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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间久了必定会跟孙妍儿掐起来。谁知道等了这么久什么都没等到不说,如今又来了一个星城郡主。时间久了,谁还能记得她这个世子妃的存在? 虽然最初的时候陈氏对南宫墨的印象很不错,但是随着之后自己的处境变化,想法自然也会渐渐变了。倒不是说陈氏现在就讨厌南宫墨了,而是她堂堂燕王府的世子妃,却处处需要看一个王爷的外甥媳妇的脸色,就连自家世子爷也对南宫墨言听计从,陈氏心中怎么能够没有想法? 陈氏犹豫了一下,道:“表嫂有了身孕的消息,弟妹可听说过了?” 朱初喻挑眉道:“这是自然,我已经去跟表嫂道过贺了啊。大嫂难道没去么?” 陈氏有些讪讪,“自然也是去了的,只是…没碰到弟妹,所以才能问一声罢了。”朱初喻含笑道:“原来如此,多谢大嫂提醒。我身上的伤也好的差不多了,时常在府中走动,只是没有碰到碰到大嫂罢了。表嫂有了身孕可是大事,岂会不知。” 陈氏勉强笑了笑,叹息道:“父王和母妃,对表嫂可真好啊。只怕…咱们这些做儿媳妇的就算有孕了也没有那般好命。”想起自己那个无缘的孩子,陈氏一时有些失神。朱初喻淡然道:“大长公主就卫公子一个儿子,这第一个孩子自然是加倍的重视。父王也只有大长公主这一个亲妹妹罢了。” “弟妹说的是。”陈氏道。 朱初喻点点头,又低下头继续看手中的账册了。陈氏眼神微沉,隐藏在衣袖中的双手紧紧攥起,终究是忍了下来看了看朱初喻起身道:“弟妹忙着,我便不打扰弟妹先回去了。” 朱初喻也不留客,微笑道:“大嫂慢走。竹儿,送大嫂出去吧。” “是,郡主。” 送走了陈氏,很快竹儿就回转了进来。朱初喻放下手中的笔抬眼看她,“送走了?”竹儿点点头,有些不解地道:“小姐,世子妃来这一趟到底是想要说什么?” 朱初喻轻笑一声道:“还能是什么?左右不过是想要挑拨我跟星城郡主的关系罢了。金陵名门闺秀,也不过如此。” 竹儿很是吃惊,“世子妃以为所有人都是傻子么?”星城郡主是那么好得罪的话也不会活到现在,连之前的平川郡王和皇帝都奈何不了她,世子妃以为她说几句话她们就要去跟星城郡主对上? 朱初喻道:“她不是以为所有的人都是傻子,她只是觉得她比咱们都聪明一些罢了。” 竹儿点点头,思索了片刻忍不住有些担心地道:“郡主,如今星城郡主在燕王府可说是如日中天,咱们…真的什么都不做么?” 朱初喻神色也多了几分沉重,凝眉道:“现在咱们能做什么?燕王妃一直都在防着我,贸然出手只会让自己处于不利的境地。就算冒险除掉了南宫墨,卫公子,弦歌公子,甚至是燕王,大长公主,这些人哪一个是咱们能够对付的?最后,只会真的便宜了陈氏。” 竹儿点头,“星城郡主再厉害也终究只是燕王殿下的外甥媳妇,小姐真正的敌人还是世子妃和三少夫人么?” 朱初喻垂眸,思索了良久才道:“我们现在还没有敌人,所以什么都不做才是最好的。不过…世子这些日子怎么样了?” 竹儿道:“王爷将所有事务都托付给世子,前几日星城郡主刚刚放手的时候还有几分忙乱,现在似乎已经顺手多了。只是每天晚上都熬到很晚罢了。” 朱初喻眼底闪过一丝轻蔑,叹息道:“有星城郡主相助,世子爷倒是好运气。之前若是没有星城郡主帮忙,这位爷只怕是要手忙脚乱了。可惜…这对于二公子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 竹儿眼中闪过一丝茫然,朱初喻叹了口气挥挥手道:“罢了,所幸现在还不着急。本郡主就不相信,星城郡主能够帮他一辈子。” 听她这么说,竹儿也不在纠结这个问题了。这些事情原本就不是她这个做丫头的能够想明白的,只是有些羡慕地道:“王爷可真信任星城郡主,就连王妃也不得轻易插手幽州的事务呢。”其实不仅是王妃,就是之前的世子还有两位公子谁也没有真正打理过这些事情。一是三位公子年纪还小尚未大婚,二来燕王年富力强身体康泰所有人也就都觉得理所当然。但是星城郡主的年纪岂不是比世子和二公子还要更小?又是女流之辈,王爷信任看重卫公子也就罢了,总不能爱屋及乌连星城郡主也委以重任吧? 朱初喻一怔,所有所思,“是啊,燕王对星城郡主如此信任重用……”到底是为什么呢? 到底是为什么呢? 另一边的院子里,南宫墨正坐在院子里跟来探望自己的孙妍儿一起喝茶。秋日的暖阳照在身上,整个人都显得有些懒洋洋的。孙妍儿看看靠在垫着软垫的躺椅中的南宫墨不由得笑道:“表嫂看起来跟往常有些不同呢?有了宝宝果然不一样了么?” 南宫墨有些惊讶,挑眉笑道:“哪儿不一样了?” 孙妍儿指了指自己的眉眼笑眯眯道:“感觉,现在的表嫂眉眼间都带着淡淡地温柔呢。” 南宫墨了然,口中却不肯认输,“说的好像我以前就是凶神恶煞似得。” 孙妍儿笑道:“那倒不是,虽然表嫂一直表现的很…温和,但是我总感觉,你像是……”沉吟了片刻,孙妍儿方才道:“像是一柄没有出鞘的兵器一般,看似宁静但是却很危险呢。” 南宫墨扬眉,孙妍儿虽然看似低调谨小慎微,但是感觉倒是意外的敏锐。 慢慢坐起身来,南宫墨笑道:“那你现在有什么感觉?” 孙妍儿仔细打量了南宫墨一番,斟酌着道:“像是一颗明珠,虽然璀璨耀眼,但是光芒却柔和而不伤人。让人觉得更加舒服了。” 南宫墨失笑,低头习惯性的轻抚着平坦的腹部。虽然现在依然感觉不到什么,但是每当想起这里多了一个小生命的时候,心里就便会不由自主的变得柔软无比。 “郡主,世子求见。”门外,曲怜星匆匆而来,身后还跟着一脸焦急地萧千炽。显然是真的有要事,否则以萧千炽的温文守礼,也不会连让曲怜星通报都来不及。 “表嫂!”还没走进,萧千炽就疾声叫道。 孙妍儿连忙起身,“见过世子。” 萧千炽挥手,道:“弟妹不必多礼。” 南宫墨靠着扶手,问道:“千炽,有什么事?” 萧千炽摸了一把额头,已经是十月了却还是忍不住冒了一头的冷汗,“表嫂,出事了!” 南宫墨眼眸一凝,沉声道:“慢慢说。” 南宫墨的镇定似乎也影响了萧千炽,萧千炽定下心来沉声道:“刚刚下面的人来报,马上需要运往边关的粮草,不知怎么的…全部坏了。” “什么叫坏了?”南宫墨皱眉。萧千炽气急败坏的道:“所有的粮草,全部都发霉了。这样的东西别说是给士兵吃,就算是给马儿吃马儿也要出问题的。但是现在……” “禀告舅舅了么?”南宫墨问道。 萧千炽脸色灰败,“父王昨天一早就带着宫侧妃去了西郊的灵泉寺礼佛,说是要斋戒半月为边关的将士祈福。” 南宫墨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边关正在打仗燕王带着小妾跑去灵泉寺斋戒,把整个烂摊子都给才刚刚执掌王府不到一个月的世子。燕王舅舅真会玩儿。 “没有派人去通知?”南宫墨问道。 萧千炽摇摇头,眼巴巴地望着南宫墨。南宫墨抚额,叹了口气也有些明白萧千炽的想法了。一方面是燕王斋戒不宜打扰是真,另一方面,自己刚刚执掌王府就出了这样的事情,萧千炽只怕也不想让燕王知道吧?但是,这种事情瞒得住么? 慢慢站起身来,身后的曲怜星连忙过去扶着她起来。南宫墨看向孙妍儿道:“妍儿,你先回去吧。千炽随我去见舅母。另外,立刻派人去通知舅舅。”孙妍儿知道轻重,连忙点头道:“那我先回去了,表嫂注意身体。” 萧千炽还有些犹豫,“表嫂,这……” “千炽,这次的事情不是你的错。粮仓里的粮草也不是你弄坏了的,无论出了什么事情,出事并不可怕,既然事情发生了早晚都要面对。可怕的是,只会一味的逃避,而且还是你根本无法逃避的事情。你觉得你不说舅舅就会不知道么?等到事后舅舅知道了,不是你的错也会变成你的。若是耽误了边关的事情,你更是脱不了关系。就算你现在去问舅母,她也一样会这么告诉你的。” 萧千炽并不笨,他也不是不知道这个道理。只是他实在是太害怕让父王和母妃失望了。被南宫墨这么一点醒,立刻就明白了。 “多谢表嫂提点,我明白了。” 南宫墨点头,“明白了就好,走吧。放心,事情还没到最糟糕的时候。” 萧千炽点点头,跟在南宫墨身后朝着燕王府的院子而去,只是脸上却依然是抹不去的忧虑。所有的粮草都坏了,就算现在向幽州的商户征集粮草也不够的,若是不能按时运到边关,边关的将士就要饿肚子。到时候…… “什么?!这么会这样?!”听了南宫墨和萧千炽的来意,燕王妃也是无比震惊,坐在一边的长平公主更是秀眉紧锁神色凝重。她们虽然都是女流,却也明白粮草对军队的重要性。 燕王妃定了定神,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慢慢坐了下来。看着儿子道:“到底是怎么回事,慢慢说。” 萧千炽道:“两天后,将要有一批粮草运送到边关。按照规矩儿子今天便令下面的人来准备。谁知道…方才下面的人来禀告,城里城外三处粮仓的粮食…全部都发霉了。” “荒谬!”燕王妃大怒。就算真的是保存不当,又怎么会三处粮仓全部发霉?要知道当初为了安全考虑三处粮仓都在不同的地方,而且这二十多年来从未有过问题。怎么会萧千炽刚刚主事就出了这么大的问题,这分明是有人在针对他。 针对他。 萧千炽自然也知道这个道理,但是事情已经发生了他能有什么办法? “母妃,现在要紧的是…后天的粮草怎么办?边关的粮草最多只能支撑几天,若是不能按时送到……而且,就算咱们有办法筹集了后天的粮草,再往后,还有好几个月。粮仓里的粮食是…今年边关士兵的所有军粮,秋税要十一月才收……”等到完全收好了,再送到边关至少也已经是明年一月了。 燕王妃脸色也是一白,身子有些摇摇欲坠,总算是竭力撑住了。良久才听到燕王妃叹了口气道:“派人去禀告王爷。” 萧千炽看了一眼坐在旁边的南宫墨低声道:“已经派人去了。” 燕王妃这才松了口气,道:“你父王回来之前,去查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还有,尽快想想补救的法子。” “是,母妃。”萧千炽道。 燕王妃有些愧疚地看向南宫墨,“无瑕,这次只怕又要麻烦你了。” 南宫墨摇摇头表示不要紧,长平公主也只能在心中叹了口气,除了这种事她无论如何也说不出让无瑕不要管这些好好修养的话来。只能在心中盘算着回去请人去请教弦歌公子看看,怎么替无瑕补补身子才好。她第一个孙儿啊,怎么就这么不得安宁呢? 告别了燕王妃,南宫墨和萧千炽出了燕王府就直奔距离最近的城中一处粮仓而来来了。幽州铁卫算是燕王的私兵,粮饷自然都是燕王自己出,所以燕王府的粮仓跟官府的粮仓也不在一处。进了大门,看守粮仓的人都跪了一地,负责的官员早已经被萧千炽给看守起来了。 还没走进粮仓,一股刺鼻的霉味就扑面而来让南宫墨忍不住皱了皱眉。柳寒挡在她面前,沉声道:“郡主,还是让咱们进去看看吧。”南宫墨犹豫了一下也点了点头,道:“罢了,你和怜星进去看看吧。我在外面等着。” 曲怜星和柳寒应是,跟着萧千炽走进粮仓,巨大的仓库里果然堆满了一袋袋的粮食。粮仓的地面和墙壁都是做过严格的防潮措施的,按理说是不可能会受潮。柳寒拔出一把匕首,朝着一个袋子刺了下去,散发着霉味已经有些发黑的粟米从口袋里流了出来,洒了一地。 柳寒皱眉,飞身跃上堆了有一人多高的粮食堆,对着好几个袋子连连刺下,果然发现所有的粮食都差不多。脸色也跟着阴沉起来了。 “我们出去吧。” 南宫墨坐在宽大的院子里凝眉不语,跟前跪了一地的人。身后,星危神色漠然的站立着,眼神冰冷地盯着眼前的众人。 看到曲怜星等人出来,南宫墨问道:“如何?” 柳寒道:“确实如世子所言。” “原因?” 柳寒道:“地面非常干燥,所以应该不是环境问题。粮食从上到下全部受潮,不过受潮的程度和腐坏的模样有些许不同。而且,粮食看起来…非常混杂,有一些并不太像是今年的。” 南宫墨抬头看向院子的另一边,三个管事模样的男子被侍卫拎着过来扔到了地上。南宫墨淡淡地望着他们,“你们有什么话要说么?” 三人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齐声喊冤,“世子,郡主,属下冤枉啊。属下们…属下们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这…这……求世子恕罪!” 南宫墨冷笑一声,漠然道:“你们应当知道,就凭这一仓库的粮食,本郡主不需要理由就能要了你们的命!” 三人抖得更厉害,慌乱地看向萧千炽,“世子,属下冤枉,求世子明鉴。”有一个甚至忍不住膝行到萧千炽的面前,抱着他的腿求饶。萧千炽犹豫了片刻,终究是咬了咬牙一脚踢开了他。他确实是有些心软没错,但是现在的情况却不是心软的时候。 “千炽,你说此事该如何处置?”南宫墨轻声问道。 萧千炽沉声道:“一切听凭表嫂处置。” 南宫墨摇摇头,叹气道:“千炽,你是燕王府的世子。我有些累了,这几个人还是你来处置吧。”说完,南宫墨便闭上眼睛靠着扶手闭目养神,不再理会鬼哭狼嚎的 众人。南宫墨都这样说了,萧千炽自然也不能推诿,只得点了点头,望着众人厉声道:“到底是怎么回事,还不如实招来!当真等到父王来过问,你们想说只怕也来不及了。” 一个管事失声痛哭,“世子,属下等人兢兢业业不敢有半点差错,实在是不知道这批粮草是怎么回事啊。属下该死,求世子恕罪!” “那么多粮草,全部腐坏了,你们说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萧千炽冷笑,“来人,给本世子拖出去,重重的打!” “是,世子。”几个侍卫过来,将三个管事拖到一边去狠狠地打,跪了一地的人谁也不敢说话,院子里只能听到啪啪的板子声和三人的哀嚎声。 萧千炽怒气未歇,看向跪着的众人道:“不想跟他们一个下场就如实招来,本世子可在父王面前替你们求情。” 依然是一片静默,无人应声。所有人都低着头不敢说话,萧千炽咬牙,“板子不打到身上,你们是不知道疼么?” “世子,属下冤枉!” “冤枉啊,小的实在是不知……” 院子里一片哭喊之身,不远处正在挨板子的一个管事也厉声叫道,“世子,属下们当真是不知到底为什么会…求世子明察啊,属下们死也瞑目了 死也瞑目了。只求世子…只求世子看在咱们为王爷效劳多年的份上,死后还咱们一个清白。” “求世子明察!” 萧千炽呼吸一窒,一时间有些不知该如何是好了。能被派来看守粮仓,自然都是燕王府信得过的人。如果这些人招了还好说,若是就这么打死了…底下的人会怎么看燕王府?会不会觉得燕王府冷酷无情,对追随多年的老人也不留情面说杀就杀? “世子…属下对王爷忠心耿耿,既然世子不相信属下,属下愿意一死以证清白!”一个管事突然挣扎着起身,退开了站在跟前的侍卫朝着身后的围墙狠狠地撞了过去。碰的一声,一道血花溅上墙壁,管事应声而倒当场气绝。 打板子的侍卫自然也打不下去了,纷纷住手望向萧千炽。萧千炽哪里料到会有如此变故,一时间也有些回不过神来。好一会儿方才闭了闭眼沉声道:“先将他们压下去。” “属下们冤枉,求世子明鉴还我等清白。”萧千炽想要算了,别人却没打算就这么算了。另外两个管事长跪不起,面色沉痛朗声道。 萧千炽看了一眼闭目养神的南宫墨,咬牙道:“带下去!” “求世子明鉴!” “求世子明鉴!” “你们……” “既然不想走,那就都留下吧。”坐在一边的南宫墨头也不抬,淡淡道,“星危,去将另外两处仓库的人也全部带过来。本郡主也想听听,你们到底有多冤枉。” 闻言,两个管事心中都是一颤,却不敢再多说什么。 “是,郡主。” 282、狠绝,满门抄斩 出了这样的大事谁也不敢磨蹭,不过两刻钟的功夫燕王府的侍卫就拎着几个人进来了。随手跟剩下那两位被打了几十板子的管事扔在了一起。不远处,那位自杀的尸体的依然放在远处,额头上的血迹已经有些干涸。 南宫墨靠着椅子微闭着双眼,一双秀眉微微的皱起。虽然怀孕已经三个多将近十个月了,但是闻到血腥味还有这仓库里隐隐散发出来的霉味,她依然还是感到有些不舒服。心思细腻的曲怜星见状,悄无声息的将一个散发着淡淡地清香的香囊系到她的腰间,她才感觉好了一些。 “表嫂?”萧千炽有些惭愧,身为一个男子这些本该自己处理的事情却要推给一个有孕在身的女子。但是一个人的性格并不是一时半刻就能够改变的,即便是知道自己的缺点也并不意味着他就能够立刻变得杀伐决断起来。 南宫墨睁开眼睛,目光平静地扫过地上的人。被迫跪倒在地上的几个管事都忍不住打了个寒战。虽然现在燕王府是交给燕王世子在打理,但是他们这些人却都明白,真正可怕的并不是这位年轻的世子殿下,而是这位清婉动人的星城郡主。 南宫墨淡然道:“你们有什么想要跟本郡主说的么?” 众人沉默不语,南宫墨也不着急,点头道:“没有就好,因为本郡主也并不太想跟你们说话。勾结外人,渎职失察,贻误军机,满门抄斩。待下去吧。”在场的人,无论是跪着的还是站着的都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一开口就是**个人满门抄斩,这牵连下来至少也不下上百口人。 几个管事显然也没想到这位郡主的行事风格跟世子完全不同。根本没打算跟他们废话,直接就要满门抄斩。 “郡主,我等……” “你是想说,你们冤枉?”南宫墨冷漠地看着说话的人道,“便是你们真的冤枉,失职之罪也足以让尔等满门抄斩。我说过,出了这样的理由,本郡主要杀人不需要任何理由。” “王爷不会允许你这样做得!”一个管事大声叫道,“我们对王爷忠心耿耿,王爷绝不会让你枉杀忠良!” 南宫墨嗤笑一声,懒懒道:“忠良,几天之后军中就要断粮了。想想那几十万还在边关苦战,即将饿肚子的将士,你再告诉本郡主一遍,你是忠良?” 那管事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启禀郡主,去请王爷的人回来了。”院门外,一个侍卫进来禀告道。南宫墨挑眉,不用问也知道,显然是燕王并没有请回来。微微点头道:“让他进来。” “郡主,世子。” 南宫墨问道,“舅舅没回来?” 侍卫摇摇头,有些茫然地道:“属下…并没有见到燕王殿下。燕王殿下已经闭关斋戒,只有王爷身边的人传了话来,请世子和郡主处理便是,一切都要等王爷斋戒结束之后再说。” “父王怎么会…”萧千炽大急,忍不住脱口而出。话到嘴边说了一半却被南宫墨的眼神制止住了。他也知道此处不是说这些的地方,只得叹了口气有些郁闷的站在一边。南宫墨挥挥手示意侍卫退下,回头继续看向那些跪在地上的人。 “看来舅舅是不想见你们了。你们若是没有什么话要说了,就下去吧。” 下去?下去就是死路一条,不仅自己死,而且还要连累家人一起死。 南宫墨似乎想起了什么,道:“对了,你们放心本郡主一定会让你们的家人陪着你们一起上路的。一个不少!” 有人变色顿变,神色惊恐地望向慵懒的倚坐在椅子里的南宫墨。 一群人被人从外面押了进来,男女老少上至七八十岁的老人,下到几岁的孩子的孩子。人群里不停地传来呜呜咽咽地哭泣声。 原本宽敞的院子突然挤进了上百人之后立刻变得有些拥挤嘈杂起来。 “娘?!” “夫人?!” “棋儿…玉儿?!” 原本还能镇定的人终于有些撑不住了。无论是谁在看到自己原本以为已经送走了的一家老小被带到自己面前,即将被杀死也会撑不住的。惊恐地目光看向眼前的南宫墨,就像是在看一个恐怖的恶魔一般。 南宫墨淡淡道:“本郡主给你们一炷香的时间考虑。一炷香之后…这些人将会全部人头落地。”身后,已经有人端来了一个香炉,一支清香缓缓的燃烧着腾起青烟袅袅。 “你这个恶魔?!星城郡主,你就不怕造报应么?!”一个三十来岁的管事忍不住想要冲过来,但是还没起身就被身边的侍卫压住了。南宫墨定定地打量着他,嫣然一笑,“不怕,你们都不怕,本郡主怕什么?千炽,走吧,却看看账房里的帐。至于这些人,时间到了还没有人招就全部杀了,不必再来禀告。” “是,郡主。”星危和柳寒齐声道。 曲怜星上前扶着南宫墨起身,萧千炽看了看一院子哭泣的众人,心有不忍,“表嫂,这是不是……” “走。”南宫墨淡淡地扫了他一眼,沉声道。 萧千炽窒了窒,轻轻叹了口气看着往外面走去的南宫墨跟了上去。也许…他一辈子都无法成为向表哥表嫂和父王那样的人吧。 书房里,萧千炽埋首在一堆一堆的账册中努力的查看着可疑的账目。南宫墨靠在一边端着一杯茶水默默思索着。良久方才开口道:“燕王舅舅也 开口道:“燕王舅舅也算是御下有方,怎么会发生这种三个粮仓的所有管事同时背叛的事情?” 萧千炽手中一顿,忍不住抬起头来道:“表嫂,会不会是他们确实是冤枉的?” 曲怜星轻笑一声,也跟着放下了手中的账册道:“世子,粮仓是什么样的地方?若不是有人放水谁有本事将那么多腐烂的粮食装进去?所有的粮食全部腐烂发霉,这绝对不是保存不当照成的,分明是有人故意所为。那可不是燕王府里只供几百个人吃用的粮食,而是足足供应几十万兵马几个月的粮食。哪怕就是想要将这些粮食全部弄坏了,需要的人力也不在少数。” 萧千炽皱眉道:“表嫂已经要杀他们全家了,为何他们还是不肯招?” 曲怜星耸耸肩,“或许他们是在赌,郡主只是在吓唬他们罢了。” 萧千炽犹豫地看向南宫墨,“表嫂,你是…是在吓唬他们么?” 南宫墨微笑,“自然不是。我一贯不喜欢吓唬人。” “可是…那么多人,若是传了出去,只怕对表嫂的名声不太好。而且父王那里…”萧千炽忍不住劝道。南宫墨叹息,“若是这些人落到燕王舅舅手里,他们只会死的更惨。千炽,心太软了不是好事。” 萧千炽有些恹恹地住了口,苦笑道:“或许我真的不是这块料吧。这次若不是有表嫂在,我实在是不知道要如何是好。” “郡主,世子。”曲怜星突然开口道,“找到了。” “什么?” 曲怜星指着手中的账本道:“两个月前,幽州都司曾经向燕王殿下借过一批粮食。这些粮食最后是有幽州布政使衙门在半个月之后还的。当时是因为今年衙门的粮食还没有收上来,而谢将军军中急需粮草,所以只得跟燕王府先行借调。是燕王殿下亲自同意的。” 萧千炽一把抓过她手中的账册,果然看到了燕王的印鉴。皱眉道:“只借了七万石粮食,数量远远不够而且,也只是这一个粮仓的。三个粮仓一向是各自为政,不可以相互调拨粮草的。” 曲怜星笑道:“说是七万石但是谁敢保证就真的是这个数?难道调配粮食的时候燕王殿下还会亲自在这里守着?” 南宫墨蹙眉道:“幽州布政使还粮的时候粮仓的管事不可能不检查,七万石粮食送进来的时候也不可能没有人看到。如果有问题,这些人为何不报?要知道,这可是绝对会暴露,而且牵连起来都是要杀头的大罪。” 曲怜星和萧千炽也是哑然,他们也想不明白这些人为什么要有志一同的守口如瓶。对他们有什么好处?就算有好处能比得上活命的好处?认识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南宫墨揉了揉眉心,道:“去将这些人的关系再给我查一遍。” “是,郡主。” “郡主。”门外,柳寒飞快地进来,沉声道:“郡主,有人招了。” 南宫墨惊讶地挑眉,“哦?说什么了?” 柳寒神色凝重,低声道:“那几个管事中,有两个是被人替换了的。其中一个就是方才自杀的那个人,剩下的几个,都有把柄握在别人手中。” “哦?”南宫墨好奇,“什么样的把柄,比得上全家人的性命重要?” 柳寒道:“原本按照计划,下一次调配粮草应该是在五天以后。所以他们计划三天后就全部撤离,只是没有想到,一处边城被北元兵马突袭,粮草被烧毁了,这才提前了几天了。所以……” “所以才打乱了他们的计划?”南宫墨道。 柳寒点了点头。南宫墨垂眸思索了一会儿,良久才道:“去把招供的那个人杀了。” “啊?!”三人都是一怔,齐刷刷地看向南宫墨。南宫墨道:“他没说实话,或者说…半真半假。就算真的被人捏住了天大的把柄,面对这种可以抄家灭族的事情也不是每个人都能那么清楚的选择的。更何况,我也很好奇,他们是怎么同时抓住足以让人全部背叛燕王府的把柄的,又是怎么让人相信他们可以保住这里所有人的姓名的。这儿,可是幽州。”而幽州是燕王的地盘,只要一天没有离开幽州谁也不敢说就能逃出生天。甚至,就算离开了幽州,往北是北元贫瘠之地,往南…是齐王和庆王的地盘,这两位一个是燕王的同母弟弟,一个是燕王的忠实追随者。往西是宁王的地盘,宁王跟燕王的关系也不错,手下泰宁三卫也不是吃素的。只怕这些人就是走出了幽州的地盘也难逃一死。 “属下这就去。”被人给骗了,柳寒俏脸冷肃转身就走。 萧千炽望着南宫墨,一脸的纠结。南宫墨轻叩着身边的扶手笑看着他道:“你不用这么模样,我差不多…能猜出来到底是谁在捣鬼了。” “真的?是谁?” 南宫墨淡然道:“燕王府里,除了燕王舅舅,有本事辖制这些人的并不多。” 萧千炽沉默,确实是不多,即便是他们几个身为燕王的儿子也未必能够做到。在没有真正接触到燕王府的权力之前,父王的那些属下对他们恭敬有加,但是真正面对公事却未必会听他们的。 好一会儿,萧千炽方才抬起头来,咬牙道:“我带人去将人带过来交给表嫂审问!”仔细盘算一下,有那些人也就基本知道了。至于具体是哪一个,还要查证才行。只是…“对方会不会提前跑了?” ?” 南宫墨垂眸,曲怜星笑道:“世子放心,出事的第一时间郡主就命人封锁了幽州城内外的所有出路,保证一只蚊子也飞不出去。” 萧千炽抹了一把冷汗,“还是表嫂想得周到。表嫂,我先去了。” “辛苦你了。”南宫墨点头道。 看着萧千炽快步离去,曲怜星有些惊讶道:“世子这是真的动怒了么?” 南宫墨淡淡道:“能压制这些人的至少都是燕王殿下的亲信心腹,连这些人里面都有敌人安插的人,没有人能不怒。现在,先想想两天后的那批粮草要怎么办吧。” “郡主有什么法子?” 南宫墨扶着额头摇摇头,问道:“我能让人去抢幽州布政使衙门的粮仓么?” 曲怜星一呆,“大概…不能吧?”抢官粮?那是真的要造反的节奏啊。 南宫墨想了想道:“去请幽州布政使来一趟,我跟他谈谈他换回来的粮食变质的问题。”曲怜星有些怀疑,“齐大人不会承认吧,毕竟并不是只有他换回来的粮食而是所有的粮草都坏了。另外,收粮入库的时候肯定是要检查的,当时没有问题现在说出了问题咱们也不站理啊。” 南宫墨不在意的摆摆手道:“那就跟他谈谈借粮的事情。他总不能让幽州卫的将士空着肚子打仗吧?若是咱们撤军,谢笠那十来万人能挡什么事儿?” 曲怜星虽然觉得可能性不高,还是点了点头应声去了。 南宫墨叹了口气,靠回椅子里继续闭眼休息。一只手有一下没一下的轻抚着平坦的腹部。一缕夕阳透过窗棂洒在她的脸上,原本幽静的有些阴暗的房间让人觉得多了几分静谧和温馨。 院子里,柳寒脸色冷肃地盯着眼前跪了一地的众人。不远处又多了一具尸体,所有人都被喜爱的簌簌发抖,不懂事的孩子更是放声哇哇大哭起来。柳寒扫了一眼跟前的香炉,香炉中的香已经熄灭了。 “时间早就到了,方才是这个死人救了你们。不过很可惜…他的答案并不太能让郡主满意。所以,之前的事情咱们继续。准备动手吧。” 伫立在院中的侍卫上前,将挤在一起的人全部拉开,然后纷纷抽出了兵器。 “哇,爹,救命啊!我不想死……” “呜呜…相公,救命啊…” “我们什么都不知道,呜呜……” 柳寒低头看着其中一个管事,他是被招供出来的那位据说是细作的那个。柳寒道:“你不用怕,你暂时不用死。也不用急,那些人,应该跟你没什么关系吧?” 那人喉结动了动,狠狠地瞪着柳寒不说话。柳寒冷笑一声,“动手!” “等等!”门外,传来一个有些焦急地声音。 柳寒扬眉,回头看向门口却见原本应该在城外陪燕王礼佛的宫筱蝶站在门口。柳寒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惊讶,“宫侧妃?” “你们在干什么?”宫筱蝶快步走进来,高声道。 柳寒道:“奉郡主之令,将这些人满门抄斩。” 宫筱蝶吸了一口冷气,“你们疯了么?!这是一两百条人命啊。” 柳寒冷笑,“宫侧妃,边关上那是几十万条人命。” 宫筱蝶一窒,咬牙道:“那些人不是还没事么?咱们想想办法总能够解决的,为什么一定要杀这么多人?” 柳寒无语,这位宫侧妃这是打算在她面前扮演救世菩萨么?脑子有问题吧? 那些管事见机连忙纷纷朝着宫筱蝶求救,口称冤枉。 宫筱蝶道:“既然事情还没有查清楚,怎么可以随便杀人?” 柳寒淡淡道:“侧妃,请问你为何会在此?又是以什么身份干涉郡主的决定?” 宫筱蝶咬了咬唇角,仰起头道:“本妃是燕王殿下的侧妃,还不够么?” “哈。”柳寒毫无笑意的笑了一声,“燕王妃都没有干涉郡主和世子的决定。”一个侧妃算得了什么?说得好听也不过是燕王的一个妾室而已。 宫筱蝶咬牙,从袖中抽出一块令牌,面向柳寒问道:“这个,够么?” 283、借粮? 燕王的令牌?! 柳寒皱眉,俏脸微沉淡淡道:“我去禀告郡主。” 宫筱蝶轻哼一声,道:“王爷的命令,你敢违抗?”柳寒上下打量了宫筱蝶一眼,“我是郡主的人。星危。” 星危微微点头,示意柳寒先去这里有他看着。 书房里 南宫墨听了柳寒的禀告秀眉微蹙,“宫筱蝶带着燕王的令牌来救人?” 柳寒点头道:“郡主,属下检查令牌是真的。”南宫墨含笑摇头道:“这个我倒是不怀疑,宫筱蝶没有胆子拿假的来糊弄人。但是…燕王为何要留下这些人?” “这……”柳寒摇头,她并不擅长思考这些问题。 想不明白,南宫墨也不着急,道:“算了,先将人收监吧。” 柳寒有些意外,以郡主的性子如果真的铁了心要杀那些人,宫筱蝶别说是拿着燕王的令牌,只怕是拿着圣旨也没用。南宫墨笑道:“上命不可违,幽州城还是燕王说了算的。舅舅的面子还是要给的。杀了那些人除了一时解气也没什么用处。” 柳寒恍然大悟,“郡主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杀他们?” “杀几个杀鸡儆猴还是有必要的。”南宫墨淡然道,她可不是什么心地善良的人。如果有必要她也不介意多杀几个人。站起身来,南宫墨道:“先解决粮草的问题,宫筱蝶那里,想必燕王舅舅会给我们一个说法。” 南宫墨带着柳寒回到院子里的时候正巧赶上萧千炽带着几个人回来。看到院子里依然还活的好好的上百个人,不由得有些诧异地望向南宫墨。居然还没动手,不像是表嫂的性格啊? “表嫂,出什么变故了么?”萧千炽走到南宫墨身边,低声问道。 南宫墨示意他往宫筱蝶那边看,萧千炽看到宫筱蝶握在手中的令牌,眼瞳也不由得缩了一下。 “郡主。”宫筱蝶上前来,含笑对南宫墨道,“王爷有令,这些人不能杀。” 南宫墨似笑非笑地扫了一眼明显松了口气的众人,点头道:“我知道了,宫侧妃请回吧。” 宫筱蝶一楞,怔怔的望着南宫墨。 南宫墨淡笑道:“侧妃还有什么事不成?” 宫筱蝶看向刚刚被萧千炽带回来的几个人,这些人都是燕王府颇有些身份地位的下属,萧千炽对他们也还算客气,并没有让人押着或者绑起来。 南宫墨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微笑道:“侧妃悲天悯人令人感佩,你放心,既然这些人我都没有杀,自然更不能去动他们了。他们好歹还是燕王府有头有脸的人物呢。侧妃还有什么担心的么?” “没……” “那就请吧。来人,送侧妃回灵泉寺回禀舅舅,他的意思我们明白了。”南宫墨也不给宫筱蝶说话的机会,沉声道。 “是,郡主。”两个侍卫上前,恭敬地道:“侧妃,请。” 宫筱蝶看看南宫墨平静萧千炽阴沉的神色,以及自己和对方身边地人数,也知道自己讨不了什么便宜。只得道:“本妃带了人,不用送。” 两个侍卫仿佛没听见他的话,恭敬地道:“侧妃请。” 宫筱蝶咬了咬牙,拂袖而去。 “表嫂,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父王怎么会…难不成是宫筱蝶假传父王的命令?”萧千炽问道。南宫墨摇摇头道:“不会,宫筱蝶没有那么大的胆子。” “但是这跟父王的性子不合啊。”萧千炽不解地道。以父王的性格出了这样的事情,这些人绝对是死不足惜,怎么还会派人来阻拦。而且,还是派得宫筱蝶来阻拦? 南宫墨耸耸肩,“我怎么知道?”她又不是神仙。 南宫墨打量了一番被带过了几个人的神情,其中大多数都是熟人。显然也明白出了大事,他们被询问也实属正常,倒是没有跟之前那几个管事一般大吼大叫的表达不满。南宫墨叹了口气,回头看向萧千炽道:“兵分两路,你去解决粮草的问题,还是查事情的真相?” “解决粮草?!”萧千炽一惊,“表嫂你有办法?” 南宫墨道:“先去跟齐大人借一点,把这两天的应付过去再说。” 萧千炽摸摸鼻子,“我留下。”他自问没有本事从幽州布政使的嘴里掏出粮食来。 南宫墨点点头,伸手拍了拍萧千炽的肩膀带着人转身往院外走去。 身后,萧千炽看向院子里的众人神色也跟着冷肃起来。将麻烦的事情推给了表嫂,他总不能连剩下的事情都办不好吧? 南宫墨坐在幽州布政使衙门大堂里喝了两杯茶,幽州布政使才悠悠然地漫步而来。只看他的步伐也知道幽州布政使此时心情不差。也是,燕王府除了这样的大事,不管跟他有没有关系,他的心情都坏不了。 “星城郡主,郡主玉足踩贱地,老夫这小小的衙门真是蓬荜生辉啊。”幽州布政使快步上前,拱手笑道。前些日子刚在南宫墨手里吃了大亏,今天就能够找补回来,幽州布政使真的心情大畅。他当然知道南宫墨是来干什么的。 南宫墨放下茶杯,淡淡笑道:“齐大人客气了,冒昧打扰还望见谅。” “不敢,不敢。”幽州布政使在主位上坐了下来,有些言不由衷地客气道。 “不知郡主大驾光临,所为何事?” 南宫墨也不客气,沉声道:“实不相瞒,本郡主想 “实不相瞒,本郡主想要问大人借调一批粮草。” 幽州布政使脸上的笑容一收,沉吟了片刻方才诚恳地道:“郡主…这事儿实在不是老夫不给郡主面子。而是,郡主也知道如今边关烽烟四起,几天前老夫才刚刚将一大批粮草送往谢将军的军中。这幽州每年的税收,素来是燕王府取大头,老夫手中…也是不宽松啊。” 南宫墨也不着急,平静地看着这老狐狸做戏。 见她如此,幽州布政使也觉得有些没趣了。只得正色道:“实不相瞒,幽州布政使衙门确实是没有郡主需要的粮草。” 南宫墨抬眼道:“半月必还。粮草的事情燕王府从未留难过齐大人,难不成齐大人连这点面子也不愿给。大人是信不过燕王殿下,还是信不过本郡主?” “不敢。”幽州布政使连忙道,“绝非老夫故意为难郡主,两天前,老夫刚刚往边关送了二十万担粮草。郡主现在想要借调,就是杀了老夫也调不出来。官府在幽州各地也确实是有几处粮仓,但是…要将这些粮草押送过来至少也是七八天以后了。另外…只怕数量上也不多。” 南宫墨皱眉,“两个月前齐大人刚刚往谢将军军中送了七万石粮食,两天前又送了二十万石。本郡主想知道,不到十万兵马的幽州都司衙门,要这么多粮食做什么?” “这…”幽州布政使一顿,摇头道:“这个老夫就不知道了。但是谢将军的人带着陛下的旨意而来,别说他要二十万石粮食了,就算是要老夫的脑袋,老夫也不敢不给啊。” 南宫墨秀眉紧锁,脑海中心念飞转。 见他不说话,幽州布政使道:“郡主,此事…老夫实在是帮不上忙。还请郡主和燕王殿下见谅。” 南宫墨并不动怒,微笑道:“齐大人言重了,既然齐大人这么说…那就请齐大人给谢将军带个话。近年的北元边关就有劳他多费神了。” “啊?!”幽州布政使一愣,有些不解地望着眼前的女子。南宫墨悠然道:“想必齐大人也听说过了,燕王府的粮仓里的粮食全部损坏了。没有粮食,自然就大不了仗了。近年边关的事情,自然就只能劳烦谢将军了。” “但是…但是…” “这有什么好但是的?”南宫墨不解,“饿着肚子士兵哪儿打得了仗?据算舅舅不下令撤兵,所有的士兵站在边关当人盾也经不住北元骑兵砍几个来回啊。你说是不是?” 幽州布政使这才回过神来,沉声道:“郡主说撤军?此事郡主能做出?幽州可是燕王殿下的封地!”失土之罪就算燕王是亲王也扛不住。 南宫墨莞尔一笑,“难不成,幽州不是大夏的国土?” 幽州布政使自然不敢说不是,只是,若真的就让燕王府这么撤军了那谢笠那边就完了。 “星城郡主,你别忘了…尊夫如今也在谢将军军中。”撤军坑的可不只是谢笠,还是连卫君陌一起坑了。 南宫墨摊手,无奈地道:“那齐大人说怎么办吧?本郡主年轻识浅,实在不知道眼前的局面该如何处置?” 幽州布政使无言以对,没有粮食就算不撤军也打不了仗啊。良久,才有些艰涩地道:“那居住有什么想法?” 南宫墨笑容可掬,“本郡主要的也不多,既然齐大人没有,麻烦谢将军那里先借调五万石粮草如何?还是那句话,半月必还。” “这,谢将军那里……”幽州布政使有些犹豫。 南宫墨面上带笑,但是眼中却没有丝毫的笑意,“齐大人,谢将军身在军中本郡主也只有过数面之缘。但是,齐大人却是在这幽州城中,大家以后也还是经常见面的。您说是不是?” 这是威胁?! 幽州布政使眼神晦暗地望着眼前浅笑盈盈的女子。但是,他却不得不接受她的威胁。星城郡主说的并没有错,谢笠身在军中周围数万兵马保护,燕王想对他怎么样也有些难度。但是他却是要一直在幽州城里待下去的。只要陛下一天没有明令下旨削藩,燕王就一天要压在他上头。就算燕王一时冲动宰了他,死了也是白死。 沉默了许久,幽州布政使沉声道:“本官派人去跟谢将军商议。” 南宫墨轻笑一声,“商议?齐大人,这可是关系到几十万兵马生死的事情。你若是没商议妥当,那些士兵的命可拿不回来了。” 幽州布政使咬牙,“老夫保证请谢将军通融。若有差池,郡主拿老夫的命来陪便是。” 南宫墨垂眸,轻声道:“岂敢,既然如此就有劳大人了。还请大人将本郡主的话转告谢将军,勾心斗角是一回事,但是牵扯到边关安宁和几十万将士的性命,还请谢将军,三思。” “老夫自然明白。郡主先请吧。”幽州布政使阴沉着脸道。被人当面赶人南宫墨也不在意,只是耸耸肩起身告辞了。 等到南宫墨的身影消失在门外,幽州布政使才猛地抓起桌上的茶杯狠狠地砸了下去,“一群蠢货!尽会找事!” “郡主,你对那老头儿那么客气做什么?”幽州布政使衙门外,柳寒回头看着衙门门口的匾额皱眉道,“那批粮草肯定跟姓齐的脱不了关系,你为何还……”南宫墨摇头道:“幽州布政使不是傻子,做这种事情他也逃不了干系。他一家老小还在幽州呢。而且…现在不是追究幕后黑手到底是谁的时候,现在最 候,现在最重要的是解决粮草的问题。” “但是,半个月之后咱们从哪儿拿粮草来还啊?” 南宫墨不由一笑,道:“你真的觉得燕王舅舅会对这件事不闻不问?” “这个……”柳寒看看走在旁边的曲怜星。曲怜星笑道:“应该不会,这么大的事情燕王殿下若是不闻不问……”那已经不是沉迷女色,而是已经疯了吧。 南宫墨道:“燕王能够那么即使的让宫筱蝶来拦下我们,说明他对此事的了解并不比我们少。甚至有可能…他比我们更显知道。” “那燕王殿下怎么什么也不做?”曲怜星凝眉。 “你怎么知道他什么都没做?”南宫墨笑问。 曲怜星摇摇头,茫然无语。 “启禀郡主,王爷有请。”几个燕王府的侍卫匆匆过来,恭敬地道。 南宫墨挑眉笑道:“哦?舅舅不是要斋戒闭关么?” 侍卫头领摸摸鼻子,道:“这个…郡主过去王爷自然会解释。” “那就走一趟吧。”南宫墨笑道。 “郡主请。” 柳寒侧首看了看几个人,确定是燕王府的人这才朝着暗处挥了挥手。几个黑衣男子飞快地出现在街头,然后有志一同地朝着这边走来跟在他们身后的正是一头灰色长发,脸色冷漠的星危。 几个侍卫看看这些突然出现的人也没用多少什么,恭敬地对南宫墨做了个请的手势。卫世子原本是江湖闻名的紫霄殿殿主,手下有一批几位厉害的杀手的事情他们都是知道的。虽然他们都是燕王府侍卫中的精英,却也不想随便跟这些杀人不眨眼的杀手起冲突。 灵泉寺在幽州城西郊的�D台山南麓,原名清水院,因寺中有龙潭,泉水晶莹清澈,改名为灵泉寺。比起更加出名的慧聚寺和嘉福寺,这里更加适合静心和斋戒祈福。 寺庙的后殿一处凉亭之中,燕王正坐在凉亭中对着眼前的棋盘沉思。宫筱蝶坐在一边轻轻地替他揉捏着肩膀。燕王对面,坐着一个一身白色僧衣,容貌清俊而已的年轻僧人。僧人神色平和,眉眼见带着一种淡淡地温雅气质。若不是三千青丝落尽,只怕让人以为是旧时王谢侯门出身的世家公子而不是一个方外之人。 燕王伸手,在棋盘中慢慢落下一子。年轻僧人看了看,抚掌笑道:“王爷的棋,比起几年前更加锐气,这一局只怕是小僧败了。” 燕王也不在意,挑眉道:“念远大师客气了,本王与棋道并不精通。岂敢与天下闻名的念远大师两提并论。” 念远摇头,“小僧之心只在棋盘棋子,研究的自然是多一些。王爷的心…王爷琐事缠身,自然顾不上这些小道。不过,这一句,还是王爷赢了。最多再走三五步,便可见胜负。” 燕王对棋局上的胜负并不怎么执着,听念远这么说也就不再非要跟他分个胜负了。只是道:“几年不见,念远大师大师更加悠闲自在了,不似本王俗事缠身,整日里忙的头晕目眩,难得半刻清闲。” 念远看了看宫筱蝶,笑道:“王爷如今有佳人相伴,岂不是更加逍遥自在?” 宫筱蝶俏脸微红,连忙低下了头。燕王无奈,笑道:“念远,有时候本王觉得你比令师更加超脱世外,有时候却觉得,你这人实在是不应该当个和尚。” 念远念了声佛,淡然道:“生在佛门,可见是缘分。” 燕王啧了一声,随手将棋盘上的棋子收回了棋盒中。问道:“萧千炽和无瑕那里怎么说?” 宫筱蝶一怔,才明白过来燕王是在问她,连忙道:“郡主和世子并没有说什么,将那些人暂时都收监了。只是,郡主似乎有些不太高兴。” 燕王并不意外,道:“不错了,本王以为她要违抗本王的命令,直接将人斩了呢。” 念远摇头道:“城里忙成一团,王爷却在城外看热闹。若是让星城郡主和世子知道了……星城郡主尊令而行,王爷似乎有些不高兴?” 燕王叹气道:“无瑕肯听令,说明她明白本王的意思。但是千炽…本王倒是希望他能够抗命才是。可惜了。” 念远笑道:“世子敬重王爷,哪怕明知不妥也不会违抗王爷的命令吧?” 燕王轻哼一声,“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大师以为如何?” “愚。” 燕王道:“是愚,却也是勇。炽儿天生少了一份灵慧,本王只怕他多几分勇气罢了。”可惜…… “王爷言重了。”不聪明的人太过有勇气反倒不如甘于平淡好些。 “启禀王爷,郡主来了。” “哦,快让她过来。”燕王点头道。 ------题外话------ 不造看盗版的人能不能看到题外,只有一句话:看盗版滚,懂? 我也没天天追着看盗版的骂,但是能别专门跑来找骂吗?神烦! 284、跨界的佛门高徒 看到念远,南宫墨有一瞬间的惊讶,不过很快就回过神来了。朝着对自己合十行礼的念远微微点头,“舅舅。” “来了,坐下说话。”燕王点点头,指了指不远处的凳子,回头吩咐道:“给郡主拿个垫子过来。” 凉亭中并没有侍候的丫头,宫筱蝶只得应了声走出去不过片刻就回来了。亲自将一个软垫子铺在凳子上道:“郡主请坐。” “多谢侧妃。”南宫墨淡淡地道谢。 燕王对宫筱蝶道:“这一来一回,你也辛苦了。先下去休息吧。”宫筱蝶看了南宫墨一眼,咬了咬唇角终究还是微微一福转身告退了。 南宫墨坐下来,燕王笑道:“这位是念远大师,无瑕认识吧?” 南宫墨点头,念远笑道:“小僧与郡主有过数面之缘,当初也算是…一起经历过一番磨难了。” 燕王点头,当初南宫墨在大光明寺和念远一起失踪的事情他当然也是知道的。南宫墨含笑道:“之前在金陵大师说要往北方来,倒是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大师。”念远笑道:“小僧一路游荡,这灵泉寺的方丈与家师是旧识,只得栖身于此。倒是听说郡主和卫公子这些日子颇有些惊人的经历啊。” 南宫墨笑道:“大师见笑了。” 燕王道:“本王当年在金陵的时候时常去大光明寺听经,与念远大师也有些交情。念远大师才艺无双,学究天人,可不是你们这些小辈能比得上的。”念远笑道:“王爷抬举了,卫公子和星城郡主都是当世俊杰,小僧岂敢。” 燕王叹气道:“无瑕倒是不错,君陌那小子除了一身武艺还过得去,哪儿还有拿得出手的地方?还要请大师多多教导才是。”虽然是这么说,但是燕王的语气中却没有半分失望的意思。显然对卫君陌这个外甥还是十分满意的。 念远和南宫墨自然也明白他的想法,相视一笑却也不拆穿他。别人再优秀,总还是抵不过自己的亲外甥在心中的分量。就算念远和南宫墨真的比卫君陌有戏百倍,到底跟燕王没什么关系。他骂骂倒是无所谓,别人却不能跟着他一起觉得卫公子不好。 南宫墨掩唇无声地一笑,问道:“舅舅召无瑕来此,可是为了粮草的事情?” 燕王问道:“说说看,你打算怎么解决?” 南宫墨道:“我已经跟幽州布政使商量过了先从谢将军哪里调拨五万石粮草应急。然后快马加鞭前往齐王殿下和庆王殿下那里借调粮草。最后,如果燕王府有宽裕的银钱的话,想必宁王殿下不会介意买一些粮草给咱们的。” 闻言,燕王和念远都是一笑。念远笑道:“王爷,小僧说过,这点小事难不倒星城郡主。这回你可信了?” 燕王朗声笑道:“不错,若是本王来处理也不会比你更高明多少了。不过,谢笠那里倒是不用着急,本王几天前已经派人给六弟和十四弟了,最多两三天粮草也该到了。至于你说问宁王买粮?本王没钱。” 南宫墨道:“齐王殿下和庆王殿下那里的粮草只怕不够吧?” 燕王点头,“确实不太够,最多能撑上两个月。” “所以?”南宫墨挑眉。 燕王道:“所以,本王把今年的秋税截了买粮去了。” 南宫墨一怔,脱口问道:“舅舅截了朝廷的税收?” 燕王轻哼一声,没有说话但是意思却很明白了。 南宫墨摸摸鼻子,不知道是该叹还是该笑。自来亲王封地的税收是由藩王和朝廷分的,毕竟各地的布政使衙门和驻军也不可能让朝廷养着,封地都给了藩王,朝廷从哪儿来的银饷去养数量庞大的官员体系。虽然是藩王占大头,但是数目也绝对不在少数。如今被燕王一下子将一季的进项全截走了,要是能要回去还好说,要不回去过些日子哭得就该是幽州布政使了。 看看眼前把玩着棋子漫不经心的燕王殿下,南宫墨觉得有点悬。 见她如此,燕王随手将手中的棋子扔回棋盒中,轻哼一声道:“你这丫头,想得太多了。姓齐的还敢来问本王要不成?这次的事情,就算不是他干的,他也知道是谁干的。他现在只会怕本王去找他,绝对不会主动来找本王的。” 好吧,明白了。南宫墨点头,燕王敢如此明目张胆的截布政使衙门的税银,就是笃定了萧千夜现在不敢跟他翻脸么?或许,还有想要试探金陵朝廷的意思。 看着坐在跟前的清丽婉约的女子,燕王心中暗暗叹了口气。说是千炽有南宫墨七分的机敏和胆略,他也就什么都不用担心了。挥挥手,燕王道:“今天辛苦你了,你有孕在身还是不要太过劳累的好。剩下的事情,就让炽儿去办吧。” 南宫墨点头,明白燕王这是铁了心的要磨炼萧千炽这个儿子了。只是不知道,年纪轻轻的萧千炽跟幽州城里那些老家伙过招下来会不会被拔下一层皮。心理上她觉得应该对萧千炽有点信心,但是想起今天萧千炽在粮仓大院的表现,南宫墨也只得在心中叹了口气。 说了一会儿话,燕王便起身去了前院的佛堂。既然说了是来斋戒祈福的,不管燕王真的信不信佛,面子上至少是要做到的。只是临走时吩咐南宫墨留在灵泉寺住些日子,过几日再回幽州。灵泉寺后山的龙潭中的泉水据说十分养人,南宫墨才三个多月的身孕,今天忙了一天,再来回 今天忙了一天,再来回奔波终究是不妥。南宫墨想想幽州城里那一大堆烂摊子,也点头应了下来。 送走了燕王,南宫墨才回头看向念远。念远含笑道:“许久不见,郡主越发的精神了。小僧还没有恭喜郡主和卫公子。” 南宫墨笑道:“大师谬赞,多谢大师。” 念远侧首望向凉亭外,淡淡的夕阳下整个寺院也仿佛撒上了一层淡淡地金光。前方大雄宝殿内也开始响起了僧人做晚课的声音,念远轻声念了一句佛号。 南宫墨有些好奇地看着念远,“大师不用去做晚课么?” 念远淡笑道:“心中有佛,何时不能参禅?” 南宫墨笑道:“大师的意思是若是心中无佛,每日诵经礼佛也是无用?” “然。” “寺院的方丈只怕不能同意大师的观点。”若是这样说,所有的寺院僧人都不必日日诵经讲经了,心中有佛即可么。 念远淡笑不语。 良久,方才回过头来道:“如今燕王府的局势,不知郡主有何看法?” 南宫墨一怔,倒是没想到念远会问这种问题。虽然她一向觉得念远不像是一个不问俗世的方外之人,但是如此直截了当的问起燕王府的局势,却还是让人有些无法适应。沉吟了一下,南宫墨反问道:“大师有何高见?” 念远微笑,修长的手指在棋盘上轻轻滑过,轻声道:“天下将变,燕王府…又岂能幸免?” 南宫墨神色微变,垂眸道:“大师言重了。” 念远摇头不再言语。 念远会在这个时候跟燕王一起出现在灵泉寺,或者说燕王这个时候会来到正巧有念远挂单的灵泉自然不会是个巧合。这两位的关系,显然也并不像是燕王所说的只是旧识而已。此时念远开口直言天下局势,南宫墨心中更肯定了几分。但是,既然燕王没有跟她明说,她也只能当成是不知道罢了。至于念远,这位显然六根不净的佛门高徒,也不是她需要操心的事情。 南宫墨在灵泉寺一住就是好些天,期间弦歌公子来了一趟为南宫墨送来了一些适合暗叹的药。这些却都是避开了燕王的,弦歌公子显然是对燕王或者说是对跟皇家的人扯上关系很是排斥。 住在灵泉寺中倒是难得的清净,每日除了听听寺中的大师讲经,就是看念远和燕王对弈或是听两人闲谈。念远大师果真不愧全才之称,无论是谈经论道还是天下局势,民情风俗都是信手拈来,自有其独到之处。南宫墨虽然屡屡被人赞为奇女子,但是她也颇有几分自知之明,要让她如念远这般博学多闻,触类旁通,只怕再给她十年功夫也未必够。看到念远大师,从来都不算学渣的南宫大小姐心中也不由得升起了几分学渣对学霸的羡慕嫉妒恨。 旁听两人的谈论,南宫墨心中也明白了这位念远大师显然对做佛门高人这件事情并不感兴趣,而是打算跨界做一个顶级谋士。而且,显然并不打算屈就与一个普通的藩王谋士,而是……现在,这两位大概就是处在互相试探和了解的过程中。 自古佛门出奇才。这真的…没、什、么! 南宫墨等人在灵泉寺过得轻松写意,却苦了被留在幽州城里的萧千炽。自从自家表嫂去了灵泉寺一去不回,燕王世子的日子就一日比一日的苦逼起来。所幸的是表嫂走之前总算是解决了粮草的问题,但是先被强借了几万石粮草,后被燕王强抢了税银,幽州幽州布政使对萧千炽这个燕王世子自然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惹不起燕王和星城郡主,老夫还怕你一个冒头小子不成?这也就罢了,毕竟幽州布政使衙门跟燕王府不对盘由来已久,彼此也大不了多少交道。但是之前萧千炽抓了燕王府的几个亲信审问的事情却将燕王府麾下的一干大大小小的官员给惹毛了。若是审出点什么也就罢了,只抓到一些鸡毛蒜皮的事情就扣着人不妨,世子你是想消遣咱们? 燕王找不到,燕王妃却在府中。于是不少官员的家属都纷纷上门哭诉,手底下的人也隔三差五的各种劝谏,弄得萧千炽灰头土脸心中暗暗叫苦。最后还是燕王府出面,强硬的压下了底下人的意见,才给萧千炽腾出了时间去对付敌人。最后虽然总算是抓出了两个帮凶,但是主犯却已经跑了。燕王麾下的一班老臣更是对此怨声载道。 “王爷,世子来了。”客院书房里,南宫墨和念远坐在燕王下首说话,门外侍卫进来禀告道。 燕王扬眉道:“来了?让他进来。” “是。” 燕王轻哼一声,随手丢下手中的密函,道:“三个细作,跑了一个最重要的。这小子真是……” 念远笑道:“王爷还是息怒的好,世子并非资质愚钝,只是…有些心慈手软罢了。王爷将此事全权交托世子处理,却是有些为难他乐了。” 不是心慈手软,而是天性有些犹豫不定,不善决断罢了。但是这却实在是萧千炽最大的短处。上位者不需要聪明绝顶,才华盖世,但是却需要在下面的人给你出主意的时候知道如何选择和决断。当断不断,比资质平庸还更加糟糕。燕王也是想要借着这次的事情磨磨萧千炽的性子,还特意将南宫墨给调出城来。只可惜,结果依然有些不尽如人意。 南宫墨沉默,跑掉的那个并不需要担心。燕王既然早有准备又怎么会真的让罪魁祸跑掉了 魁祸跑掉了。只是这人从萧千炽手中跑掉,只怕比真的从燕王手里跑掉更让燕王不悦。这不是愤怒,而是失望。 “孩儿见过父王。”门外,萧千炽恭声道。 “滚进来!”燕王沉声道。 萧千炽走进来,看到念远愣了一下,“父王。” 燕王轻哼一声道:“事情查的如何了?” 萧千炽低头,羞愧地道:“孩儿无能,让罪魁祸首先一步逃掉了。这是被抓住的两个从犯的供词。” 双手奉上一份厚厚的卷宗,燕王一目十行的看完脸上的神色越加的冷酷阴沉起来,“好一个萧千夜,好一个宫驭宸,本事当真是不错。能安插这么多人在我燕王府,本王都佩服得很。”燕王脸色难看,其实并非是因为萧千夜。萧千夜登基不到一年,还没有那个本事在燕王府安插这么高级的细作。这些人,八成是先皇安插的。不过如今先皇驾崩新帝登基,这些人自然是效忠萧千夜了。想到自己的父皇对自己如此疑心,不怪燕王脸色难看了。 随手将手中的卷宗递给下首的南宫墨,燕王沉声道:“问出来没有?本王的粮草去哪儿了?”几十万石的粮草,燕王不相信真的全部被弄坏了。 萧千炽为难的摇摇头,道:“那两个人也不知。他们只负责控制粮仓的人和将粮草调换。” 燕王摸索着下巴思索了片刻道:“这么说…还是要问跑掉的那一个了?无瑕。” 南宫墨抬起头来,“舅舅,已经派人去抓了,这两天就会有消息。” “很好,本王要活口!本王倒要看看,他长了几个胆子敢背叛本王!”燕王沉声道。这个先帝安排在燕王府的细作正是燕王府左长史,是当初随着燕王就藩的时候就一起来幽州的。二十多年来忠心耿耿从未有过任何差错。没想到一出手就不同凡响。要知道,王府里出了打理内府的总管以外,文官中最得燕王信任的就是左右长史了。这不仅仅是背叛,还是活生生的在燕王的脸上狠狠地甩了几个耳光。 萧千炽道:“父王,不知这些人要作何处置?”萧千炽问道。 燕王唇边勾起一丝冷冽地笑意,沉声道:“满门抄斩,几个主犯暴尸三日,以儆效尤!粮仓守卫重责一百刺配流放。” 重责一百,刺配流放。虽然幽州距离边关并不远,但是这个时候打过板子再流放,绝对是十死无声。燕王这话一出,幽州城又是一次血流成河了。 南宫墨皱了皱眉,刚想要开口说什么。却听见对面的念远捂嘴轻咳了一声。对上念远的眼,念远朝着南宫墨微微摇了摇头。南宫墨一愣,秀眉微蹙没有说话。 萧千炽也是一愣,飞快地看了南宫墨一眼。没想到那些人之前在表嫂手中保住了一条命,如今却还是死在了父王的手中。而且,父王可不是表嫂,既然说出来了,就绝没有回旋的余地的。见燕王目光冷然地盯着自己,萧千炽打了个激灵,连忙拱手道:“孩儿领命。” 燕王这才点头道:“那就去办吧。本王这两天也就回去,王府的事情还是让你母妃多费心。” 萧千炽恭声应是,燕王挥手道:“去吧。” “孩儿告退。”萧千炽恭敬地退了出去,站在门外回想起父王方才的眼神脸上不由得露出了一丝苦笑。他明白这次的事情父王对自己的处理并不满意,他也想要成为父王那样杀伐决绝的一代枭雄,但是…这种事情想起来容易,做起来却没有那么容易啊。一句话,数百条人命就这样消失了。他知道这些人罪有应得,更知道如果这件事没处理好最后会害死边关上万将士甚至毁了燕王府。但是他却也没办法不去想,那些即将人头落地的人中有多少无辜的人。更无法不去在意,外人的评价和眼光。 一将功成万骨枯,更无论是一个王者。而他…难道只能永远让父王失望么? ------题外话------ 满门抄斩确实是个非常无理取闹的刑法,但是很遗憾在古代这样的事情却很多。不仅是满门抄斩,诛族都是常事啊。 pa:昨天跟个看盗版的掐起来了,谢谢亲爱哒们的支持啊。不过掐架没意义,这世上就是有那种“我就偷你东西还骂你,有本事你打我啊,可惜你打不到”这种�N瑟病的人,越理她越�N瑟。不造那位能看到不,其实你完全不必要18号骂完我19号又去订阅200多点啊,我写文确实是有一部分为了钱,但也真的不缺你那200点的钱。不是打算过段日子再拿着这个指责我骂正版读者吧?有这个打算自己截图啊,我不保证到时候会理你。另外,我从来不攻击别人的父母,理解能力有问题我不负责解释。 pss:亲们别浪费时间掐了,以后盗版�N瑟的,删! 285、神棍大师 “念远大师。” 寺院中的走廊下,一身白衣的僧人抬头望天,神情平静悲悯,几乎要让人以为那不是一个活人而是一尊精雕细琢的佛子玉雕。听到身后传来的声音,念远方才回过头来看向声音来处,微微点头,“星城郡主。” 南宫墨走到屋檐下,学着念远抬头仰望,却只能看见庭院上方的一方小小天空。天空一尘不染,不见半点云彩。 “郡主是有话想要问小僧?”念远侧首看着南宫墨含笑道。 南宫墨点头,“方才在书房中,大师为了阻止我开口?” 念远大师叹息道:“都说郡主遇事果断,绝无妇人之仁。现在看来郡主却到底还是有些心慈手软。小僧可是听说,前些日子郡主也要抄人满门呢,燕王殿下所作所为岂不是正合郡主心意?为何又要阻止?” 南宫墨摸摸鼻子,她虽然不是好人,但是也还没到随随便便就要杀人满门的地步吧?如果这次的事情真的造成了严重的后果,她或许真的会那么做。但是那绝不是因为她觉得那么做是应该的,而是为了抚平军中将士的愤怒,也给所有人一个交代。仁善,确实是古往今来都为人称道的美好品格没错,但是真到了有事的时候无论哪个上位者看得都是权衡利弊而不是仁善宽厚。所谓的宽厚,不过是因为宽厚对自己更有利罢了。但是这次的事情,总是还有转圜的余地的。 念远摇摇头,道:“郡主,除了燕王殿下的怒气难平以外,还有另外一个这些人必死的原由。却是郡主不会去做也不会想到的。” “请大师指点。”南宫墨道。 “震慑。”念远大师道:“或者可以说…杀鸡儆猴。如今这个时候,虽然表面上风平浪静,但是暗地里的波涛汹涌又岂是外人能知?但是,郡主身在局中总是知道一些的吧?这世上并非所有人都是忠臣不事二主,那些暗地里摇摆不定的人,若是不给他们一个前车之鉴时刻谨记,又岂会知道…背叛这种事情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南宫墨怔住,良久才摇头苦笑,“我确实没想到这个。”不是想不到,而是压根就没有去想过。虽然在这个世上生活了七八年,但是思维想法却无法完全转变过来。前世,就算是混黑道的也不会有多少人会为了警告下面的人而去灭人全家吧?小大小闹和王者霸业总就是不同的。更别说她一个惯于独来独往的杀手了,能够将如今这些事情处理清楚就已经是她天资聪慧了,哪里还能去揣测一方霸主的想法? 念远笑了笑,安慰道:“郡主不必太过在意,就算你方才开口了,燕王殿下也不会动怒的。” 南宫墨点头,她如果劝燕王确实是不会生气,只是不会听她的罢了。但是如果萧千炽敢开口劝的话,燕王绝对会勃然大怒。这就是区别,南宫墨再优秀燕王也还是希望外甥媳妇心肠能软一些,所以这不是她的缺点。但是身为儿子,心慈手软在燕王眼中就是天大的缺点了。 南宫墨叹了口气,道:“多谢大师指点。” 念远摇头不语。 南宫墨打量着眼前的白衣僧人,依然是纤尘不染仿佛超然世外,但是念远说出口的话却全然不像是一个出家人该说的话,令人不由得心中感到一丝凉意。如果念远和弦歌站在一起,九成以上的人都会觉得念远比弦歌像好人,但是南宫墨却觉得,眼前这个丰神俊秀的白衣僧人比她那游戏人间的师兄心更冷一些。 念远仿佛察觉了南宫墨的目光,也不为自己辩驳只是笑道:“郡主又在想小僧不像是僧人?” 南宫墨有些歉然,念远浑不在意,“小僧虽是佛门中人,却不求来生,更不求立地成佛。小僧对天相略有心得,紫薇晦暗,荧惑入南斗,破军七杀当空,主天下大变。燕王殿下雄才大略,有……” “咳咳。”南宫墨轻咳两声打断了他的话。 虽然我听不懂星象什么的,但是却奇异的理解了你的话。念远大师的意思翻译过来就是:我夜观天象,发现萧千夜不行了,天下快乱了。再看燕王有人主之象,于是决定亲自出世辅佐他么。 不过这话,念远大师好说,她却觉得不太好听。话说念远大师你堂堂佛门高徒,教唆藩王造反真的好么?萧千夜跟你多大仇? 被南宫墨打断了,念远也不生气。依然从容淡定的含笑看着南宫墨。仿佛他刚刚只是在说再寻常不过的小事一般。 “念远大师这些话,可跟燕王舅舅说过?”南宫墨问道。 念远淡笑,“燕王殿下一心为国,鞠躬尽瘁,哪里听得进小僧这番言语?” 呵呵,我怎么那么不信呢。 南宫墨微笑,“既然如此,本郡主也当没听过大师这话。大师好自为之。告辞。” 念远无奈地叹气,“天命如此,郡主何必如此看不开?” 完全没有,我看得开的很。只是没打算给神棍当枪使而已。 燕王不在,面对世子的时候幽州城里大大小小的官员权贵们尽可肆意折腾。但是燕王回来之后所有的风向却瞬间改变,原本那些抨击世子的话也立刻偃旗息泯然众人。燕王说要杀人,绝对就不会是吓唬人,说要满门抄斩也断然不会多留下一个活口。不过半天功夫,幽州城外北郊的一处校场上,上百颗人头齐刷刷的落地。闻着浓郁的让人窒息的血腥味,看着燕王殿下神色 味,看着燕王殿下神色淡漠八面风吹不动的模样,所有人心中都忍不住打了个多少。 燕王殿下虽说近来在女色上有些纠缠不清,但是性子却还是半点没变。想活命的都老实一些吧。 因为燕王要杀人的原因,南宫墨又在灵泉寺住了几天才慢腾腾的回去。反正有燕王坐镇燕王府,也没有她什么事儿。她现在可是孕妇!等到南宫墨带着人回到幽州城的时候,幽州城里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宁静。只是,少了不少往日熟悉的面孔。原本还一直有些跃跃欲试的感觉的幽州布政使也彻底老实下来了。 千里之外的金陵皇城 萧千夜脸色铁青的看着手中快马送来的密折,终于还是忍不住抬手将桌上的东西都扫到了地下。御书房中伺候的宫人吓了一跳,连忙跪倒在地以额触地,丝毫不敢窥视天子暴怒的龙颜。 “启禀陛下,周大人和韩大人求见。”门口,内监战战兢兢地道。 萧千夜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宣。” 登基还不到一年时间,萧千夜却深深的明白了坐在这个位置上的不易。这一年,他并未贪图享乐,反倒是夙兴夜寐,日日勤政不缀。就连整个人也比起没登基的时候多了几分疲惫和消瘦。但是,政事上的进展却并不尽如人意。勉强跟金陵这些世家权贵达成了平衡,但是让萧千夜更加忧心的却是他那些手握重兵的叔叔们。特别是……目光洛带地上的密折上,萧千夜暗暗咬牙。 “老臣叩见陛下!”周襄和韩敏二人联袂而至。看了一眼跟前的一地狼藉,默不作声。 萧千夜连忙道:“两位先生快平身。” “谢陛下。”两人之中,韩敏更加口直心快一些,开口问道:“陛下何事如此动怒?” 萧千夜冷哼一声,道:“幽州布政使上的密折,两位先生看看吧” 两人对视一眼,周襄俯身捡起地上的折子看过之后转手递给了韩敏。萧千夜耐心的等着两人看完,方才问道:“两位先生怎么看?”韩敏朗声道:“燕王胆大包天,竟敢截留朝廷的税银,实在是藐视皇位。请陛下下旨申饬。” 萧千夜苦笑,申饬有用? “何止是燕王叔?这几个月来收到的折子也不在少数。康王纵子行凶,晋王鞭打官员,鲁王私铸官银……”越说越是气愤,萧千炽几乎气得浑身发抖,“桩桩件件…朕这些皇叔哪一个将朕这个皇帝看在眼里了?!” 韩敏周襄默然,这些亲王们年纪大的不少都上过战场,年纪小的也驻守封地多年手握重兵,谁能真的将刚刚几位的侄儿放在眼中?而陛下……两人看了看对方,仿佛下定了决心,齐声道:“陛下,臣请下旨削藩。” 御书房里一片静默,萧千夜坐在御座上沉默不语。书房里,仿佛连一根针落地的声音都能够清晰可闻。 许久,才听到萧千夜叹息道:“皇祖父早年有言,天子镇国,亲王守边。如今朕却……” “陛下。”周襄拱手劝道:“藩王骄横无礼,藐视皇威。若是任其做大只怕国将不国,还不如趁早削藩,以免将来皇家骨肉兵戎相见,贻笑天下。”萧千炽垂眸,沉声道:“周先生言之有理,不知两位先生可有什么章程?” 周襄道:“以臣只见,各路藩王以燕王势力最强,此次截留税银正是一个好借口。所为擒贼擒王,只要拿下了燕王害怕各路藩王敢轻举妄动?” 萧千夜皱眉,犹豫道:“燕王叔坐拥数十万铁骑,谋略出众,麾下能人辈出。只怕是……”对于燕王这个一向跟太子还算亲厚的皇叔,萧千夜心中还是有几分畏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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