钻,祖宗性子糙,价格贵就入眼,拇指盖大小的石头,也没好好打磨,硬生生嵌在了银圈上,米兰见过一回,她说特阔气,一看就是金主包养的最得宠的二奶。 这话,像针似的,扎得齁疼。 从前我稀罕,女人嘛,谁不爱红妆和珠宝。现在我不喜欢了,我认为它除了重,没别的优点,我更想要祖宗花心思的情意。即使廉价的易拉罐,他亲手剪下,我会觉得珍贵。 刷卡对祖宗这种身份的男人而言,如同拉屎用纸擦屁股,他习惯了,他可以为任何感兴趣的女人做。 米兰问我,知道为什么过得这么累,这么提心吊胆吗。 当初祖宗一辆车,我兴奋半个月,拉着她去广场兜风,像没见过世面的傻子一样,现今祖宗给我提十辆车,我脸上再也没那么没心没肺的笑了。 我哑巴了好一会儿,小声说知道。 钱捞够了,贫穷的耻辱、卑贱的烙印成为过去式,开始贪得无厌,幻想欲与爱,我痛恨这世间的逢场作戏,痛恨活在风月里的贵胄,痛恨真心太难寻。 张世豪叼着烟,神态慵懒倨傲,“听闻沈检察长有喜事临门。没有备一份薄礼,是我怠慢了。” 我眉骨咯噔一跳,突突地发颤,我最怕他提这个,我肚子里的肉疙瘩,是宝贝也是炸弹,祖宗的血,皆大欢喜,张世豪的种,天崩地裂。 我偷摸打量祖宗,他面色平静,波澜不起,一言未发望着张世豪,仿佛沉思什么,不知怎么,他这副过于镇定的脸孔,令我心口冷飕飕的。 一件深埋的真相,连自己都不清楚内幕,它最大的恐怖在于,你猜不中别人悟透了几分。 半晌的死寂后,祖宗闷声笑了出来,笑声在金碧辉煌的宴厅内回荡着,层层叠叠的喧嚣掩不住一丝阴森刺骨,“张老板对我的喜事很关注,也不顾忌是否合适。” 张世豪配合他挑唇,“自然,沈检察长的喜事,兴许也是我的喜事,都不一定,下结论为时尚早,对吗。” 他每嘣出一个字,我喉咙便卡住一寸,像架在烈火上炙烤,烧得浑身难耐,我恶狠狠瞪他,他恰好掠过我紧张绯红的脸庞,四目相汇,我比划口型骂了句王八蛋。 我咬牙切齿的模样映入他瞳孔,憎恶不显,反倒俏皮刁蛮,像极了打情骂俏,他眼眸漾着清朗的水光,不动声色挖耳朵,“程小姐说什么。” 我一激灵,杀千刀的,他是真不打算给我留活路,非把我逼得山穷水尽投奔他,他才罢休。 我腕骨不着痕迹压了压心脏,祖宗面前我万万不敢失态,哪怕心照不宣的事儿,表面得摆正了,我迅速平复情绪,半不熟的腔调,撇得干干净净,“张老板,良州今晚喝了许多,您这杯酒,自饮就好。” 我说着往祖宗怀里亲密自然的倾靠过去,很明显感到他不悦的煞气削减了几分,“良州不奉陪了。” “哦?”张世豪眉间匪气得很,“程小姐很疼自己男人。” 我媚态横生,光柱下一双桃花眼秋波潋滟,“我的男人我不疼,岂不是给别人趁虚而入的机会,我又不傻。” 蒋璐在我和张世豪之间来来回回观望,几番始末,一字不吭。 他眼尾的两道纹加深,那皱纹并不苍老,也不疲倦,含着浓烈的成熟男人的味道,遗憾它不能出声,否则一定说不出的性感嘶哑,“沈检察长,她不说,酒不喝就算了,她说了,我反倒要敬你。” “小妮子顽皮,我平常宠坏她了,张老板也计较吗。” 张世豪的唇含住杯口,浮荡的涟漪时而漫过舌尖,时而裹住牙齿,他愈发的唇红齿白,风度翩翩,“酒不喝,程小姐的喜气,沈检察长总不能独占。” 这话极其露骨了,祖宗唇边残留的笑意蓦然一僵,目光凛冽犹如一柄利剑,直逼张世豪,杀得片甲不留,“张老板言下之意,想和我分一分吗。” 祖宗冷笑,声音不高不低,足够震慑,他掌心随即扣住我腹部,“有些可以分,有些分不了。沾染半根手指,都要付出代价。” 张世豪无动于衷,他饶有兴味晃动着玻璃杯,红葡萄的颜色本就鲜丽,在璀璨的灯火笼罩下,美轮美奂不可胜收,“代价不妨事,你我都是擅赌也嗜赌的人。不畏惧杀戮。” 他停顿数秒,“我该提前恭喜,还是等孩子生下再讲。万一沈检察长受不住我这句恭喜呢。” 耐人寻味的语气,意味深长的面容,这一时片刻的功夫,我身上才消下去的冷汗又大肆渗出,顷刻间浸湿了衣裙,黏糊糊贴着脊背,像水洗一般。 我等了非常之久,也未听祖宗开口回应什么,他们两人仿佛老僧入定,在沉默中爆发,无形的博弈揣测着。 蒋璐是个极具心计,也很会察言观色的女人,或者应该说,应付场面的突发状况,我比她更玲珑圆滑,不过今晚不是我能掌控的,我被局限在一个夹缝中,进退两难,哪有胆量插嘴。 她开口圆场,招手示意侍者送两杯果酒,端起其中一杯递给我,另一杯捏在手里,“程小姐,我们曾有两面之缘,你的喜事,容我沾一沾福气。”她偏头看张世豪,脸上十分幸福,“养胎为重,素酒点到为止,我和豪哥也在备孕,如果几个月后有了好消息,我必定亲自登门感谢程小姐,向你取取经。” 我拧眉,话不入耳,听了别扭,张世豪也恰在这时扫了蒋璐一眼,他转动着扳指,没说话。 祖宗紧绷的身体,一厘厘松软平和下来。 碰杯的过程里,我们凝视对方,笑得格外虚伪,一饮而尽见了底,素酒也是酒,滋味微薄,终归一两分苦辣,自从怀孕我饮食清淡极了,酒过喉时,喝得太猛,眼前虚虚实实的发飘发黑,倚着祖宗左肩才稳住。 蒋璐扯了扯张世豪袖口,“豪哥,付爷在那边等你很久。” 付爷是林柏祥的死对头,势力不小,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名号虽响亮,但镇不住四海群龙,属于张世豪底下的,半辈子打打杀杀的资历托着他在这片乱世立足分羹。 付爷当年是乔四的入幕之宾,乔四名正言顺的二奶有二十多个,道上传言,五个和付爷纠缠不清,乔四知道,没搭理,说白了,只要不操他老婆的逼里,都能忍,忍未必是斗不过,花钱养二奶,无非皮肉交易,和他交易,也能和别人交易,付爷不白睡,他给乔四的回报,远远胜过几个情妇的价值。 东北的新型毒品入市后,味道粗糙呛鼻的大麻卖得很差,只能掺在摇头丸和K粉里,混着好货销往云南,港澳,贩卖大麻的毒枭越来越少,转行倒腾冰毒,付爷没撤手,反而独霸了大麻市场,大麻便宜,产地多,他赚得盆满钵盈,乔四上千人的庞大黑帮,一半金钱支持,来源是付爷。 乔四的司机说,付爷睡过他女儿,乔四得知差点崩了他,可是那阵,乔四已经快倒了,条子查得很凶,他需要付爷顶他,吃了哑巴亏。 付爷这几年销声匿迹,在西双版纳承包了百亩的罂粟园,他卷土归来,主动示好张世豪,对祖宗的战况十分不利。 我有预感,这趟长春之行,祖宗保不齐赔进点什么东西。 张世豪带着鲁曼离开这一处,空气中拂去他气息,我整个人长松口气,祖宗和他交锋这段时间,二力始终猫在角落没露面,等他走远才现身,二力压着嗓子,机敏窥探四周,“凯瑟迪厅,明晚十点。” 祖宗面不改色,平缓饮酒,唇形动得微不可察,“盯紧。” 当下,他和张世豪避开了漩涡最激荡的黑龙江,在吉林彻底拉开战幕。 招兵买马,广纳贤良,是第一步棋。 东三省的混子有多少,大街砸下一块招牌,压死十个,一具尸骨准是涉黑的,人手有得是,就看他们跟谁了。 张世豪在祖宗眼皮底下出了一批码头的违禁货,偷天换日交易了三百公斤的白粉,他明显占据上风,而祖宗在他那儿讨到的便宜,不过是遏制住他攻占松原油田,两座码头,更像是抛砖引玉,喂祖宗吃前菜,他夺大餐。 张世豪基本没亏,祖宗反而招惹了林柏祥与九姐,看似祖宗赢了,实则张世豪给他丢了块烫手山芋。 “林柏祥的人也有动作,奔着咱来的。” 二力说完忽然瞧我,“您该明白,牵一发而动全身的道理,林柏祥斗两头虎,他费劲,控制住虎的猎物,比直接控制虎,有用得多。” 105 败露 祖宗松了松领带,朝一旁僻静的角落扬下巴,他先走几步,二力闷头跟上,祖宗没叫我,我有心寸步不离打探门道,也不能太主动,装模做样招呼两名路过的阔太,和她们拉家常,顺道不露声色的靠过去。 二力的余光时不时看我一眼,见我聊得欢实,也放松了警惕,隐约听他和祖宗提及张世豪。 东三省的大匪首当下齐聚吉林,不搞点惊世骇俗的大风浪,显然不可能。 被我拉住当幌子的富婆兴致勃勃和我套近乎,“程小姐,您好福气呀,这个孩子来得真是时候。” 我客套回应沈太太才是好福气,这话不能乱说。 她笑眯眯抚摸我领口的水钻,那双眼写满贪婪,她应该没见过什么世面,很稀罕我的衣服,不同豪门的贵妇地位区别太大了,比方文娴,她就算独守空房,日子也差不到哪儿去,婆家横行霸道,还缺她一张脸面吗。 “我们嫁的男人,夫妻情分次要,生儿子最重要,等孩子落地,您的好日子在后头呢。程小姐,她们背地里说您坏话,我可从未插嘴,您凭本事,怎地,男人长了两条腿,她拴不住还怪外面味儿香了?屎和鲜花,傻子都知道后面的好。” 文娴散了局,正好从她身后经过,挑选餐桌摆放的甜点,她闻言脚步一滞,侧头张望过来,我神采飞扬瞥了她一眼,故作娇憨掩唇嗤笑,“您是说,沈太太是屎吗?这可太严重了。” 她不屑鄙夷,文娴素日狂傲得很,目中无人,在贵妇圈口碑不十分好,我怀孕得势,她落魄失势,早就是别人饭后奚落的笑谈。 “反正她开不过您这朵花,她结不出花骨朵。” 我哦了声,笑得愈发止不住,拔高了腔调,“怎讲?” “当谁瞧不明白呐,整整一晚,沈检察长身边连她的位置都没有,您独占鳌头,沈太太大势已去,她甭指望翻身以一敌二了。” 我有多得意,文娴的脸色便有多阴沉,我偏生不让她痛快,她搞来个三儿分食我的宠爱,想整垮我,我挖苦她也有目的,女人在极端的暴怒和嫉恨中,急于求成撒口恶气,必有失手,我踩在她脑袋上,她哪还沉得住气,只会加速动作。早晚一刀,趁我现在有力斗,总比肚子大了自顾不暇时保险。 我同她们胡扯了一会儿,移步送去舞池,返回绕过仍旧在交谈的二力与祖宗身后,听到二力说,“半年前,您围剿林柏祥的老巢,不得已丢下程小姐,张世豪为保她,给林柏祥当了一回枪使,动了咱的场子,估摸他尝到甜头了,这回十有八九,还冲程小姐下手。” 祖宗挺烦的,83号弄堂那事,他不乐意把我当饵钓张世豪,是小胡子拿江湖道义逼迫他,祖宗没辙了,如今二力话里有话,还想利用我挑起张世豪和林柏祥的纷争,祖宗立马急了,“程霖怀孕,谁也不许动。把话传下去,谁敢打她主意,我他妈废了谁!” 二力睨着他好半晌,“州哥,这孩子,您认吗?” 我脊背一僵,不受控制抓紧了桌角垂下的青花绸布。 祖宗冷着脸反问他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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