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笨了,我想帮帮他。” 谢淮舟点点头没再多说什么,让宋明发来了一份股份认购书,打印出来后放到桑哲面前。 桑哲逐字阅读,当看到收购价格时愣了一下。 谢淮舟给的价格比原本商量的还高。 “为什么?” “新婚贺礼。” 桑哲笑了:“谢谢。” 翻到最后一页,桑哲利落地签下名,将合同还给谢淮舟时,他顿了顿,道:“不管你信不信,我从未想过和你争什么,不管是谢家还是郁长泽。爸爸去世后,我想过找你的,只是那时候群狼环伺,我不知道我的出现会给你带来什么。” “至于和郁长泽订婚,只是各取所需而已,他答应订婚后帮我逃离郁家,而我是他和你远走高飞的障眼法。那天就算你不出现,我们也不可能举行婚礼,更不可能有私情。” “我知道。”谢淮舟语气平静,“我说过我和郁长泽的事跟你没什么关系,你不必介怀,也不用为此感到抱歉。我不会对你有任何偏见,也不会将你视为假想敌。” “我谢淮舟喜欢的人任何人都抢不走。” 谢淮舟说这话时眉眼飞扬,自信又坦荡。 桑哲看着他,心中那点自作多情的愧疚奇异的被抚平了,他忽然想起爸爸在时曾说过,“淮舟如玉,不争春色,自成风景。” 是了,他不该觉得谢淮舟是个耽于情爱、睚眦必报的人。 他与谢淮舟从来不是情敌。 桑哲眉目舒展,像是放下了一桩心事,他举起玻璃杯,笑道:“以茶代酒,祝谢总前程似锦、重续良缘。” ........ 桑哲走后,留下一室静谧。 谢淮舟怔怔地站在原地,阳光照在空了的玻璃杯上折射出绚丽的光线,勾起记忆的一角。 他想起桑哲说的“那天”,他不该出现的那天。 那是很普通的一天,没有狗血的惊雷或暴雨,普通到连阳光都不出彩却像一根利刺扎在他心里五年。 他被郁长泽囚禁的第二十一天,离飞往伦敦的机票只差一周,江宴带着一封请柬打开了门。 彼时他正坐在飘窗上看书,脚踝处的锁链一直延伸到卧室。 看见来人他不自然的用书挡住腿上的镣铐。 江宴什么也没说,扔给他一封请帖,鸳鸯戏水的镂空花纹,红底烫金字样写着百年好合,看着就喜庆。 打开请帖,上面写着一对新人的名字。 新郎:郁长泽 新娘:桑哲 “郁氏?桑哲卖掉谢氏的股份却嫁进郁家,这个Alpha把他终身标记了?” 郁家同属于上流阶层,但与谢、江两家不同,他们从事传统工业。近两年国家政策调整,第三产业发展,A城传统工业外迁,郁家眼看着没落了,这时候放弃前途大好的谢氏转而踏进这个无底洞里,除了终身标记谢淮舟实在想不到其他原因。 “谁告诉你桑哲卖掉了谢氏的股份?伯父留下的股份,桑哲并没有完成过户手续,他卖给谢昀廷的就是一张白纸。” 谢淮舟惊讶:“这究竟怎么回事?” 江宴看着他,神色复杂:“你不如先问问这位郁长泽是什么人。” 谢淮舟紧盯着喜帖上的名字,铁画银钩的三个字让他内心升腾起一种强烈的不好的预感,似乎弄清楚他是谁,某些东西会彻底坍塌。 “他...是谁?”谢淮舟声音艰涩地问。 江宴眼里露出一丝怜悯和不忍:“他是我母亲的私生子,三岁时就寄养在郁家,前几年听说他离家出走跑到国外去了,有人在秀场见过他,长得很漂亮,名字叫Leo。” 谢淮舟的耳朵有一瞬间失聪,他怀疑自己精神错乱了,明明每个字都听得懂,组合在一起却无法理解。 他强扯出笑容:“别开玩笑了,Leo怎么会是你弟弟,在Y国叫Leo的人有很多,也许恰好有一个也是模特呢。” 江宴沉默地注视他,拿出手机当着他的面放出了一段视频。 光线昏暗的房间里,郁长泽歪坐在一张沙发上,嘴里叼着一根烟,在他对面是郁家的长子郁子唯----谢淮舟和他同过班,还记得他的长相。 “淮舟从国外带回来的恋人是你?”郁子唯阴恻恻的盯着他,漂亮的脸蛋嫉妒到扭曲。 郁长泽满脸畅快,狐狸眼愉悦的眯起,他慢腾腾吐出一个烟圈,语调轻慢又得意:“是啊,你不知道谢淮舟有多喜欢我,给我买房、买车、拉资源,为了捧我还专门成立了一家公司,连他爸都敢忤逆。” “贱人!”郁子唯抄起手边的烟灰缸砸过去,郁长泽偏头躲过。 “你跟你婊子妈一样,天生下贱。一个Alpha靠着脸勾引男人,卖屁股上位,你还要不要脸!” “谁告诉你我是下面那个。” 郁子唯的脸“唰”地煞白,直勾勾地瞪着他。 郁长泽笑得开怀又恶劣:“你喜欢的谢淮舟是个Beta,一个被我肏烂了还要哄着我的Beta。你想要,求我呀,我让他娶你当谢太太。” 他像个坏小孩炫耀自己抢来的玩具,当着渴求者的面将玩具拆得七零八落再碾上一脚,仿佛那是一堆不入眼的垃圾。 郁子唯尖叫着扑向他,两人厮打成一团 撞击声、怒骂声、玻璃破碎声杂乱不堪,镜头最后定格在郁长泽掐着郁子唯的脖颈,扭曲兴奋的脸上。 房间内,死水一般的寂静。 谢淮舟的眼眸像蒙了一层灰白的雾,麻木又茫然地注视着江宴。 他张了张唇,却几次发不出声音。 江宴读懂了他的口型,他在问“Leo在哪?” 第49章 黑色的迈凯伦如闪电般飞驰,树影疯狂倒退。 谢淮舟盯着车窗上的倒影,脑海中好像有无数声音在不停争吵,在辩解着真实或虚假,让人心烦意乱。 “现在AI技术这么先进,视频换脸并不稀奇。” “肯定是剪辑拼凑的,Leo不会说这样的话。” “相信Leo!相信Leo!” 谢淮舟反复告诫着自己,可随着目的地越来越近,他心中的胆怯越深,有好几次他想让江宴调头回去。 世界的真相以亲历失望和痛楚为条件向人们敞开,并非每个人都有勇气直面。 谢淮舟觉得自己像死刑台上的囚犯,利刃高悬在头顶却还在卑微的祈求奇迹发生。 迈凯伦最后停在了一间婚纱店。 谢淮舟记不清自己是怎么走进去的,他在试衣间看见了一道背影,修长、挺拔,身上穿的风衣是他今早从柜子里拿出来的,上面还残留着茉莉熏香的味道。 谢淮舟死死盯着那道背影,寒意顺着脊椎一点点漫上胸口。 他还不死心,颤抖着掏出手机,按下拨通键时手指连着心脏一阵发麻。 等待接通的那几秒比一个世纪都长。 “哥哥。” 耳畔回响的声音一层层剥落了平静的假象,将最残酷的事实赤裸裸地展示在谢淮舟面前,他像沉入一方黑潭,窒息感铺天盖地:“你在哪?” “剧组啊。”郁长泽声音轻快带着笑意像在和爱人温柔低语,“导演说需要补拍几组镜头,今天可能会回去的比较晚,哥哥饿了就先吃,我拍完就回来陪你。” 谢淮舟:“你回头。” 郁长泽的动作陡然顿住,电话里只有凝重的呼吸声。 半晌,那道身影缓缓转过身,刺眼的夕阳直射在他脸上,那么清晰、那么熟悉。 好像有什么东西狠狠扎进心里,所有的期望和祈求都碎了,每片碎片都成了割裂心脏的刀,刀刀见血。 谢淮舟只觉得眼眶酸涩,却流不出泪来。 他转身想走,却被郁长泽抓住手腕,肌肤相处的那一刻,谢淮舟浑身竖起利刺,毫不犹豫地一拳砸在他脸上。 店员和保镖惊呼着围上来,现场一片混乱。 江宴将谢淮舟从人群里拉出来,郁长泽想追上去却被绊住脚步。 “哥哥!” 谢淮舟听见郁长泽声嘶力竭地呼喊,以及保镖的警告:“郁先生,三天后就是您的订婚宴,请您务必挑选好合适的礼服。” 谢淮舟闭了闭眼,心口最后一点余温也被浇熄。 汽车向着太阳落下的方向一路奔驰,余晖将尽时停在空无一人的海边。 江宴递给他一张名片:“专门处理这种事情的,浩子上次包养的小明星到现在都不敢出门。” 谢淮舟没有接。 江宴嗤笑一声,照着名片输入号码,按下拨通键的前一秒,谢淮舟挡住了手机,他眼眶通红,仿佛要滴出血来:“哥,别动他。” …… 真正的决裂是在谢淮舟回家那天。 郁长泽似乎早知道他会回来,早早备好了一桌饭菜。 他不会做饭,这一桌饭菜他练习了许久,为此割伤了手指,手背也烫出一圈燎泡。 “哥哥。”郁长泽小心翼翼地喊他,脸上的伤口上了药,紫红的药水涂在脸上显得滑稽,他感受到谢淮舟的视线,慌乱地找出口罩戴上。 谢淮舟什么也没说,径直走向餐桌。 郁长泽眼眸越来越亮,弯了弯眼睛将一盘菜推到谢淮舟面前:“哥哥尝尝这个,我做得最好的一道菜。” 谢淮舟夹了一筷子,肉丝老了,青椒还是断生的。 若是从前他吃到郁长泽做的饭,会开心,会想拍照纪念,此刻却难以下咽。 第一次,与郁长泽共进晚餐成了一件痛苦、煎熬的事情。 晚饭后,郁长泽拿出两张飞往伦敦的飞机票:“哥哥,以后不会再有人打扰我们。” 谢淮舟看着那两张飞机票,压抑的情绪倾泄而出。 怎么会有人在经历过那些事后还能轻飘飘地谈起以后,他怎么有脸提到以后。 谢淮舟重重吐出一口气:“你不该给我一个解释吗?” “我那是逢场作戏,根本不可能娶别人。” 谢淮舟点点头,随后将那段视频放在郁长泽面前:“这也是作戏吗?” 郁长泽在看见视频时脸上的平静就碎了,他惊慌地想握住谢淮舟的手,却被甩开:“哥哥,你别听江宴瞎说,他是故意挑拨我们的关系,你相信我…” “你让我相信什么!”谢淮舟厉声道,“相信你从小在国外长大?相信你在剧组拍戏?相信视频里的不是你?郁长泽,你嘴里有一句真话吗?” 他像是重新认识这个人,当真相以最残酷的方式出现在面前时,他是如此的面目可憎。 “我只问你三个问题,从一开始你就知道我是谁,接近我都是有预谋的,对吗?” “是,可我…” “你只需要回答我是和不是!”谢淮舟粗暴地打断他,“第二个问题,如果我没发现,你订婚了也不会告诉我是吗?” “是…” 谢淮舟很轻地笑了一下,像在嘲笑自己的愚蠢和无知。 “最后一个问题,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因为我爱你,不想让你被抢走。” “哈?”谢淮舟像听到了这个世界上最大的笑话:“谁爱一个人会贬低他、羞辱他、欺骗他?” “郁长泽,你真恶心。” 郁长泽面色铁青,指甲紧紧抠进肉里,谢淮舟从未对他如此恶劣过,他又气又伤心:“没关系,哥哥只是在气头上,去了伦敦就好了,没有人能抢走你,郁子唯不行,江宴更不行!” 谢淮舟只觉得这一幕荒诞可笑,他竟然还想着去伦敦。 谢淮舟猛地起身,抢过机票撕得粉碎重重砸在他脸上:“郁长泽,你就是个怪物。虚伪、自私、自以为是、无法共情、永远以自我为中心,一个不懂爱也不会珍惜别人的怪物。我永远不可能跟你去伦敦!” 碎片如雪花般落下,郁长泽双眼通红,再也控制不住脾气:“你又好到哪里去?口口声声说喜欢我、爱我,可是江宴随便说两句你就会跟他走。你以为我不知道吗,每晚睡着之后,你都在找钥匙。你想去哪?去找谁?江宴吗?你敢说你对他没有任何私心!” 谢淮舟错愕地看着他,气得浑身发抖:“我和江宴清清白白。” “可你是个Beta,一个会对Alpha信息素产生反应的Beta。” 相爱的人最懂得如何用最尖锐的语言互相攻讦。 啪的一声,郁长泽的脸颊被打偏,可谢淮舟的眼泪流得比他更凶,他像陷入一片深邃的泥沼,整个世界一片黑暗,轻飘得像一张纸,随手撕开都能滴出血。 他突然觉得好没意思,这样争吵,拿最狠最锋利的话刺痛对方,真的很没意思。 他抹去脸上的泪,狰狞的表情渐渐恢复平静,他说:“Leo,我们分手吧。” 门打开又合上。 谢淮舟的初恋开始得不明不白,结束得狼狈不堪。 ...... 这场飓风带来的连锁反应并没有随着宣告分手而结束。 当谢淮舟跪在谢家老宅,荧幕上放着那段视频,郁长泽的声音一字一句在空旷沉闷的大堂内回响时,飓风过境带来的暴雨才刚刚落下。 “当年我就怀疑这孩子有问题,十八岁才分化的Alpha还恰好是内嵌式腺体,哪有这么凑巧的事。” “就是,他母亲是个平庸的Beta,生出来的孩子能好到哪去。” “吵来吵去的,送去检测机构验验不就知道了,要真是Beta,那二哥的股份...” “反正谢氏从没有Beta当家的道理。” “......” 越来越多的质疑声出现在谢氏,谢淮舟被送到腺体检测机构要求重新检测。 等待结果的那二十分钟,谢淮舟心如止水,他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可是结果却出人意料,在他体内检测到Alpha的信息素----龙舌兰与薄荷的混合体,郁长泽留在他体内的终身标记还没被代谢掉,阴差阳错的成了他的信息素。 谢淮舟死死盯着手中的检测报告,手指痉挛攥紧,将纸张攥出吱嘎吱嘎的声响。 多可笑,他和郁长泽分手了,却要靠他的信息素维持Alpha的身份。 知道检测结果,众人神色各异,窃窃私语。 “够了!”坐在主位的老人重重一跺拐杖,大堂再次恢复安静。 他缓缓走向谢淮舟,一双鹰眸锐利如箭直勾勾地盯着谢淮舟的眼睛。 忽然,他高抬起手,拐杖重重砸在谢淮舟身上。 实木做的龙头拐,一棍子下去,谢淮舟半边身子都麻了,从肩膀到锁骨肉眼可见地红肿,缓缓渗出血珠。 紧接着又是一棍子,谢淮舟身形晃了晃,撑着墙壁踉跄着站直,胸口闷痛不已,应该是肋骨断了。 “谢家的继承人被一个私生子当条狗一样耍得团团转,整个家族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下一棍子抽在膝盖上,谢淮舟摔倒在地,在地上缓了好一会儿才有力气爬起来。 一棍接一棍如雨点般落下,直到谢淮舟再也没有力气站起来,像条死狗一样躺在地上奄奄一息,鲜血糊住他的眼睛,世界一片血红。 他听见老人强势地下令:“伤好后扔去欧洲,分公司没有60%的利润不许回来。” 他断了三根肋骨,右腿骨裂,轻微脑震荡,淤青和红肿不计其数。 养伤的那段时间,他住在母亲的别墅里,每天看着窗外的太阳东升西落、云卷云舒,他以为自己的内心足够平静了,直到那天,听见飞机划破长空的声音,白色的尾迹云横亘在天地,身体仿佛出现了不可愈合的断层,四肢百骸剧痛难息。 他揪着床单痛哭失声。 ................... (现实) 远在郊区的疗养院,商洛推开病房。 郁长泽穿着病号服,四肢被束缚带捆得严实,他了无生气地躺在病床上,双眼空洞无神,嘴唇嗫嚅着。 商洛低下头,耳朵几乎贴到他唇边才听见他微弱的声音。 “哥哥,飞机票拼不起来了。” -------------------- 这个是谢总视角的回忆哈,后面会写郁狗视角的故事。 回忆里有很多坑和“BUG”,郁狗视角都会填。 但是有些话说出口就是伤害,不洗白郁狗,他本质上还是个思维偏执阴郁的疯批。 第50章 《去旅行》第二期拍摄地点选在西藏,巍峨雪山,万里草场,骏马奔腾而过。 谢淮舟一下车就深吸了两口清新空气。 拍摄点已经有嘉宾过来了,经过第一期的相处,众人都很熟络,见到谢淮舟热情的招手。 “谢哥,你快来,导演又不做人了。” 谢淮舟提着行李箱走近,三组嘉宾里只有郁长泽还没到。 谢淮舟唇角绷紧,从上次分别到现在,他没收到任何有关郁长泽的消息。 褚子楠见到他神色有几分不自然,打了声招呼就走到一边。 一直等了十来分钟,公路上才出现新的车影,摄制组闻风而动,四五个机位抓拍郁大明星出场的镜头。 郁长泽今天的确打扮得出彩,亮片短袖、流苏马甲,一条黑色牛仔裤包裹着大长腿,右耳戴了一个花里胡哨的耳坠,红玛瑙做成凤尾,每片羽毛都钳了一颗璀璨的彩钻,两边挂了银铃,风一吹便叮当作响。 这样繁复华丽的耳饰却没喧宾夺主,反衬得五官明艳旖丽,美艳绝伦。 段雪哀叹:“郁哥还能不能给我们omega留条活路啊。” 夏沐安慰她:“他也没给Beta和Alpha留。” 众人在一旁感慨郁长泽的神颜,只有谢淮舟发现他瘦了,而且状态不太好。 这种感觉一直到郁长泽站在他身边时更加明显,他闻到一股极淡的消毒水的味道。 导演要求换上藏族服饰录制,和之前一样每组一个住所,不过这次没有好坏之分,统一都是当地民居。 民居很有异域风情,繁复华丽的装潢,墙上挂着唐卡,主卧和客厅连在一起,只有一张大通铺,两人的行李就放在床边。 郁长泽进门后便开始换衣服,短袖下摆掀起,露出苍白精瘦的腰腹。 谢淮舟下意识看了眼摄像头,亮着的,正在录制。 他皱了皱眉随手拿起一张毯子挡上,再回身郁长泽已经换上服装。 谢淮舟很想问问他这几天去哪了?身体是什么情况?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一时间,房间里只有窸窸窣窣换衣服的声音。 郁长泽心里很乱,他发病时并非没有记忆的,他记得谢淮舟的眼泪和愤怒,恐惧和不安。 差一点,他就让哥哥暴露在舆论之下,成为众矢之的。 他可以不在乎名声、前途、舆论,可是谢淮舟呢? 他已经犯过一次错,为什么总是不长记性? 一边想着,郁长泽动作粗暴地拽下耳饰。 “Leo。” 郁长泽身体猛地绷紧,长睫不安地颤动。 “可以帮我系下腰带吗?”谢淮舟拿着腰带,目光温柔地看他。 郁长泽接过,一手绕至他身后圈住劲瘦腰肢。 咫尺之间的距离,郁长泽的呼吸很缓很轻。 谢淮舟的目光在他脸上逡巡,郁长泽眼底布满红血丝,完美妆容也遮不住疲惫和憔悴。 谢淮舟碰了碰他泛红的耳垂,低声问:“最近没休息好吗?” 郁长泽闷闷地“嗯”了一声,一根腰带被他折腾了三分钟还没系好,谢淮舟也不催他。 “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 郁长泽动作一顿,抬眸望向他,似有千言万语最后却什么也没说。 他后退一步道:“好了。” 谢淮舟抿了抿唇,压下心中的失落,和他一块儿出去。 和以往一样,导演组不会准备免费的午餐,嘉宾和当地人进行比赛,一组复述藏语,一组复述方言,最后由当地人猜测是什么意思,准确率高的组获胜。 赢的队伍可以享受当地最受欢迎的特色菜,输的则吃导演组准备的黑暗料理。 “生肉酱、牛瘪火锅、花椒苏打水、鲱鱼罐头、蓝纹奶酪,导演你们简直丧心病狂!!!”段雪愤怒地谴责。 褚子楠脸皱成一团:“想要我的命直说,不必如此加害我。” 孟晴和夏沐商量着待会儿如果输了,从这打车去机场要多少钱。 郁长泽在第一份黑暗料理端上桌时就躲远,脸上的嫌弃不加掩饰。 谢淮舟遗憾地收回跃跃欲试的小眼神,既然Leo不喜欢,那还是努力玩游戏吧。 第一轮游戏,孟晴是第一位,听裁判说完,她一脸天塌了的表情,磕磕绊绊,舌头自己会打结一样复述。 后面越传越离谱,语言系统彻底紊乱。 一轮结束,只有两个词读音是对的。 孟晴尴尬道:“不行、不行,我不能是第一个,不然从开始就是错的。” 段雪:“我也不行,我舌头捋不直。” 夏沐和褚子楠接连摇头。 谢淮舟站出来:“我来吧,我会点通古斯语,和藏语同属阿尔泰语系。” 通古斯语是满族官话,谢淮舟小时候曾听曾祖母说过,在一群舌头都捋不直的人里,只能硬着头皮上。 “第二题,请听好----na rang la ga” 谢淮舟没听懂,但至少能重复出来,站他身后的是郁长泽 谢淮舟:“阿让阿噶” 郁长泽愣了下,眼底浮现一抹笑意:“我没听清,再说一遍。” 谢淮舟再次一字一顿道:“阿、让、阿、噶” 郁长泽笑意更深:“阿让阿噶。” 谢淮舟以为他在复述,连连点头:“对对对,阿让阿噶。” 郁长泽扬起唇角,举起手大声道:“导演,我知道是什么意思,哥哥在说我爱你。” 郁长泽曾出演过一位千里迢迢来藏参拜的朝圣者,仅有的一句藏语台词便是“我爱你”。 谢淮舟想到刚刚当着那么多人面,被郁长泽哄骗着说“我爱你”,耳根就一阵发烫,又怕被人看出端倪,神色绷得很紧。 这时段雪欢呼:“五个字了,五个字了,我们比他们还多俩。” 众人的注意力顿时被转移。 三轮游戏结束,嘉宾组以一分的优势险胜。 饭后,导演笑眯眯宣布由于本次行程经费不住,所有钱用来买午饭了,接下来两天的旅行费用要嘉宾自己去挣,节目组提供了两条挣钱方式:一,去牧场里拣牛羊粪便换钱;二,参加明天上午的格桑尔赛马节,冠军即可获得三万奖金。 众人毫不犹豫选择第二条。 -------------------- 不小心伤害老婆后 别的攻:内疚、自责、害怕靠近老婆,怕给老婆带来不幸 郁长泽:内疚、自责,但要和老婆贴贴,让老婆安慰受伤的心灵 第51章 嘉宾里并非人人都会骑马,因此节目组找了一处牧场供大家训练。 谢淮舟从小学马术,对马匹天然亲近,他挑了一匹枣红色、性格温顺的小马,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的,谢淮舟喂它吃了两颗苹果,便亲昵的用脸颊蹭他的手心。 马厩前写了它的名字——让旺,寓意自由无束。 谢淮舟把它牵出来,隔壁栏的一匹白马跟着躁动不安,接连踢踏围栏。 “它是让旺的伴侣,青梅竹马,每次放牧都要在一起。” “那我选这匹,有情人终成眷属,有情马也不能分离。”郁长泽看了眼挂牌名字,“晋美是什么意思?” “勇敢无畏。” 晋美一出来就亲昵的挨紧让旺,两人牵着马往外走,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长,交织在一起。 明明没有多么亲密的举动,他们之间的氛围却容不下第三人。 “你们是一对吗?”一道生涩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谢淮舟回头,只见一个藏族少年走来,他皮肤黝黑,五官深邃,眼眸明亮璀璨像天上的星星,笑起来时会露出两颗尖利的小虎牙,是个Alpha。 “扎西德勒,我叫桑吉,让旺和晋美是我的马。” “扎西德勒。” 桑吉又重复了一遍问题,谢淮舟摇头否认:“不是,我们是朋友。” 谢淮舟说完下意识看向郁长泽,他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摸着晋美没分给他们一个眼神。 桑吉惊讶,但没多纠结:“你们会骑马吗?” 谢淮舟:“我学过。” 郁长泽摇摇头,桑吉冲他绽开一个灿烂的笑容:“我教你。” 桑吉牵着晋美带郁长泽到一旁练习骑马。 谢淮舟一脚踩住马镫,长腿在空中划出半个弧形稳当地坐在马背,他一拽缰绳,让旺嘶鸣一声便冲了出去。 在人类的血脉延续里始终保留着对速度与自然的向往。 长风烈烈,带来远处雪山的寒气和泥土的芳香,绿茵延伸至视野尽头,与天际相接,一望无垠的绿色里,让旺迎风奔跑,翻飞的鬃毛像绽开的红莲。 天地一孤啸,匹马又西风。 落日渐渐沉入地平线,红霞漫天,马蹄踏碎金色的余晖停在营地前。 夏沐冲着马上的谢淮舟竖起大拇指:“帅!” 谢淮舟眉眼飞扬,夕阳跃上他的唇角,清澈又温和。 他举目四望,只见不远处郁长泽坐在马上,桑吉牵着缰绳,不知和他说了什么,郁长泽笑弯了眼,五官明艳又生动。 桑吉怔怔地看着他,眼里藏不住的惊艳和倾慕。 谢淮舟心口被狠狠捏了一把,挤出汩汩酸汁,窒闷得难受。 …… 考虑到赛马的安全性,根据嘉宾们训练的表现,最终参与比赛的只有谢淮舟、郁长泽和夏沐,没能参与的则成为赛后的颁奖嘉宾。 然而次日一早,郁长泽发起低烧,脸色苍白连妆容都遮不住。 高原地带发烧摄制组不敢托大,尽管郁长泽再三表示自己没事,导演还是取消了他的参赛名额,让他在医务帐篷里休息。 藏族赛马不仅是一场竞技赛事也是一场盛大的集会,提前两三天便有各地的藏民聚集在这里交换物资,五彩斑斓的帐篷点缀在草地上,青稞酒和酥油茶的香气经久不散。 赛马活动开始前会煨桑烟,燃烧松枝、香草、青稞等植物。袅袅烟气腾升,松枝的香气混杂着一点辛辣和草本植物的清新,以此表达对天地、山川、神灵的敬意。 年轻的藏民骑着骏马向空中抛撒“隆达”,那是一种印有咒语和护法图像的五色纸幡,寓意着吉祥如意、平安顺遂。 轻薄的白烟中五色纸幡飞舞如同雪域高原上飞来的灵蝶,谢淮舟伸出手,一张蓝色的纸幡恰好落在他掌心,他双手合十,闭上眼,阳光落在他脸上,虔诚又圣洁。 靡靡诵经声中,有人向神灵许愿:“希望郁长泽平安健康,无忧无怖,花团锦簇。” 谢淮舟睁开眼将纸幡撒向空中,微风卷起纸幡穿过欢呼雀跃的人群,掠过冉冉升起的白烟,越过五颜六色的帐篷顶,最后飘飘摇摇落在郁长泽肩上,轻轻的,像是一个疼惜的吻。 比赛在下午开始,参赛选手全部集中在一起。 藏族赛马和国际赛马不同,没有固定的赛道和起跑线,令旗一挥,万马齐喑,广袤的天地便是赛场。 除了速度,藏族赛马还讲究技巧,途中会在两边放置哈达,选手需要在奔跑过程中捡起哈达带到终点成绩才算合格。 谢淮舟骑着让旺挤在人群中,半空中无人机嗡鸣,马儿受惊,焦躁的踢踏着四肢,谢淮舟拍了拍它的脖颈安抚。 “嘿!”身边有人和他打招呼,是桑吉,他骑着一匹黑色的骏马,毛发水亮,四肢修长健壮,一看就是专门饲养的赛马 。 谢淮舟微微向他颔首。 “那个漂亮的Alpha呢?他没来参加?”桑吉用生疏的汉语问。 “他生病了。” “他会来看比赛吗?”桑吉看向观众席,“我希望夺冠时是他给我献哈达。” 谢淮舟淡淡看了他一眼:“他的哈达只会给我。” “可你们又不是恋人。”桑吉扬起一个笑,格桑花香的信息素挑衅地扑向谢淮舟“昨天看你跑马时就想和你比一场了。” 谢淮舟没说话,只专注地看着前方,紧紧拽住手下的缰绳。 令旗挥舞三次,哨声响彻天地,绊马绳垂下时,众马齐奔,尘土飞扬。 让旺展现出绝佳的爆发力,从一开始就占据上风,转播屏上只捕捉到一道红色的残影像离弦的箭般冲出去,但另一匹马比它更快,四蹄生风,转眼就超过让旺半个身位。 风在耳边呼啸,周围的景物变得模糊,谢淮舟坐在马背上,上半身往前倾压在马背,彩色的腰带和马鬃随风飘扬。 桑吉惊讶地发现,不管他过几道弯,跨过多少障碍物,谢淮舟始终如影随形,两人之间的距离甚至在一点点缩小。 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让旺刚成年没接受过赛事训练,和“龙真”(汉语意思:风云)相比完全不在赛级,除非骑手对前方出现的每个路况都能提前预判,以绝妙的时机和角度避过去。 五里、十里、二十里..... 一黑一红,两骑绝尘,成了赛场的焦点。 无人机悬挂在半空中,镜头对准了互不相让的两人。 桑吉看到镜头扬唇一笑,炫技般表演了一个倒挂金钩,观众纷纷喝彩。 反观谢淮舟则沉稳得多,他目不斜视,心跳与马蹄同拍,完全沉浸在速度带来的刺激中。 一百米、五十米... 前方就是放置哈达的区域,想要赢过桑吉就要用最敏捷的身姿、最快的手速捞起哈达,不能有一点点失误。 汗水从眉骨落下挂在睫毛,轻轻一眨便在眼前破开。 谢淮舟调整姿势,左腿抬起右腿往下蹬,重心移到右侧,身体猛地往下倒,几乎与地面平行,腰腹绷成一条直线,长臂一伸从地面捞起一条哈达,再干脆利落的起身,随后他没有任何过渡,在马背上半蹲着转移重心,重复之前的动作从左侧捡起一条蓝色的哈达,整个过程不到五秒,没有任何减速。 从哈达区冲出来时,让旺终于摆脱了被压制的困局,与龙真并驾齐驱。 观众席一片沸腾。 “啊啊啊!!谢哥牛逼!!” “卧槽!卧槽!这个核心力量,太强了!” “谢哥加油!让旺加油!” 大家都忘了录制,暴露出最真实的情绪。 郁长泽盯着大屏上谢淮舟的侧脸,目光灼灼,像有一团永不熄灭的烈火。 最后三公里,让旺与龙真齐头并进,马蹄声动如擂鼓,众人屏息等待着最后的胜利者。 就在此刻,导演吊足了胃口,将镜头拉远。 谁也没来得及呵斥怒骂,就听有人喊道:“快看!他们来了。” 众人纷纷跑下观众席,站在终点两侧,紧张又期待地望向前方。 没过多久,一望无际的绿色地平线上冲出一道枣红色如烈火般昂扬、蓬勃的身影。 众人激动地呐喊、尖叫。 让旺冲过终点线依旧未停,直到谢淮舟勒紧缰绳,双腿夹紧马腹,猛地一拉。 一声尖啸的嘶鸣划破长空,让旺前蹄凌空,马身竖立,长鬓飞扬,谢淮舟手中的哈达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在他身后,阳光直射在雪山之上,光芒万丈,雄鹰低飞过头顶,盘旋冲天,尖利的鹰唳响彻云霄。 隔着喧闹的人群,他的目光直直的落在郁长泽身上。 他翻身下马,郁长泽第一个扑进他怀里,热烈相拥,身躯紧紧贴合,心跳同频共振。 周围的一切在刹那间远去,蒙上一层看不清的雾色,震耳欲聋的心跳中,他听见郁长泽决绝又坚定的声音。 “谢淮舟,这辈子我都不可能放开你。” 第52章 人不应该在肾上腺素飙升、情绪激昂时做任何事情,比如此时谢淮舟正在和郁长泽接吻,距离他们不到十米的地方是欢庆的人群。 纷杂的人影从余光里晃过,谢淮舟甚至能感受到篝火的热度,借着夜色他们躲在帐篷之间的缝隙里唇舌交缠,啧啧的水声在耳畔回响,郁长泽献给他的哈达还挂在脖子上遮住一片绯红的肌肤。 “唔...Leo。”谢淮舟推开他微微喘息。 郁长泽追上来在他唇角落下一个又一个吻,眼里的欲望如滔滔洪水泛滥不息。 “等一下。”谢淮舟喘息着扭开头,伸手捂住他的嘴。 郁长泽不满地望着他。 “有几个问题想问你。” 郁长泽舔了舔他的手心,示意直接说。 谢淮舟深吸了一口气:“你前几天去哪了?” 郁长泽拉下他的手,捏在掌心里把玩:“体检不合格,住院了。” 谢淮舟抽回手,静静地注视他:“哪家医院?” “一个私人疗养院,业内朋友推荐的。” “名称。” “你没必要知道。”郁长泽说这话时没有不耐烦或反感,只是简单的称述。 谢淮舟抿了抿唇,像兜头淋下一盆水,身体的火热被浇熄。 谢淮舟盯着他看了几秒,半明半暗的环境里,郁长泽的面容显得柔和,谢淮舟的心却沉沉往下坠:“三年前,我身体里有个器官病变了,医生建议我切掉,但我一直没做手术。” 郁长泽瞳孔一震:“什么器官?为什么不做手术?” “你不用知道。”谢淮舟以同样的话回敬他,“你只需要知道此时此刻我像个正常人一样站在你面前,没有显露疾病的痛苦,一时半会儿也死不了,即使某天病发,你也只需要参加我的葬礼就好。” 郁长泽瞪大眼,呼吸变得急促,他焦躁不安地攥紧双手。 谢淮舟看出他的失常却无动于衷:“你不就是这样想的吗?” “不需要知道你身体状况、不需要知道你经历了什么、也不需要感受你的痛苦,无知无觉陪你身边就好。” 郁长泽怔愣地看着他,篝火映红了他的眼眶,他想说些什么,嘴唇翕张却发不出声音。 “Leo,正常的情侣不是我们这样的,只有欺骗、隐瞒和自作主张。”谢淮舟叹息一声,碰了碰郁长泽泛红的眼尾,“我给过你机会,引导、劝诫、警告甚至分手都没用,你撒谎成性、屡教不改。” “Leo,我累了。” 郁长泽脸上的神情一点点收敛,脑中闪过无数过阴暗又疯狂的念头,狐狸眼阴鸷又冰冷地注视他,酒味信息素涩苦到极点,蓄势待发。 谢淮舟无视他的威胁,手指点在他的心口,声音平静却不容置疑:“以后你怎样对我,我就怎样对你。” “你骗我一次,我就骗你十次。” “一件事瞒我,我就百件事瞒你。” “你自作主张以爱为名义绑架我,那我就同样以爱为名义放纵你,不管不问不在乎。” “日子久了,谁也看不见谁的真心。” “Leo,你真的要我那样对你吗?” 郁长泽睁大眼,慌乱地摇头。 他所有放肆的举动、纠缠不休的骚扰、疯狂的念头都成立于谢淮舟明确表示喜欢他的前提下,没有谢淮舟的纵容,郁长泽连接近他的机会都没有。 郁长泽这次真的怕了,他迫切地想触碰谢淮舟,通过肢体接触获得安全感,但谢淮舟躲开了他伸过来的手。 谢淮舟的目光在他身上逡巡,从他颤抖的双手到急促滚动的喉结,从失落可怜的表情到通红惶恐的眼睛,最后定格在他红艳水润的唇。 他点了点自己的嘴唇,像警告又像是诱哄:“Leo,在你向我坦诚前,不许靠近我。” “我要知道所有事情,包括你的身世、消失的那五年以及你现在的一切。” “只要你说,无论是出于什么目的,我都能原谅。” “这是你最后的机会。” 第53章 《去旅行》第三期拍摄地选在青海,西藏之行结束后,摄制组直接包车过去。 郁长泽上车时,谢淮舟身边已经有人了。 夏沐见他走来正要起身,谢淮舟恰好侧头和他说话:“夏先生,您上次教我做的那几道菜我火候总把握不好,麻烦您再跟我讲讲。” 这么一打岔,夏沐忘了起身,低声和谢淮舟交谈。 郁长泽唇角绷紧,沉默地坐在谢淮舟身后。 一路上,他快把谢淮舟后脑勺盯出花来,对方也没回头看他一眼。 谢淮舟说话算话,他不许郁长泽靠近,并非是故意疏远或冷待,他依旧会和他说笑,无法避免的肢体接触也坦然接受,但不会再有优待,取消一切特权。 会给他烤东西吃却不在关注他吃了多少、喜欢吃什么;愿意和他躺在一张床上却不管他睡得好不好、被子够不够厚;谢淮舟对待他就像对待段雪、孟晴、夏沐一样,温柔细心但点到为止。 这对郁长泽来说比直接揍他一顿或者当场甩冷脸还要难受,他因谢淮舟的爱而灿烂,当投射到身上的目光与常人无异时,他就像萤火虫失去了灯囊,只是一只泯然于众、毫不起眼的飞虫。 从西藏到青海这一路,郁长泽五味陈杂,百爪挠心,强烈的不甘和惶恐下催生满腔怨愤和委屈。 郁长泽甚至荒谬地想,说吧、说吧,什么都告诉他,往大了说、惨了说,让哥哥也为他哭一哭、疼一疼才痛快。 这样的情绪一直延续到青海拍摄地。 这一期的主题是体育竞技,节目组还邀请了一组飞行嘉宾林逸安和他的助理周槐。 娱乐圈里讨厌郁长泽的人不少,但真的敢跟他翻脸、一点情面都不留的只有林逸安。 林逸安是星三代,尿都憋不住的年纪就开始演戏,他和郁长泽一样同属于俊美型Alpha,但和郁长泽攻击性极强的美艳长相不同,林逸安的五官更符合东方人的审美标准,面如冠玉、皓齿明眸,五官标致却不过分妖艳,像一副韵味悠长的水墨画。 当初李导的《断生》选角时,林逸安的呼声极高,不少人在剧组的微博下刷林逸安的照片,林逸安本人也有兴趣,但考虑到角色外形,李淳阳力排众议定了郁长泽。 这本来没什么,娱乐圈里多名演员抢一个角色的事情很多,林逸安也不是小心眼的人。 坏就坏在影片得奖后,有好事的媒体问郁长泽:“如何看待林逸安更符合角色这件事?” 当时郁长泽刚领了奖,修长的手指夹着金灿灿的奖杯,就像捏着一个寻常的装饰品,他懒散地看了眼镜头:“这玩意儿不就说明我就是最适合的演员吗?林逸安?谁?” 他说这话时林逸安就坐在他隔壁桌,当场失去表情管理。 之后又有一个角色,两人同样契合,资方最后选择了林逸安,有人问了同样的问题,林逸安傲慢地回答:“是那个出道三年毫无水花,靠剧本实力过硬,导演能力强,最后带飞得奖的郁长泽吗?不认识。” 两人的梁子就此结下,凡是同框必然掀起血雨腥风。 这一点在两人同台竞技时表现得淋漓尽致,两人明争暗斗,不遗余力的互坑。 郁长泽身体未恢复,耗到最后体力不支,被林逸安抓到机会一桶冷水兜头淋下。 他呛了水咳得满脸通红,湿漉漉地站在场上,微微发抖。 工作人员给他递了毛巾,郁长泽盖着脑袋一个人垂头丧气地蹲在惩罚区。 谢淮舟莫名的有种自家孩子被人欺负了的愤怒。 之后和林逸安比赛时,谢淮舟几乎压着他打。 林逸安黑着脸走过来:“谢总练过?” 谢淮舟温柔笑道:“运气好。” 林逸安翻了个大白眼,向他挑衅地比了个中指。 游戏结束后,为了让周槐少受点惩罚,林逸安选择了难度最大的高空蹦极。 从蹦极台上下来,林逸安身体发软,手脚控制不住地哆嗦。 周槐握着他的手揉捏,小声嘟囔:“怕高就不要选蹦极啊。” 林逸安“嘶”了一声在他腰间掐了一把:“小爷我是为了谁?” 周槐憋憋嘴不说话。 他是一个Beta,长相平凡,身材普通,单眼皮显得有些丧气,和人交流总是低着头,就像一个半死不活饱受摧残的社畜。 很难想象光鲜亮丽的大明星会选这样的人做助理。 不过也能理解,娱乐圈脾气最臭的是郁长泽,最难伺候的却是林逸安,在周槐出现之前林逸安已经辞退了八个助理。 谢淮舟将他们的互动看在眼里,微微有些诧异,林逸安完全没有遮掩的意思,对周槐的一举一动都露于人前。 “哥哥觉得他们般配吗?”郁长泽不知何时站在他身后,他洗过澡,身上带着淡淡的沐浴露香。 “般不般配不是外人评定的。” 郁长泽笑了下:“我倒觉得林逸安配不上周槐。” 谢淮舟疑惑地看他。 “周槐看起来唯唯诺诺丧里丧气的,却可以为林逸安拼命,他父母打上门来也能咬死了不分手。” “而林逸安呢?傻逼一个,骄纵、蛮横、傲慢、无理取闹。”郁长泽语气里带着深深的憎恶,谢淮舟一时分不清他是在说林逸安还是在说自己。 “这样的Alpha怎么会有人喜欢呢?可他就是得到满满的爱,所以我看到他就讨厌。凭什么呀,凭什么都是惹人嫌的Alpha,他能和周槐恩恩爱爱,我却不能和哥哥在一起,可我知道这一切怨不得旁人,是我自私、愚蠢、没脑子才弄丢了哥哥。” 林逸安和周槐就像平行时空的郁长泽和谢淮舟,当他看到自己和哥哥原本可以有多幸福时,自我厌弃便达到顶峰。 他讨厌的从不是林逸安。 “哥哥,你会梦到那天吗?”郁长泽的呼吸打着颤,“九月二十五号,我们分手那天。” “我总会梦见,梦里我总在拼一张机票,怎么拼也拼不起来。” “我好像被困住了。” -------------------- 林逸安:我没惹你们任何人!!! 第54章 当你为痛苦发出第一声呐喊时,所有的悲痛便不再能忍受。 三天后结束青岛的拍摄,郁长泽跟着谢淮舟回家。 地板上铺了柔软的垫子,沙发摆上毛绒绒的抱枕,地灯盈盈亮着,准备好水果和熏香,谢淮舟希望温馨舒适的环境能减轻郁长泽的痛苦。 “需要听点音乐吗?” “不用。”郁长泽坐在沙发上,笑着将他拉进怀里,“哥哥让我抱着就好。” “嗯。” 郁长泽搂着他的腰,脑袋搁在他的肩膀上,像圈禁领地的猫科动物,语调轻缓道:“说来话长,哥哥就当睡前故事。” 谢淮舟:“好。” ............ 郁长泽三岁以前是个见人就笑的奶团子,他继承了母亲白嫩的皮肤和一头乌黑茂密的头发,任谁抱着都不哭,漂亮、可爱,乖得让人想偷回家养着。 三岁时的某一天,郁长泽被送到郁家,他不明白为什么要换房子住,为什么母亲再也没来看他,为什么他从江长泽改叫郁长泽。 他被关在一间小房子里,每天会有人送饭,偶尔也会送衣服。 看管他的保姆总是冷着脸,只要他不饿死、冻死就什么也不管。 郁长泽在那间房子里长到五岁。 唯一的朋友是衣服上掉下来的装饰娃娃,长时间没和人交流,他说话总是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脸上的婴儿肥早没了,衬得一双眼睛格外大,原本乌黑亮丽的头发因为营养不良枯燥泛黄,身材也比同龄的孩子要矮小。 五岁是孩童求知欲和好奇心最旺盛的时期,他每见到一样新鲜事物都会念叨好久。 保姆午休时是他最快乐的时光-----可以偷偷跑出屋去前面的花园里挖会泥巴或者摘两朵花藏在枕头下。 这样冷漠却安宁、孤僻却惬意的日子结束在一个阳光灿烂的午后。 郁长泽追着一只蝴蝶踏入自己从未进入的区域,假山堆砌、花草繁茂,他兴奋地奔跑,踩得石板路哒哒作响。 他不知道自己的快乐刺痛了旁人的眼睛。 二楼书房坐着一位七八岁的孩子,他穿着华美的衣服,脸上的情绪却阴郁暴戾。 他摆着一张试卷,满纸飘红,糟糕的分数。 郁子唯考砸了,为此被关在书房罚抄。 “那是谁?” 一旁的保姆回答:“是二小姐在江家生的孩子。” 在江家生的而不是给江家生的,郁子唯扬起唇角:“把他带过来。” 郁长泽被带到二楼。 “过来。” 他听见那个比他大一点的孩子命令道。 陌生的环境让他紧张不安,郁长泽僵立着没动。 保姆从身后推了他一把,郁长泽踉跄地往前扑,还没等他站稳,一只手拽住他的胳膊猛地一拉。 郁长泽摔倒在地,额头磕在桌角,立刻鼓起一个包。 他憋憋嘴强忍住眼泪,小心翼翼抬起头,对上一双凶狠的眼睛。 郁长泽条件反射想逃,还没跑出两步就被郁子唯抓住狠狠甩了两个耳光,一脚踹在肚子上,骑在他身上又抓又掐。 郁长泽尖叫大哭,奋力反抗,他咬住郁子唯的胳膊不松口。 这时愣住了的保姆终于反应过来,他不敢碰郁子唯,便扯郁长泽的头发,掰他的牙齿。 郁子唯被救出来了,胳膊上却留了个见血的牙印。 他气疯了,命令保姆把郁长泽一条胳膊压在书桌上。 郁子唯拿起圆规在他胳膊上划出一道道血印:“一个野种寄养在我家,吃我们的、用我们的,竟然还敢咬我!” “贱人!贱人!” 郁长泽疼得大哭,保姆怕他惊动旁人,死死捂住他的嘴。 郁子唯将愤怒和怨恨全部发泄在他身上,血滴在试卷上糊住糟糕的分数。 儿童的暴力直白、残忍、血腥。 忽然,书房的门开了,郁子唯猛地一惊,脸色煞白。 郁长泽泪眼朦胧地看着门外的大人,他记得有人说过遇到这个人要喊“舅舅”,他期冀地望着他。 可是那人只是淡淡地瞟了他们一眼,轻飘飘道:“别光顾着玩,待会儿要参加晚宴,别把衣服弄脏了。” 郁子唯露出一个乖巧地笑容:“知道了,爸爸。” 推开的门再次被合上,郁子唯扬起圆规狠狠刺向他。 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郁长泽身上总会出现这样或那样的伤。 他学会自己包扎伤口,学会以怎样的姿势挨打会少一点疼,也学会用什么样的招式能在被按住前打得郁子唯最疼。 他在暗无天日的欺凌、虐待中成长,偶尔也有晴朗透亮的日子。 比如七岁那年夏天他捡到了一只流浪猫,眼睛像万里晴空、蔚蓝清澈,白白软软的一团,让他想起了小时候吃过的奶糕。 他把奶糕养在小花园里,省下口粮偷偷喂它。 有奶糕的陪伴,日子终于不算难熬。 秋天时,舅舅终于想起要送他上学。 尽管只是短暂的离开郁家却足够让郁长泽兴奋,半晚他跑出去抱着奶糕再三叮嘱:“奶糕,我要去上学了,你不要乱跑,等我回来给你带好吃的。” 奶糕舔了舔他的手心,喵喵叫着回应。 第一天放学后,郁长泽紧张地跑回小花园,还好还好,奶糕还在。 学校的日子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好,排挤和欺凌依然存在,不过这个年龄的孩子还怕老师,不敢做得太过分。 郁长泽每晚回去能看到奶糕就很好了。 稳定、安宁的生活让郁长泽绷紧的神经稍稍松懈,可他不该掉以轻心的。 那天傍晚,云层杀死了夕阳,晚霞是帮凶,染了一身的血。 郁长泽回来晚了。 奶糕生了小猫崽,这段时间瘦了很多,郁长泽攒了好久的钱才买了羊奶和猫粮。 当他兴冲冲地跑到小花园,全身的血液却刹那间冻住。 他看见郁子唯穿着他的衣服,手里握着一只小猫崽,脚边躺着另外两只,一只被挖了眼睛,一只腿断了。 郁子唯回头咯咯笑着说:“你看,这些小猫多有趣。我只是穿着你的衣服招了招手,它们就自己跑出来了。” 郁长泽瞪大眼,眼泪无声无息地流。 刚生产的母猫十分警惕,轻易不会带着孩子出去,奶糕可能是出去觅食了,小猫崽闻到熟悉的气味便跑了出来。 三只小猫,两只被郁子唯玩死了,最后一只被他握在手上,郁子唯作势要拧断它的脖子。 郁长泽大叫:“别碰它!” 郁子唯:“好啊,你代替它给我玩,我就不杀它。” 郁长泽答应了。 郁子唯让他跪下绕着花园爬,还要学猫叫,见到人就过去蹭蹭他的裤腿。 年幼的郁长泽没有那么多的羞耻心,他只想救自己的小猫。 他绕着花园爬了一圈又一圈,手掌磨出血,膝盖也破了,郁子唯终于玩开心了让他过来。 郁长泽爬过去小心翼翼地伸出手。 郁子唯看了他几秒,忽然抡起胳膊将小猫重重砸在地上。 小猫微弱地叫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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