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章
人倾诉的欲望。 尤其是到升上高中以后,他周围的环境陡然一变,同学们从成绩素质都是顶尖的孩子变成了鱼龙混杂的学生群体。这些同学比过去那一批更接近社会,更口无遮拦没有底线。 他们会把恶意伤害别人和充满贬低意味的嘲笑当做趣事,拉帮结派,排除异己。从名校出来的不见寒很快成为他们攻击和孤立的目标,他们讥讽他大艺术家自命清高的姿态,笑话他创造乐园的想法幼稚,甚至因为他向老师告知了霸凌女生的同学姓名,趁他上体育课时撕毁了他准备拿去投稿的漫画稿子。 不见寒对任何挑衅和嘲讽都无动于衷,唯独在画稿被撕的时候,彻底发飙了一次。 他不在乎任何伤害,不关心所有人的贬低和蔑视。但他唯独不能忍受自己视为理想和信仰、视为生存唯一意义的创作被践踏。 情绪失控之下,他用裁纸刀捅穿了那个撕画的男同学的手心。 事情闹得很大,女人第一次亲自来到了不见寒的学校。 她头一回在不见寒面前演示出了她在家庭以外的姿态。成熟,理性,优雅,完全是社会上标准的女性精英的形象。她面带公式化的微笑,用巧妙的语言缓解受伤学生家长的愤怒,拉锯谈判,最终将赔偿都敲定在双方满意的价格,顺利平安地将不见寒从学校带走。 坐上回家的车,她问他:“为你一时的冲动付出了这么多代价,你觉得这样做值得吗?” 不见寒说:“我不知道。但是我当时只有一个念头,我非这样做不可。” 女人完全没有责骂他,只是淡淡地说:“既然如此,下次你要自己将首尾收拾好。有胆量闯祸要有本事兜着,别让其他人给你打扫烂摊子了。” 他们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这件事情并没有就此结束。 对不见寒心怀怨恨的男生在家长收取了赔偿之后,仍旧决定给他一点报复。他们决定和不见寒开个恶劣的玩笑,在国庆假放假前的最后一天,趁不见寒打扫画室卫生,将他反锁在了画室里,并弄坏了锁。 那天保安急着放假回家过节,根本没有仔细检查位于底下的社团活动室,潦草地关上了地下室的大门,也因此错过了不见寒的呼救。学校不允许携带手机返校,不见寒没有任何对外界求救的办法。 七天时间,断水断粮。一个普通中学生能从这样绝境中生存下来的几率,实在太过渺茫。 他点燃了画室里写生用的蜡烛,安静地倒数自己生命剩余的时间。 第一天,他想,他画了这么久的画,记录下来的全都是灵感的浮光掠影和乐园的只言片语。如果他的生命只剩下最后这几天,他至少要留下一个完整的故事才行。 他构思了一个短篇故事,开始在烛光下精心地绘制。 第二天,他开始感觉到饿了。但是画画是他最爱的事,可以让他全身心地投入进去,忘记身体的饥饿和疲惫。 第三天,故事的线稿趋近于完成。他渴得厉害,能明显感觉到身体变得虚弱,仅仅是走动都很耗费力气。 他开始想象,假如他悄无声息地死在这间画室里,假期结束之后推门而入的人看见他僵硬的尸体会有多恐惧。 继而又联想到,为什么他这么久没有回家,女人都没有来找他?她去做什么了,已经忘记自己有一个儿子存在了吗? 假如看见他的尸体,她会对自己的照顾不周导致儿子少年早夭而感到愧疚吗? 还是说她早已经觉得他是个累赘,想趁此机会摆脱他,所以明明发现他失踪了,却根本不打算来找他?他在漆黑的地下室里期盼着她能发现自己的消失,找到他放他出去的时候,她正在某间棋牌室里露出如愿以偿的笑容? 到了第四天,他已经将画稿着完一半的颜色,连拿笔都变得吃力了。 他开始恐惧死亡,他想到自己还有很多的遗憾,那么多故事没有说出来,他也还没有在这个世界上等到他的路维希尔。他不断地劝说自己,忘记一切恐惧,他应该像他笔下漫画中的主人公一样,除了画画什么都不要想,其他一切事情都不值得关注。 但是他无法遏止心中的憎恨。 他恨那些把低劣的伤害当做乐趣的庸俗的人,恨那个漠不关心的女人,仇恨这个对他和他的世界毫无尊重和理解的现世。 他只是想要一个人,听一听他的故事,对他说一声:你的世界好像很有趣,我可以进去看看吗? 他想要一点理解,一点重视。如果再奢侈些的话,最好再加上一点点的爱。 哪怕只有指甲盖大小的一点点也够了。 可是为什么现世这么吝啬,一分一毫也不肯给他啊? 第五天,他颤抖的手已经握不住笔。 他想像自己笔下漫画中的主人公一样,即使身体腐烂,仍有执念滞留在人间,一遍又一遍不懈地讲述自己的故事,直到有人听见为止。但他恐怕自己不得不放弃。 所幸他始终相信乐园真实存在着。他死后灵魂不会消散,也不会去往天堂或者地狱。 他会回到乐园里,和他的乐园一起,离开这个无趣的现世。 第335章 拾遗此·不渡平·六 不见寒再次醒来,已经是在病房里。 他的第一反应不是劫后余生的庆幸,而是遗憾。他笃信乐园是真实的世界,但这只是他冥冥中存在的直觉,他很难在现世找到确切的证据。他无数次猜想过前往乐园的方式,似乎除了梦境,只有与其毗邻的死亡了。他得救了,也因此和乐园擦肩而过。 清醒之后,医生和护士忙里忙完,为他进行身体检查,然后是家属前来探望。他看见女人走进病房,她的眼眶和鼻尖红得像是要被擦破,精心打理过的发型也凌乱落魄。他从来没有见过她这么憔悴的模样,即使是在家里也没有。他记忆中的她永远是慵懒散漫的,似乎没有任何事物能打动她,她只在乎她自己的喜怒。 “是谁送我到医院来的?”不见寒问,受损的声带仍然有些沙哑。 女人说:“是你爸爸。” 第一个发现不见寒失踪的人,不是朝夕相处的同学,不是应该负责学校安全的老师和保安,也不是他法律上的监护人母亲。而是和他久疏联系的父亲。 不渡平假期前问过不见寒是否愿意和他一起回老家,不见寒拒绝了。因为他的拒绝,老家的亲戚坐火车来到了他常住的楚庭市,主动前来看望他。 假期的第一天,不渡平打电话给不见寒,但是电话没有被接通。 第二天和第三天,他带着家乡的人到处游玩楚庭市,同时试图继续联系不见寒和他母亲。不见寒那边依然没有接电话,短信消息也不回复。他母亲不在服务区内,也联系不上。 直到第四天,他再次尝试给不见寒打电话,发现不见寒手机关机。此时他才意识到情况有些不对劲,四处联络可能认识不见寒的人,想要联系上他。但是不见寒就像一个与世界毫无关联、社会关系真空的人,凭空蒸发了一样,没有任何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第五天,不渡平报了警。 他和警方调查监控,一起搜寻了所有不见寒可能去过的地方,最后发现国庆节放假那天,不见寒根本没有从学校里出来。他立刻联系学校领导,要求他们开校检查,最后找到了学校地下的社团活动中心。 美术室的门锁被人破坏了,根本无法正常开启。情急之下不渡平强行撞开了美术室的门锁,才从里面救出当时已经昏迷的不见寒。 五天的与世隔绝,不见寒当时已经瘦到脱形,严重脱水,医院在抢救的途中下达了几次病危通知书。 “对不起,见寒。”女人坐在床边哽咽,手局促地放在膝盖上,“妈妈对不起你。” 国庆假期的前一天,她和朋友一起坐上了前往东南亚的飞机。 这是她们早已计划好的旅行,她兴致勃勃地安排出行的日程表和购物清单,完全忘记了将这件事提前告知不见寒——他们母子之间本来就是这样相处的,不见寒不干扰她的私人娱乐生活,除非不见寒主动提起她也不会过问儿子做了什么。 那天临行,她才想起忘了告诉不见寒出国旅游的事情。她在餐桌上留下了生活费,将它们和说明事情原委的纸条叠在一起,压在不见寒假期才能使用的手机下面。 但是不见寒根本没能回到家里,也就不知道他被困在美术室里时,他母亲正在国外快乐地度假。 不见寒摇头:“你没有对不起我。” “是妈妈错了,妈妈不该自己跑出去玩……要是当时能想到把你也带上就好了……” “可是我们之间一直以来,不都是这样的吗?”不见寒说,“错的是那些把我关在地下室里的人,你只是遵循了你原本的生活轨迹而已。” “我只是有一个问题想问你……” “被困的这五天,我一个人在黑暗里,每一天都在想你为什么还没有来救我。是你已经不爱我了吗?是我不够优秀不够努力,所以不配得到你的爱,还是你已经没有多余的爱可以分给自己以外的人?” “而当我在地下室里垂死挣扎的时候,你玩得开心吗?是在旅游景点打卡拍照,还是在砍价想买哪件异域风情的工艺品?” “现在的你,回想起这件事,又是什么心情?” 女人怔怔地看着他,泪水从眼角止不住地溢了出来。 她不断道歉,说着对不起,不见寒一生都没有见过她这么狼狈懊悔的样子。可他并不觉得被触动了,既没有得知原来自己也受到了重视的释然感,也没有用生命狠狠报复了母亲的漠视的快感。 他只觉得可笑。 他已经分不清女人究竟是真心在悔过,还是为了减轻她对自己失职的愧疚而做出的忏悔姿态,这份内疚又能持续多久。如果她真的会为了他险些丧命而感到痛苦,那她早干什么去了? “如果你是为了让我受到伤害而落泪,那还是不必了。”不见寒神色平静,“对我来说,这五天经历的一切,并不单纯是一件坏事。困在地下室这五天里,我拥有了很多人或许一生都无法感觉到的濒死体验,我得到的所有感官、心理活动历程、为此滋生的想法,都将成为我未来宝贵的创作素材和经验。严格来说,是我赚了。” 女人抽噎了许久。 当她想要表达自己的歉意,弥补性地去亲近自己的孩子时,才发现这个孩子已经被她长久的轻忽培养成了如此疏远独立的模样。 他得到了她所欣赏的理性,不因自己的痛苦而将错误肆意迁怒,也拥有了远胜于她的傲慢,用冷漠的、居高临下的视角去审视他人甚至自己的行为,对庸俗的一切报以怜悯,不屑与任何对他心怀恶意的凡人计较。 “……你爸爸和我吵了一架。”女人低声说道,“他认为我没有执行身为一个监护人应尽的义务,向我要求你的监护权。我对他说了,这要看你自己的意愿。” “你爸爸的性格很古板,也很固执,我怕你和他相处的时候,会发生很多矛盾。但他确实很爱你,会对你很好很好。他给你的爱和关心,是任何人都比不过的。” “我没能成为一个好妈妈……所以,如果你更希望跟爸爸一起生活的话,我没有任何意见。” 不见寒很久没有回答她的话。 他望着手背上为他输入葡萄糖溶液的针管沉默,许久之后,才说:“其实跟着你也没有什么不好的。我做了所有自己想做的事,有被所有人羡慕的支持和自由。就这样一直长大下去,或许真的可以成为自己想要成为的模样。” “但是只有一件事,因为从未体验过,所以我很好奇……想起来的时候,也莫名会觉得胸口有点空得难受。” “妈,”不见寒抬起头,望着女人哑声问,“我能去尝试一下,被人爱着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吗?” 女人怔愣了很久。 她最后低声答应道:“好。” 不渡平得知不见寒愿意跟他回家的消息,简直欣喜若狂。他把自己现在正居住的离单位近的房子租了出去,继而贷款在不见寒学校附近买了新房子,准备接他回家。 监护权转移的交接手续很快办好,不见寒出院的时候直接跟不渡平回了新家。不渡平还亲自开车,带他去将他留在女人家里的所有画材、画集图册全都带走。全程不见寒只需要走在前面,指出哪些东西是想要带走的,不渡平立刻上前去帮他搬走,根本不让他的手沾上重物。 以往都是自己的事情自己完成,不见寒从来没有享受过这种过度保护级的待遇,一时间甚至有些手足无措。 新家打扫得非常干净,比不见寒和女人居住的地方要整洁数倍。不见寒下意识地打开冰箱准备做菜,不渡平又抢先替他从冷藏柜里拿出了食材。 紧接着,不渡平又有些紧张地解释说:“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菜冻手,你身体还没养好就别碰了……爸爸做饭给你吃吧?还是说你喜欢自己做,怕爸爸做的不合你口味?你来说怎么做,爸爸给你打下手也行。” “没,没关系的……”不见寒猝不及防,有一点点想笑,眼眶又莫名感觉酸涩,“我没有忌口,也不挑食。你做什么我都吃。” “那就好,不挑食是好事,营养均衡……刚出院不适合大鱼大肉,不然肯定给你做几道爸爸的拿手菜。冰箱里有奶奶从老家给你带回来的土鸡,自己喂的,纯农家老母鸡,营养可好了,我拿出来解冻给你煲汤啊……” 不见寒无论流露出想做什么的意向,都会被不渡平火急火燎地抢下来,不需要他碰任何家务。一时间竟然无事可做,不见寒在餐桌边坐下来,看着不渡平忙里忙外的背影发呆。 他偶尔会听说不渡平这几年的情况。 和他母亲离婚之后,很多人都劝不渡平趁着还不算老赶紧再婚,奶奶也说不见寒跟妈妈长大,将来不会和他太亲,催他再生一个孩子好给家里继承血脉,也是养儿防老。 这些劝说的声音都被不渡平坚决地拦在门外,他说自己明明有儿子,就算是被女方抚养长大,也是他唯一亲生的儿子,他不需要任何人来分走他对不见寒的关爱。 不见寒偶尔会想,如果他当初没有选择被自己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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