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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5章

人从暗巷中走出,布满细密纹路的脸逐渐剥落,散落成一缕缕细腻的彩色丝线。易容的伪饰脱落,露出她真正的面孔。 她看起来不过十七八岁,皮肤苍白,头发和眼睛都是接近于黑色的深棕,居然是一张具有东方人特征的年轻面孔。 她带领同伴们回到酒馆门口,拾起地上碎裂的冰和尸块,操纵绣线将碎尸缝合在一起。很快,奇迹发生了,那些被魔术杀死的人在用绣线缝合之后竟然恢复了生机,一个接着一个从地上爬起来,适应自己刚刚复原的身躯。 就连被二向箔击碎的水灯,也在冰块被绣线缝合之后,重新睁开了眼睛。他的肢体仍旧如同坚冰一样僵硬,仰躺在地上问:“绣叶姐,我们成功了吗?” 被他称作绣叶的年轻女人摇摇头,将自己散落下来的长发挽起:“没有,让他们走了。” “他们也太警觉了……”水灯低声嘟囔。 “有没有一种可能,是你太看轻他们了呢?”少年柔美的声音自众人身后响起。 正如不见寒所猜测的那样,出现在众人背后的,是神祇般美丽的少年,爱神安。 他手拄粉色的蔷薇银杖,站在叛逆之鸦众人背后,街道中央。 蔷薇色的缎带扎起少年的银发,像挽着一汪被月光照耀的溪水,泠泠落下。白色的西式宫廷礼服上点缀着繁复的蕾丝,珍贵的宝石,却都只沦为他容颜的陪衬。 他蔷薇花瓣般的粉色双眼眸光忽闪,目光从众人身上细致、缓慢地飘过。被他的凝视过的人,无不被他难以用言语形容的美貌所震撼,呆呆地痴立在原地,无法将视线从他身上移开。 “你早该意识到你们打算对付的人是谁。纵使手中没有的权柄,他也仍旧是乐园的造物主。”爱神安显然对他们的轻忽十分不满,“假如你们出手的速度能够更快一点的话——” “好了,安。” 另一道雪白的身影出现在爱神安身侧,轻声打断他的诘责。 怪异的是,在爱神安现身时,众叛逆之鸦都不自觉地被他的美貌所吸引;可当爱神安身侧的那人发声之后,他们全都悚然惊醒,并且以最快的速度低下了头。 他们不敢直视那道身影,只能用余光去窥视。片刻之前,叛逆之鸦们看向爱神安的目光还充满对美的震撼,恍惚,痴迷;但是此时,当他们偷窥这个人时,眼神中流露出的,就只有敬畏,忌惮,以及……深刻的怨恨。 那是一个从头到脚,全身都被严密包裹在白袍之中的神秘人。 兜帽遮挡住了他的容貌,宽松的长袍掩饰了他的身形体格,就连他的声音似乎也曾经过某种特殊的处理,听起来不男不女,不老不少,完全无法判断出特征。 如果说爱神安的出现正符合不见寒对事态真相的推测,那么这个古怪白袍人的存在,就完全不在他意料之中了。 “说说情况吧。”白袍人对绣叶道。 “是。”绣叶立刻答复,“我们一直以鸦眼监视第五纪元,并且在找到目标的第一时间通过深魇游行穿行过来,布置好了埋伏。但是在袭击过程中,我们遭遇了突发状况——按照您预先吩咐的,如果在目标附近见到有魔术师打扮的人,或者遭遇彩虹屏障和能绽开焰火的白鸽,就放弃袭击计划,我们撤退了。” “你们做得不错。”白袍人抬起一只手抵在唇边,轻咳了两下,“是我托大了,没能拦住‘他’更长的时间。” 他连手指都被细致地包裹在白色的皮质手套中,手套边缘,隐约可以看见火炙的焦黑和斑驳血迹。 ——他受伤不轻。 众鸦之中有人蠢蠢欲动,想要趁机突袭的心思在暗处滋生。可在见到绣叶不为所动的姿态和爱神安表情漠然的面孔之后,他们又将这份跃跃欲试强压下去,不敢贸然搏命。 绣叶问:“那下一步的行动是?” “时间不多了,准备动身去星星墓地吧。”白袍人对他们中某些人短暂流出的桀骜之色不以为意,侧首朝爱神安说道,“权柄的争夺即将开始,别的事情都先往一旁放放。等到争夺权柄的战争正式展开,我们还有的是交手的机会。” 爱神安向他行了一礼:“一切遵从您的意志。希望您在得偿所愿之后,也会兑现应许给我的诺言。” 白袍人的声音隐约带着笑意:“当然,但愿一切顺利。” 他放下手,一片鸽羽随着他的动作缓缓飘落。这片羽毛原本搁在他肩头斗篷上,没有被他注意到,此刻旋转着飘下,正好落在他掌心中。 他好像有些惊讶,动作停顿了片刻。然后他将这片洁白的羽毛捻起来,仔细端详,似乎在认真地思考,要如何才能将它完好地保存下来。 还没等他考虑出一个结果,鸽羽不点自燃,在他指尖化为一小撮发黑的灰烬。 他怔了一下,有些遗憾地轻叹一声。 “走吧。”他对爱神安说。 长袍旋转绽开,雪白的身影顷刻消失在夜色中。 第385章 剧本十七·彩迹星火·六 离开小镇的不见寒和苍行衣,在森林里迷路了。 当他们第无数次回到眼熟的歪脖子怪树前时,不见寒终于露出了困惑的眼神。 乐园并不会给它的造物主提供优待,这一点再次体现在了地形的错综复杂上。不见寒可以轻松盘点出每一个宏大纪元的地理特征和历史背景,也对各个种群中发生的奇闻异事信手拈来。但是,微观到一座森林中不起眼的一个角落里随机出现的迷宫般的地形,他却拿它毫无办法。 最终不见寒只能强行解释,这或许是时间段的问题,乐园某些地形在夜间会呈现出与白天不同的复杂机制。他们决定就地在树下休息一会儿,等天象转换到白日,再继续寻找出路。 篝火在树下燃起,迸出噼里啪啦的火星。森林里静悄悄的,偶尔能听见错落的夜虫鸣叫,木头燃烧的焦香味显得气氛温暖而宁静。 不见寒把他们从小镇里顺出来的棉花果拿出来串在树枝上烤,这种果子经过简单的炙烤之后会成为一种常见的零食。它的外皮被烤得焦香酥脆,而松软的果肉则像棉花糖一样融化,口感细腻香甜,入口即化。 苍行衣盘膝坐在篝火边发呆,双眼怔怔地盯着跳跃的火焰,反应显得有些迟钝。不见寒将烤好的棉花果串递给他,问:“在想什么呢?” “在想我们刚刚遇到的那些……叛逆之鸦?”苍行衣思索了一会儿,回答,“我看到被你击碎的那个人断面是冰块的模样,他们还是人类吗?” “广义上来说是的,但是更细致地划分出来,不完全是。”不见寒撑着脸说,“乐园对‘人类’的定义有两种。广泛意义上的,同时拥有感情和理性思考能力的存在都可以被称为‘人类’。而狭义上的‘人类’则只指形态固定在拥有一个头颅、双手双脚,外观和我们一样的族群。” 苍行衣:“听起来有些复杂,但也好像很有趣。” “乐园划分种群,有时候不是以基因外形,而是以信仰和特征作为标准。”不见寒说道,“叛逆之鸦正是一种以信念为划分标准,聚集在一起的族群。他们中的成员都有一个共同的特质,就是曾经试图窃取造物主拥有的权柄,涉足过乐园的造物主不容许他们觊觎的禁区。” “比方说他们中或许有人曾痛失亲人,为了挽回失去的亲人而使用了禁忌的复活之术;有的人渴望超越自己极限的力量,为此研究不可涉足的法术,为此献出自己的灵魂。” “这些人无一例外,都曾出于某种原因去向神索取本不应该属于他们的东西,并为此付出了自己不能承受的惨痛代价。在痛悔之后,他们聚集在一起,想要向神换回自己失去的东西。” “叛逆之鸦就是这样一个族群。” 不见寒说着,摇晃着手中的树枝,拨动了一下柴堆。火烧得更旺了。 “当乐园人向我表达他们的贪婪之时,我出于对他们的野心的欣赏和自己的恶趣味心理,会在答应给予他们所求的东西的同时,作为交换,向他们随机收取一样代价。”不见寒说,“这个代价或许很轻微,那么交易者是被命运眷顾的幸运儿;也可能会是超出他们索取之物的昂贵,让他们痛悔自己的豪赌。” “水灯和裁缝铺的女店主肯定都是叛逆之鸦的成员,我猜水灯像冰块一样僵硬的身体和女店主能够散开成绣线的躯壳,都是他们付出的‘代价’。叛逆之鸦是乐园中罕见的对造物主怀有极大敌意和怨恨的族群,我们一落地就和他们打了个照面,运气也真是没得说了。” “你设定得真细致。”苍行衣赞叹道,“而且竟然能把细节记得这么清楚,在构思时候一定下了很大功夫。” “随想随记罢了……从我有意识起开始在幻想中构建乐园,现在都二十四年了。没点沉淀说得过去么?”不见寒轻轻地敲了一下自己的脑袋,“想要讲给你听的琐碎设定和有趣的故事还有很多,但是时间和事件在我脑子里纠缠在一起,像一团乱麻,怕自己讲不清,或者你听了也记不住……” “哎,其实我从小就有一种幻想,假如人的记忆和知识可以被存储进一个芯片里就好了。我真想把我过去二十年所有对乐园的记忆都刻进芯片,装进你的脑子里,让你一秒钟就明白我的所思所想。” “或者如果存在一种特殊能力,能够让一个人在一瞬间得到……” 话说着说着,到了这里,不见寒忽地抬眼,看向苍行衣。 苍行衣微笑着,目光温和地望着他。 “……瞬间得到另外一个人所有的记忆……” 不见寒终于意识到苍行衣身上的违和感出现在哪里了。 “一瞬间得到另外一个人所有记忆”的能力。 那不就是苍行衣的病症独角戏吗?! 《复苏市》剧本最后,他使用妄想天国覆盖复苏市的时候,是苍行衣一直使用独角戏观测着他,复刻并保留下他的记忆,原本应该化身为整个乐园的他才得以用人形的姿态继续存在于《狂欢节》中。 照理来说,他在最后一瞬间已经想起了自己的全部记忆,用独角戏凝视着他的苍行衣,也应该得到了他的所有记忆才对。 看过他所有记忆的苍行衣,应该和身为造物主的他一样,对乐园了如指掌。可为什么面前的苍行衣,还在不断向他提出和乐园基础设定有关的问题,表现得对乐园一无所知?! 从意识到第一个反常之处开始,记忆中其他怪异的地方便像水底的气泡一样,接二连三地冒了出来。 为什么他在说到自己之前失忆的时候,苍行衣表现得吃惊不解,就像不知道有这回事一样? 为什么他在清点自己身份卡和可用道具的时候,苍行衣没有主动跟他分享自己的资源情报,只是坐在一旁安静地看着? 明明剧本的任务目标“获得权柄”写得如此清楚,为什么苍行衣却在他醒来时对他说“我不知道该干什么”? 如果他真的是苍行衣,并且像不见寒所认为的那样装备了身份卡,为什么刚才和叛逆之鸦战斗的时候,他没有一开始就用出那几个魔术师的招牌技能,而是等到最后逼不得已才出手? 是他不想,还是……他不能? 面前这个人……真的是苍行衣吗?! “要是存在这种能让人瞬间获得别人所有记忆的能力,”不见寒心中已是惊涛骇浪,面上却不显露颜色,只是紧紧凝视着苍行衣,将这句话缓缓重复了一遍,“那就好了。” “是啊。”苍行衣轻松地笑着回答,“要存在有这种能力就好了,想学新的东西也会很方便吧?” 不见寒的心脏,往下狠狠一沉。 他的手逐渐握紧,掌心里的树枝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嘎声。可就在这一瞬间,他感到背后袭来一股强烈到令他毛骨悚然的杀意。 身体先于意识行动,他毫不犹豫地挡在了苍行衣面前。 纵然对面前的人身份心存怀疑,他的身体却还是本能地选择了去保护他。 不见寒用力扑倒坐在自己身侧的青年,在地上滚了半圈,将青年压在自己身下。手臂和脸侧后知后觉地感觉到细微的刺痛,似乎被什么东西划破了皮肤,血珠细密地渗出来。 不见寒警觉地回头,目光追向攻击袭来的方向,却在刹那间惊愕地睁大了双眼。 他见到了一个,应该是绝无可能出现在这里的人。 俊美无铸的魔术师扶着树干站在远处的枝桠上,指间捻着锋利如刀的扑克牌,正用几乎要杀人的目光望向他们所在的方向。夜风飒飒扬起他黑色的斗篷,他的剪影在红夜之下,像一只展开翅膀的游隼,碧色双眼已经盯紧了自己准备猎杀的目标。 “——边仇?!” 第355章 剧本十七·彩迹星火·七 边仇为什么会在他们背后? 到底是其他剧本里的角色也出现在了乐园中,还是苍行衣的本体和身份卡角色被剥离开,成为了单独的个体? 更重要的是——他为什么要忽然袭击苍行衣? 边仇想干什么?! 一连串疑问在脑海中接踵而至,不见寒来不及处理其中任何一个,只见魔术师半蹲在树梢上,打了个一个响指。 眼前一花,不见寒出现在了树上。瞬间的位移使他重心失衡,险些从树上摔下去;而通过大变活人的魔术与他交换位置的魔术师,此时正杀气腾腾地压在苍行衣身上,从狮首银杖中抽出一柄细剑,对准苍行衣咽喉狠厉地刺下去。 “住手——!” 身份卡切换冷却尚未结束,不见寒没办法用画师的技能打断他们。所幸苍行衣反应不慢,一把抓住魔术师的剑锋,任由锋利的刃割破掌心,死死握住绝不松手。 苍行衣对魔术师同样神情不善,不像见到世上的另一个自己,而像是在审视一个陌生的敌人,目光中充斥着冰冷的杀意。 魔术师将剑锋重重下压,尖端抵在苍行衣喉结上。血从苍行衣指缝中溢出来,滴在他白皙的颈间,红白相交触目惊心。 危急存亡之际,苍行衣口袋中发出一声清越的金属碎裂声,一道金色的光芒从他身上迸现,荡开了魔术师的剑锋。 道具:一枚与魔术师旧日身份相关的信物,能够在危急时刻替主人抵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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