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的。 周襄挥袖道:“如今边关正与北元鏖战,陛下以派兵支援为由派兵进驻幽州,又有谢将军里应外合,只要谢将军先一步出兵攻击幽州卫后翼,咱们在趁机出兵前后夹击,不怕拿不下燕王。” “不可。”韩敏闻言,皱眉道。 萧千夜问道:“韩先生有何高见?” 韩敏道:“幽州卫正与北元纠缠,陛下若是这个时候突袭燕王,便是成功了天下百姓如何看待陛下?手握重病的亲王也并非燕王一人,届时各地藩王以陛下不义,算计皇叔为由齐齐起兵,又该如何应付?” 韩敏所说的也正是萧千炽担心的事情,他毕竟不是皇祖父,没有那种杀尽满朝文武也不在乎天下人说什么的勇气。 “那韩先生的意思是?” 韩敏道:“以老臣之见,应先从齐王,晋王,鲁王等人着手。这些人手中的兵马并不多,距离金陵也比幽州近得多。而且其中许多人素行不法,陛下想要削了他们的爵位多得是理由。反倒是燕王殿下…燕王殿下在北地声名素著,陛下强要削藩莫说是燕王麾下,只怕就是北地百姓心中亦有微词。” 萧千夜低眉思索着。周襄却断然反对道:“韩兄此言差矣。若是先削晋王鲁王等人,一旦惊动了燕王让他有了准备……” 韩敏摇头道:“北疆战事没有三四月断然停不下来,只要咱们动作快,在燕王腾出手来之前就能拿下这几位王爷。” 周襄依然不赞同韩敏的观点,两人各执一词眼看着就要吵起来了。萧千炽头疼的揉了揉眉心道:“两位先生各自写个章程来吧,这事情总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决定的。” 皇帝都开口了,两人自然不能真的再吵起来,只得拱手应是。 拱手应是。萧千炽叹了口气,挥手道:“有劳两位先生了,你们先退下吧。” “老臣告退。” 转眼已经到了十月中,清墨园里南宫墨早早的被披上了厚厚的狐裘披风。房间里也已经染上了最好的银丝炭,窗外寒风萧瑟,房间里却依然暖如春日。 南宫墨和长平公主坐在房间里坐着女红。长平公主手中正坐着一件小小的大红色婴儿襁褓。孩子出生大约要明年四月左右了,长平公主做得襁褓和小衣服等等便也都是比较单薄轻软一些的。不时抬头看看正在绣着孩子的小兜衣的南宫墨,劝她多休息免得伤了眼睛。怀着身孕的人女红做得太多对眼睛不好。 南宫墨虽然平时不怎么做这些,但是到底玩针的人,一手刺绣还是十分让人惊艳的。 好心情的展开自己绣了大半的麒麟送子图像,浅笑道:“许久不做,有些手生了。” 长平公主笑道:“你素日里忙得很,这些东西让下面的人做便是了,难道她们还敢不用心不成?在不成,本宫这个做祖母的也是闲着没事。”眼看着要抱孙儿了,长平公主每日里心情都好得很。 南宫墨笑道:“我也是有空才做,如今怜星她们几个都不让我出门,不做做女红还能做什么?”为了让她好好修养,曲怜星和柳寒知书等人将府里府外的事情都包揽了过去,燕王铁了心要磨炼萧千炽也不许萧千炽来找她帮忙,这些日子她倒是格外的悠闲。 长平公主看看她的腹部,虽然还看不太出来什么但是到底是有快四个月的身孕了。叹气道:“也不知道君儿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可别等到孩子落地了才回来以后孙儿可不会认他。” 南宫墨笑道:“母亲不用担心,再过两个月他们也该回来了。”每年打上几个月的仗,他们受得了北元人不一定受得了。 长平公主摇摇头,“本宫才不管他,只是委屈了你和孩子。”无瑕怀孕了,从头到尾儿子却一眼都没有看过。不过这也是没有法子的事情,当年她怀着孩子的时候不也是几个月也见不着人一面。 “启禀公主,郡主。燕王府管事求见。”门外,有丫头匆匆来禀告道。 长平公主有些奇怪,挑眉道:“燕王府?这个时候燕王府的人来干什么?”今天的天气可不太好,外面寒风呼啸,冷风吹得人面颊生疼。 丫头摇摇头表示不知,长平公主点头道:“让他进来吧。” 很快,燕王府的管事便走了进来,匆匆朝长平公主和南宫墨行了礼,便道:“启禀公主,王爷请郡主过府一趟。” “什么?!不行!”长平公主皱眉,沉声道:“天气这么冷无瑕出去冻着怎么办?之前三哥病了或不在府里便罢了,如今有什么事情三哥不能自己解决?”本宫的儿媳妇难道是专门给燕王府管事的?长平公主心中对自家三哥总是指使儿媳妇很是不满。怀着孕的女子也好意思指使,三哥手下是没人用了么? 管事为难地道:“公主恕罪,实在是王爷急召,只怕是有急事儿。王爷也知道郡主如今不便,特命小的将府中的轿子带来了,轿中生着火,绝不会冻着郡主的。” 长平公主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难道她府中没有轿子么? 管事她不为所动,只得祈求地看向南宫墨。南宫墨问道:“管事,可知舅舅所为何事?” 管事苦笑,“小的只是个跑腿传话的,哪里能知道这些。郡主恕罪。” 南宫墨低头思索着,也没发现最近能有什么事情需要燕王让她过去。难道是边关的事情?就算真的边关告急,她现在也帮不上忙啊。想了想,南宫墨还是道:“母亲,我过去看看吧。说不定舅舅真有事儿呢。” 长平公主轻哼一声道:“就是你这么好说话,才让他把什么事情都往你身上堆,累坏了怎么办?” 管事连忙赔笑道:“公主放心便是,郡主的公子不也要称王爷一声舅公?王爷岂会是不知道心疼晚辈的?断然不敢让郡主累着。” 南宫墨莞尔笑道:“母亲放心,我去去就回。” 长平公主无奈,只得命人给南宫墨又加了衣服,仔仔细细地查看了一番才放她出门。 南宫墨忍不住嘴角抽搐:虽然师兄说她现在不宜动用内力,但是她抗寒的能力还是要比寻常女子好得多的。穿这么多…真的很热啊。 ------题外话------ 宝宝叫啥?几个?男的?女的?(* ̄3)(ε ̄*) 286、萧千夜出手,齐王府来人 南宫墨走进燕王府书房的时候,书房里已经坐满了人。不仅是南宫墨看到众人愣了一下,就是书房里的人看到披着厚厚的披风进来的女子也不由得怔住了。齐刷刷地看向坐在主位上的燕王。 燕王却仿佛没有看到众人的表情,正靠在椅子里神色端凝不知在想些什么。南宫墨往里面扫了一眼,出了如今正在边关打仗的将领,以及前些日子被燕王给灭了全家的人以外,燕王麾下称得上是心腹的都到场了。南宫墨也算是掌管过燕王府一些时候,与这些人多多少少也是打过一些交道的。含笑朝着众人点了点头,上前见礼,“见过舅舅。” 燕王抬起头来,“无瑕来了,辛苦你走一趟。坐下说话。” 前面的萧千炽的旁边留着一个空位,显然是个南宫墨准备的,萧千炽朝着她一笑,示意她过来坐下。南宫墨谢过燕王,走到萧千炽下首坐了下来。南宫墨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看在座的众人凝重的神色也知道不是小事。 燕王将手中的一封密函递给身边的侍从,对南宫墨道:“你先看看吧。” 南宫墨接过信一看,心中也是一沉。萧千夜终于决定对藩王动手了。其实这削藩对于一个帝王来说并没有什么不对,身为皇帝谁会希望有藩王威胁到自己手中的权力?无论是换了谁都一样。但是问题是,她们现在不可能站在萧千夜的立场去考虑问题,燕王府现在就是即将被“削”的那个藩。即使是单论南宫墨和卫君陌,跟萧千夜的立场也只能是两相对立的。 燕王以及燕王府麾下众人自然也是无法接受这个结果的,燕王经略幽州二十多年,麾下的文臣武将对燕王府的忠诚更胜于对皇帝。更何况,燕王被削了,身为燕王的心腹亲信,他们能得到什么好? 但是现在,如果萧千夜要对燕王府动手的话,情况对燕王府也不太妙。燕王府数十万大军全部都在边关跟北元人纠缠,一时之间可调不出来多少人马。不过,南宫墨觉得萧千夜先削燕王的可能性不大,毕竟燕王现在正在跟北元交战,若是萧千夜在后院放火传出去了名声丧尽不说,若是真的让北元人趁机闯入关内,那才是要遗臭万年。想通了这一点,南宫墨也就不怎么着急了。 燕王居高临下看着众人,沉声道:“陛下下旨削藩,各位有何看法?” 众人一片沉默,说顺从陛下旨意肯定是不行,但是谁又敢真的说反了?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因为陛下要削权就反?那就是乱臣贼子。 燕王府到底只是个藩王府邸,身为镇边亲王燕王麾下的文臣武将的质量显得有些不太平衡。武将不少,而且各个能征善战。文臣…就显得有些不够看了。毕竟燕王手下的文人也就是些王府管事而已,民生政务自有幽州布政使和各地衙门负责。你一个藩王府弄一堆有经天纬地之才的人想干什么?若真是这样,燕王不用等到萧千夜继位就要被他爹给收拾了。 现在燕王是怎么想的南宫墨不敢保证,但是先皇还在位的时候燕王肯定没有想过什么不该想的事情。所以现在…燕王府能用的谋士奇缺,也难怪燕王如今跟方外之人的念远大师“眉来眼去”了。 燕王也知道这个问题有些为难人,但是真看到一群人哑口无言心中也还是难免感到不悦。轻哼了一声道:“无瑕,你说。” 感受到在座众人投来热情的目光,南宫墨无奈地摸了摸鼻子,道:“这个…舅舅,我觉得不必太过着急。” “怎么说?”燕王问道。 南宫墨道:“陛下就算要削藩,总不可能一次就将所有的藩王全部拿下,自然是有先后顺序的。” 燕王眯眼,望着南宫墨道:“你觉得,皇帝现在不会对燕王府动手?” “至少…在跟北元的战事结束之前,陛下不会明里的向燕王府下手。”至于暗地里要做什么…之前没说要削藩做得也不少啊,有什么差别? 燕王漫不经心地轻叩着扶手,良久才道:“如果你猜错了呢?” 南宫墨笑容浅淡,“就算我猜测了,就算我猜测了,想必舅舅也只有应对之策,何须无瑕操心?” 闻言,燕王不由得一愣,“你倒是会推脱。” 南宫墨渣渣眼睛含笑不语,若是没有应对之策,燕王又岂敢屡屡试探挑衅萧千夜。这一年,不只是萧千夜明里暗里的在试探自己的皇叔们深浅,这些藩王也没有对萧千夜多客气。身为侄子的萧千夜想要控制他们,至少要让他们看到他有令人臣服的能力吧?否则,这些高傲的皇叔们凭什么对着一个能力不如自己的侄儿底下自己高贵的头颅? 燕王轻哼一声,倒是没有再追着南宫墨问。看向在座的众人淡淡道:“都下去吧,该怎么做诸位心中想必是有数,就不必本王多说了?” “是,王爷。属下等告退。”众人松了口气,连忙起身道。 等到书房里只剩下三个人,才有一人从里面走了出来。白衣如雪,神情悲悯,清俊尔雅,不是念远是谁?南宫墨刚刚进门来就听见里间还有人在,倒也没有惊讶。只是萧千炽看到念远愣了一下。 “郡主,世子。” 念远双手合十,向两人见礼。 两人连忙还礼,燕王挥挥手道:“念远大师不比多礼,坐下说话。方才的话,大师也都听见了?” ,大师也都听见了?” 念远点头,朝着燕王道:“王爷,小僧也赞同郡主的意见。皇帝陛下生性多疑,遇事犹豫寡断且爱惜羽毛,绝不会先向王爷发难的。” 燕王皱眉问道:“以大师之间,皇帝会先像谁动手?” 念远垂眸,沉声道:“齐王。” 燕王脸色一沉,只听念远继续道:“齐王殿下是的封地距离燕王殿下并不算远,而且又是燕王殿下的同胞兄弟。拿下了齐王殿下,一则,可以借此警告王爷不得轻举妄动。二则,可以借此试探王爷的态度,可进可退。王爷若是因此而轻举妄动,便可以给王爷扣上一个谋逆之罪。而王爷若是束手就擒…自然是最好。” 听完念远的分析,燕王冷笑,“好一个萧千夜,真是父皇选的好皇孙。” 念远皱眉,沉声道:“王爷,齐王殿下那边只怕是……”齐王的封地距离金陵比燕王府近,就算燕王府安插在金陵的探子收到消息第一时间送回燕王府,现在再想去救齐王只怕也来不及了。更何况,这根本没法救,萧千夜又不是想要杀齐王。就算他们更早收到消息,派人过去也是师出无名。” 念远话音未落,门外就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启禀王爷,青州急报!” “进来!”燕王放在扶手上的手紧紧握起,眉宇间一丝杀气腾起。 侍卫带着一个满身风尘的人快步进来,南宫墨看到来人却是一愣,“大哥?” 来人并不是旁人,却是被发配充军的南宫家大公子南宫绪。南宫绪看到妹妹也是一愣,显然是没想到会在燕王府的书房这样的地方看到小妹。 燕王沉声道:“你是南宫怀的长子,南宫绪?” 南宫绪回过神来,顾不得南宫墨连忙取出一块令牌道:“启禀燕王殿下,草民真是南宫绪。”燕王微微眯眼,示意萧千炽将南宫绪手中的令牌送过来。萧千炽上前接过,送到燕王手中,燕王摩挲着令牌沉声道:“这是六弟随身的令符,说吧,你来此所为何事?” 南宫绪定了定神,沉声道:“启禀王爷,三日前金陵派人携带密旨进青州,从齐王府将齐王殿下和王妃世子诸人全部请去了金陵。这是齐王殿下写给燕王殿下的信函。”南宫绪从贴身的衣物中取出一封火漆密封的信函呈上。燕王看着信封上熟悉的自己,已经信了八成。 “六弟怎么会将信给你?” 南宫绪道:“草民被发配青州,多蒙齐王殿下照顾,招为王府讲学。齐王殿下先一步收到消息心知不妙,便将令符和密函交于草民。草民离开王府后不久,就看到朝廷的密使带着宫中禁卫进了齐王府,未几…齐王殿下满门都被遣送回京。因消息尚未传出,草民有齐王殿下令符开路,才一路无阻的赶来幽州。” 燕王闭上了眼睛沉默不语,显然是在平息心中的怒火。良久才道:“辛苦你了,先下去休息吧。” 南宫绪松了口气,朝着燕王拱了拱手看向南宫墨。南宫墨淡淡一笑,朝他微微点头。 等到南宫绪离开,燕王猛地起身将跟前桌上的砚台狠狠地摔在了地上,“萧、千、夜!” “王爷息怒。”念远平静地道。 燕王深吸了一口气,方才道:“看来果然不出先生所料,只是…六弟那里先生有何良策?” 念远摇摇头道:“王爷现在想要强行救人是决然不可的。非是燕王府无力而是无能。” “此话怎讲?” 念远叹息道:“陛下将齐王满门请入金陵,但是绝不会动手杀了他。以小僧揣测,最大的可能是令划封地安置齐王,收没兵权,裁剪亲卫。只是,封地只怕不会是什么好地方,齐王殿下…恐怕要吃苦了。” “不会有性命之忧?”燕王问道。 念远摇头,“只要一天没有真正鱼死网破,皇帝陛下绝不会轻易动齐王殿下。毕竟,若是令别的藩王生出了兔死狐悲之感,再往后,皇帝陛下的计划只怕就要事倍功半了。” 燕王点点头,“那就好。后面的是,大师怎么看?” 念远淡定地道:“且看谁熬得过谁罢。” 事到如今,就是藩王和皇帝之间胆量,定力的博弈了。看谁忍不住先行差踏错,或者看谁敢真的先动手。萧千夜若是忍不住对皇叔们举起屠刀,最后自然是萧千夜满身骂名,别人想做什么也算是理所当然了。或者哪个藩王忍不住起兵,萧千夜顺势出兵平乱。又或者…所有的藩王都不敢轻举妄动,最后萧千夜成功撤藩。 燕王沉思良久,方才点头道:“本王明白了,也好…本王也想看看本王这个侄儿这一年来长进了多少。” 出了书房,书房外面的院子里一片萧瑟,寒风迎面而来,望着天空翻滚的乌云南宫墨轻轻叹了口气。 “墨儿。”不远处,南宫绪站在走廊里望着南宫墨开口道。南宫墨回头,含笑迎了上去,“大哥怎么没有去休息?” 南宫绪摇头道:“还不累,近一年不见,你看上去倒是气色不错。” 南宫墨无奈,“我每日被她们管着什么都不做,哪里会气色不好?” 见南宫绪面带疑惑,跟在南宫墨身边的知书掩唇笑道:“大公子不知,郡主已经有了快四个月的身孕了。” “原来如此。”南宫绪脸上也是一喜,“ 是一喜,“如此说,来得倒是时候。” 南宫墨看看南宫绪,将近一年不见南宫绪比起当初在金陵的时候倒是少了几分郁气。虽然身形有些消瘦,精神却不差。显然在青州确实是过得还不错。 “大哥在幽州城想必还没有落脚之处,不如随我一起回清墨园吧。” “这……”南宫绪有些犹豫,虽然他是替齐王送信来的,又是南宫墨的亲大哥,但是南宫绪心中有数燕王现在绝对不可能完全相信他。这种情况下,只怕是要暂留燕王府好方便监视。 南宫墨笑道:“大哥不必担心,舅舅那里不会有意见的。” 南宫绪莞尔一笑道:“看来你在幽州过得确实是比金陵自在得多。如此就有劳墨儿了。” 南宫墨淡淡微笑,侧首命知书进去跟燕王禀告。知书很快便出来了,燕王果然对此并不在意,让南宫墨随意安排便是。 南宫墨带着南宫绪去给燕王妃请过安之后便转身离开燕王府回到清墨园了。 长平公主早收到了下人传回来的消息,令人先一步收拾了院子给南宫绪住。 “见过大长公主。”南宫绪恭敬地朝着长平公主一拜。长平公主点点头道:“你是无瑕的兄长,这些虚礼便免了吧。”长平公主虽然是南宫墨的婆婆,说来跟南宫家是亲家,但是对南宫绪这个南宫家的嫡长子却不怎么熟悉。毕竟也只是数面之缘而已,那时候南宫绪也没有资格专程跟长平公主说话。长平公主对南宫怀的印象并不好,自然也不会有多代价南宫家的两兄弟。之后听说了南宫绪算计南宫怀的事情,倒是有些感慨。既惊讶于南宫绪的心机狠绝,又不由得有些同情他。遇到南宫怀那样的爹,不得不说年长的南宫绪远比年幼的南宫晖和南宫墨更可怜。一个才不过十来岁的少年,要在楚国公府那样的人家隐忍,保护弟弟,还要谋划出那样的报复计策,南宫绪的心中不知道忍下了多深的仇恨。 而且最后南宫绪居然完全没有牵连一双弟妹,将提前送走了南宫晖又将南宫墨完全隔绝在这些事情之中,犯上逆父的骂名他一个人背了。因此这次长平公主对他的印象倒是好了许多。 主宾落座,长平公主才询问起南宫绪的来意。南宫绪看向南宫墨,南宫墨想了想还是如实说了。这种事情是瞒不住的,现在消息还没有传到幽州,但是最多再过几天长平公主不想知道也要知道了。 将萧千夜削藩的事情简单的说了一遍,听得长平公主也是脸色苍白。 “那六哥那里……” 南宫墨道:“母亲尽管放心,齐王舅舅不会有生命危险的。萧千炽想要以怀柔之策拿下所有的藩王,就绝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对齐王舅舅下手。” 长平公主松了口气,道:“那就好,那就好。”但是很快有担心起来了,“那君儿在谢将军那里会不会有危险?”长平公主虽然对政事并不在行,但是身为公主多少还是明白一些的。至少,谢笠并不是燕王府的人她是知道的。想起还在边关的儿子,怎么能不担忧? 南宫墨微笑道:“君陌武功高强,身边高手如云,就算真有什么突变脱身还是来得及的,母亲不必担忧。” 长平公主叹了口气,“父皇身前一直担心…只怕如今,父王的担忧就要成真了。无瑕,这些日子,你若是出门也千万小心。虽然身边有高手护卫,但是千夜……”想起萧千夜这个侄儿,长平公主在心中暗暗摇头。想想太子哥哥和父皇的死,再想想萧千夜对付平川郡王和追杀他们的举动,长平公主对这个侄儿的看法十分不好。 不是说帝王不能用这些阴狠的手段,而是,如果将这些不入流的手段当成了正道,这样的帝王真的能成事么?众藩王不服萧千夜,未尝没有他惯于暗地里下手,明面上却全无建树的原因。 南宫墨轻轻点头笑道:“母亲放心便是,我知道的。” 长平公主这才放心,只是淡淡地眉宇间多了几分忧愁之意。 287、出关,交易 边城军中主帅大帐里,卫君陌神色平静的坐在谢笠下手垂眸不语。 谢笠眼睛微微眯起,打量着眼前的青年男子。虽然卫君陌在他手下已经两月有余,但是谢笠却依然不敢说自己就了解这个部下了。原本以为这位让陛下万分忌惮的人物,来到军中必定是不好相与的。但是这位大长公主之子虽然性情冷漠,在战场上更是心狠手辣的许多惯于征战的老将也忍不住想要做噩梦,却着实没有做过什么让他为难的事情。甚至就连与燕王通传消息,对军中事务指手画脚等等原本他预料之中的事情都没有发生过。安分的…就像他真的只是一个被陛下调来军中历练的宗室子弟一般。 如果没有燕王这层关系,谢笠觉得自己是欣赏这样的男子的。假以时日,这位卫公子必定会成为完全不逊色于追随先帝开国的时候的名将们的绝世名将。可惜…… 另外,谢笠也不能肯定如今看到的卫君陌到底是真实的,还是只是他想要给自己看得? “卫将军,老夫的安排,你觉得如何?”谢笠开口问道。 卫君陌抬眼,平静地道:“末将领命。” 谢笠眼瞳微缩,沉声道:“此去危险重重,却也关系着幽州边关的安危,还望将军慎重。” 卫君陌起身,拱手道:“是。” “如此,老夫祝将军早日凯旋而归。”谢笠深深地望了卫君陌一眼,沉声道。 卫君陌没在说话,点点头转身出了大帐。 大帐外,看到他出来蔺长风和简秋阳立刻迎了上去。蔺长风连忙问道:“怎么样?谢笠给你分的什么任务?”卫君陌脚下不停步,朝着自己的帐子方向走去,一边淡然道:“调集兵马,准备出关。” 蔺长风一愣,连忙一把拉住卫君陌道:“你说什么?出关?” 卫公子目光淡淡地从蔺长风抓着自己衣袖的手上划过,蔺公子却仿佛被刀割了一般连忙缩回了手。嘿嘿干笑两声道:“你还没说呢,这个时候出关干什么?”在关外打仗他们本来就不占优势,这个季节出去,就更不行来了。这也是为什么这么多年来即使大夏兵强马壮对付北元却依然以防守为主的原因。没办法,轮骑兵他们真拼不过北元人啊。 卫君陌道:“谢将军令我率军出关,绕到北元人后方前后夹击。” “咳咳。”长风公子险些被自己的口水给呛到,“前后夹击?谢笠脑子没病吧?” “咳!”简秋阳忍不住用手肘撞了一下长风公子。这里距离谢将军的大帐不足五十步,就算谢将军脑子真的有病你也不能说的这么大声啊。 “去准备。”卫君陌道。 看他要走,蔺长风连忙拉住他,“你疯了?谢笠这分明是想要你去送死好不好?”谢笠手下不到十万兵马,能分给卫君陌三万就不算不错了。三万兵马去草原上偷袭北元人后方?真跟去死有什么差别? 卫君陌皱眉,“军令不可为。”见蔺长风还想要说什么,卫公子犹豫了一下还是低声道:“出事了,这场仗必须尽快打完。” 闻言,蔺长风神色也是一变,三人都不再说话有志一同的朝着卫君陌的军帐走去。 进了大帐,蔺长风才问道:“出什么事了?”他们并没有收到消息,虽然谢笠控制的严,平时燕王府也不会主动传信给他们。但是如果真的是出了大事,他们自然还是有独特的渠道可以收到信的。 卫君陌靠坐在椅子里,凝眉道:“谢笠并非妄为之人,突然想要将我派出去,只能是金陵那边的命令。” “你是说……” 卫君陌道:“萧千夜对藩王动手了。” 闻言,跟前的两人脸色都难看起来了。简秋阳道:“谢笠想要趁机害死公子?” 蔺长风轻哼一声道:“就算害不死,这一趟出去想要的兵马能活下来的只怕也不多了。到时候…谢笠直接以领兵失利也能处置了咱们。” “如果公子不去……” “那就以违抗军令处置。”反正怎么样都是个死,难怪卫君陌答应的这么爽快。 看着眼前的两人,卫公子冷漠的脸上也忍不住透露出一丝无语,“蔺长风,自从进了军营你就只会用四肢,把脑子当军粮吃了么?” 长风公子气结,他是为了谁?! 卫公子修长的手指漫不经心的摩挲着手中的茶杯,他的手指十分漂亮,不是女子那样的纤细柔美,而是修长干净,似乎并不十分的有力,就像他的容貌一般全然不似一个练武之人。没有与他对上的人也永远都不会知道这双手拥有怎样恐怖的力量。 “你只在想如果失败了会如何,那么…如果我们赢了呢?” 蔺长风咋舌,“赢?赢了?你在说笑么?你凭什么?就凭谢笠给你的两三万不知道能不能指挥得动的兵马?还是用你手里的剑把北元人都给戳死?”就算北元人是一群小白兔,几十万只小白兔也能咬死卫君陌吧?更何况,那是一群狼好吗? 卫公子俨然已经对长风公子的脑子不抱希望了,抬眼看向简秋阳。简秋阳原本的想法也跟蔺长风差不多,不过被卫公子冷冽的目光一扫,头皮不由得一麻,居然急中生智脑海里灵光一闪,“公子,我们没有人,但是别人有啊。” “啊?”长风公子茫然。 卫公子满意的点头,他终于不用担心自己 ,他终于不用担心自己的属下都是一群除了打打杀杀什么都不会想的笨蛋了。总算还有一个能看的。 一直在被鄙视智商的长风公子额头上青筋直跳。终有一天,他要从背后一剑戳死这个混账! “长风公子……”简秋阳一脸黑线的望着蔺长风。 “怎么?”长风公子斜眼。 简秋阳瞄了一眼坐在旁边的卫公子,“你说出来了。” 长风公子背心一凉,飞快地转身朝着外面冲去,“我去召集兵马!” 简秋阳看看摇晃的帘子,再看看跟前的卫公子,摸摸鼻子道:“公子,长风公子……”卫君陌抬手阻止了他的话,淡淡道:“这次出关,由你和蔺长风领军。你知道该怎么做?” “是!”简秋阳应道,回过神来才问道:“那公子你……” “我有事,我没回来之前不得与北元人交锋。” “是。” “启禀公子,属下有事禀告。”帐外,一个侍卫沉声道。 “进来。” 黑衣侍卫掀起帘子走了进来,看了简秋阳一眼恭敬地道:“方才收到燕王府传讯,皇帝下令削藩,齐王殿下一家被押解入京。燕王殿下请公子一切小心。” “知道了。”卫君陌点头。 “还有…星城郡主也说请公子一切小心,尽早回去。” 卫公子冷峻的脸上多了几分温度,淡淡点头道:“下去吧。” “是。” 当晚,一支二万人的兵马从隐秘的道路悄然出关,直奔关外茫茫草原而去。另一方面,一个男子独自一骑策马扬鞭,冒着草原上凛然寒风朝着关外而去。 “卫君陌走了?” 谢笠帐中,谢笠坐在主位上沉声问道。大帐中间站在年轻将领,将领看看谢笠,在看了一眼坐在谢笠下手的人。一个穿着普通军士衣衫的人,但是年轻的将领却看到了那从粗布的衣衫下露出上好的锦缎和暗金色的绣线。那是…… “回将军,卫将军已经率军出发了。” “蔺长风和简秋阳呢?”谢笠问道。不得不说,卫君陌身边确实是高手云集。而大夏的军中是一个绝对按人头论军功的地方,有卫君陌在自然也没有人敢抢他手下人的军功。于是这一个多月,卫君陌手下一干大大小小的侍卫将领,就在愉快的撸人头中一路直升而上。其中耀眼的就要属蔺长风和简秋阳了。这两位,虽然跟着卫君陌过来原本在幽州卫的军功一切归零,但是这才多久就已经直升到千户了。如果不是被谢笠和一干将领压着,直接把谢笠手下的一些将领踢掉自己干都可以了。 将领点头道:“都走了,卫将军麾下…只留了几个侍卫看守大帐。” 坐着的那中年男子开口道:“谢将军,那些人是不是立刻……”年轻将领发现这人声音有些尖锐刺儿,在看看他光洁无须的面门心中一动,对来人的身份也多了几分了然。抬头看向坐上的谢笠,眼神中却多了几分复杂。 谢笠侧首避开了属下的目光,沉声打断了那人的话,“不必,几个人翻不起什么大浪!” “谢将军!”中年男子尖声道:“卫君陌心情狡诈,绝不可掉意轻心!” 碰!谢笠右手在桌案上重重一拍,那人还没说完的话立刻被梗在了喉咙里,只听谢笠冷声道:“这军中,还是老夫做主!卫将军已经领命领军出征了,杀几个侍卫,算什么事?我谢笠还没窝囊到连几个侍卫都怕。” 中年男子脸色一阵扭曲,谢笠不怕,那是说他怕了?咬牙道:“将军明鉴,那些人可不是什么侍卫。据咱家所知,这些人都是前紫霄殿的杀手。难道将军真的以为燕王殿下会放心将自己的亲外甥送到将军账下?只怕不知道什么时候,将军的命就毁在这些侍卫的手里了。” 谢笠不耐烦地靠回椅子里,淡然道:“若是如此,也是老夫命该如此。就当是赔那些出关的将士的了!”皇帝要杀卫君陌他没有意见,就算是多么卑劣的手段他都不在意。作为臣子不就是为君解忧么?但是,作为一军主帅,为了一个人将两万自己亲自带出来的将士送上必死之路…谢笠有些茫然的望着放在桌案上的双手。他真的还配做一军主帅么? 见谢笠说不通,中年男子只得恨恨地住了口,有些阴阳怪气地道:“希望谢将军不要后悔今天的决定才是。” “这是老夫的事情。陛下只让你传旨,没有让你对着老夫指手画脚。”谢笠冷然道。 中年男子猛然起身,阴恻恻地道:“既然如此,将军好自为之。”说罢,拂袖而去。 谢笠有些疲惫的挥挥手道:“你也退下吧,今晚的事…不可对外人说起。” 年轻的将领欲言又止,终究只是轻轻叹了口气拱手道:“末将告退。” 大帐中,只剩下谢笠一人独对孤灯,良久才长长的叹了口气。 塞外十月寒风呼啸,夜空中飘落下点点的雪雨,打在身上寒冷刺骨。草原中的一处坡凹下面的一处临时军营中一片宁静。没有半点火光的军营在寒风中仿佛死一般的沉寂。蔺长风站在大帐外面,抬头仰望漆黑的天空,“天气越来越冷了,这塞外的天气真不是人能忍受的。若不是跟着卫君陌,本公子现在应该在幽州城里饮酒作乐,左拥右抱才是。卫君陌这个混蛋…咱们留在这里他自己却溜了。” 身后传 身后传来一声低笑,简秋阳从里面出来,笑道:“长风公子又在抱怨么?公子独自一人西行,只怕比咱们的处境更加危险吧。” 他们出关已经七日有余,遵照公子的吩咐不得与北元大军主力发生冲突。所以他们只得小心翼翼的避开北元大军,往西深入。偶尔袭击一下遇到的留守在草原上的北元骑兵。幸好如今北元大军几乎全部都在边关跟幽州卫死磕,留在草原上的人并不多,只要他们不过分威胁到北元人,北元大军倒是没有想要掉头对付他们的想法。否则全军覆没就是他们唯一的下场。 听了他的话,蔺长风也只得叹了口气道:“你说,卫君陌现在到哪儿去了?” 简秋阳道:“公子行事,属下哪里能够猜测透?” 长风公子嗤之以鼻,回头上下打量了简秋阳几眼道:“不知道?认识这么多年,本公子都不知道你居然深藏不露。” “长风公子谬赞。”简秋阳道。 “不,是你谦虚了。” 两人静默了片刻,不由相视一笑。 蔺长风望着远处看不见尽头的黑幕,心中暗暗叹了口气:卫君陌,你可别把自己的小命给玩掉了。要是连儿子都没见过就挂了,本公子都要为你掬一把泪了。 被长风公子念叨着的卫公子此时正被一群人围着,卫公子神色平淡的扫了一眼手握兵器虎视眈眈的望着自己的人,扭头看向坐在上方主位上的彪悍男子。那男子同样也在打量着卫君陌,见他陷入重围依然淡定的仿佛眼前的人都是木头桩子一般,眼中不由得泛起一丝有趣的笑意。挥挥手示意底下的人驻守。 “阁下何人?闯我斡朵里部?” 卫君陌道:“幽州都指挥同知卫君陌。” “哦?”男子挑眉,显然是对卫君陌的身份有些惊讶,“原来是卫将军,不知…将军远道而来,所为何事?”大夏的军队男子还是略有些了解的,眼前的男子年纪轻轻就能够做到都指挥使之下的位置,确实是令人惊讶。 卫君陌道:“想与阁下做笔交易。” 男子嗤笑,“我不与大夏人做交易。你们大夏人都是心机深沉,不讲信用。” 卫君陌不以为然,能成为一族首领,眼前这人也不见得没有心机,更不会比他更讲信用。 男子挥手道:“我虽然不想跟你谈生意,却也不想得罪你们大夏皇帝。所以,你走吧。” 卫君陌抬头,平静地道:“你在等北元王庭与大夏两败俱伤么?” 男子一顿,脸色飞快地掠过一丝杀意。但是很快又大笑起来,“哈哈,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阁下不是忘了,我斡朵里部也是北元人。” 卫君陌仿佛没听见他的话,只是继续道:“我怕你等不到那个时候了,北元王庭如今的动静,你想必比我清楚。北元王,应该派人来招安过了吧?最近大夏没空跟北元动武了,你说…北元王会先攻打大夏边关,还是回过头来收拾你?” 自古以来关外民族想要入关,都是要先收拾掉自己地盘上不安分的部落的。 男子沉默了良久,方才问道:“你想谈什么?” 卫君陌扫了一眼自己周围的人,男子有些犹豫。这个年轻男子能够单枪匹马突然出现在自己部落中甚至是自己的大帐外面,武功显然是不可小觑的。仿佛明白了他的顾虑,卫君陌唇边勾起一丝冷笑。手中思归剑划出一道令人惊艳的青芒,在有人惊愕的目光中飞快地穿过重重侍卫出现在了男子的身边。男子大惊,连忙想要拔刀。手刚刚碰到刀柄却被软剑轻轻一抽手背,整只手立刻动弹不得。一只冰冷的大手无声地扣住了他的脖子。 底下的侍卫震惊不已,望着眼前的青衣男子目光中也充满了惊惧。眼前这个是人么?是深山里出来的妖吧? 卫君陌居高临下,淡淡地望着坐上的男子,“现在,你觉得这些人有用么?” “杀了我,你也逃不了。”男子镇定地望着卫君陌沉声道。对方既然是专门来找他谈交易的,自然不会轻易动手杀了他。所以对自己的性命倒是并不怎么担忧。 “那又如何?”卫君陌淡然道。 288、天降救兵 那又如何?! 男子梗着脖子想要把眼睛往上翻瞪一瞪眼前突然出现的男人,最终却只能无奈地放弃。人家连死都不怕了,他还能如何?中原人有句话说的好,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 无奈地叹了口气,男子朝着底下的众人挥了挥手。下面虎视眈眈地望着卫君陌的人虽然有些不放心,但是到底是首领的命令也不可违抗,只得不甘的退了出去,灵州还不忘狠狠地瞪了卫君陌一眼,警告他不要轻举妄动。 很快,大帐里只剩下两个人了。男子慢慢将手从刀柄上移开抬起来道:“现在可以好好谈了吧?” 卫君陌沉默地移开了掐在男子脖子上的手,男子轻咳了两声用手捏了捏自己的脖子。身为一个部落的首领,被人掐着脖子威胁可不是什么好的体验。瞪了一眼已经自发自觉的移到了下面的卫君陌,道:“行了,现在我承认你有资格与我谈条件。说吧,你想要干什么?” 卫君陌淡然道:“联络瓦刺各部,截断北元大军的后路。” 大帐里一阵沉默,许久才像是终于回过神来了一般。瞪着一双虎眸仿佛看怪物一般看着眼前的男子,“你在开玩笑么?你让我…帮你截断北元大军的后路?凭什么?” 卫君陌淡然道:“除非你想一辈子被北元王庭压得抬不起头来。这几次北元对幽州动武,你的部落都没有参加。你觉得…北元王庭会不会秋后算账?” 男子的中原话并不太好,虽然不是十分理解秋后算账是个什么意思却不妨碍他理解卫君陌话里的意思。卫君陌显然也不是一个优秀的说客,所以说完这些话之后大帐里便再一次陷入了沉默。 许久,才听到男子问道:“帮了你,我能有什么好处?” 卫君陌道:“如果能够一举击溃北元大军,燕王殿下可以为你向朝廷请封。届时,你便可以名正言顺的脱离北元王庭。” 男子能成为一个部落的首领,显然也不是傻子,嗤笑道:“你当我蠢么?接受大夏的册封,届时我先就会被关外所有的部落攻击才是吧?” “难道你觉得…你们还有机会重新返回关内?”卫君陌漠然道。 男子气结,虽然眼前这人说话的语气平平淡淡的没有丝毫高傲或者轻蔑的意思,但是听在耳里就是有一股不以为然的感觉,显然是根本就不将他们看在眼里,也不认为他们真的能够构成什么威胁。男子怒极反笑,“既然如此,阁下又何必来找我谈交易?” “方便。”卫君陌道,“你不同意,我也可以去找别人。总有人愿意接受大夏的扶持的。” “扶持?”确实,如果有了大夏的扶持很可能会迅速崛起甚至取代北元王庭重新统一草原。之前没人接受是因为北元人和中原人之间的血海深仇,但是如今北元退出中原已经二十多年,总会有人心动的。而且总是有一些从未踏足中原跟中原人没有仇恨的部落。眼前这人为什么回来找他的原因他也明白一些,不就是因为他们的部落几乎没有踏足过中原么? 卫君陌看着他,“你可以考虑,不过…我的时间不多。” 说完,卫君陌转身朝着大帐外面走去。男子连忙问道:“你去哪儿?” 卫君陌回头,看着他并不说话。男子恍然大悟,你要去找……”他们部落附近确实是有两个同样跟北元王庭不太对盘的部落。眼前的男子说的没错,他确实是不一定要选择他。 “你让我在想想。” 卫君陌微微点头,掀起门帘走了出去。 边关,幽州卫大营。 这个季节燕王麾下的几个大将难得聚到一起。陈昱的大帐里,薛真和朱弘都在座,脸上的神色也显得有些凝重。三个巨头不开口,底下的将领自然也不敢说话,就连大帐中央的火盆也不能化解大帐中仿佛冰冻一般的气氛。 许久,才听到薛真叹了口气道:“现在怎么办?此事要不要禀告王爷?” 陈昱苦笑,“不禀告行么?若是卫公子有个万一……” 脾气最爆的朱弘没好气地道:“姓谢的真不是个东西,卫公子都出关这么多天了才来人传信!以前没听说这家伙这么阴险啊。” 陈昱翻了个白眼,道:“他还肯传个信给你,你就该偷笑了。就算等到卫公子一路兵马都全军覆灭了再开告诉你你也拿他没办法。”毕竟双方不互相统属,也没有要联合的意思。卫君陌是谢笠的部下,不告诉他们是天经地义。到时候只怕还要给卫公子扣上一个领兵失利的罪名。 朱弘道:“不是想要我们援手,他会传信过来?若是没有咱们,就凭他那区区几万跟软脚虾差不多的兵马,早就被北元骑兵给吞了。” 薛真抬手揉了揉眉心道:“现在咱们该讨论的是要怎么办好么?”不仅是卫公子,他们几家的后人可都在军中啊。 “当然是出兵!”陈昱和朱弘齐声道。 薛真点头,起身道:“行,我哪儿应该距离卫公子一行人最近,我亲自带兵过去。” 朱弘有些担忧,“卫公子都出关快十天了,还来得及么?”如今这个季节,关外的地方可没有那么好待。就算是不打仗说不准都要迷个路什么的,更何况如今草原上有数十万北元骑兵到处晃荡。只要一个交锋,就能杀的区区两万人落花流水。 区区两万人落花流水。 “来不来得及,都要去。”陈昱道,“薛将军,麻烦你了。我们立刻将消息禀告燕王殿下。” “好,我先走了。”薛真起身,急匆匆地告辞离去了。 长风公子觉得,如果上天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一定要在第一次见到卫君陌这个混蛋的时候就离他要多远有多远! 一脚踢开一个想要偷袭的北元士兵,蔺长风用剑撑着地面直喘粗气,一边道:“卫君陌再不会来,咱们就要完了。房,没想到本公子这辈子居然是跟你死在一块儿。”累得半死,长风公子也懒得去想简秋阳到底该叫什么了。 简秋阳靠在一匹刚刚死去的马儿坐在地上闭目养神,也顾不得地上的冰冷。听到蔺长风的话,简秋阳苦笑道:“长风公子尽管放心,就算我们都死了你也不会死的。” “唉,为什么?” “郡主说,祸害遗千年。”简秋阳淡定地道。 “噗嗤。”不远处正几个人靠在一起休息的薛斌忍不住笑出声来。这几日可算是他们这辈子过得最艰难的日子了,刚开始还好些,几天前他们被一队有将近万人的北元起兵发现,双方交战一场最后虽然他们顺利甩脱了北元人,却也损失不小。从那天开始,几乎每天的事情就是躲避北元骑兵,带着北元骑兵满草原的到处跑。而且这几天天气也不少,昨晚刚刚下了一场中雪,今天一早就又是一场混战。出关的时候他们带着两万人马,现在却已经只剩下了一万两三千人了。折损了将近四成。 笑声牵动了伤口,薛斌不由得呲牙。一个药瓶扔过来正好落在他的怀里,不远处蔺长风头也不回地道:“就剩下这点了,给你吧。小心着点,如今这天气伤口虽然不容易腐烂被冻上了也是一样糟糕。别到时候变成个残废回去,薛将军有的哭了。” 薛斌握紧了手中的药瓶,道:“多谢长风公子。” 蔺长风轻哼一声,挥挥手表示不必。 “薛百户,你说…谢将军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将咱们派出关来?”一个士兵忍不住问道。这也是许多将士的疑问,关外一马平川他们地形又不熟悉,说是来设伏什么的纯属笑话,别把自己送进敌人的嘴里就不错了。更何况,两万人在草原上能伏击得了北元两千骑兵么? 薛斌看看陈��,陈��淡笑道:“这个…谢将军自由安排,岂是咱们这些下属能够明白的?” “谢将军会派人来支援咱们么?” 陈��叹气,“谢将军手中也现在也不足七万人。” 也就是说不会了。 “所以,兄弟们要想活命咱们就要自己拼了。”陈��道,“至少,在卫将军回来之前。” “卫将军会回来?”一开始就没见到卫君陌的身影,不是没有人有想法的。 **轻哼一声道:“一起上战场这么久,卫将军什么时候畏战过?” 众人想起那个在战场上宛如修罗的身影,心中顿时都生气了几分豪迈和勇气。连卫将军那个罗刹鬼都不怕,老子还能怕那些北元蛮子?! 侧耳听着这边的话,蔺长风朝着简秋阳使了个眼色:这小子是个人才啊。 简秋阳淡淡一笑,靠着身后的马匹继续养神。 远处传来一阵号角声,蔺长风眼神一凛,飞快的从地上一跃而起,“敌袭!起身备战!” 动嘴最利落的自然是蔺长风简秋阳以及原本应该是卫君陌的侍卫那一批人。然后就是薛斌等一直被卫公子折磨的死去活来的人,而这两拨人在战场上的死伤也是最低的。连续几天几夜的极强度的战斗,原紫霄殿的人现在有受伤的却没有一个战死的。 众人纷纷起身上马,**咬牙道:“蔺千户,咱们杀?” “杀个屁!跑!”蔺长风一提缰绳,沉声道:“紫霄殿,断后!” “是!” 这一次,北元大军显然是铁了心要将这一群敢跑到关外来捣乱的跳蚤给全部捏死。一改之前之后排除小队兵马的情况直接派出了四万兵马来剿灭蔺长风一行人。就算是平时兵马人数相当的情况下,大夏兵马也未必拼得过北元骑兵,更不用说现在三倍以上的北元骑兵,捏死这不过一万多人的兵马是早晚的事情。 还隔着好几里地就能察觉到双方的差距,陈��策马奔到蔺长风面前,问道:“蔺统领,现在怎么办?” 蔺长风咬牙,身下马儿飞快的往前狂奔。他伸手扯下了挂在身边的一个锦囊单手打开,精囊里只有一张直跳,写着简单的两个字。蔺长风一愣,沉声道:“往东!” 简秋阳走在蔺长风的做手边,沉声道:“往东是瓦剌的地方。” 蔺长风轻哼,“不管,卫君陌留下的锦囊这么写的。混蛋,他以为自己是诸葛武侯啊。” “……”长风公子,就算卫公子不是诸葛武侯,您也不是赵子龙啊。 如果有人能够飞上天空的话就会看见这样有趣的一幕。一队骑兵飞快地在前面飞奔着,身后几里外,又有另一队骑兵在后面狂追着。在辽阔苍凉的大草原上,就像是两只紧追不舍的野兽一般。一旦一个追上了另一个,等待着的就是你死我活的命运。 “长风公子,咱们跑不过他们。”他们兵困马乏,想要比长途奔袭现在还真的没有跟北元人比的条件。 蔺长风冷笑一 长风冷笑一声,“你当本公子这半天到处乱跑是陪着他们玩儿呢?”抬手一剑削落自己一缕发丝,发丝在寒风中朝着身后的方向跑去。蔺长风眯眼,满意的道:“很好,就是这里了。放火!” “长风公子?”放火可不是小事,一不小心风向逆转,倒霉的就是他们自己。 蔺长风道:“反正都是死,这里又不是咱们家。咱们不用救火,你说他们救不救?” 当然要救!谁家被烧了房子不先救火还有空跟人打架。 “来人,把剩下的酒全部倒了,放火!” “是!” 茫茫草原上,阴暗的天空下浓浓的烟雾带着火光朝着远处蔓延而去,蔺长风轻哼一声,翻身上马,“走!” 等到追在屁股后面的北元骑兵看到眼前冲天的火光的时候已经惊呆了。今天风不算小,风助火势越烧越旺。北元骑兵忍不住纷纷怒骂中原人卑鄙,要招天谴之类。这些长风公子自然听不到了,就算听到了他也不会在意。本公子都要被你们逼死了,还会在乎会不会招天谴? “快回去禀告将军!灭火!剩下的人绕路跟上中原人!” “是!” 天色将暗的时候,蔺长风一行人终于可以停下了歇口气了。这个天气一口气狂奔上百里,别说是人就是马儿也受不了了。只是,休息了不到一个时辰,就又被人追上了。北元人对这一只小小的兵马恨得咬牙切齿,这几天到处捣乱也就算了,还敢放火烧了草原!不捏死这些小虫子,他们还好意思跟大夏人动手?附近的将领一怒之下,又派出了两万兵马从两面围攻蔺长风等人。 “长风公子,恭喜你。”简秋阳叹气道,“咱们这区区一万人,让北元人派出六万人来围剿,也算是一战成名了吧?” 长风公子摸摸鼻子嘿嘿干笑。 “两位,现在怎么办?”薛斌坐在马背上,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问道。现在是聊天的时候么?还是紫霄殿的人的神经都是用牛皮筋做得? 蔺长风抬头看看天色,叹气道:“没招了,跑吧。能跑掉几个算几个。活着的兄弟回去记得替我啃掉卫君陌的肉!” 就算活着回去,我们也不敢。所以,蔺公子你还是自己去吧。 陈��指了指前面,“好像跑不掉了。不是两面夹击,是三面包抄。”至于另一面?另一面五十里外就是北元大营,真是个好地方。 果然,前方传来一阵惊天动地的马蹄声,蔺长风怒骂,“我去,被卫君陌害死了,比后面人还多!” “现在怎么办?” 简秋阳耸耸肩,“大家自己选个喜欢的方向,杀过去吧?” 现在好像也只能这样了。 看着远处越来越近的北元骑兵,所有人都紧紧地握住了手中的兵器。 除了蔺长风等人的苦中作乐,后面追来的北元将领也很是疑惑,“前面是哪一部的兵马?” 身边的副将摇摇头,他们也不知道前面是哪一部的兵马啊。难道是将军不放心他们,又另外派了人来?用得着这样么?若不是大夏人卑鄙无耻,他们早就将所有的人都杀死了。 领头的将领犹豫了一下,还是道:“拍斥候去看看,到底是谁领兵?” “是。” 这边在商量,对面的兵马却没有客气。毫不停歇一往无前的向着蔺长风一行人冲了过来。蔺长风眼底闪过一丝杀意,手中的剑刚要出窍,却被走在骑兵最前面的一个青色身影吓得险些从马背上掉下去。 “那…那、那……”谁来告诉他那看上去杀气腾腾的骑兵不是北元的起兵,谁来告诉他,他为什么会在北元骑兵中看到卫君陌的身影?又有谁能告诉他,卫君陌为什么看上去像是那些人的领头人?! 卫公子叛国通敌了? 卫公子大发神威,靠一个人就收复了数万北元兵马? 以上,都是长风公子的臆想。 直冲这边而来的马背上,卫公子沉声道:“全部闪开!” 夹带着内力的声音荡开,清晰的传进了所有人的耳朵里。然后,就看到在对面的北元追兵还来不及反应的时刻,一支气势汹汹的北元骑兵宛如利剑一般射进了…自己人的胸膛。 289、郁闷的北元骑兵 北元的将士们觉得很郁闷,虽然当年被大夏人赶着灰溜溜的跑回草原了,但是北元勇士们对于跟幽州卫每年必约的干架之旅自认为从来没有熊过。但是…他们北元勇士再怎么样的勇武,也扛不住中原人的心肠险恶啊。 谁会想到,从草原上冲出来的一只一看就是自己的兵马,居然会倒戈相向忙着中原人揍自己人? 于是,完全没有想到的北元勇士们就被这突然冲出来的几万兵马杀了个措手不及。一场打下来,六万兵马折损了大半。这还不是最郁闷的事情,最郁闷的是,就在他们向大营报信等待大将军派人支援的时候,收到的消息却是驻守在幽州边境的幽州卫突然发起疯来了。率领进十万兵马直接出关朝着大营方向扑了过来。于是…大将军自然没空理会他们了,原本气势汹汹地追杀蔺长风一行的几万兵马立刻角色倒转,成了被追的那个。 比战力,大家都是土生土长的塞外勇士,谁也不怕谁。比战马,被养的膘肥体壮体力满满的战马对被蔺长风在草原上遛了好几天的战马?比智商,北元军中二流将领天生不善思考,对卫公子,长风公子,紫霄殿前杀手,幽州卫将门虎子。这结果…呵呵。 就在薛真带着大军在关外跟北元主力打得血雨腥风,卫君陌带着借来的瓦剌兵马在草原上追着北元一部分残兵四处搞破坏的时候,身为幽州都司指挥使谢笠的军中却是格外的安静。 “谢将军,薛真带兵出关了,你难道不能想想办法么!”声音尖锐的中年男子焦躁地在营帐里来回踱步,看着淡然自若的靠在椅子里的谢笠不满地道。 谢笠睁开眼睛平静地看着他,“想什么办法?本将军能管得了谢笠?还是让我派兵出关帮北元人剿灭卫君陌?” 中年男子一哽,顿时说不出话来。就算他真蠢也知道,想要动卫君陌只能暗地里来,若真让谢笠出兵关外剿灭自己人,就算真杀了卫君陌回头第一个死的就是他们。不用燕王动手,陛下自己就要先杀了他们以平民愤。 中年男子吸了口气,看着谢笠道:“但是谢将军别忘了,若是让卫君陌或者回来,咱们谁也讨不了好。” 谢笠有些疲惫地揉了揉眉心道:“老夫能做的都已经做完了,若是卫君陌依然或者回来了,那只能说是他命不该绝,老夫也没有办法。请陛下另想他法吧,老夫无能为力。” “谢……” “请如实回禀陛下。”那人还想再劝,却被谢笠干脆地打断了。 那中年男子轻哼一声也不可奈何,这军中到底还是谢笠说了算的。另一方面,他也怀疑陛下想要暗地里弄死卫君陌的想法到底能不能行,当初卫君陌在金陵陛下都弄不死他,现在到了幽州难道反而能行了?如果连几十万北元铁骑都杀不死卫君陌,他们派几个杀手去就行吗?要知道,卫公子本身就是天下最厉害的杀手之一。 想到此处,中年男子只得拱手道:“既然如此,咱家这就告辞了。将军好自为之。” 谢笠默然不语,中年男子轻哼一声甩袖出了大帐。再不走,真的等卫君陌那个杀星回来了,只怕就走不了了。 “将军,末将求见。”门外响起一个年轻的声音。谢笠睁开眼睛,“进来吧。” 看着走进来看着自己欲言又止的年轻将领,谢笠垂眸沉声道:“说吧,有什么事?” 年轻将领道:“将军,军中现在许多人都在传…说是,将军故意将卫将军派出关外,是想要……” “想要什么?” 年轻人咬了咬牙,道:“是想要排除异己,趁机害死卫将军。” 谢笠默然不语,年轻人有些焦急地道:“将军,如今军中传的很不像样子,若是在怎么下去,只怕…只怕会军心不稳。” “那你说,该如何做?”谢笠问答。 年轻人拱手道:“末将愿意率军前去增援卫将军。只要将军派人支援,救回卫将军和剩下的兄弟,军中的谣言自然不攻自破。” 谢笠看着他,“你知道他们现在在哪儿?你可知道一旦出关就很难活着回来?” “可是……” 谢笠抬手打断他的话,“如果,老夫说…这不是谣言呢?” “……” 十一月初,幽州下了一场小雪。一夜之间,整座城池都覆盖上了一层薄薄的白雪。南宫墨披着厚厚的大红色绣着白梅的斗篷漫步走在燕王府中。鲜艳的红色和斗篷边上柔软的白狐毛衬得清丽的容颜更加的白皙如玉。虽然身边地人竭力的为她进补,但是这些日子过去南宫墨却依然不见长肉。虽然南宫墨说是体质如此,但是长平公主却坚持认为是因为担忧卫君陌在战场上的缘故,对儿媳妇更加心疼。 “郡主来了。”门外,两个丫头看到南宫墨过来,连忙上前见礼。 南宫墨点点头问道:“舅舅醒了么?” “回郡主,王爷醒着呢。王爷传了话,郡主来了直接进去就是了。”丫头含笑道。 南宫墨点点头,说了声有劳缓步走了进去。 此处并不是燕王府的书房,而是蝶园的房间。前几天燕王突然病倒,就一直没有好起来。对外只说是陈年旧伤发作的缘故,因此一直住在蝶园由宫筱蝶照顾。 房间里并不是只有燕王和宫筱蝶两人,还多了萧千炽和朱初喻。宫筱蝶坐在床边 初喻。宫筱蝶坐在床边扶着燕王,萧千炽和朱初喻站在窗前不远处回话。 听到脚步声,众人回头看到南宫墨进来。 “舅舅。” 燕王精神尚好,点点头道:“无瑕来了,坐吧。” 南宫墨谢过,看了一眼站在一边的萧千炽和朱初喻问道:“舅舅唤无瑕过来,可有什么事情?” 燕王轻咳了两声,接过宫筱蝶递过来的一封折子,道:“拿去看看吧。君儿过些日子也该回来了。” 南宫墨疑惑地接过折子,是陈昱写的边关的消息。折子上,将谢笠派卫君陌出兵关外,卫君陌借调瓦剌兵马与北元人周旋,趁夜奔袭摧毁了北元人的粮草补给等等写的清清楚楚。其中还附带了陈昱对目前以及未来战事的预判和建议等等。陈昱号称幽州卫第一儒将,果真是名不虚传的。 见南宫墨抬起头来,燕王问道:“看完了,有什么想说的?” 南宫墨轻抚着手中的折子道:“金陵那边准备对君陌动手了?”谢笠她虽然不熟悉,却也有过一些了解的。以他的性格是做不出来为了私利用这种法子设计卫君陌的事情的。只能是萧千夜的命令,谢笠身为臣子不得不尊罢了。 萧千夜这样几乎可以算是明目张胆的对卫君陌下手,只能说他也已经准备对燕王府下手了。自然也就不怕跟燕王府撕破脸了。 燕王闷哼一声,皱了皱眉道:“六弟被萧千夜封到了南宁。” 南宫墨皱眉,这个世界跟她的前世无论历史还是地形都只是类似却无法对照。所以她也不知道这个南宁到底是在哪儿,不过萧千夜总不可能给齐王封个富庶的封地就是了。 站在旁边的朱初喻看到南宫墨的神色,轻声道:“表嫂,南宁在益州以南,与原华宁郡王的封地倒是相邻。” 南宫墨这才了然,好吧,果然是很偏僻的地方。萧千夜其实很想把齐王塞进十万大山当野人吧? 燕王有些奇怪地看着她,“你堂堂楚国公千金,连个地名都搞不清楚?” 南宫墨摸摸鼻子,“我又不做官又不能领兵打仗。” 燕王没好气地瞥了她一眼,“不知上进。” 南宫墨耸耸肩,道:“舅舅担心齐王舅舅的安危么?” 燕王摇头道:“六弟自己有分寸,萧千夜既然重新封了他暂时就不会动他。本王若是派人去跟他联络,他的处境反而更危险。”南宫墨点点头,盘算着回头让人带点药去给齐王。那种穷山恶水的地方,自古就是流放之地,齐王若是水土不服什么的,别萧千夜没杀他反倒是被气候病痛给弄挂了。 心中暗暗叹了口气,南宫墨伸手将折子放回身边的桌子上,问道:“舅舅还有什么事情吩咐?” 燕王指了指站在旁边的朱初喻,道:“善嘉郡主说入冬了,想要在城里施粥,你怎么看?” 南宫墨思索着,如今眼看着燕王府和朝廷的关系越发的紧张起来,这个时候民心确实是非常重要的。想了想,南宫墨问道:“善嘉郡主有什么建议?” 朱初喻垂眸微笑道:“我哪儿有什么建议?只是想着为幽州的百姓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情罢了。听闻往年母妃也会命府中的人在城中施粥,咱们做晚辈的自然要效仿母妃的贤德。” 南宫墨微微点头,沉吟不语。 萧千炽道:“表嫂,你有什么看法不妨说说看吧。” 南宫墨摇摇头,道:“郡主打算设立几处施粥点?准备施粥几日?预算的成本是多少,这些钱粮又打算从哪里出?” 朱初喻若是连这些也没做好,也不敢往燕王跟前凑了。从容笑道:“我打算在城中东西南北个设立一处地方施粥,再过几日便是母妃的生辰便从当天开始连续七日吧?至于钱粮,自然是从我的嫁妆里出。如果大嫂和三弟妹有意的话,也不妨一起。也算是对母妃的一片孝心。” 听完朱初喻的话,宫筱蝶笑道:“善嘉郡主一片孝心可嘉,到时候我也出一百两便是。” “多谢侧妃。”朱初喻淡淡道,不卑不亢。 南宫墨微微蹙眉,朱初喻要做善事自然是好事,不管她用心是什么至少确实是有普通百姓因此而受惠了。都说沽名钓誉如何如何不好,总比连沽名钓誉都没有人做好吧?只是,朱初喻拉上世子妃和孙妍儿一起的话就有些麻烦了。朱初喻可以随心所欲的说做施粥就施粥,她家底丰厚自然不在意。但是陈氏和孙妍儿却不一定经得起她这么做。但是如果不同意岂不是显得这两个人不孝顺王妃? 朱初喻见她迟迟不答,问道:“表嫂觉得有什么不妥当么?” 南宫墨摇头笑道:“郡主善心可嘉,哪有什么不妥?不过…我想幽州城中心地纯善的人定然不少,何不邀大家一起来共襄盛举?另外…施粥虽说可令所有金陵百姓共沐舅母的慈泽,到底…如今天气不好设置粥棚也是琐碎。不如择城里城外家境困苦的人家,送些过冬的柴米和御寒之物。郡主觉得如何?” “表嫂高见!”朱初喻还没来得及说话,萧千炽便忍不住赞道。萧千炽也是亲自参加过燕王府施粥的事情的,大冬天的一群百姓排着长长的队伍在寒风中等待一碗不用片刻就能被冻得冰凉的稀粥,那感觉着实不怎么舒服。城中出了真的吃不起饭的人家和乞丐,其实真没多少人回来。而城外那些吃不起饭的 吃不起饭的人家,为了一碗粥赶过来?吃完了回去肚子都又饿了,还不如不吃。 朱初喻脸上的笑容有些勉强,“表嫂高见。”你说你没意见,结果把我的计划改得一点不剩?!真好意思么?她就不信以南宫墨的聪慧会不明白她施粥的用意何在,现在拉上整个幽州的权贵,那还有什么意义?她虽然有郡主之尊,又是郡王妃。但是在幽州城里,有世子妃,星城郡主,还有各家的将门千金,谁还认识她这个善嘉郡主? 听着他们说话,燕王剑眉微挑,直接拍板道:“行了,既然你们都没有意见,就按无瑕的话做吧。回头去账房支五百两,就说是本王的意思。” “是,父王。” “是,舅舅。” 燕王看看南宫墨,犹豫了一下道:“无瑕的身体撑得住吧?” 南宫墨浅笑道:“多谢舅舅关心,我没事。”她是真没事,怀孕初期都没有什么症状,如今四个多月接近五个月了还能有什么问题。从前听说怀孕的症状多么可怕,南宫墨也曾见过一些孕妇,但是不得不说,这个宝宝实在是很乖巧。 从蝶园出来,一行三人就直接去了燕王妃的院子。正好陈氏和孙妍儿也都在陪着燕王妃说话,就顺便将事情一起说了。听了他们的话,燕王妃拍拍南宫墨的手笑道:“还是无瑕想的周到,我这些年也就是施些粥,做不了别的,也想不明白这些。既然王爷都这么说了,本妃这里也出两百两吧。” 燕王妃既然都说了,陈氏和孙妍儿也跟着一人出了一百五十两。陈氏面色有些不渝,倒也不明显。孙妍儿却是心甘情愿的,一百五十两在她能承受的范围,能够做些善事也是好的,就算是为了在战场上的夫君积福也是好的。 只是,原本想要大干一场的朱初喻就有些郁闷了。如果只是燕王府自己办,孙妍儿和陈氏自然不能跟她比,到时候自然是她独占鳌头。但是如今南宫墨拉了一堆人一起,燕王妃只出了二百两,她也不能比燕王妃多了。只得也跟着一起出了一百五十两。 萧千炽笑道:“还是母妃和父王大方,如此算下来,只咱们燕王府就能有一千多两了。若是按照表嫂的法子,确实能置办不少东西。” 燕王妃没好气的伸手戳戳儿子的额头道:“别什么事都要你表嫂来替你想主意,累着了无瑕小心你表哥回来收拾你。” 萧千炽摸摸鼻子,讪讪无语。 燕王妃看看三个儿媳妇,对南宫墨道:“既然这主意是无瑕想到的,以本妃只见…召集这些人的事儿还要劳烦无瑕你了。” 南宫墨一怔,这事儿确实不好由燕王妃亲自出面。毕竟这些事还是自愿的好,燕王妃出面的话大概也没有人敢不愿了。但是她以为这也应该交给世子妃或者朱初喻孙妍儿总得一个来办才是。 很快南宫墨就明白燕王妃的意思了,朱初喻燕王妃肯定是不会选的。对于这个儿媳妇,燕王妃不会刻意去当个恶婆婆折磨她,却也不会去扶持她。朱初喻在燕王跟前提起的施粥的事情为的是什么又怎么瞒得过燕王妃?而陈氏,燕王妃如今却是不敢相信这个儿媳妇的心性和能力了。拿一百多两银子出来都一副纠结不舍的模样,若是这其中弄出什么事情来那燕王府的脸才是丢干净了。 那就只剩下一个孙妍儿了,三个妯娌中孙妍儿最小,那这件事交给她能与是把她架在火上烤。燕王妃如今只希望三个儿子兄弟和睦,自然也不许三个儿媳妇之间闹腾起来。于是,事情就只能托付给南宫墨了。 想明白了南宫墨也不推辞,点头笑道:“既然舅母信任我,我自然是在所不辞。不过还要请妍儿和两位弟妹一起帮忙才是。”既然谁都不能主导这件事,那就一起来吧。 燕王妃含笑点头,对南宫墨也更加满意了,“就按你说的办,谁敢不听话你告诉我,我听你抽她们。”这样聪慧灵敏的一个女子,只可惜她的儿子却没有这个福分啊。 “那就多谢舅母了。”南宫墨笑道。 290、独生子女光荣! 说的郑重其事需要人帮忙,但其实真的需要她们这些人亲自动手的事情并不多。毕竟燕王府麾下养着的也不是一群饭桶,只需要吩咐下去自然有人会办妥。南宫墨带着朱初喻三人,最多的也不过是亲自写一些帖子给各家的权贵千金们罢了。 南宫墨倒也不白占便宜,虽然燕王妃将事情交给她办,但是帖子上写着的却是四个人的名字。对此,陈氏没什么想法,孙妍儿很是感激,唯独不满意的却只有朱初喻了。但是不满意又能如何?以她如今的处境跟南宫墨硬碰硬那是自己找抽。 接到帖子的金陵权贵们也很给面子,不拘多少都纷纷慷慨解囊。因南宫墨并没有弄什么宴会当场捐钱捐物的事情,虽然有一些攀比却也不算严重都是在各自能够承受的范围罢了。不过三天时间,却也筹集了足足一万多两银子。倒是让在书房里算账的众人有些震惊了。 一万两对朱初喻和南宫墨来说自然不算是什么大事,但是对陈氏和孙妍儿来说几乎可算是她们所有的财产了。说不定,还没有那么多。见两人如此,南宫墨笑道:“幽州虽然不比金陵富庶,但是城中富商还是有不少的。一万多两也不算出格。”这些银两中,贡献最大的不是那些权贵将门,而是金陵城中那些富商。他们不缺钱,但是却缺地位却门路。难得有这样一个可以在燕王府刷好感度的机会,机会不给面子? 反倒是燕王麾下的亲信,如今薛家陈家这些,都只有当家夫人送过来一二百两,倒是薛家的薛小小让丫头将自己的私房钱悄悄送了过来,一共也不过四五十两罢了。 陈氏看了看桌上一箱子的银票还有各种碎银子,问道:“表嫂打算怎么做?” 南宫墨笑道:“后面的事情倒也简单,这些银两统计出来后请府中管事去采购需要的物资,到时候可以请各府的闺秀们一起来帮忙打理分配。至于发放这些东西,燕王府虽然人不少,不过舅母的寿辰事情也多,就请各府的有空的公子们帮忙走一趟吧?”这些权贵之家的公子们自然不会看上那些廉价粗糙的东西,有他们在下面的人也不敢动什么手脚。至于这些纨绔公子们,家里的长辈自然会好好地“鞭策”他们。 朱初喻凝眉道:“表嫂,这是否太过劳师动众了?” 南宫墨不解,“怎么说?” 朱初喻道:“这般又要劳动各家千金,又要各府公子们亲自出马办事,只怕旁人心中会有看法,若是累着姑娘们更是不好,还是咱们自己办吧?燕王府也不缺这个人。” 南宫墨失笑,“怎么会?他们只会欣然踊跃的参加。至于各府闺秀们,哪里又真的需要她们亲自做什么粗活?谁出门身边不跟着几个下人的,更何况,比起金陵闺秀,我看幽州的姑娘倒是有活力的多。”怎么会不愿意?说什么行善之类的话或许是虚的,但是做这些事情对幽州的权贵们的名声绝对是一个极大的提升。更何况,这也是一个在燕王和燕王妃跟前露脸的机会。只要是脑子清楚的人都只会高兴。 朱初喻郁闷,她当然不会不明白这其中的道理。但是这样做下来…她费心筹划的事情跟她到底还有什么关系?除了发了一张帖子以外,谁还知道什么?就算有人提起也是说燕王府的三位儿媳妇,而不是燕王府二少夫人,顺义郡王妃,善嘉郡主朱初喻。 望着眼前言笑晏晏的清丽女子,朱初喻垂眸,将眼底的纠结郁闷深深地压了下去。 果然如南宫墨所说,请了几位在幽州城中身份尊贵的贵女商量,众人都高高兴兴的答应了。同时对燕王府的三位少夫人以及南宫墨也更多了几分好感,就连之前名声被自己作的有些难听的陈氏也让几位闺秀们亲身道谢了。并承诺燕王妃寿辰头两天会带着自家姐妹闺蜜们过来帮忙。 距离燕王府不远的一处空院子里,前后几个院子里堆满了各种各样的东西。穿着简洁利落的闺秀们有的指挥者下人搬运分装各种东西,有的拿着账本查看勾勾画画,有的干脆就自己上手跟着一起般一些小件不怎么费力的东西了。 南宫墨坐在屋檐下的椅子里,一个婆子捧着厚厚的一叠棉衣路过,却不想走得太快最上面的一件掉了下来。那衣服都快要抵上她的下巴了,自然不能低头去捡。南宫墨俯身想要帮她捡起来,却听到不远处传来一声尖叫,“别动!” 南宫墨一愣,抬头看向手里抓着一包衣服正恶狠狠地瞪着自己的薛云云。薛小小飞快地扔掉东西冲了过来,“星城郡主,你别动别动,我来捡。” 南宫墨忍不住一头黑线,她只是怀孕了又不是残废了。这些人不仅不许她帮忙,连她在院子里走动都不让,只能乖乖的坐在屋檐下发呆。说是怕来来往往的人撞着她。别说是不小心了,就算是有人专门扑向她也未必扑得到好吗? 薛小小捡起衣服,正要还给那婆子,却愣了一下道:“咦?这衣服怎么是旧的?都是旧的?” 那婆子手里厚厚的一堆衣服果然都是旧的。有衣料普通的粗布,粗棉之类的,也有富贵人家的绫罗绸缎,但是毫无意外都是旧的。 南宫墨抚额,“你还是先把东西还给人家吧。”抱着一大堆衣服在那里等着也是很累的。 “哦。”薛小小这才转身将衣服放回去,那婆子连忙谢过走了。 薛小小凑到 薛小小凑到南宫墨身边道:“郡主,为什么要送旧衣服?送新的不是更好一些吗?是不是钱不够,我们可以……” 南宫墨伸手往她脑门上敲了一下道:“这不是钱够不够的问题,咱们这些人家哪家家里没有许多穿不着的衣服?别说是你这样的大小姐了,每季好几套衣裳,有的上过身也就算了。就说家里的下人,燕王府的丫头每季两套衣裳,还有主子赏赐下来的,料子姑且不论,但是不要的旧衣裳却不少。大家族都是要面子的,绝对不会让下人穿着破烂有补丁的衣服在外面晃。但是这些衣服对权贵之间来说是没面子的事情,对连饭都吃不上的百姓来说却是难得的好东西。而且,南宫墨让人收集这些衣服也不白要,除了那些确定不要的以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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