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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候对岸突然异动,整个大营里的人们也都没有再睡了。江边自然是重兵防守,南宫怀和萧千夜也等候在大帐里。卫君陌从江边抱着一个女子回来的消息早就传遍了整个大营,自然也瞒不过南宫怀和萧千夜。 听到这儿消息,两人的脸色却是各异。 萧千夜含笑看着南宫怀道:“表弟正当年少,怜香惜玉也是有的。大将军放心,表弟素来是有分寸的,定然不会误事。”你不是觉得卫君陌对你女儿一心一意么?现在看看还不是一样的?临阵收妻就算是有长平公主作保,卫君陌也是讨不了好。 南宫怀脸色有些僵硬,却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淡淡道:“等卫世子过来问问便知。” “末将卫君陌求见。”账外,卫君陌沉声道。 萧千夜脸上露出几分玩味的笑容,朗声道:“表弟进来吧。” 外面,卫君陌却并没有动。萧千夜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侧首看向南宫怀,南宫怀沉声道:“进来。”然后才看到卫君陌掀起门帘走了进来。萧千夜道:“表弟,听说你在江边捡到一个美丽的姑娘?怎么就到这儿来了?”就差没问,既然有了艳遇,怎么不好好享受反倒是往大帐里跑。 闻言,南宫怀皱了皱眉。他从前不喜欢萧千夜,但是上了战场之后才发现更加不喜欢萧千夜了。这位皇长孙平素看着还勉强能看,一旦上了战场根本就什么都不懂。幸好陛下只是让他随行挂了一个先锋的副职,若真是让他领兵,后果不堪设想。不管他是什么身份,在军中就必须以大将军为首。但是这位皇长孙处处摆着皇孙的派头,遇事犹豫不决,南宫怀都有些怀疑往日里被陛下称道的哪些优点到底是不是真实存在的。 轻咳了一声,南宫怀沉声道:“卫将军,怎么回事?” 卫君陌扫了萧千夜一眼,微微蹙眉。 南宫怀眼眸一沉道:“有话直说。” 萧千夜道:“是啊,表弟,有什么话不好说?需要我回避么?” 卫君陌淡然道:“不必了。只是想要禀告大将军一声,末将从外面带回来的人的身份。”萧千夜说着回避,但是卫君陌知道他是绝不会回避的。如今在军中虽然已南宫怀为主,但是萧千夜毕竟是郡王,而且还不是一般的郡王,他是皇长孙,无论是什么事情他都有资格干涉。越是想要隐藏,反而会让萧千夜越是想要知道真相。 南宫怀皱眉,“那女子身份有什么特别的?” 卫君陌还没来得及说话,只听门口一个清越的女声响起,“无瑕求见父亲。” “……” 南宫怀轻咳了一声,半晌说不出话来。坐在旁边的萧千夜敢发誓,他绝没有见过南宫怀的脸色像现在这么难看过,哪怕是那天因为他和南宫姝的事情被鄂国公找上门去。当然,他自己的脸色也好看不到哪儿去。 “进来!”好一会儿,才听到南宫怀怒吼道。 门外的人淡定地掀起了帘子走了进来。南宫墨穿着一身简单素雅的浅蓝色衣裙,还有些湿润的秀发随意的从肩头披下,整个人显得更加的苍白娇小。但是她的一只手里却拎着一柄剑鞘古朴的抱剑,另一只手则拎着一个包裹得四四方方的包袱。 南宫墨脸色铁青,狠狠地盯着南宫墨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南宫墨并不为所动,淡然地道:“回父亲,我禀告过大哥了。”南宫墨毫不犹豫地将责任推给了南宫绪。 “南宫绪!”南宫怀咬牙切齿,毫不怀疑如果长子这会儿在场的话他绝对会毫不犹豫地一脚踹过去。但是很快南宫怀就收敛了自己的情绪,沉声道:“少给我东拉西扯,我问的是你为什么会来这里!” 南宫墨眨了眨眼睛没有说话,卫君陌突然上前一步,平静地道:“大将军,无瑕是担心我才来的。” 南宫怀抽了抽嘴角,恨恨地瞪了卫君陌一眼。他以为这么说他就会高兴一点么?任是哪个父亲也不会高兴自己的女儿为了一个男人奔赴战场,特别是!她的父兄也同样在战场上的时候! 南宫墨淡淡地瞥了卫君陌一眼,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卫君陌的说话。萧千夜笑道:“表弟真是好福气,南宫小姐对表弟可谓是用情至深了。”一时间,萧千夜有些不知道心中是个什么滋味。这样的一个女子,为了自己的未婚夫能够毫不犹豫的走向腥风血雨的战场。他为何就遇不到这样的一个女子呢?萧千夜心底深处不由得多了几分惆怅和遗憾。 “立刻给我回去!战场不是女子能够呆的地方!”南宫怀道。 南宫墨眨眼,淡淡道:“大夏律令并没有规定女子不能打仗。” 南宫怀差点气乐了,“打仗?你以为打仗是玩游戏么?没错,大夏律令没有这样规定,但是我这样规定了。在这个军营里,我说的话就是军令!军令如山,懂了么?” 南宫墨微微挑眉,不以为然。她当然不会公然违抗军令,但是谁说留在战场上就一定要留在军营里?她出去南宫怀总管不了了吧? 萧千夜有些好奇地道:“南宫小姐,你怎么会…嗯,在江边被表弟带回来?” 南宫墨道:“哦,我刚从对岸过来。” “什么?!”南宫怀和萧千夜齐声惊呼道。南宫怀险些撞翻了跟前的桌案,沉声道:“对面突然异动,就是因为你?” 南宫墨想了想,点头道:“大概是吧。” “你手里拿着的是什么?”南宫怀问道。南宫墨随手将青冥剑交给卫君陌,卫君陌接在手里挑了挑眉。他当然认得出这是一柄绝世好剑。南宫墨托起包袱打开,里面包着的果然是一个四四方方的盒子,南宫墨含笑扫了两人一眼,抬手打开盒子,一颗血淋淋的人头立刻滚落了出来。 “啊?!”萧千夜生于富贵,长于妇人之手,哪儿见过如此血淋淋的东西?这些日子下来,他们连跟叛军正面交锋都还没有过呢,一时猝不及防被吓了一跳忍不住惊叫出声。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人头正好滚到了萧千夜的脚边,萧千夜一跃从椅子里跃了出来,冲到大帐外面呕吐起来。 南宫怀一愣,盯着地上的人头皱眉,“这是…”虽然血肉模糊,但是还是觉得这人有些眼熟。 “林榭。”卫君陌沉声道,看向南宫墨的紫眸更加深邃起来。南宫墨不由得心头一虚,总觉得这人好像是生气了。 南宫怀猛地扭头瞪着南宫墨,“你怎么会…怎么会得到林榭的人头?”林榭的命如今正是朝廷悬赏最高的一个,身为大夏王朝第一个叛臣,他有资格享受如此高昂的待遇。但是他们派出的杀手几番都折戟而归。南宫怀不得不放弃刺杀的法子准备等到攻破辰州之后再杀了林榭祭旗。 南宫墨道:“自然是我杀的,难不成还能是他自己跑到我包裹里来的。” 南宫怀这才真正的注意到卫君陌手中的宝剑,那是一柄真正杀人的剑,而不是贵族小姐的妆饰品。忍不住吸了口气,南宫怀不敢置信地盯着眼前得女儿。深入辰州城中甚至是张定方府中杀了林榭,再全身而退从重兵防守的江边返回这边,毫发无损。那么多朝廷特意培养的暗卫死士都没有做到的事情,居然被一个少女给做到了。这…她真的是她的女儿么? 南宫墨在心中暗暗翻了个白眼:又来了…就算她真的不是南宫倾,也用不着动不动地就怀疑吧?好像他们有多了解南宫倾似的? “你…你怎么会武功…” 南宫墨淡定地道:“我跟父亲提起过我拜了个师傅,父亲是没有放在心里吧?”一般家长发现自己女儿自个儿认了个老师,难道不应该请人家吃个饭大家认识一下吗?当然,她一点也不想让师傅跟南宫家的人吃饭。师傅那么不靠谱,说不定被人家给吃了。 南宫怀失语,这才想起来当初说到南宫墨的名字的时候似乎提起过,她的小字还是她师傅取的呢。 “你师傅是什么人?江湖高手?” 南宫墨摇头,“不,我师父是大夫。”可惜,她师傅连她都打不过。 完全无法想象一个大夫为什么会教出一个这么凶残的徒弟?难道她是跑到对面去下毒,将所有人都毒翻了再大摇大摆的去割了林榭的脑袋么? 好半晌,南宫怀才叹了口气,慢慢坐会椅子里道:“把你这一路上的事情都仔细说一遍吧。”希望他有足够坚强的心脏能够承受她的话。 他想听不代表她想说。南宫墨瞟了一眼地上的人头,道:“林榭的人头在此,悬赏的黄金记得兑现。” 南宫怀只觉得胸中一闷:南宫家缺过你钱么?! 深深地吸了口气,南宫怀强忍着让自己的手指不要颤抖,咬牙道:“没问题,赏金可以给你,但是…这件事,不能以你的名义宣布。”他一点儿也不想让人知道他有一个这么凶残的女儿。不过想起幼时毁了身子的长子和武艺稀松的次子,在看看这个亭亭玉立的女儿,南宫怀只能在心中暗叹这为什么不是一个儿子。 南宫墨不在意,只要能拿到钱她不在乎名声。再说,哪个杀手会喜欢扬名在外,又不是嫌命太长了。 南宫墨满意地点点头,道:“既然没事,我先走了。对了…叛军的布防图还有…张定方手下的情况,父亲应该不需要吧?” “站住!”南宫怀一愣,连忙喝道。 南宫墨回头,扬眉看着他。南宫怀道:“你还知道什么?” 南宫墨但笑不语,南宫怀这些日子也有些了解这个女儿了,“你要什么条件?” 南宫墨道:“我不要回金陵,我要留在军中。” 南宫怀冷冷地扫了卫君陌一眼,显然是迁怒到卫君陌身上了。只当南宫墨果真是因为卫君陌才非要留在战场上的。 南宫墨也不着急,只是笑吟吟地看着脸色变幻不定的南宫怀,好一会果然听到他的声音咬牙切齿地道:“好!” 南宫怀命人进来将那颗血糊糊的人头收走,萧千夜才脸色惨白晃晃悠悠地走了回来。那模样比游了整个江面的南宫墨还要难看。挤出一丝笑容,萧千夜道:“南宫小姐,这人头……”南宫怀道:“是林榭。” “林榭?”萧千夜一惊,有些惊讶地打量着南宫墨道:“南宫姑娘……” “派去的死士被人杀了,正好她遇上了就带回来了。”南宫怀不容置疑地道。 萧千夜扬眉,淡笑道:“原来如此,辛苦南宫小姐了。”不管萧千夜相不相信,至少在这个军营里他都得表示相信。而且他现在也还不想得罪南宫怀和卫君陌。南宫墨微笑道:“举手之劳,越郡王你没事吧。” 萧千夜想起刚才的那一幕,顿时感觉一股酸意又涌了上来,连忙忍住。有些哀怨地望了一眼卫君陌:有一个这么凶残得媳妇儿,你未来睡得着觉么? 卫君陌眼观鼻子鼻观心,完全没有看见他的表情。 “父亲…父亲…听说…”南宫晖急匆匆地从外面冲了进来,南宫怀顿时大怒,“放肆!进来也不通报还有没有规矩了?又想挨军棍是不是?”南宫晖顿时哑声,苦着脸低声道:“我是听说…卫君陌抱着个姑娘回来么。” “二哥。”南宫墨淡笑道。 南宫晖一呆,这才回头看到站在旁边的南宫墨。 “墨…墨儿,你怎么在这里?唉,你是来看二哥的么?” 南宫怀忍不住掩面,为什么他的儿子和女儿会差这么多? 南宫墨微笑,“大哥让我带了一些东西给你,一会儿我让人送过去。” 南宫晖连连点头,很快又想到,“墨儿你要留在军中么?你住哪儿啊?” 南宫怀沉声道:“她暂时留在军中。就住在…碍着我的大帐吧。” 南宫晖连忙点头道:“我去让人给你准备住处。”说着就匆匆地往外跑去,看得南宫怀直皱眉头。 萧千夜打量着南宫墨,凝眉道:“大将军,南宫小姐住在军中,是不是有些……”南宫怀淡淡道:“此事本将军自会向陛下禀明,不必不言。”萧千夜眼神微沉,点了点头道:“是。”从南宫怀大帐里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了,南宫墨抬头偷瞄身边的卫君陌,才发现卫世子的神色十分不善。虽然对于能够从卫君陌的面瘫脸上看出不善来南宫墨也自觉挺神奇的,但是长期对危险培养出来的直觉还是让她觉得这个时候离卫君陌远一些比较好。想到此处,南宫墨十分机智地退出了四五步远,引得走在前面的卫君陌侧首看她。 南宫墨赔笑道:“呵呵,我有点累了,想先去休息。” 卫君陌神色淡淡地打量了她一番道:“我看你精神还不错,还能再横穿江面游个来回的样子。” 南宫墨有些无奈,走到他跟前抬头仰望着他冷冰冰的俊脸道:“你生什么气啊?我那个时候要是不游回来就会被宫驭宸给抓住啊。”难道她喜欢大半夜的游过整个江面么?虽然现在是夏天,但是大晚上的畅游大江也是很恐怖的好不好? “宫驭宸?”卫君陌眼眸微眯,一把拉起南宫墨往外面走去。连人一路快步而行,路过巡逻的士兵停下来行礼卫君陌也没有理会,一直拉着她到了大营外一处安静的小山坳边上才停了下来。卫君陌低声道:“你遇到宫驭宸了?怎么回事?他有没有伤到你?” 南宫墨摇摇头,有些好奇地看着卫君陌道:“你们真的有仇啊。”看宫驭宸提起卫君陌那个模样就知道,两人的仇只怕还不浅。 卫君陌皱眉,有些不悦地道:“宫驭宸是个疯子,你离他远一些。” “没看出来,他是张定方的军师。”真的有点累,南宫墨挑了一块平坦干净的草地坐了下来,伸手拉卫君陌要他也坐下。卫君陌犹豫了一下,还是挨着南宫墨身边坐了下来。对于宫驭宸跟张定方有关系的事情,从南宫墨说起见到宫驭宸他就猜到了。 南宫墨有些好奇地戳了戳他的脸,道:“你怎么不着急?那个宫驭宸,很厉害吧?” 卫君陌道:“着急也没用。宫驭宸未必就是真心帮着张定方的。” “咦?”张定方看起来对宫驭宸十分的信任,若是宫驭宸想要坑他的话,那可比她坑金凭轶后果要严重得多。卫君陌轻声道:“将你去对岸的事情仔细说给我听。” 南宫墨偏着头,笑吟吟地道:“我为什么要说给你听?” “我想知道。”看着她满是笑意的眼眸,卫君陌觉得有些无奈,伸手轻抚着她已经干了大半的发丝,道:“这几天,我很担心。”卫君陌没说,如果这两天还没有南宫墨的消息,他就会亲自渡江过去找她了。只是,这么多天连紫霄殿在对岸的据点探子都丝毫没有找到她的痕迹,不得不说论隐藏踪迹无瑕确实是很拿手。 “我不说呢?”南宫墨眨眼。卫君陌扬眉,淡定地道:“那我只好威胁你说了。” “你有什么能威胁我的?”南宫墨不信,现在南宫怀也知道她的能力了,她不认为卫君陌还有什么地方可以威胁她的。 卫君陌道:“在丹阳的时候,王承恩是你杀的吧?” 啊哈?南宫墨无辜地眨了眨眼睛,“王承恩是谁?” “太子侧妃的亲弟弟。”卫君陌提醒道,他不认为她忘了。 南宫墨呆呆地瞪了他半晌,终于有些挫败地低下了头,“你怎么知道的?”她居然被人发现了自己的踪迹,而且看卫君陌的模样知道的明显不是一天两天了。难道她真的露出了很多马脚? 卫君陌眼底闪过一丝笑意,道:“因为那天我也是去杀他的。无瑕,你抢了我的生意,你怎么赔我?”摊开手,手心里是一根极为普通的银针。看上去似乎跟外面卖的每一根银针没什么差别,但是南宫墨就是知道这是自己的银针。忍不住咬牙,“你早就知道了,一直看我笑话是不是?”她上次居然拿银针做暗器打他?! 这一次,南宫墨清楚地看清了他眼底的笑意。不自觉地一股怒火冲上脑海,南宫墨毫不犹豫地扑上前去狠狠地在他脖子上咬了一口。 嘶―― 骤然被咬了脆弱的部位,卫君陌不由吃痛,却并没有挣扎或者推开她。而是伸手将她搂入了怀中,抬手轻抚着背心柔声道:“无瑕,告诉我你去对岸发生的事情。” 面对如此温柔包容的态度,南宫墨有些沮丧地放开了他。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悄悄地红了脸颊,她居然……难道她真的有这么好色,无时无地都在心里准备着伺机沾他的便宜么? 虽然嘴里嘟哝着不悦,但是她确实有些累了。舒服地靠近他的怀中,慢吞吞地说起了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开始声音还平稳清晰,渐渐地却变得微弱断断续续起来,直到最后完全消失。卫君陌低头,怀中的少女已经闭上眼睛沉沉的睡了过去。清丽的容颜依然有些苍白,明明显得柔弱娴静的女子却毫不犹豫地去做着许多男子也不敢去做的事情。这是个奇怪的姑娘。 盯着她沉睡者微微抿着的朱唇,卫君陌心中一动。低下头轻轻在那嫣红的朱唇上落下了一吻,愣了一下之后不由得摇头暗笑自己的失常。 一阵步履声匆匆传来,卫君陌抬手安抚了一下将要醒来的南宫墨抬头看向来人。沉睡中的少女皱了皱眉,很快又平静了下来。 南宫晖有些震惊地看着坐在地上得两个人。虽然接触的时间不长,但是卫君陌在他心里的形象却总是冷漠自持,不苟言笑的。平日里就连坐都必定是坐得挺直的,哪里会想过会有这样随意地坐在草地上的模样?何况,他怀里还躺着一个沉睡的美丽少女,这样的画面实在是让人觉得很具有冲击性。难怪不过一会儿工夫,卫将军抱着个姑娘的消息就在军营里传的绘声绘色了。 但是,墨儿跟卫君陌的感情到底是什么时候变得那么好的? 不小心撇到卫君陌脖子上的牙印,南宫晖年轻的脸腾地红了。 “有事?”卫君陌扬眉低声道。 南宫晖摆摆手,有些有气无力地转身准备往回走,“也没什么…就是说一声墨儿的帐子准备好了。” “知道了。”卫君陌点点头。抱着南宫墨起身,往回走去。 南宫晖走在他身边,有些好奇地看着南宫墨道:“怎么在这儿睡着了。” 卫君陌道:“她累了” 南宫晖并不知道自家小妹做了什么惊人之举,只当她是一路赶过来累着了。连忙点头道:“那就带她回去好好休息吧。那个…嗯…”南宫晖犹豫再三还是决定说一下自己的看法,“你们还是注意一些,毕竟还未成婚,对墨儿的名声不好。” 卫君陌淡淡地瞥了他一眼,直接抱着南宫墨越过他身边走了。 这是对小舅子的态度么?! 等到南宫墨再一次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黄昏时分了,南宫墨从床上坐起来摇了摇还有些昏昏沉沉的头,再摸了摸额头,十分悲催地发现自己居然感冒了。难怪还没睁开眼就闻到帐子里一股浓浓的药味儿,嘴里面也感觉怪怪的。刚刚坐起身来,帐子的帘子就被人拉开了,卫君陌端着一个药碗从外面进来,看着他淡淡道:“你醒了?” 南宫墨有些惊讶,“怎么是你送药过来?” “军中没有女眷。”没有女眷自然也没有人照顾南宫墨,于是南宫墨只能交给身为兄长的南宫晖和身为未婚夫的卫君陌来照顾。其实南宫晖更加名正言顺一些,可惜智商不足被某人支开去城里买据说病人十分需要的药品和补品去了。 “喝吧。”将药碗送到南宫墨手里然后在床边坐了下来。南宫墨接过药碗闻了闻,“真是羌活胜湿汤?哪个大夫开的药?” 卫君陌挑眉,“军中的军医。”他怎么会知道对方开的是什么药?卫世子擅长的东西不少,但是不擅长的也不少。至少医术就不是他擅长的东西。南宫墨撇过头将药碗还回去,“不喝。” “你病了。不喝药怎么能好?”卫君陌道:“难不成你们学医的人还有不用别的大夫的药的规矩?” 南宫墨摇头道:“喝了也好不了,你去跟大夫说这药里防风再加两分,独活再加半钱。甘草再加一钱。”卫君陌知道南宫墨的医术极好的,点了点头就去了。不过军中的老军医却不依了,怒气匆匆地冲过去就要跟南宫墨理论。等到进了大帐的时候却发现南宫墨正在给自己扎针,顿时口腔里的怒吼生生地憋住了。要是惊扰了行针,那后果可是可大可小。 好不容易等到南宫墨悠然地取下了银针,老大夫才忍不住吼道:“真是胡闹!胡闹!” 南宫墨翻了个白眼,“怎么就胡闹了?” 老大夫指着她的手指头都在发抖,“你…你真么就敢自己往自己头上扎针?” 我还敢自己往自己背后扎针呢。南宫墨心里默默道。 “还有,老夫开的药方有什么不好?为什么要加药?药下的太重对身体不好你不知道么?小姑娘学了点医理就胡闹。” 南宫墨也不生气,笑眯眯道:“现在不用了,我好了,喝点桑菊饮就行了。” 老大夫瞪了她一眼,“你是大夫我是大夫?”南宫墨伸出手示意他把脉,老大夫将信将疑地伸手把脉,有些惊讶地发现这个小丫头中午还烧得红扑扑的,按说这会儿醒来也该全身无力才对,但是看脉象竟然真的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南宫墨笑眯眯道:“大夫,我学过内功,身体很好,就算药稍微开重些也受得了。你开那些给千金小姐用的药方子,是要我躺几天啊?” 老大夫轻哼了一声,道:“那你加那么多甘草干什么?” 南宫墨一脸正直,“那不是药太苦了么?” 老大夫胡须抖了抖,狠狠地瞪了坐在床上的某人一眼,拂袖冲了出去,临走时还不忘狠狠地瞪了他身后的卫君陌一眼。看到被老大夫甩得不停摇晃的门帘,南宫墨莞尔一笑。再看到漫步朝自己走来的男子,心里没来由的一慌。蓦地想起了之前发生的事情,想都没想就往床上一躺拿被子将自己裹得紧紧的,“我还要睡一会儿。你先出去吧。” 看着把自己裹成了蝉茧的人,卫君陌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出来,不嫌憋气么?” 76、无能为力,失踪 大夏的第一个叛臣被铲除,是一件皆大欢喜的好事。林榭的人头被高高的关在了江边的伫望台上,对岸的人眼力好一些的甚至都能够看清林榭人头被挂着的模样。一时间,朝廷大军自然是士气大振,南宫怀也趁此机会发动了进攻。 南宫墨跟着房和危站在江边不远处的山坡上看着江面上的混战。虽然同意她留在军中,但是南宫怀绝不会让自己的女儿真的跑到战场上去挥剑杀敌的。自从南宫墨回来,房和危就寸步不离的跟着她,生怕再一次被这位大小姐给甩了,那他们就真的只能羞愧自刎了。 但是想起南宫墨这段时间的壮举,房也只能自叹不如。 一边看着江面的混战,南宫墨瞥了一眼旁边频频打量自己的房,忍不住道:“我有什么不对么?” 房摇了摇头道:“没有,我只是觉得…很佩服小姐。” 南宫墨笑眯眯道:“你放心,我保证以后尽量不做这种事情。何况…这次的事情之后你总该明白,其实不需要太过为我担忧。”房苦笑道:“难道属下不担心就可以了么?”重要的是,公子会担心啊。 原本还以为公子一辈子都是那么一副冷漠无情的模样了。没想到真的有了在意的人其实也跟世间大多数男子是差不多的。明明知道对方并不比自己弱,却依然会忍不住感到不安。这些日子在军中,房可是切身的感受了一下公子的情绪波动。虽然看上去和平常一样的冷漠淡定,但是那一身生人勿近的底气压,让每一个面对他的人总是想要绕着走。 南宫墨同样想起某人,倒是难得的没有对对方管得太多感到不悦,反倒是心中多了几分淡淡的暖意。这个世上,除了师父师叔和师兄,还没有人如此关心过她的安危。不过…若是一直不放心可不成。她可不想真的无论走到哪儿都带着两个大尾巴。 心中一边盘算着,南宫墨将视线放回了战场上。不得不说,这一场水战朝廷大军并不怎么占优势。张定方的兵马都是湖广本地的人,许多靠近江边长大的将士本身就擅长水战。而朝廷的大军却是从别的地方调过来的,哪怕其中有一部分水军,却也远不如这些土生土长的人熟悉。两军交锋,战事打得十分激烈,一直打到了中午才双双鸣金收兵各自清点兵马回营。 每一场战事下来,留下的不只是满目疮痍,还有无数的伤病。若是高等将领还好,普通的士兵若是受了重伤致残,将来的日子是非常痛苦的。每一个伤残的士兵朝廷只给三两银子的遣散费,或者叫还家费。阵亡一个士兵也只有十两银子的抚恤金,这还是在太平盛世并且保证主将不贪墨的情况下。若是遇到乱世,别说是抚恤了能活着就算是不错了。而那些伤兵,老兵大多数的未来都是充满了凄苦和悲凉的。所以民间才有那么一句话:好铁不打钉,好男不当兵。 一场战事结束,最忙的大概就是军医了。但是这个时代的军队中军医却是严重不足。南宫怀这次率领的大军共二十万人,但是太医院随行的医官却只有十五名,学徒也不过三十多名。若是再遇到有将领受了伤,自然要先顾及将领。如此一来能够分到普通士兵中的医官就更少了。今天只是一场小战,但是受伤的却也有七八百人,随军的军医们根本忙不过来。更不用说若是遭遇全面开战的时候会是怎样的一种局面了。 南宫墨是杀手,但是她并不是没心没肺。看着这些士兵鲜血淋漓的倚坐在地上低低地呻吟着,南宫墨脸色更加阴沉起来。 “小姐,咱们先回去吧。”房低声道。其实他也没见过这种场面。说起来江湖中人折磨人的手段数不胜数,但是那只是一个两个,那是他们的敌人。当你一眼望去满目都是伤痕累累的伤者的时候,当你觉得他们是你的同伴的时候,那种心情实在是不会太美好。房只能在心中庆幸,他不是他们的同伴。他们不是紫霄殿的兄弟。看到南宫墨神色难看,房以为她心中不舒服,轻声劝道。 南宫墨摇头。沉声道:“你去跟世子说一声,我要四十个人帮我做事。” 房有些不解地挑眉,站在旁边的危却已经一闪身朝着南宫怀的大帐方向而去。 危回来的很快,身边果然跟着四十个士兵。这些都是今天没有去参战的,所以身上也都很干净。他们都是卫君陌麾下的士兵,原本在自己帐中休息,被突然叫到这里都有些好奇地望着南宫墨。南宫墨淡淡地看了他们一眼,一指不远处得伤兵,问道:“看到那些人了么?今天受伤的可能是他们,明天或许就是你们。” 众人神色顿时有些不善起来,身在战场的人是将头挂在裤腰上的买卖,其实多少是有些忌讳的。此时听到南宫墨的话,顿时许多人眼中都燃起了怒意。南宫墨并不将他们的怒火看在眼里,沉声道:“现在,去帮他们。如果你们希望将来有人能帮你们的话。” 众人有些不以为然,在战场上受伤就等于去了七成的命了,就算是好命被捡回来的,能活下来三成就算是不错。不只是重伤,有的时候就是轻伤也会要了他们的命。 “你是谁啊?咱们凭什么听你这个小丫头的?”有人不高兴地嘟哝道。 房脸色微沉,上前一步想要说话。南宫墨抬手挡住了他,身形一闪危抱在手中的长剑寒光一闪霍然出鞘。剑锋直指着说话的男子,轻声问道:“我再问一遍,去不去?” 男子正要反驳,却不小心对上了她的眼眸,心中不由得一颤。不知怎么的就将到了口中的话吞了回去,旁边一个中年男子懒洋洋地抱着手道:“去就去呗,兄弟们大不了辛苦一会儿。谁让人家是大将军的千金呢?”南宫墨的身份根本就瞒不住,南宫怀倒也没有打算瞒着。如今开国不久,许多规矩也并不森严。比如说就没有禁止女眷入军中的规矩,只是南宫怀素来治军森严,不喜女子随行所以这军中才没有女子罢了。开国之时,诸如已故的皇后,长公主,甚至许多国公郡王夫人,多多少少都是上过战场的。 南宫墨淡淡地扫了那中年男子一眼,道:“很好。你们都是老兵不用我教你们。二十个人两人一组将只是普通皮外伤的士兵分出来,来我这里领药帮忙包扎。十六个人同样两人一组,将需要急救的分出来,送到各位医官那里。剩下的四个人,跟我来。” 那中年男子耸了耸肩,摞动脚步就要走。南宫墨道:“等等,你跟我走。” 中年男子这才认真地看了南宫墨一眼,道:“南宫小姐,小的这是……” “你跟我走。”南宫墨淡淡道,回头吩咐房,“你看着他们一些。” 说完转身要走,那中年男子还想要说什么,却被危手中的剑顶上了背心。只得无奈地耸耸肩跟在南宫墨身后走了。 南宫墨带着几个人走到医官地方,里面正忙成一团。十几个医官几十个学徒忙得团团转,帐篷里是惨叫声,帐篷外满地的伤员,有的死了有的还活着。 “老大夫。”南宫墨走到正蹲在地上给一个伤员接骨的老大夫面前。老大夫回头看了她一眼便扭了回去,没好气地道:“你这丫头来这里干什…不对!你这丫头会医术,快…过来瞧瞧。” “怎么了?”南宫墨只得跟着蹲下来。老头道:“被人砍了一刀,又撞骨折了。血止不住。” “止血药呢?!”南宫墨皱眉。老头狠狠地瞪了她一眼,道:“止血药有用我跟你废话?!更何况…你以为上品的止血药谁都能用?”寻常士兵能用的只是普通的药材罢了,真正那些有奇效的药都是给上位的将军们准备的。不是他们做大夫的没有医者仁心,而是他们也无可奈何。 南宫墨无言,抬起右手出手如风轻轻点了那士兵伤口处的几处穴道。同时一根银针出现在她指尖,毫不犹豫的一针朝着穴位刺了下去。老者眼睛一跳,盯着南宫墨手中的银针道:“乾坤普度针法?” 南宫墨挑眉,“大夫,你再不给接骨他就要痛晕了。” 老大夫这才回过神来,连忙抛开心中的念头认真地为士兵接骨。 南宫墨在心中暗叹:乾坤普度针法,名字取得倒是大慈大悲,天知道当初她苦练针法却不是为了救人,而是为了杀人。杀人杀怪一针搞定,比起用刀用剑血肉横飞的太有美感了。 这个士兵确实是伤得极重,不只是腿骨骨折,腰上还被砍了一条大口子。南宫墨看了看一脸认真地老头儿,认命地叹了口气道:“我需要一些药材。” 老大夫头也不抬,高声叫身后的学徒,道:“白芷,这丫头要什么带她去拿。” 南宫墨抽出一张药方递给身后的中年男子道:“带人去抓药,在营中架起几口大锅熬药,每个受了外伤的士兵最好都喝一碗。另外,准备纱布和线,记住,要用滚开水煮过的。”中年男子扬眉,“我不识字。” “问危。若是出了什么差错,我要你的命。”南宫墨淡淡道。 那中年男子脸色变了变,倒是没有再多话扯过药方转身走了,也没有去问危,显然不识字这话当不得真。 老大夫有些诧异地看了看南宫墨,他以为是南宫墨自己需要药材。南宫墨淡笑道:“我就是再惜命,这会儿也不能跟这些士兵抢药材。”说话间又从新蹲回了地上,取过身后学徒准备好的烈酒,纱布草药等等,在学徒目瞪口呆中干净利落地处理起伤口来了。 “我要将伤口洗干净,你忍着一些。”看着那脸色惨白的士兵,南宫墨淡淡道。 或许是被刚刚南宫墨下针的手法给镇住了,那士兵竟没什么反应呆呆地点了点头。旁边老大夫也接好了腿骨,站在一边看着南宫墨处理伤口。 烈酒洗伤口的疼痛让那士兵忍不住惨叫起来,南宫墨连手都没有抖一下,飞快地上药包扎,没一会儿功夫原本流血不止的伤口就已经处理的干干净净了。 “你这丫头…倒是有些意思。”老大夫看着跟着站起身来的南宫墨,若有所思地道。 南宫墨淡淡一笑道:“前辈谬赞了。” 老大夫哼了一声,转身去医治别的伤患去了。 南宫墨耸耸肩也不在意跟着转向旁边,这一次便是危站在身后协助她。现场一片兵荒马乱,竟然也没有多少人发现有一个女子在充当医官帮忙救人。 南宫墨看着时间差不多了,又急匆匆赶到另一边写了用于外伤的方子让人抓药,又教人怎么包扎。那些士兵虽然大多数都是兵痞子,但是之前以为南宫墨是大家千金跑到战场上来玩儿的。这会儿见她是真心实意救人,而且教他们的法子也确实是方便有效,这才放下了心中的不爽规规矩矩的听从她的吩咐。 之后又有不少闲着的士兵跟着主动过来忙来,那些本身伤得并不重的士兵倒是被照料的很好。也就跟了医官们更多的时间救助那些的士兵。 南宫墨蹲在一个被砍断了一只手的士兵身边帮他包扎伤口,一边淡淡道:“这几天小心一些,别沾水。明天记得到医官那里去换药。” 那中年男子此时显然又闲了,抱着手站在一边懒洋洋地道:“大小姐,你说这些有什么用?断了一只胳膊的废人就算活下来了以后也是受苦。还不如早些死了算了。” 看着那士兵年轻的脸上布满了绝望,南宫墨沉默无语。一个人的力量永远都是有限的,她能做的也只有这个时候尽量的保住他的命罢了。回过头,冷冷地看着那中年男子问道:“我现在砍了你的手,你死不死?” 中年男子连忙往后退了几分,陪笑道:“小的嘴贱,求大小姐见谅。” 南宫墨抬手拍了拍那士兵的肩头,沉声道:“活着总会有希望,死了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说完,不再理会身后的无聊男子,起身离去。那中年男子望着她的背影沉思良久,脸上的神色也多了几分复杂,良久才学着南宫墨拍了拍那青年人的肩膀道:“兄弟,刚才对不住啊。那位大小姐说得没错。死了什么都没有了,活着,说不定还能有希望呢,谁知道呢。”卫君陌带着一身征尘回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亮着淡淡地微光的大帐里蓝衣少女正靠着桌边陷入了沉睡。秀眸微闭,神态宁静,顿时让原本朴素简单的大帐多了几分娴静安宁的气氛。卫君陌淡漠的紫眸微动,眸中多了几分柔软和暖意。 “回来了?怎么样可有受伤?”南宫墨睁开眼睛看向他,眼神清醒的没有半点睡意。战场上刀剑无眼,若是运气不好即使是绝世高手说不定也能栽了。卫君陌摇摇头,抬手解下身上的披风扔到一边,道:“你看起来很累,怎么不早点休息?” 南宫墨摇摇头,“睡不着。”看到卫君陌手臂出的一抹猩红,南宫墨眼神一凝。察觉到她的目光,卫君陌抬起手道:“不小心擦到一点,不碍事。” 南宫墨皱着眉上前拉起他的衣袖,卫君陌挑了挑眉也不在意,坐下来任由他揭开衣袖。果然如卫君陌所说伤得不重,只是擦破了一点皮罢了。只是因为没有上药,此时伤口处已经开始结了一层薄薄的茧了。南宫墨想了想,还是从一边桌上的盒子里取出伤药撒上,道:“一会儿我让房送药过来,记得吃了。” 见她要走,卫君陌伸出另一只没有伤的手拉住了她。轻声道:“别走,你看起来有些不高兴,可是看到今天打仗难受了?”下了战场他们就被南宫怀招去商议去了,就连看她一眼都来不及。不管是什么样的人,第一次上战场很少不受到冲击的。 南宫墨在他对面坐了下来,揉了揉眉心微微叹了口气道:“今天我才知道,我竟然真的还记得师父教过我的医训。”她以为她从来没有将自己当成过一个医者,因为她是个杀手,大夫和杀手原本就是两个极端的职业。她之所以学医,一是因为师父,二是为了更好的杀人,三是为了自保。却没想到,原来这几年来师父时不时唠叨的医者仁心什么的原来真的留在了她的心里。否则,她为什么会感到难过? 卫君陌抬手,轻轻将她搂入怀中。轻声道:“无瑕原本就是个好姑娘。” 闻言,南宫墨忍不住笑出声,“你可真不会安慰人,你见过杀人不眨眼的好姑娘么?” “见过。”卫君陌正色点头,道:“你,无瑕杀的人都是该死之人。我知道,无瑕从不杀普通百姓。” 南宫墨微微弯了下唇角,道:“我收下你的称赞了。” “今天无瑕问我借人,可是为了去救治伤员了?”卫君陌问道。 南宫墨点点头,叹了口气道:“但是还是有不少人死了,原本…他们是不用死的。”甚至,她还看到有一个重度残疾的伤兵自己自杀了。原因只是他活在世上也只会拖累家人,死了之后至少家中还能得到十两银子的抚恤金。 卫君陌轻声道:“这原本就不是你的错。你做不了更多了,谁都不能。所以,无瑕,不要自责。” 南宫墨摇摇头,难过是真的,但是自责却还不至于。她其实也是个自私的人,再如何同情那些将士,她最先救得永远是自己最亲近的那些人。 “卫君陌,你不要死。不管你受多重的伤,我都会救你的。” 卫君陌俊挺的下颚靠在她的头顶,唇边掀起一抹笑意道:“好,我不会死的。” “那就好。”南宫墨低声道,“总是…一个人,其实一点儿也不好玩儿。我跟你玩儿…你别死掉了……” “好。” “我不是个好人。” “我也不是。”卫君陌低声道。 “嗯…我们都不是……” “不怕,以后我陪你玩儿。”卫君陌低声道:“所以说…我们才是天生一对。” “嗯……” 卫君陌低头,无奈地看着怀中已经沉沉睡去的少女。原本就风寒未愈,今天又辛苦了一下午,心里还压着这么多事,怎么能不累?靠在他怀中的少女没有了醒着时的明眸善睐,神采飞扬,更多了几分无害和柔弱。仿佛一只害怕寒冷和危险的小猫儿,警惕又脆弱。 看着卫君陌抱着南宫墨从帐篷里出来,房瞥了一眼自家公子胳膊上的血痕,十分识趣地低头眼观鼻自鼻观心,没有打算上前帮忙。有的时候…主子是不需要底下的人太过贴心的,而有些忙,也是帮不得的。 另一边的大帐里,南宫怀靠着椅子沉思着。虽然一下午都没有走出大帐一步,但是整个大营里的事情却都瞒不过他,下午南宫墨的所作所为自然也是。此时,南宫怀正紧锁着眉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大帐里侍候的随从自然也不敢妄自猜测大将军的心意,只得低着头当自己不存在。 许久,南宫怀方才叹了口气。当初墨儿说她拜师,他没在意。墨儿说她学医,他依然没有在意。如今方才知道这个女儿竟然如此厉害,无论武功还是医术竟然都可以算得上是一等一的好。若是找知道…南宫怀皱了皱眉,毫不犹豫地掐断了这个想法。心中又突然升起了另一个怀疑。墨儿她当初…当真是有意跟他坦白么?真是因为她那种随意说出口的态度,才让他完全没有在意的吧?到底是他真的疏忽了,还是墨儿的态度让他疏忽了?如果是后者…南宫怀心中有些发寒。他应该要找她谈谈,但是不是现在。大战在即,无论什么事情都要往后放。 “既然墨儿医术不错,就让她去医官哪里帮忙吧。留在军营中什么都不做也不像话。”南宫怀淡淡的道。 “是,大将军。” 南宫怀一句话,南宫墨在军营中的日子便充实起来了。行军打仗的事情轮不到她干涉,南宫墨本身其实对打仗这种充满暴力血腥的事情也并不感兴趣,所以她便每天都泡在医官处帮忙照顾病人,或者顺两本老大夫的医书看。那个看起来不太起眼,而且脾气暴躁的老大夫身份居然还不低。原本是太医院的副院使,原本可以清清闲闲的在金陵城中给皇家看病,开一些未必医得好人却也吃不死人的富贵药。谁知道天降横祸,几年前十九皇子的死他正是十九皇子的诊脉太医。林贵妃丧子之痛迁怒到了太医身上,于是老大夫被发配了边疆成了军医官。几经辗转,最后倒是让南宫墨给遇上了。 老大夫医术高明,见到南宫墨这样的芳龄少女竟然拥有一身高明的本事见猎心喜,天天拉着她讨论医理。南宫墨很是心虚,她处理外伤在行,毒术不错,针法更好。但是对于一般的治病其实了了,当初师父讲课的时候她都开小差打瞌睡去了。更何况她一向讲求实用,知道该怎么治就对了,非要之乎者也的唠叨一大堆的医理病理,这实在是为难她了。每每气得老大夫吹胡子瞪眼直叫孺子不可教也,但是同时又抓着南宫墨使劲儿往她脑子里塞进去更多的病理医案。直让南宫墨以为又回到了当年刚刚拜完师,被迫学医的那段时间。 之前那一仗,最后还是有七八个轻重伤员因为各种原因死去了。南宫墨有些无奈,但是对这个结果老大夫和各位医官们却是并不在意。这样的死亡率其实已经比往常要底许多了,如今正是快要进入一年中最炎热的时候,伤口更是容易感染恶化。这样的结果已经足够让人满意了。 看着一个瘸了腿的士兵一瘸一拐的走出医帐,南宫墨问道:“他们之后要怎么办?” 老大夫淡漠地道:“什么怎么办?稍微好一些了就离开军营启程回老家。不管怎么说,命总是保住了。”在场的人都是这样的神色,不是他们无情,这样的淡漠是因为早就已经习惯了。如是每一个伤员他们都要感伤一次,就算一天到晚什么都不做只要柔肠寸断时间也是不够的。更不用说那些战死沙场的了… 南宫墨无言以对,低头沉默不语。 老大夫扫了她一眼道:“丫头,你若是要在这军中长久待下去,还是看开一些的好。有些事…管得了的人不管,咱们这些人管不了。” 南宫墨苦笑,她一个杀人的人居然被一个救人的人给劝导心肠要硬一些。 “我知道,前辈。我在想一些别的事情。”南宫墨道。 老大夫哼哼两声,似乎有些难为情,撇过头去不再看她。 帐外响起了鸣金的号角声,老大夫站起来道:“走吧,又该咱们忙了。这还是水战,若是在陆上打,还要更忙。”水上打,很多人落入水中就直接被冲走了或者沉下去了。这几天下来,就连江里的水都仿佛泛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也不知那张定方是个什么毛病?”老大夫嘟哝着,脚下却半步不停的匆匆赶了出去。 “将军受伤了……”正在整理药材,一个焦急地声音传入南宫墨耳中,南宫墨眼神微变,足下一点直接从医账里蹿了出去。 南宫怀的大帐外面站满了人,众人脸上的神色都有些不好看。萧千夜浑身湿漉漉有些失魂落魄地站在一边,南宫墨一眼扫过去,却发现少了卫君陌。 “二哥,怎么回事?”看到守在门口紧紧握着刀,眼睛通红的南宫晖问道。 南宫晖咬了咬牙,沉声道:“父亲受伤了,还有…还有卫世子也…” “也什么?”南宫墨问道。南宫晖道:“卫世子落入水中,下落不明!” “什么?!”南宫墨心中仿佛被铁锤狠狠地击了一下一般,纤细的身子却纹丝不动,平静地看了众人一眼转身往外走去。房和危脸色也有些难看,沉默地跟在南宫墨身后。 “等等!”老大夫从里面出来,盯着南宫墨道:“你不要你爹的命了,还不进来!” 南宫墨抿了抿唇,无声地望着老大夫。她要去找人,在她心里南宫怀的命还真没有卫君陌重要。何况,有这么多大夫在这里,也未必会有事。 老大夫冷冷道:“我不知道卫世子现在怎么样了,我只知道大将军现在还有救,我要先救能救的人。” 南宫墨咬着唇角沉默了片刻,吩咐道:“房,你先带人去找世子。” 房沉默地点点头转身走了。 南宫墨走进大帐,一股浓浓地血腥味扑面而来。几个大夫正围着南宫怀忙碌着。南宫怀确实是伤得很重,但是最糟糕的是胸口的位置有一个小小的血洞,看上去却又不像是箭伤。南宫墨抬头看着老大夫,老大夫凝眉道:“像是什么暗器,东西还在里面没取出来。而且…可能有毒。万幸不是见血封喉的剧毒。” 南宫墨深吸了一口气道:“准备刀,我来。” 老大夫一愣,他叫南宫墨进来倒不是想要她医治南宫怀,而是为了预防大出血,南宫墨点穴和银针锁穴的功力都极其了得。南宫怀已经浑身是血了,再大出血一次就算解了毒取出了暗器只怕也要没命了。 其他几个大夫更是不悦,其中一人皱眉道:“才几岁的黄毛丫头,大言不惭。” 南宫墨深吸了一口气,卫君陌的失踪让她的心情非常不好。冷冷地扫了众人一眼道:“快点,要不然你们继续,我走了。” 老大夫想了想,点头道:“好,你来!”南宫怀是她爹,她总不至于拿亲爹的命开玩笑吧?这个伤,他也没有多大的把握。倒是这丫头对于外伤似乎格外在行。 很快,南宫墨要的烈酒灯火等物都送了过来。在众目睽睽之下,只见南宫墨洗了手,纤细的手指握着一把轻薄锋利的小刀在烛火上慢慢地烤着。然后坚定不移的在伤口上划下了第一刀,被火烤烫的刀片炙得南宫怀的肌肉一紧,即使是在昏睡中人也忍不住感到疼痛。 南宫墨挑指弹开一滴血珠,再划下第二刀。伤口成一个完美的十字形,然后看到南宫墨拿起早就准备在旁边的镊子轻轻拨弄着伤处,不到半刻钟功夫,一个泛着黑光的钉状的暗器被夹了出来叮咚一声落在不远处盛着烈酒的碗中,众人不由得齐齐松了一口气。同时看向南宫怀的目光多了几分同情。 大将军,令爱下手的时候真的有把你当成活人么?那么淡定,那么平静,他们都要以为她是在切豆腐了啊。 77、失踪人的消息 南宫怀这不是第一次受伤,大约也不会是最后一次受伤。早年追随陛下平定天下驱逐北元的时候什么样的九死一生没有经历过?但是南宫怀敢发誓他绝对没有像这次受伤这么憋屈过。原本,受伤的绝对不应该是南宫怀。 原本今天的战事对朝廷大军还算有利的,甚至差一点卫君陌的左路军就可以直接攻上对岸了。谁知道就在最紧要的关头右路军却出了乱子,萧千夜被叛军给围起来了。皇长孙的命能不救么?南宫怀敢保证要是真为了打胜仗把萧千夜给弄死了,哪怕他今天就拿到了张定方的人头,回到京城楚国公府也要倒大霉。无奈之下,南宫怀只得分兵去救。而对岸的叛军显然也知道萧千夜的身份特殊,更是加派了大量的兵马围攻,仿佛不活捉萧千夜誓不罢休一般。 萧千夜这是第一次上战场,自领右路军本身就有些勉强。为此,南宫怀还特意给他配了一个经验丰富的副将。可惜萧千夜忙着往军中安排自己的亲信,那副将早不知道被他扔到那儿去了。一被围攻整个右翼大军顿时乱成一片,甚至差点影响到了南宫怀的中军。 南宫怀拼死拼活将萧千夜给救出来的时候又遭到了一群武功高强的江湖中人围攻,最后还是放弃了进攻撤兵回来的卫君陌过来支援,两军才没有一起折在那里。萧千夜武功还算过得去,不知是受了刺激还是怎么的,非要跟那些江湖中人缠斗,若他不是皇长孙南宫怀当场就能一脚把他踢进水里去。 最后的结局就是,为了救出被围困的萧千夜,南宫怀身受重伤,卫君陌被击落水中下落不明。 重伤中的南宫怀也并没有完全失去意识,就算昏迷了,当南宫墨第一刀切下去的时候他也差不多醒了。透过半睁半闭的眼睛,就看到他那神秘古怪的女儿正握着刀一脸淡定地站在他面前。大帐中的烛火照的她清丽的容颜有些苍白,配上周围浓浓的血腥味,更加显得阴气森然。 南宫墨接过老大夫递过来的针线,以一种绣花一般快速而优美的速度缝好了伤口,然后上药包扎。轻轻吁了一口气,看着老大夫道:“好了,只要伤口不恶化,养两个月就能好。怎么开药不用我说了吧?我能走么?” 知道她心挂卫君陌的安危,老大夫不跟她计较,“去吧,去吧,老夫会好好照顾南宫将军的。”这南宫怀是有多不受待见啊,才让女儿居然连看都懒得看他一眼就急着出去找未婚夫。 看着南宫墨出去,大帐里面面相觑的大夫们轻咳了一声,其中一个忍不住道:“这位…真是大将军的女儿么?看起来…可不像。”没有哪个女儿能那么平静地给自个儿爹身上开口子,从头到尾眉眼动都不动一下。好歹这姑娘帮别的伤患包扎的时候偶尔还能安慰病人两句呢。 “这手法利落的,我都要以为她在切尸体了。真是江山代有才人出啊。”另一位大夫也忍不住佩服道。 “……”话说你们这话当着人家做爹的面说,有考虑过人家做爹的感受么? “大将军,你醒了?”看到南宫怀眼皮动了动,老大夫扫了众人一眼上前问道。南宫怀果然醒了,慢慢睁开眼睛望着眼前的众人。众人有些心虚,摸摸鼻子煎药的煎药,收拾东西的收拾东西去了。 南宫怀有些艰难地点了点头,道:“叫…副将军和南宫晖进来。” “是,将军你伤得很重,千万别动。”老大夫叮嘱道。 不一会儿,副将军和南宫晖两人走了进来,南宫晖一看到躺在床上血迹斑斑的南宫怀立刻冲了过来,“爹…大将军,你怎么样了?” 看着儿子红着眼睛的模样,南宫怀眼神温和了一些,轻声道:“我没事…程将军,军中伤亡如何?” 那副将军姓程,早年也是跟着南宫怀南征北战过得,开国之后封了个二品宣威将军,这次跟着南宫怀出征任副将。程将军连忙道:“大将军请放心,一切都还好。这次多亏了大将军救了皇长孙,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啊。”想到此处,程将军也忍不住抹了把汗。若是皇长孙死在军中,军功就别想了回去不被满门抄斩就算是祖宗保佑了。 南宫怀仿佛没听见,淡淡道:“这两天要提防叛军趁夜渡江偷袭。另外…加派人手寻找卫世子。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第三…请皇长孙在自己的帐子里待着不要乱走,免得再出什么事。” “这…大将军…”程将军有些迟疑,大将军这样做明摆着是卸了皇长孙的兵权啊。 南宫怀道:“我会亲自上表给陛下解释,所有责任由我一力承当。” “是,大将军。”眼看南宫怀是下定了决心,程将军也只得应了。 “你去吧。”南宫怀道:“这些日子,军中的事情就辛苦了你。”程将军点点头,恭敬地退了出去。南宫晖站在旁边,有些惶然地望着南宫怀。在他的记忆中,这个父亲总是一副永远也不会倒让人敬畏的模样,从未有过如今这般虚弱的仿佛只剩下一口气了的模样。 “没出息!”南宫怀没好气地道:“怕什么?我还死不了。你妹妹去哪儿了?” 南宫晖连忙道:“墨儿带着人去找卫世子了。爹…卫世子…”还能找到么?看墨儿对卫世子那般模样,若是真的没了…… 南宫怀沉默了良久道:“随她去吧,卫世子武功高强,未必便会有什么事。你这些日子小心一些…墨儿武功能力都不俗,行事也自有主张,用不着你担心。你莫要惹麻烦就是了。”南宫晖有些羞愧地低下了头。这几日墨儿的所作所为他也是见过的,虽说是个女儿家,只怕比起他这个男儿来还要强上七八分。只看父亲受伤了他只能惶恐不安,而墨儿却能够冷静地帮助医官给父亲疗伤,然后再出去找人就能看出两者之间的差距。 “大将军,你该休息了。”在一边大帐一角整理用具的老大夫踱步过来,慢吞吞地道。撇了一眼很是沮丧的南宫晖道:“令爱千金倒是难得一见的巾帼红颜。” 南宫怀勉力一笑,“老先生谬赞了。” “哪里缪了?老夫这个年纪的时候莫说没这么手稳,连药方子都还开不清楚呢。”老大夫瞥了一眼南宫怀缠着纱布的胸口。 南宫怀苦笑,顿时觉得胸口的疼痛更加剧烈起来了。 南宫墨出了大营,身后跟着一串人。回头一看,为首的正是当日跟南宫墨叫板的那个中年男子。南宫墨挑眉道:“你们跟着我做什么?”中年男子挑眉道:“我等奉命寻找卫将军。南宫小姐有什么吩咐?” 南宫墨有些诧异地看着眼前的众人,这些士兵对于南宫墨这种在军中行走的女子本身其实是有些排斥的。更不用说之前她还使唤威胁过他们,倒是没想到这个这人会主动过来问她有什么吩咐。这个中年男子是卫君陌左路军中的一个百夫长,此时带着的人自然都是他手底下的人。 被南宫墨看得有些不自在,男子轻哼了一声道:“卫将军失踪了,咱们自然要出去寻找的。” 南宫墨点点头,道:“既然如此,大家沿途往下游寻找吧。” 中年男子领着人四散而去,南宫墨出了门就看到危抱剑站在门口,显然是在那里等她。南宫墨快步上前去问道:“有消息了么?”危摇了摇头道:“房已经发出消息,让附近的人立刻赶过来了。”危平日是极少说话的,只是此时房不在这里,他不得不自己开口说,声音显得有些僵硬和生涩。 南宫墨点点头道:“我们也去吧。” 落入江中的人并不好找。因为他有可能被湍急的江水冲到了下游,可能被人抓走,可能被人救起,甚至有可能已经沉入江中。但是无论是南宫墨还是别的什么人都不愿意放弃任何一丝希望。从南宫怀等一干将领的角度来看,卫君陌是长平公主之子,陛下看重的外孙。从萧千夜的角度,卫君陌是间接被他连累的,一旦卫君陌死了,一向对卫君陌关爱有加的燕王和齐王两位王叔只怕就算是不跟父王决裂也绝对不会放过他这个侄子。对于紫霄殿的人们来说,卫君陌虽然不是紫霄殿的挂名殿主,但是却是他们心中敬仰的神。而对于南宫墨来说…卫君陌是那个承诺了要永远陪她一起玩儿的男人,即使她还没有确定自己对卫君陌的感情是不是那些痴男怨女所谓的情爱,但是至少…卫君陌对他来说是跟别人不一样的。 紫霄殿的人来得很快,卫君陌能够在江湖中混迹这么多年却不被人察觉,其中最大的原因便是紫霄殿从不介入朝堂之争。当然,或许其中还少不了某些人的暗中支持。但是如今,自家的公子都下落不明了,众人自然也就顾不得那么多了。但凡在湖广附近的人差不多都赶来了。而其中,也包括许多日子没见的蔺长风。 看到南宫墨蔺长风也跟着愣了愣,好一会儿才叹气道:“墨姑娘出现在这里,我怎么一点儿也不感到意外呢。” 南宫墨淡淡道:“长风公子竟然就是名震天下的紫霄殿主,我却是吓得不轻。” “名震天下?”蔺长风有些怪声怪气地道。紫霄殿还当真算不得什么名震天下,像他们和水阁这样的势力,大多数时候都是隐藏在暗处的。他们或许能够暗中控制着许多势力,但是真正知道他们的人却不多。即使是江湖中人也未必是人人皆知,江湖以外的人就更加知之甚少了。而紫霄殿最出名的大约就是杀手组织了,但是南宫墨却知道,紫霄殿绝对不只是杀手组织。 “殿主!”旁边有人有些急促地提醒道。 蔺长风一怔,蓦地想起来卫君陌还不知所踪呢,顿时头痛地抓了抓脑袋,一边安慰南宫墨道:“你放心,虽然我不知道卫清行到底在哪儿但是我敢保证他绝对没死。他那人没那么容易死的。”南宫墨点点头道:“我不是很担心,现在就算他死了,遗产也不能留给我。” 闻言,蔺长风忍不住哑然失笑。看着南宫墨摇头叹道:“你这样说…君陌回来会难过的。” 南宫墨挑眉道:“难道我应该说,让他快点死,我好接收遗产?”他们还没成婚啊,卫君陌的遗产也轮不到她接手。所以…果然还是不要死比较好吧。 “殿主,这女人是什么人,竟敢对公子如此无礼!”之前开口的黑衣女子忍不住怒瞪了南宫墨一眼沉声道高。蔺长风道:“这个啊,这位就是你们公子的未来妻子,你们未来的当家主母啊。所以…她说什么是什么,你们懂得?”你们殿主我现在也是给人家打工的命啊。 在座的众人都忍不住变了脸色,看向南宫墨的眼神更多了几分复杂和探究。南宫墨淡淡地扫了众人一眼,问道:“有什么消息?” 众人沉默了片刻,都纷纷摇了摇头,他们这几日已经沿江下游一路上到处找过了,但是都没有丝毫公子的踪迹。虽然方才蔺长风表面上说的放心,但是其实所有人心中都还是隐隐有些担心。现在最怕的情况就是,卫君陌沉入江底被冲到更下游的地方去了。 大江浩荡,真的吞没了一个人,他们连尸骨都找不到。 “启禀殿主,门外有人要求见南宫小姐。”门外,侍卫进来禀告道。 蔺长风和南宫墨对视一眼,这个时候什么人会知道她在这里。这个地方是紫霄殿的秘密据点,并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够知道的。会知道的,只能是江湖中人。 “让他进来。” 不一会儿一个穿着劲装的青年男子被人带了进来,来人环视了一眼在场的众人很快将目光落到了南宫墨的身上,“见过南宫小姐。” 南宫墨抬眸,淡淡道:“宫阁主安好?” 男子飞快地抬头,眼底闪过一丝诧异,但是很快就平定了下来,从容地笑道:“有劳南宫小姐挂心,阁主一切安好。” “宫驭宸?”蔺长风挑眉道,身为紫霄殿的殿主,哪怕只是个挂名的,对于水阁这样的势力蔺长风还是知道的。 男子也不意外,恭敬地道:“见过紫霄殿主。” 蔺长风轻哼一声,道:“听说宫驭宸前段时间去金陵了?怎么不等本殿主回来大家叙叙旧?该不会是正好瞅准了君陌不在所以才跑过去的吧?”男子也不动怒,只是含笑看着南宫墨道:“在下奉命前来禀告南宫小姐一个消息。” 南宫墨挑眉,淡淡地看着他。 男子道:“阁主问,南宫小姐还想不想要卫君陌的命。” 此言一出,大厅里一片宁静。在座的众人的目光险些要将男子给刺穿了。不过他并不担心,只要这些人还想要卫君陌的命,就不敢对他出手,所以他依然面带微笑平静地望着南宫墨。 南宫墨漫不经心地轻叩着椅子的扶手,良久才问道:“卫君陌在你们阁主手里?他想要什么条件?” 男子脸上露出一丝果然如此的笑意,朗声道:“阁主说…他对南宫小姐一片真心。只要小姐同意嫁入水阁,立刻就可以放了卫公子。” “放肆!”蔺长风大怒。这个宫驭宸真不是东西,前几年跟他们争势力夺底盘就算了,现在居然还想要撬君陌的墙角。若是墨姑娘真的答应了,将来君陌哪儿还有颜面立足于世?那青年男子一翻眼皮,道:“蔺殿主,你这么着急做什么?又不是你的未来媳妇儿。” 蔺长风发誓,如果不是为了卫君陌的消息,他一定要把这个家伙碎尸万段。 比起蔺长风的暴怒,南宫墨的反应堪称淡定了。看着眼前的男子,淡淡道:“宫阁主的心意我领了,不过…恕难从命。” 男子惊讶,“难道南宫小姐不想要卫君陌的命了?” 南宫墨道:“他的命要是我的才贵重,我若是答应嫁给宫驭宸,那他的命自然也就是别的女人的了,我为什么要为了别的女人把自己的终身赔进去?” 那青年男子显然是没见过这样的女人,不禁愣了愣,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道:“你不爱卫君陌么?”对男人一往情深的女人不是应该为了心上人牺牲一切都在所不惜么?这个女人是怎么回事?还要不要人相信爱情了? 南宫墨想了想道:“这个么……” 还要考虑这么久?青年男子有些绝望了,果然说什么南宫大小姐对卫世子一往情深都是骗人的吧?道听途说果然是不对的,他现在开始有点担心自己的处境了。 南宫墨终于想清楚了,抬头看着青年道:“那要看宫阁主的条件我爱不爱的起。比如说,要我下嫁啊自杀啊这一类的条件我肯定是爱不起的。” “……”别以为你这样说就能掩饰你根本就不在乎卫君陌的命的事实。没看到旁边紫霄殿的人眼睛里杀气都要冒出来了么?青年男子沉吟了一下,觉得现在大概不是谈判的好时候,果断地道:“既然如此,在下告辞。” 南宫墨笑吟吟地道:“我说了你能走了么?” 青年警惕地盯着她,沉声道:“若是我出了什么事,卫君陌就别想活命。” 南宫墨轻抚着手中青冥剑道:“那么…你猜猜看,我相不相信卫君陌在宫驭宸手里?” 青年一愣,顿时恍然大悟,“你耍我!” 南宫墨道:“是你们宫阁主想要耍我吧?且不说…宫驭宸是怎么抓到卫君陌的,就说如果卫君陌真的在他手里…他会提出这位毫无益处的条件么?”说是想要羞辱卫君陌?宫驭宸不是傻子,就算是她真的同意了他的条件,水阁也得不到任何好处。相反,还会彻底得罪楚国公府和靖江郡王府。南宫怀不会允许自己的女儿嫁给一个江湖中人,而且还是被迫的。而靖江郡王府也不会容许一个江湖组织如此羞辱自己。宫驭宸和卫君陌现在的争斗只是江湖之争,但是一旦朝廷介入了,对宫驭宸来说可不是一件好事。 “再有。”南宫墨悠悠道:“就算卫君陌在宫驭宸手里,我现在杀了你,你真的觉得宫驭宸会为了你而杀了卫君陌泄愤么?” 青年男子无话可说,良久才有些沮丧地叹了口气,道:“阁主所言不错,南宫小姐确实是名不虚传。” 南宫墨撑着下巴笑道:“那么现在,你打算拿什么换回自己的命?” 青年摇头,“我的命不值钱。南宫小姐猜的也不错,阁主绝不会为了我而答应紫霄殿任何要求的。” 南宫墨认真地想了想,方才道:“你走吧。” “你……”青年愕然地望着眼前的蓝衣女子,只听南宫墨道:“虽然有点不高兴,不过…你对我来说也不算完全无用,这次,饶了你。危,送这位公子出去。” 危沉默地点头,身形一闪黑影已经到了青年男子面前。那青年男子习惯性的想要反抗,但是危可算得上是以杀手闻名的紫霄殿排行前三的高手,又岂是他能够抵抗的。不过片刻间就被危抓在手中拎了出去。 大厅里,蔺长风看着南宫墨道:“怎么这么轻易放了他?” 南宫墨道:“不过是个来试探的卒子,杀之无用。何况,他也不是全无用处,至少我们知道了,卫君陌现在确实是不在宫驭宸和张定方手里。”蔺长风苦笑,“也不知道这算是好事还是坏事。”比起现在这样生死不知的局面,他甚至有些希望卫君陌确实是在宫驭宸手里,至少…他们能知道他还活着。 南宫墨刚回到军营,就有南宫怀身边的人来请她过去,显然是已经等候多时了。经过几天的修养,南宫怀虽然依然动弹不得,但是脸上的气色和精神倒是好了许多。南宫墨刚进门,就看到萧千夜神色难看地往外走。看到南宫墨进来,萧千夜神色复杂地望了她一眼,一言不发地走了。 南宫怀背靠着一个厚厚的软枕坐在床头上,旁边还坐着不少军中将领。见到南宫墨进来都有些好奇地打量着她。南宫怀点点头道:“过来,坐下吧。”南宫墨有些不耐烦,她这几天的心情并没有表面上表现的那么平静。但是看到在座的众人,却也没有表现出来,只是淡淡道:“父亲,有什么事?” 南宫怀问道:“卫世子还没有消息。” 南宫墨沉默不语,她已经感觉到许多人同情的目光。毕竟知道她跟卫君陌有婚约的消息的人并不在少数。等不到她回答,南宫怀沉声道:“卫世子我们会再派人继续寻找。这几天很危险,你暂时不要离开军营了。” 南宫墨皱眉道:“我能够自保。” 南宫怀盯着她,沉声道:“与其出去漫无目的地找人,还不如留在军中做一些你力所能及的事情。” 南宫墨不语,脸上的神色却明显的说明了她的态度。眼见气氛越加僵硬,旁边的程将军连忙道:“南宫小姐,是这样的…大将军刚刚收到陛下的旨意。陛下赞南宫小姐医术高明,为国尽忠其心可嘉。还给了赏赐,所以……”既然陛下已经给了嘉奖,南宫墨就必须留在军中效命,至少在这场战争结束之前是这样,否则之前的一番辛苦就真的成了惺惺作态了。 南宫墨暗暗吸了口气,问道:“那就请父亲回禀陛下,南宫墨未婚夫生死未卜,心如死灰,无法行医!” “胡闹!”南宫怀怒吼道,一不小心牵动了胸口的伤处,脸上顿时一片扭曲。 人家父女俩吵架,旁的人自然没有插嘴的余地,只得面面相觑地看着他们。好一会儿,南宫怀终于还是叹了口气,沉声道:“你出去这么多天,找到人了么?你留下,我另外再派两千人去找。卫世子身份特殊,沿江各地的官府驻军也会留意的,难道不比你自己找方便?”南宫墨沉默了片刻,道:“遇到战事我会回来帮忙。平时你不能禁止我出入军营。” 程将军连忙劝道:“大将军,大小姐说的也未必不是一个办法。平日里军中的医官也足够了。何况,大小姐如此担心也是重情重义。”其他人也纷纷附和,跟着劝南宫怀。南宫怀无奈只得轻哼一声算是应了下来。 如今的情势并不太好,南宫怀重伤,卫君陌失踪,萧千夜被夺了兵权,在朝廷没有派来新的将领之前,整个大军都是有些群龙无首的意味。对岸的叛军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时不时的就发动偷袭。不过对此南宫怀也早有预见,总算是没有让叛军得逞,只是双方却就这么僵持起来了。 对岸的辰州城中,宫驭宸看着跪在跟前的青年男子,戴着面具的脸上看不出丝毫的表情。青年男子跪在地上却是一动也不敢动,一滴汗珠悄无声息的从额头上滴下,浸湿了跟前的地面。 良久,才听到宫驭宸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哦?她是这么说的?” 青年男子点点头,恭敬地道:“属下不敢隐瞒宫主,南宫小姐的一字一句都一五一十禀告宫主了。” 宫驭宸冷哼一声,道:“不敢隐瞒?不敢隐瞒你就敢自作主张跑去挑衅南宫墨,谁给你的胆子?被人家揭破了灰溜溜地丢出来,丢尽了本公子的脸!” 青年听得身子一软,险些瘫倒在地上。宫驭宸不悦地瞥了他一眼,挥挥手道:“罢了,既然她没有杀你,本公子也懒得罚你。以后自作聪明之前先给本公子想清楚,滚回水阁去,不要再出来了。”捡回了一条命,青年哪里还敢多说什么,连连磕头谢恩。水阁中人素来狂妄,这一次他们却在南宫墨手底下吃了这样一个亏,自然是有人心里不爽的。于是正巧有人知道卫君陌失踪的消息,便想要用来骗一骗南宫墨给阁主赚回几分颜面,也是想要讨宫驭宸欢喜。这条计策若是成了,自然是好处多多,可惜却让他们遇上了南宫墨这样一个不可以常理度之的女子,结果自然是可想而知。 “滚出去。”宫驭宸厌烦地道。 青年站起身,有些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险些与正要进来得女子撞了个满怀。 张无心有些奇怪地看了一眼那跑出去的青年男子,她记得那是宫驭宸身边的心腹,是出了什么事么? “无心,你怎么来了?”宫驭宸坐在书案后面,看着走进来的张无心问道。张无心咬了咬唇角没有说话,宫驭宸难得耐心,温声道:“怎么了?可是还有什么地方不舒服?”张无心身子并不怎么好,上次南宫墨虽然手下留情但是到底还是吓着了,在床上躺了整整两天。 张无心摇摇头道:“不是我,大…宫大哥,我听义父说弦歌公子如今就在湖广附近,要不要请他过来给你瞧瞧?” 宫驭宸看着她,面具下深邃的目光带着几分了然,道:“是你自己想见弦歌吧?你以为弦歌公子是那么好请的?” “不…不是…”张无心有些慌乱地摇头,“我是…我是担心…” 宫驭宸冷哼道:“我自己也会医术,你用不着替我担心。没事就好好在自己房里待着,别又被什么人给弄晕了,可不是每一次都有人如南宫墨一般手下留情。” 张无心脸色一白,望着宫驭宸的水眸中泪光盈盈。宫驭宸有些厌烦地撇过了头去道:“弦歌公子跟咱们是敌非友,我劝你死了这份心吧。张定方收养照顾你这么多年,你为他做些事情也是应该的。这些年你享着锦衣玉食的时候没想着不满意,如今只是要你复出一点回报就觉得不好了,世上哪儿有那么便宜的事情?” 张无心颤声道:“我难道不能过自己想过的日子,不能喜欢自己喜欢的人么?” 面具下的唇角微微勾起一个幅度,宫驭宸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恶意,“你有那个资本么?没有张定方,你以为你是谁?你还能天天在这里无病呻吟想着一个只见过一面的男人?” “你…你…”张无心被他打击的摇摇欲坠,跺跺脚转身含泪跑了出去。只留下身后空荡荡的书房里宫驭宸独自一人,良久,书房里响起一声不屑地冷笑。 ------题外话------ 脑残年年有,今年才遇到一个,也算是语气不错了吧?嘿嘿…我不生气,我只是想到我俩的智商品味三观到底差多远她只看了三章就特意注册个潇湘号来骂我?这认真劲儿也是醉了,想当年,本宫看到脑残文直接就走了:姐都不稀得留言给你。 78、弦歌公子 医帐里,南宫墨蹲在地上处理药材。手上的动作虽然没有丝毫的停滞,但是清丽的双眸却有些飘忽地望向了不知名的远方。看得老大夫坐在一边连连摇头,好半天终于看不下去了,叫道:“丫头,你住手!别糟蹋老夫的药材了。” 南宫墨回神,手里原本是要切段的药材已经被她快要切成末了。愣了一下,淡定地收起药材道:“还能用,这样药效更好一些。” 老大夫哼哼,看着她忍不住劝道:“吉人自有天相,你也不要太担心了。大将军虽然不近人情的,但是这个时候不让你离开军营却是为了你好。”南宫墨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事情她已经知道了,萧千夜之前抢在南宫怀之前上了一本折子提到了她跑到军中的事情。南宫怀只得随后补了一封折子说明她医术了得,担心父兄安危所以才前来战场的。既然已经说了这样的理由,她自然也得做出担心父兄,留在军营中帮忙的样子,而不是小儿女的男女之情奔赴战场,这样说出去对名节也有损。只是现在卫君陌下落不明,她心里哪儿能够舒服的了? 老大夫道:“我是不知道你跟大将军有什么矛盾,不过大家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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