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卫君陌走到南宫墨跟前,轻声问道。 南宫墨摇摇头道:“无妨。并没有受什么内伤。”宫驭宸那一掌绝对是手下留情了的,她只是当时昏迷过去了,醒来之后并没有什么受伤的感觉。 蔺长风叹气道:“真是可惜了,多好的机会将水阁的人一网打尽。” 卫君陌瞥了他一眼,蔺长风立马举手投降道:“知道知道,宫驭宸肯定不会这么简单不留下后手。不过…你到底知不知道他到底留下了什么后手?”作为跟宫驭宸打过数次交道的人,蔺长风表示这位水阁阁主心思太过诡异,他想不明白。 卫君陌道:“他若是死了,灵州城里所有人都得跟着陪葬。” “什么?”众人皆是一惊,特别是萧千夜的脸色又难看了几分。 “那你就不怕他反悔?”蔺长风道,宫驭宸可不是什么言而有信的君子。在卫君陌手中吃了这么大的亏,把怒火发泄到灵州城的人身上是完全有可能的事情。卫君陌淡淡道:“他现在没那个功夫了。灵州城里的百姓出了什么事,他也要死。” “……”你们这些聪明人真是太会玩儿了,完全想不明白。长风公子只觉得脑子里一片茫然。 “刚刚那一掌?”靳濯问道,他看得最清楚,卫君陌那一掌看上去不起眼,但是宫驭宸的反应却有些大。原本萦绕周身几乎无懈可击的真气似乎一瞬间被击破了一般,靳濯可以肯定,如果自己那个时候出手只需一招就能够要了宫驭宸的命。宫大阁主游戏江湖多年,这次终于把自己给坑进去了么?但是靳濯想不通宫驭宸为什么要答应这样的条件,他自己就算硬闯出去也未必会伤到那么重。 卫君陌道:“截脉掌。” 嘶―― 正揪着自己头发绞尽脑汁的长风公子险些扯下自己一把头发,痛的龇牙咧嘴,“宫驭宸是不是被打击的脑子出问题了?”截脉掌啊,以卫君陌的功力这一掌下去,运气好宫驭宸武功最少要毁掉一半,十年八年内别想恢复。运气差点,宫驭宸这辈子别想再动武了。 就算宫驭宸脑子一直都没有正常过,也不用拿自己的武功这么玩儿吧?以后再遇上岂不是变成卫君陌单方面虐人了? “截脉掌有什么特别的么?”一直没开口的朱初喻突然问道。 蔺长风不以为意,解释道:“这个么…对一般人没什么用处。但是对内功高手,比分筋错骨还糟糕。所以,我才想不通,宫驭宸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干啊。” 南宫墨思索着道:“或许是,他以后用不着武功了?” “就算是他想不开,可以自己吃化功散啊。” 南宫墨笑道:“不过是碰巧罢了。既然他觉得武功没那么重要,挨上一掌就能够换回所有水阁的势力保全,为什么不做?”想起刚刚宫驭宸所说的下一次见面,蔺长风也若有所思起来。打量了卫君陌两眼,叹气道:“总觉得惹上宫驭宸这个人,也不知道是你们两个谁更倒霉。” 原本两个毫不相干的人,一时意气争锋相对。目前看起来,似乎是宫驭宸更倒霉一点。但是蔺长风可不打算同情他,毕竟都是他自己找的。 卫君陌道:“想不明白就不用想,横竖你也想不出来什么有用的东西。无瑕,咱们先出去。” 南宫墨看着蔺长风扭曲的俊脸,莞尔一笑点头道:“也好。你军中只怕还有事,不宜耽搁太久。” 卫君陌道:“这两千兵马留给你,免得再出什么事。” “喂!”靳濯怒瞪着跟前自顾自说话的两个人,“随随便便放两千兵马在我浮望山,你们考虑没考虑本寨主的感受?” 卫君陌漠然道:“在哪里布置兵力是我的事情,我为什么要考虑一个土匪的感受?” “你!” 靳濯的话还没出口,就被身后蔺长风和危一左一右跟拉住了。眼看着卫君陌牵着南宫墨的手离去,蔺长风才拍拍他的肩膀道:“靳兄,现在你知道宫驭宸为什么跟卫世子仇深似海了吧?别惹他,他就是看着像个人而已。”暗地里卫世子杀人放火,无所不为。出尔反尔算得了什么?何况那还不是卫世子亲自许下的承诺。 靳濯怒瞪着蔺长风,“我以为你跟卫君陌是朋友?” “是啊,所以我才提醒你么。”蔺长风道,不是朋友谁看得清楚卫世子的本质啊?说不定还真以为他是京城里那个沉默寡言,不好女色,品行端正的靖江君王世子呢。循规蹈矩的人会做杀手组织的头领么?别开玩笑了。 所以,宫驭宸跟卫君陌之所以看对方不顺眼,就像是一个心狠手辣的坏蛋突然发现这世上居然还有一个跟自己一样的道貌岸然的混蛋。这两个要不是同流合污那八成就要你死我活了。 ------题外话------ 么么哒~大家都不稀饭宫阁主么?哈哈,放心,宫阁主表示不陪你们玩儿了。要换个玩法…大概很久不见了哟。 156、失败的刺杀 宫驭宸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他既然说要退出这一局不玩了就不会有半点拖泥带水。水阁的人以极快的速度全部退出了灵州境内,丝毫不管身后曹武还眼巴巴地指望着水阁阁主帮他扳回一城呢。没有了水阁的暗中支持和出谋划策,曹武自然更是一溃千里。 灵州边界一处不起眼的山林边,宫驭宸坐在马车里闭目养神。马车外面,一个侍卫有些担忧的问道:“阁主,你怎么样了?” 宫驭宸睁开眼睛,刚要开口说话唇边又有几缕血丝溢出。他也毫不在乎随手一抹,淡然道:“无妨。” “可是…”侍卫担忧地道:“紫霄公子内力深厚,这截脉掌…前面就是一个小镇,还是找个名医看看吧。” 宫驭宸轻哼一声道:“不必。这种地方能有什么名医?自从遇到卫君陌,就因为这一身武功处处不得施展,如今一朝去尽了,反倒是干净。”只是,即使是宫驭宸这样的人,要说随随便便下狠心废了自己一身几乎是独步天下的武功也是不容易的。这一次正好遇到这个情势,宫驭宸也就顺水推舟了。他的武功太高,原本没什么。但是卫君陌的武功也很高,一旦他出现在明处,卫君陌很可能会认出他的身份。现在废个干干净净,也是好事。水阁虽然神秘,但是真心想查的话也未必就查不到蛛丝马迹。只有彻底斩断跟水阁的联系,他才能够光明正大的施展自己的谋略。高手间真正的争斗也不在武功。 侍卫蹙眉道:“可是,阁主以后……”没有了武功或许对阁主来说更有利,但是阁主的安全却又成了个大问题。 宫驭宸冷笑道:“这世上不会武功的人多了去了。真正能够称霸天下的人,又有几个是武功绝顶的?” “阁主说得…什么人?!”侍卫话音未落,突然回头拔出剑指向旁边的树荫深处。其余的侍卫也立刻起身,将跟前的马车团团围住。片刻后,一群同样穿着黑衣的人从树林里冲了出来,一言不发地朝着宫驭宸的马车冲了过去。水阁侍卫立刻跟这些人纠缠在了一起。 宫驭宸有些慵懒地依靠着马车里柔软的靠垫,心口的疼痛让他微微蹙眉。卫君陌那一掌可是丝毫没有留情,不仅是武功废得差不多了,这伤不养上一段时间只怕也动不了。不过没关系…这一掌之仇,他会找回来的。 外面,杀手源源不断的涌来,水阁的侍卫开始有些挡不住了。大部分水阁护卫都提前退出了灵州,他们留下护送宫驭宸的只是其中极少数的一部分。 “阁主,属下护送你先走。” 宫驭宸坐起身来掀起了跟前马车的帘子,淡淡道:“不必,朱大小姐,出来吧。” “住手。”片刻后,树林中传来一个清越的声音,朱初喻披着一件黑色的披风从树林中漫步走了出来。抬手揭开头上披风的帽子,露出一张美丽的容颜,“宫阁主虽然重伤在身,居然还是如此敏锐。”宫驭宸笑道:“小鱼儿,本座上次说过,让你不要再自作聪明,看来你是忘了。” 朱初喻俏脸含霜,冷笑一声道:“宫阁主,我说过…我不喜欢受人控制。你自在江湖做你的水阁阁主,何苦非要趟进这一滩浑水?” 宫驭宸挑眉,“本座比较好奇的是,你那儿来的这么杀手?总不至于是从紫霄殿请的吧?”这些围攻他们的黑衣人身手都不弱,虽然算不得一流杀手,却也都有着二流的身手了。朱初喻冷眼看着他并不言语,只是淡淡道:“拖延时间并不能救阁主的命,据我所知,水阁所有的人都已经退了出灵州。阁主现在武功全废,能依仗的也只有眼前这几个人了吧?” 宫驭宸唇边勾起一丝冷笑,“小鱼儿,你若是能活着回去,告诉靳濯,这次的事情本座记住了。” “我不知道你再说什么。”朱初喻心中一惊,沉声道,“动手!杀了他!” 宫驭宸冷笑一声,一抬手一只青玉短笛从袖中划落手中。宫驭宸将短笛放在唇边,轻轻吹奏起来。悠扬的笛音回荡在山谷中,朱初喻微微一怔,“宫驭宸,不管你耍什么手段,今天都非要死在这里不可!”朱初喻声音含恨,她一直顺遂,除了在卫君陌和南宫墨哪里受到过一些挫折以外,从来没有人敢对她无礼。但是宫驭宸带给她的耻辱却比卫君陌和南宫墨加起来还要多。她曾经几次设计想要杀了他都宣告失败,原本她都已经绝望了,却没有想到这次居然会有这样的好机会。无论如何,也要先杀掉宫驭宸,否则,她永远也无法自由。 “啊?!” 突然,一个黑衣人惊呼一声,只见他的脸上以极快的速度蒙上了一层暗青色,然后轰然倒地七窍流血而死。 众人还没来来得及反应,惊叫声已经接二连三的传出,有人高呼,“草丛里有蛇!” 原来不知何时他们所在地方,草丛里多了许多毒蛇。只是此时天色阴暗,地上枯草丛生,竟然没有人发现。只看那被咬的人不过吮吸边倒地七绝,就知道那毒蛇的毒性是如何的烈性。 “他会驭蛇!” 宫驭宸冷笑,悠悠地吹奏着手中的短笛。一众杀手哪儿还顾得上杀人?不过片刻间就有十来个人被咬了,如此黯淡的天色下他们甚至都看不清楚毒蛇到底藏在哪里到底有多少。更何况,围在宫驭宸身边的人也不是吃素的,想要在这个时候杀了他根本不可能。到底还是性命重要一些,还没有被咬的人立刻果决地飞身而起脱离了战场朝着远处的树林狂奔而去。 “呵呵,小鱼儿…现在,你说本座该拿你怎么办呢?”宫驭宸扶着一个侍卫的手漫步走到朱初喻跟前,一条黑色的毒蛇顺着他的衣服一直爬到他的手臂上,缠绕在手腕上对着朱初喻吐着信子。朱初喻身体僵硬一动也不敢动,手心早已经被汗水浸湿了。 宫驭宸宠爱地轻抚着手中的毒蛇,笑道:“如何,要不要让它亲你一下?你知道被小黑吻一下你会怎么样么?你放心,小黑绝对不是我这里最毒的蛇,不会死人的,你看看你脚下。”朱初喻僵硬地地下了,狡辩的草丛里清楚的看到什么东西在蠕动,月色下还时不时的发射出光亮。她甚至能够感觉到有一只已经爬上了她的脚背。 “不…”大多数女子别说是毒蛇就是老鼠蟑螂也是惧怕不已的,朱初喻就算是比寻常女子胆子大一些,却也还没有大到逆天的程度。这样的庆幸绝对不在她能够承受的范围内。宫驭宸抬起手,怜惜的用小蛇在她的脸颊上轻抚着,那冰冷的触感更是让人毛骨悚然。 “不…不要…” “本座该怎么说你呢?我说过,我喜欢聪明的女子,但是…不喜欢自从聪明的女子。小鱼儿,你这样,让本座很是为难啊。”宫驭宸道,“若是就这么饶了你,本座如何再统领水阁?”朱初喻终于忍不住落下了眼泪,嘴唇艰难的蠕动着,“不…饶了我…我错了…” “饶你了?”宫驭宸挑眉道:“有什么好处?” 朱初喻不答,宫驭宸随手将黑色的小蛇放在了她的肩膀上,小蛇慢慢的在她肩膀上游动,朝着衣领处转去。 “啊啊啊…”感受到自己领口出滑进了一个冰冷柔软的东西,朱初喻终于再也忍不住尖叫起来。也顾不得轻举妄动会不会踩到地上的毒蛇,疯狂地跺脚一边伸手想要将脖子上的蛇抓下来。 “啊!”小腿上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朱初喻心中一寒,“阁主,我错了…求你饶了我吧。你要什么都可以,以后我会听命与你,求你饶了我吧。” 宫驭宸似乎终于满意了,抬手揪住小蛇的尾巴将它拽了出来,随手一扔小蛇便转进草丛不知道那哪儿去了。朱初喻呆了呆,腿一软坐倒在地上捂脸痛哭起来。 宫驭宸轻咳了两声,低头居高临下的望着朱初喻,道:“这次,本座再饶你一次。小鱼儿,经过了这次我想你应该知道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了吧?你确实是很聪明,可惜,你还不够聪明。从今以后朱家听从本座的命令,换你一条命,如何?” “我……”朱初喻愣愣地道。 “别跟本座说朱家人不听你的。若是做不到,本座要你何用?”宫驭宸声音阴冷地仿佛那条钻进她衣领的毒蛇。朱初喻忍不住颤抖了一下,道:“是,朱家…以后听从阁主调遣。” “这才乖。”宫驭宸笑道,“为了教训你这次的作为,本座决定还是要给你留下一点纪念。免得你以后忘记了,你觉得如何?”朱初喻不敢说话,她从未如此恐惧过眼前这个男人。宫驭宸抬手在她脸上轻轻抚摸,朱初喻只觉得脸颊一疼,不由惊恐地望着宫驭宸。宫驭宸笑道:“你中了蛇毒,总要吧毒血放出来吧?” 腿被蛇咬了?从脸上放毒? 宫驭宸随手将一颗药丸塞进她嘴里,柔声道:“以后乖乖的,本座还是会疼你的。可别再惹本座生气了,明白么?不然,本座就让你一辈子跟那些小东西住在一起。” “…是,阁主。”朱初喻垂眸,低声道。 “很好,我们走吧。”宫驭宸站起身来,扶着侍卫的手转身朝着马车走去,再也没有回头多看坐在地上发呆的朱初喻一眼。 很快,马车重新启动,宫驭宸坐在马车里拿着一本书翻看。 “阁主,那个朱初喻…留着真的好么?”那个女人敢找人刺杀阁主,可见不是个胆小的。若是将来再反噬……宫驭宸道:“她是个聪明人,有了这次的教训她会知道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的。朱家…总算还是有些用处的,就这么丢到太可惜了。” “是,阁主。” 浮望山,朱初喻的房间里。 朱初喻跌跌撞撞地推开房门走了进去,顾不得身上的衣衫不争一片狼藉,匆匆忙忙地走到梳妆镜前往里望去。光可鉴人的铜镜中映照出一位神情有些疲惫憔悴的美丽女子。但是那张美丽的容颜上,有脸脸颊上方横着一条曲折蜿蜒的伤口,看上去竟像是一条弯曲的吐着信子的小蛇。 朱初喻惊呼一声,连忙伸手捂住脸颊。手心的触碰让伤口顿时火辣辣的疼,她闭了闭眼慢慢地将手放了下来。怔怔的望着脸上的伤痕,朱初喻终于咬着手指低声呜咽着哭泣起来。 她后悔了,她为什么会不自量力的去杀宫驭宸?他为什么要去招惹宫驭宸那个疯子?不…不是她招惹的,是宫驭宸自己缠上来的,但是为什么…为什么是她? “呜呜……”为什么会这样,一切都毁了… “你去哪儿了?”一个低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朱初喻一怔连忙回头望去却见靳濯不知何时站在身后望着她。靳濯的脸上的神色也不好看,目光在她的脸上停留了半刻问道:“出了什么事?你怎么会变成这样?”朱初喻连忙掩住有脸,紧咬着唇角不肯说话。 靳濯有些气急败坏,道:“到底出了什么事?你带着那么多人出去,为什么只有你一个人回来,别的人呢?” “别的人…”朱初喻含泪,颤抖着道:“别的人…都死了。” “你到底带人出去干什么了?”靳濯道,“你说朱家有些货物要人帮忙押运,怎么会都死了?在灵州地界上,谁敢杀我的人?” “宫…宫驭宸。”朱初喻道。 “什么?”靳濯大惊,“你怎么会去招惹宫驭宸?” 朱初喻回头伏在梳妆镜前痛哭起来,见她如此靳濯也没办法再问,只得转身出门道:“我去找宫驭宸!” “不要!”朱初喻打了个寒战,忍不住尖叫道。靳濯一怔,回头看着她满脸的惊恐之色,只得叹了口气柔声问道:“到底出了什么事?” 朱初喻垂眸,颤声道:“我…气宫驭宸坏了皇长孙的事,又知道他武功全失,就带人想要去教训他。没想动……”靳濯只剩下叹气了,无奈地道:“你真是…宫驭宸那样的人,别说是武功全失,哪怕就是只剩下一口气了,也不是你能杀得掉的。你……” “我知道错了…我好怕…他,他不是人…” “他到底做了什么?” “他放蛇咬我。那些人,就是被他的毒蛇咬死的。”朱初喻道,“靳濯,你别生我的气,我…我…” 靳濯望着她苍白憔悴的容颜微微叹了口气道:“早跟你说过了…不要管这些事情了,你……” 朱初喻转过身,望着铜镜中的自己,道:“我也不想管这些,但是我能怎么办?几个兄长都不争气,偌大的朱家,如果我不撑下去或许到了我们这一代朱家就要没落了。我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朱家就这么消失在金陵城中,还有高义伯府那么多的人,他们要怎么办?” 靳濯皱眉,沉声道:“我曾经跟你说过……” 朱初喻摇头道:“不。我曾经拒绝过你,现在的答案也还是一样的。我是朱家的女儿,所以我绝对不会离开朱家的。” 房间里一片沉默,良久之后朱初喻方才道:“靳濯,这次让你损失了这么多人,我很抱歉……我可以…” “算了!”靳濯打断了她要说的话,深深地望了朱初喻一眼道:“既然你执意如此,那就这样吧。我先走了。”说罢,也不管朱初喻还想要说什么的表情,直接转身推门走了出去。朱初喻怔怔地望着靳濯身影消失的门口,好一会儿方才轻轻地吁出了一口气。 另一边的客房里,卫君陌正和南宫墨蔺长风坐在房间里说话,柳进来禀告道:“世子,世子妃,善嘉县主回来了。” 卫君陌挑眉,冷峻的容颜上露出一丝遗憾地味道:“朱初喻失败了,是么?” 柳点了点头道:“水阁阁主竟然会驭蛇之术,善嘉县主带去的人大半都被毒蛇咬死了。剩下的…被朱初喻设计给杀了。不过现在,估计全部嫁祸到宫驭宸头上去了。” “真是废物。”卫君陌揉了揉眉心淡淡道。 蔺长风有些庆幸地道:“话不是这么说,咱们事先也不知道宫驭宸竟然还有这么一招啊。你说的没错,如果真的逼得宫驭宸跟咱们拼死的话,一时不妨只怕要被他伤了不少人。不过…朱初喻杀靳濯的人干什么?” 南宫墨浅笑道:“大约是怕靳濯的人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东西吧,朱家大小姐跟宫驭宸的关系可不一般。” 蔺长风摸了摸下巴道:“这么说,最倒霉的人岂不是靳濯了。” 南宫墨淡笑不语。 “灵州城最晚明天晚上一定能够攻克,后面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安抚百姓和赈灾了。”卫君陌扬了扬手里的折子,问道:“这是什么东西?”南宫墨看了一眼,低声闷笑道:“这是越郡王手下的幕僚陈上来的赈灾方案,已经被我否决了。”萧千夜身边那些读书人倒是一个个文采斐然,但是那所谓的赈灾方案洒洒洋洋的写了好几十页,其实说白了也就是一个意思――“赈灾的是皇长孙殿下,对百姓有恩的是皇长孙殿下,皇长孙殿下爱民如子”。 “按照你们的想法做,萧千夜有什么意见让他来找我。”卫君陌随手丢下手中的折子道。 南宫墨点头笑道:“我知道,你放心吧。你匆匆赶来浮望山,灵州城那边的战事还没挺,还是早些回去吧。免得那些酸儒又胡说八道。”卫君陌不以为意,淡然道:“一个小小的灵州城,用不着那么担心。”之前是因为缺少粮草,再怎么样饿着肚子的兵马也是大不了仗的。如今的朝廷讨逆大军兵强马壮,若是连个乌合之众的灵州城都拿不下,那些人也没有脸再回去见皇帝陛下了。 南宫墨笑道:“不管怎么说,还是先去办正是吧。” 卫君陌低头,神色淡定的望着她。南宫墨和蔺长风却同时从他淡然的面孔上嗅到了一丝不悦的感觉,长风公子立刻机警的表示自己还有要事在身,要去办事告退了。坐在卫君陌身边的南宫墨却没有那么容易抽身,一边在心中暗骂某人不讲义气,南宫墨一边朝着卫君陌挤出一个乖巧的笑容,“君陌?怎么了?” 卫君陌抬手轻抚着她清丽的容颜,道:“为了一个丫头,你今天差点被宫驭宸抓走。” 南宫墨一把拉下他的手,安抚的笑道:“我不是没事么?就算我真的被抓走了也不会又是的,毕竟是一条人命,难道我还要看着见死不救?” 卫君陌蹙眉,好一会儿才道:“以后不许再救。若是你因为救谁而出了什么事,我就杀了她。” 南宫墨叹气,靠近他怀中搂着他的腰笑道:“我知道你担心我,我真的没事。你放心,就算我要救人也会确定我自己没有生命危险的。你知道的,我并不是一个菩萨心肠的人。”卫君陌搂着她,好一会儿方才道:“宫驭宸以后不是你的对手了,不过下次遇到他还是要小心。” 提到宫驭宸,南宫墨眼底掠过一丝冷意,道:“下次我若是有机会,必定会杀了他。这个人实在是……”他也不知道该说宫驭宸是没人性还是太疯狂。但是至少宫驭宸这个人的存在的,对这世上的大多数人来说是个灾难。 卫君陌道:“他武功全失,以后只怕不容易在人前露面了。”宫驭宸确实是狂妄,但是他却并不愚蠢。既然他敢让人废了一身武功,自然不会不考虑自己的安全。所以,朱初喻刺杀宫驭宸失败卫君陌有些一丝遗憾却没有太过失望。 南宫墨笑道:“他若是一辈子都不出现那是最好了。” 卫君陌轻抚着她的背心,紫色的双眸深邃而悠远。永远只怕是不太可能了,从第一次见到宫驭宸开始他就有一种直觉,他们两个仿佛天生的就应该是不死不休的敌人。而宫驭宸的性子,也绝不可能是因为区区的伤势就从此沉寂一辈子的。 157、毁容,志气可嘉 灵州城里,刚刚挂上去还不到两个月的将军府匾额又被摘了下来,重新挂上了灵州府衙的匾额。只是,曾经这府衙中的主人却依然还是成了阶下囚。大堂里,单鑫一身狼狈地跪倒在地上,看到座上的萧千夜脸上顿时露出狂喜之色,“殿下!越郡王殿下救命啊。” 原本以为自己死定了,却在看到萧千夜的瞬间感到柳暗花明,单鑫忍不住大声呼叫起来。 萧千夜坐在大堂上,看着单鑫狼狈的模样直皱眉头。对于如何处置单鑫,萧千夜心中还是有些为难的。如果单鑫之前被叛军给杀了,他还可以求个情让他风光下葬了。甚至就是被南宫墨或者卫君陌给杀了,他都没什么可说的,也算是正好解决了他的一个大麻烦。但是如今单鑫还活着,对他来说就是一个大麻烦了。 于公,单鑫自然是万死难赎其罪,萧千夜就是真脑残了也知道单鑫该死。但是于私,单鑫又确实是对他忠心耿耿。单鑫是贪的多,但是只要是他的心腹都知道单鑫贪的钱大半还是都送进金陵给他了。若是就这么毫不留情的杀了单鑫,对于那些同样为他效力为他卖命的人来说却会显得他这个主子刻薄寡恩,见死不救。 一时间,萧千夜甚至有些遗憾:单鑫为什么就没有死了? 南宫墨坐在卫君陌身边,悠然地看着萧千夜剑眉深锁的模样,单鑫当然不会死,单鑫若是死了她怎么看这位皇长孙左右为难?她也实在是有些好奇,萧千夜到底会怎么选择?网开一面还是就地处决? “殿下,殿下救命啊。微臣对陛下和殿下忠心耿耿…微臣是被人陷害的啊。”单鑫哭得鼻涕眼泪横流,再也没有了半分往日读书人的清高。 站在旁边的江从风却有些看不下去了,上前一步抬脚就想要踢单鑫,“单大人,你的意思是咱们陷害你?” 单鑫有些畏惧地往一边缩了缩,殷切地望着萧千夜,“河道决堤本是天灾,微臣已经竭尽全力了。叛军之事…原本就是卫军弹压无力造成的。叛军一起,卫军就溃散的溃散,投降的投降。就是现在…这大堂之上还站着几个为叛军助纣为虐过的将领。殿下,微臣着实是冤枉啊。” “你!”江从风气得几欲吐血。但是武将的口才本就不如文官,一时间江从风倒是不知道从何说起了。另外赵飞几个更是顿时脸色苍白起来。不管最后结果怎么样,除非他们立下天大的功绩,否则只凭着他们曾经投降过叛军,他们在军中的仕途就已经注定了长不了。 见他们如此,单鑫更多了几分底气,“求皇长孙明鉴,求皇长孙为微臣做主啊。” 萧千夜低头思索着这其中的利弊,单鑫该死他知道,但是…单鑫到底曾经为他立下了汗马功劳,若是不救未免寒了手下的心。但是如果救了…皇祖父那里也不好交代。 如果萧千夜是皇帝,单鑫此时早已经人头落地。可惜,他不是。皇帝不需要党羽,郡王却需要。 思索了片刻,萧千夜抬起头来看向江从风几个,问道:“投靠过叛军?单鑫所言是否属实?”既然一时无法决断,萧千夜决定先将这事儿放一放。 赵飞几个将领上前跪倒在了地上。江从风皱了皱眉道:“启禀殿下,虽然江千户几位曾经…却是为情势所迫。何况他们也悬崖勒马,为咱们保住了数万精兵,这次攻克灵州城也是立下了大功的。还请殿下看在他们……” “够了!”萧千夜沉着脸打断他的话,沉声道:“古人有云“文死谏,武战死”方为人臣之义,单鑫纵然有罪,但是大节面前却是宁死不屈。倒是你们几个武将……”话语中的嘲讽意味不言而喻。 “请殿下降罪。”赵飞等人顿时面如死灰,满脸羞愧地俯首认罪。 “等等。”南宫墨突然出声道。 萧千夜微微皱眉,道:“星城郡主,本王正在问案。” 南宫墨微微一笑,道:“正是因为越郡王正在问案,所以,本郡主才将自己知道的一些事情禀告郡王。”南宫墨伸手从身后的曲怜星手中接过两封折子道:“这里是叛军将领以及被强迫入伍的百姓和军中士兵的证词,他们可以证明这几位将军当初的行为都是不得已的。而且,他们确实是没有做过任何危害大夏社稷的事情。”看到萧千夜似乎还想要说什么,南宫墨举起手中的信函笑道:“另外,这一封是我呈报陛下的时候,陛下批复的折子,请越郡王过目。” 萧千夜挥挥手示意身边的随从过去将折子取过来。一看两封折子,那封所为的证据的折子也就罢了,但是看到皇帝亲笔御批的折子,萧千夜脸色顿时不好看了起来。抬眼看向南宫墨道:“郡主既然有皇祖父亲批的折子,为何不早拿出来?” 南宫墨道:“陛下有旨,如果越郡王行事没有什么不妥之处,我和世子都不得干涉。” 所以,你是觉得我现在做得不妥了?还是说,专门等着我不妥了你才好看戏? 萧千夜满心郁闷,可惜却不能朝着南宫墨发。于是只得朝着单鑫发作了,冷声道:“单鑫贪污渎职,以致河道决堤,叛军四起,名不聊生。论罪当斩,即刻解押回京,听候陛下处置。” “殿…殿下?”单鑫当场吓得护身发抖,趴在地上动弹不得。被送进京城听候陛下发落?那绝对比当场就被斩了更惨。 看着单鑫整个人抖得像筛子,仿佛恨不得当场死了一般,南宫墨挑了挑眉不得不在心中暗叹皇帝陛下对这些官员们造成的心理阴影。 府衙后院里,长风公子悠闲的喝着茶,朝着天上暖暖的冬日伸了个懒腰,“仿佛好久没有如此悠闲了啊。”其实并不久,但是灵州的境况太乱了,看得久了难免让人觉得自己时不时身处在朝不保夕的乱世。另一边南宫墨和卫君陌正在对弈,曲怜星站在南宫墨身后为两人端茶递水。蔺长风看看两人略觉得有些寂寞,“我说…两位,你们就任由萧千夜在灵州大展身手?现在外面萧千夜的名声可好了,我估计…那些灵州的百姓只怕只记得越郡王,完全不记得替他们平乱的是卫世子你了吧?” 这些日子萧千夜带着他自己带来的那帮人四处奔波赈济安顿灾民,对于这些眼看着可能会被冻死饿死的灵州百姓来说自然是如菩萨下凡一般的人物了。这些百姓却不知道,灵州弄成今天这个样子,萧千夜不知道要占几成责任。灵州地处江南富庶之地,却比起别的地方还穷困,不知道单鑫收刮上去的钱,萧千夜又享用了几成? 南宫墨落下一子,淡淡笑道:“长风公子,幸好你没有入朝为官。” “什么意思?”蔺长风不爽地道,虽然他是不太喜欢入朝为官整天跟那些老学究勾心斗角啦,但是墨姑娘这么说分明是看不起他啊。 南宫墨笑道:“朝堂上最忌讳的不是你无能,也不是你太能干,而是你不会看上司的脸色啊。皇帝陛下明摆着是让越郡王来捞名声,捞功劳的,你偏要拆他的台,陛下会高兴么?咱们现在这样正好轻松,所有的事情都交给萧千夜去奔波费心,我们只要看着他不返大错就行了。等回了京城,陛下难道会不领这份情么?更何况,君陌半年之类连升数级,就算把功劳都抢来了,你要陛下怎么封上?最后,当武将的你在百姓中间要那么高的声望干什么?” 蔺长风眨了眨眼睛,原来还有这么多的考究? 卫君陌抬起头来看着南宫墨,伸手摩挲了一下她的脸颊,显然是对南宫墨的话很是赞成。 蔺长风耸耸肩道:“好吧,既然你们都没意见,我当然就更没有意见了。不过…我怎么就觉得萧千夜那么不靠谱呢?” 南宫墨道:“其实,越郡王无论是能力还是才学都不差。他差得…只怕是性格。再加上如今太子府的情势,难免有些自乱阵脚罢了。”蔺长风摸着下巴,看着卫君陌问道:“如果你是萧千夜,单鑫的事情你会怎么做?” 卫君陌漠然道:“斩立决。” 蔺长风欣慰地点点头道:“原来本公子的脑子还是比大多数人好的。”面对萧千夜,突然有一种浓浓的智商上的优越感。 蔺长风实在是搞不太明白,萧千夜将单鑫送回京城候审的意义何在。当然,按长理所萧千夜的做法才是正常的合理的合法的。但是现在是寻常事后么?单鑫可是差点搞出民变的人物,这种人留他多火一天都是罪恶。别看现在灵州城里已经恢复了平静,别的那些犄角旮旯的小地方,说不准还躲着多少叛军土匪江洋大盗呢。还有刚刚经历这么一场叛乱,民心惶惶。正常人的思维不都是应该先二话不说斩了单鑫才说。一是给灵州百姓一个交代,二是震慑那些心怀不轨之辈。哪怕只是显示自己的铁血手腕,杀鸡儆猴呢?这几天萧千夜是做得有声有色没错,但是遇到的事情也不少。如果他一开始就亮出刀子,这其中大部分的麻烦都是可以避免的。 旁边,曲怜星倒是有几分理解萧千夜的想法,浅笑道:“蔺公子,皇长孙未必不知道怎么做才是最好的。但是他伸出在那个位置,却又难免会多想依稀,如此一来便显得优柔寡断了。比如说奴婢,我截然一身自然什么都不怕,若真遇到什么事情大不了就是一死。但是如果我父母亲人俱在,家产万贯甚至还有个夫君儿女,那么就难免会畏首畏尾,裹足不前了。” 蔺长风若有所思,“曲姑娘说的,似乎有几分到底啊。” 卫君陌随手将旗子抛进棋盒中,淡然道:“萧千夜不是寻常人。” 寻常人有这样的想法可以理解,但是萧千夜身为皇长孙依然有这样普通百姓的软弱就不是什么好事了。一个优柔寡断的人,再聪明,在有才华也不适合那个九五之尊的位置。皇者,最需要的就是杀伐决绝,乾坤独断。 “对了,这几天没有见到善嘉县主。”南宫墨有些好奇地问。同为女子,特别还是一个曾经觊觎过卫君陌的女子,南宫墨对朱初喻自然难免会多几分关注。曲怜星笑道:“善嘉县主似乎身体不适,留在房里养伤呢。这两天靳寨主前来探望,善嘉县主也没有见。” “身体不适?”南宫墨挑眉。 曲怜星想了想,道:“听说…善嘉县主身边的丫头似乎去买过祛除伤痕的药。昨天早上奴婢无意中在后院遇到善嘉县主,善嘉县主虽然及时将脸偏过去了,不过,我好像看到她的脸上有一道伤痕。” “毁容了?”蔺长风兴致勃勃地道,“谁干的?不会是靳濯吧?” 曲怜星有些不解地望着蔺长风。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靳寨主对善嘉县主有好感,怎么会毁了她的容呢? 蔺长风笑道:“这个你就不懂了吧?靳濯倒是真的对朱初喻一往情深,但是朱初喻对靳濯可就说不准了。”之前朱初喻对卫君陌的心思可是瞒不过长风公子的,这才几个月啊。而朱初喻和靳濯的交情看上去可不短了。朱初喻要真是对靳濯有情,又怎么会想要嫁给卫君陌。虽然说两人身份相差颇远,但是朱家到底不是那些书香世家高门大户,门第也没高到靳濯进不去的地步。 “呵呵,所以,你明白了吧?肯定是靳濯知道朱初喻玩弄他的感情,一直怒下就把朱初喻给毁容了。毁容这种事情,如果不是女人干的,那肯定就是因爱生恨的男人干的。”想起朱家大小姐美丽的脸上出现一个疤痕,蔺大公子就忍不住在心中暗搓搓的偷乐。虽然对一个被毁容了姑娘幸灾乐祸难免有些不厚道,但是谁让朱家大小姐总是一副看不上尔等凡人的高傲模样?虽然朱初喻掩饰的还算不错,可惜长风公子的眼力更不错。 曲怜星看了看蔺长风,还是将觉得长风公子的推测不太靠谱的话咽了回去。 “启禀世子,世子妃,善嘉县主外面求见。”门外,侍卫进来禀告道。南宫墨笑道:“说曹操曹操到。请县主进来。” “是。” 片刻后,朱初喻带着人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脸色有些阴郁的靳濯。朱初喻脸上覆着一张轻薄的薄纱,但是透过那薄薄的纱巾依然能够看出,她的脸上确实是有些不妥。 “见过世子,见过郡主。”朱初喻上前来盈盈一拜。卫君陌低头继续思索眼前的棋盘,南宫墨淡笑道:“县主不必多礼,请坐便是。靳寨主,请坐。” “多谢郡主。” 两人坐了下来,曲怜星机灵地为两人送上了茶水。同时朝蔺长风的方向看了看,长风公子不是说善嘉县主被靳寨主毁容了么?看上去不太像啊。 长风公子当场被打脸,摸了摸鼻子没说话。 两人喝过了茶,南宫墨方才笑问道:“不知两位驾临,可是有什么事?” 朱初喻点了点头,迟疑了一下,道:“确实是有事求郡主帮忙。” 南宫墨挑眉,目光落在了带着面纱的脸上。朱初喻也不多说什么,伸手将面纱从脸上拉了下来,原本美丽无瑕的容颜上多了一道狰狞的伤痕。那疤痕显然是新伤,或许是朱初喻用的药不错已经好了许多。右脸脸颊上方眼睛下面一条一寸多长曲折蜿蜒的疤痕像一条小蛇一般的盘踞在那美丽的脸上看上去给外的显眼。仔细去看,就能看到那条伤痕虽然已经好了许多,却依然凹凸不平的呈现出深黑色,上面仿佛长满了一颗颗极小的小疙瘩一般。曲怜星只是看了一眼,就险些想要吐出来一般连忙偏过了头去。 朱初喻显然跟曲怜星的感受是一样的,不,这丑陋的疤痕长在她的脸上,所以她的感受比曲怜星更深刻百倍。此时的朱初喻再也没有往日的淡定从容,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中。而是惶恐担忧祈求地望着南宫墨,仿佛世间所有的寻常女子一般。 “郡主医术如神,还请郡主帮帮忙。”朱初喻是真的有些心慌了。容貌对一个女子来说有多么重要不必说也知道,对于朱初喻这样的女子来说,更是无法容忍自己有什么不完美的地方。 南宫墨起身走到朱初喻身边,俯身查看她脸上的伤痕。倒不是她有多么的医者仁心,而是她实在是有些好奇到底是什么造成的伤痕会让朱初喻亲自来求她。虽然自从她跟卫君陌成婚以后,朱初喻在她面前一直都表现的很恭谨。但是南宫墨心里有数,如果可以的话,朱初喻绝对不会想要来求她的。 低头仔细查看着朱初喻脸上的疤痕,南宫墨皱了皱眉,问道:“这是怎么弄出来了的?” 朱初喻也有些茫然,摇了摇头道:“只是…突然很痛,然后就…”原本她以为宫驭宸是在她的脸上划了一道口子,但是等到看到伤痕的时候他就知道不是了,只是轻轻的一下,甚至连疼痛都不太疼痛。那么短的时间内,宫驭宸到底是怎么在她脸上弄出这样参差不齐的弯弯曲曲的伤痕的? 南宫墨摸出一根银针,朝着朱初喻脸上刺了过去。 “你做什么?!”旁边原本似乎有些出神的靳濯猛然看到南宫墨刺向朱初喻的银针,连忙伸手要拦。卫君陌手指轻轻一弹,一颗棋子夹带着破空的风声朝着靳濯的面门从了过去。靳濯只得退回椅子里避过了棋子,棋子撞上了身后不远的树枝,树枝喀嚓一声应声而断。 南宫墨抬起头来对靳濯笑道:“靳寨主,不用担心,我不会伤善嘉县主的。”就算她要对朱初喻做什么,也不会现在挡着靳濯的面做啊。靳濯显然也知道是自己反应过度了,拱手道:“在下失礼,郡主见谅。” 南宫墨淡然一笑,银针刺入朱初喻脸上的伤疤处,“疼么?” “不疼。”朱初喻有些不安地道。银针刺进脸上不疼,根本就不正常。 南宫墨拔出银针,原本雪亮的针尖不知为何已经变成了墨黑色。 众人皆是已经,蔺长风好奇地道:“墨姑娘,善嘉县主这是中毒了?” 南宫墨低头闻了闻针尖上的的,随手接过曲怜星送上来的洁白的帕子将银针放在帕子里仔细打量着。 “郡主,我这……” 南宫墨道:“这是一种非常罕见的蛇毒。不过这种蛇毒蔓延的极快,更何况善嘉县主的伤是在脸上。不用半个钟就足够蔓延到整个大脑而后丧命才对。但是善嘉县主现在却只是脸上留下了一道伤痕,到好像是有人将毒素锁在了这一块地方。” 朱初喻有些微微的颤抖,问道:“郡主…这毒能解么?” 南宫墨看着她的脸,有些遗憾地摇了摇头。这种毒…必须在血肉中才能存在,没有新鲜血肉的话一天之内就会渐渐失效。善嘉县主脸上的这块伤疤现在其实并没有毒,而是…因为毒素的侵蚀这块地方的肌肉都已经坏死了。长风,你记不记得秀水仙子最喜欢用的毒是什么?” 蔺长风对江湖上的事情了解地倒是不少,扬眉道:“传闻,秀水仙子最喜好一种叫做烈焰散的毒,根本没有人知道这种毒的成分到底是什么,也就更不用说解药了。但是每个中毒的人都会变得全身漆黑,仿佛被火烧死的焦尸一般,所以名为烈焰散。墨姑娘你是说,善嘉县主中的就是这种毒?” 南宫墨点头道:“烈焰散应该就是从一种带着腐蚀性的蛇毒液中提炼出来的药物。如果刚刚中毒的时候或许还有可解救之法,但是现在…善嘉县主身上根本没有毒了。”朱初喻只是脸上的那一块肉被这种毒给烧坏了。 “那…那要怎么办?”朱初喻脸色苍白问道,“难道,我要永远带着这个丑陋的伤痕?郡主…求郡主帮帮我。” 南宫墨微微叹了口气道:“县主的伤…很深。若只是表面,还可以将面上的表皮去掉,再配以最好的生肌灵药,虽然未必能够完全恢复,但是至少也不会太过明显。但是现在……” “现在怎么样?” “现在,县主的伤至少在皮下两分。若要去掉……” 众人明了,这么深的伤势,若是将之去掉,朱初喻脸上就要一个大坑了。那只怕比现在这个模样还更加可怕百倍,那么深的伤可是无论什么生肌灵药都长不会来的。毕竟,再好的灵药也不是仙丹。 朱初喻有些受不住的摊到在了椅子里,“真的…真的没有法子了么?” 南宫墨有些同情地看了他一眼,差不多也能猜出来到底是谁下的手了。以宫驭宸的性子,朱初喻想要杀了他又怎么可能全身而退?这在宫驭宸看来只怕已经是最轻微的处罚了。但是这个处罚在女子看来却委实是太可怕了。 “郡主,求求你帮帮我…”朱初喻拉住南宫墨哀求道,“我知道…我知道弦歌公子是你师兄,他一定有办法的,只要能够治好我的脸,无论什么样的代价我朱家都愿意负。” 南宫墨轻轻拉开她的手,摇了摇头道:“且不说现在不知道师兄人在那里,善嘉县主…师兄医术确实是比我高明,但是说毒,我们俩也是半径八两。最重要的是…你没有中毒,你来晚了。” 如果朱初喻刚刚中毒那天就来找她说不定还有办法可想,现在就算是华佗在世也不可能让一块已经完全坏死的皮肉再重新活过来。 “来完了?”朱初喻怔怔地道。刚刚伤了脸的时候她只因为是寻常的伤,只要好好调理,什么样的祛疤良药朱家找不到?就算是留下一点什么也不至于太难看。所以她并没有惊动南宫墨等人,只是找浮望山的大夫看了看,开了一些治伤祛疤的药。却没想到这几天下来,这疤痕的颜色越来越难看,仔细看的时候会发现那疤痕越来越让人觉得恶心,这才急匆匆地来找南宫墨。 南宫墨无言地看着她,朱初喻怔怔地出神了好一会儿,方才站起身来忘了一眼众人,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 靳濯看着朱初喻跑出去的身影,也沉默地起身跟了出去。 院子里有些安静,好一会儿蔺长风才叹气道:“宫驭宸可真够狠的。”南宫墨提起蛇毒和秀水仙子的时候,蔺长风就想到下手的人是谁了。就算是他看朱初喻不顺眼也没有想到宫驭宸居然这么绝。这摆明了就是要么朱初喻这辈子都顶着那狰狞的黑色伤疤,要么就在脸上留下一个永远也抚不平的坑,让整张美丽的容颜都跟着一起变形,“朱初喻不会想不开吧?” “不会。”南宫墨淡淡道:“虽然容貌对她来说很重要,但是…善嘉县主这样的女子,不会因外表的皮相而放弃自己。” “没想到你居然会说她的好话。”蔺长风有些古怪地看着她道,当初知道朱初喻觊觎卫君陌的时候,南宫大小姐可没有半点留人脸面的意思。 南宫墨挑眉笑道:“这有什么问题?我不喜欢她是一回事,跟她立场相对更是一回事。但是,朱初喻这样聪明坚定目标明确知道自己要什么的女子,确实是世间少有的啊。”这世上聪明的女子并不少,金陵城中的那些闺秀才女谁敢说她们不聪明?只要给她们机会和条件,她们绝对可以吧宫斗宅斗玩出新高度,就算是南宫墨自己也未必敢说自己就一定能赢过这些女子。但是这些女子注定了不会有什么大的作为,因为她们生来就已经被固有的思想模式所约束了。在家从父,夫死从子。就算偶尔有几个有野心的,她们的目光盯着的大概也是当家的权力,王妃,皇妃甚至是皇后。她们只想跟女人争权夺势,或者是靠征服男人获取高位,她们甚至不会想靠征服男人来征服天下,因为这是大逆不道的……而朱初喻是南宫墨在这世上见过的唯一的一个想要跟男子争锋的女子。手段和能力先不说,至少…志气可嘉。 158、弦歌公子的密信 朱初喻跑出小院,漫无目地地奔走着。毁容,这个打击对于任何一个女人来说都不可谓不重的。即使南宫墨对朱初喻的心理状态十分看好,但是一时之间朱初喻也没有那么容易接受自己毁容的事实。越是优秀的人就越不能容忍自己的不完美,如果只是一个容貌平平的女子,说不定还更容易接受一些。 宫驭宸…宫驭宸… 朱初喻心中咬牙切齿,恨不能将宫驭宸撕成碎片。但是同时她心中也更加清楚,即便是宫驭宸再一次毫无反击之力的站在她的面前,她也不敢再动手了。她是真的怕了那个神秘诡异的男人。但是心中的恨意却依然无法平息。他毁了她的脸…从此以后无论她站得再高,在别人心中或许她都只能是个可怜的丑八怪!他毁掉了她的骄傲和尊严… 宫驭宸,我一定要看着你死! 脑海中一片空白的朱初喻奔跑间跟迎面走来的人撞在了一起。萧千夜看着眼前失魂落魄的女子有些不悦地皱眉,“善嘉县主,这是怎么了?”朱初喻回过神来,有些失措地伸手想要捂住自己的脸。萧千夜却已经先一步看到了。看到她脸上狰狞的疤痕,萧千夜不动声色地皱了下眉,关心地问道:“县主怎么受伤了?” 朱初喻连忙退了一步道:“没…没什么。不小心弄伤的…” 萧千夜自然不相信她所说的话,却也没有追问。朱初喻有没有毁容这种事情跟他原本就没有什么关系,萧千夜并不喜欢朱初喻这样太聪明太有野心的女人。就像是他也不喜欢南宫墨一样。虽然南宫墨并没有什么野心,但是却似乎比朱初喻更加的难以掌控。他跟朱初喻不过是合作罢了,只要朱初喻的脑子没问题,她的脸怎么样了萧千夜并不在乎。 有外人在场,朱初喻很快便冷静了一下。重新带好了面纱方才看向萧千夜问道:“王爷不是在外面忙么?怎么回来了?可是出什么事了?” 萧千夜剑眉微皱,看了一眼四周道:“回书房去谈。” 朱初喻淡淡一笑道:“也好,王爷请。” 两人转身并肩朝着萧千夜暂住的院落走去。身后,靳濯从月形门后面走了出来望着两人并肩而去的背影,英挺的脸上掠过一丝若有所思的意味。 跟萧千夜密谈过后,从书房里出来朱初喻的心情好了许多。既然脸上的伤痕已经是无法改变的事实,那么她就只能接受这个事实。但是…没关系,就算没有美貌,她朱初喻依然是金陵城中最优秀的女子,将来她会站的更高。当她把所有人都踩在脚下的时候,谁还会来质疑她的容貌?当然,她想要报复宫驭宸的话,也必须要更大的权势,总有一天她会将他踩在脚下的。 “初儿。”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朱初喻脚下顿了一下,回过头来看到靠在围墙底下神色复杂的望着自己的靳濯。突然想起身来,朱初喻神色微变,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靳濯道:“我一直跟在你身后,是你忘记了。” 朱初喻垂眸,淡淡问道:“我跟越郡王有事情要谈。” 靳濯望着她道:“我知道,我还知道你们谈了什么。” 朱初喻脸色一变,沉声道:“你偷听我们说话!靳濯,你……”靳濯一挥手打断她的话,沉声道:“我对你们谈的事情不感兴趣。我原本以为…你很难过。”只是眼前的女子显然是出乎他的想象之外的。前一刻还在伤心欲绝,后一刻却已经站在皇长孙的书房里侃侃而谈。想起自己听到的那些冷酷的言语,靳濯甚至有些怀疑自己到底是不是真的认识这个女子。 朱初喻低下头,靳濯看不清她的面容。只听她低声道:“我自然是难过…可是,难过又能怎么样?难过我的脸就会好起来么?难过,宫驭宸就会去死么?不会…他只会活得好好的,去祸害更多的人。既然如此,我为什么还要难过?” 靳濯叹了口气,望着她柔声道:“初儿,不要再跟宫驭宸斗了,你斗不过他的。” 朱初喻苦笑道:“我现在哪里还敢跟他斗?我巴不得离他越远越好,你…跟他很熟么?” 靳濯摇摇头,眼底多了几分失望,“不用从我这里打探他的事情,他的事情除了他自己只怕谁也不知道。我只能告诉你一件事,别惹他,他是个疯子。”朱初喻脸上的笑容一僵,看了看他眼神冷淡道:“既然如此,我回去休息了。” 看到她要走,靳濯一把拦住她道:“初儿,停止你现在做的事情。跟我走吧。” 朱初喻一怔,抬手挥开了靳濯的手。面纱下的容颜上泛起一丝嘲讽的笑容,“跟你走?去哪儿?” 靳濯道:“不管去哪儿…都好过让你继续留在金陵城中。初儿,你…斗不过他们的。” “你看不起我?”朱初喻挑眉道,“你觉得我会输么?我不会的,相信我。靳濯,你会继续帮我么?就像从前一样。等到我……”靳濯摇头,“这次的事情我绝不会帮你。我想,我也没有那个能力帮你。我只是一个土匪头子而已。而且…你还想要我等多久,两年前,你就是这么说的。” 朱初喻望着靳濯的神色渐渐地冷淡了起来,好一会儿方才道:“既然如此,你还在这里干什么?你说得对…你现在确实是帮不了我什么了。你要我跟你走…靳濯,你凭什么?” 靳濯沉默,朱初喻嘲讽地看着他道:“跟着你我能得到什么?万贯家财?权势地位?你甚至连琴瑟和鸣都做不到。你什么都没有,我以为你自己也该明白的,从一开始,我们就不可能。” “既然如此,你当初为什么要接近我?”靳濯沉声问道。 朱初喻勾唇一笑,道:“自然是为了你在江南的势力啊。虽然上不得台面,但是不得不说,有时候还是很好用的。自从跟你认识之后,朱家整个南方的商路顺畅了许多,如今整个大夏南方至少有六成的商路都是掌握在朱家手里的。你可知道,因为这些朱家一年赚的钱,你浮望山就是抢十年也没有那么多。当然,还有你帮我除掉的那些人…没有你,朱家怎么会有今天的繁荣。而我,在朱家又怎么会有这样的地位呢?”其实朱初喻今天也着实是受了刺激,若是平时哪怕心里真的对靳濯百般的不耐烦了,她也不会如此恶语相向的。她不是不明白靳濯的意思,就是越明白她才越是愤怒。因为她毁容了,所以靳濯觉得自己就能够配得上她了么?或者,在靳濯心里还是觉得自己是在怜悯她? “朱、初、喻!”靳濯脸色铁青,一字一字地咬牙道:“你真的以为我不会动你么?” 朱初喻挑眉,笑道:“那又如何?杀了我?你动手啊,反正…我这副模样活着也没什么意思了!” 靳濯闭了闭眼,平息了心中怒火,问道:“两年前你救了我…是不是你设计的?” “没错。”朱初喻笑颜如花,面纱下那狰狞的伤疤仿佛一条扭曲着游动的毒蛇,“谁知道你这么笨呢?居然真的相信了?” “很好!”靳濯冷声道:“你好自为之!” 朱初喻冷笑,毫不相让地望着靳濯。靳濯没有再说什么,转身拂袖而去。 “你就不怕他杀了你?”身后,萧千夜的声音从房间里传来。朱初喻勾唇浅笑道:“靳濯虽然是个土匪,却还有一些原则。他不会就这么杀了我的。”萧千夜从书房里走了出来,打量着朱初喻道:“若是本王的话,必会杀了你。真不知道你哪儿来的自信。” “因为…你不喜欢我,但是他喜欢啊。”朱初喻咯咯笑道,轻轻叹了口气道:“其实,我也不想跟他闹翻,但是没办法…这是怎么也绕不过去的事情啊。我需要一个更有力的合作对象,而他…的身份太低了。” 萧千夜挑眉道:“你就不怕他断你商路?” 朱初喻道:“所以,就要劳烦殿下了啊。朱家能多赚一些钱,对殿下也有好处不是么?不过,以我对他的了解,他应当不会这么做。顶多是以后不会帮我做事就是了。但是,如果真的等到我成婚的时候才告诉他,那就不一定了。” “其实,还是受刺激了吧?”萧千夜看着她道:“心情不好,迁怒于他?是笃定了他不会真的对你不利么?看来善嘉县主对靳寨主也并不如你所说的那么无情啊。你现在如果去告诉他你只是一时生气才口不择言,他会原谅你的。” 朱初喻冷哼一声,道:“殿下以为他很好哄么?就算他一时信了我又有什么用?我难道真的要嫁给他?横竖这次的事情过后他也没有多少利用价值了,就这么算了吧。”萧千夜耸耸肩道:“善嘉县主随意。” 蔺长风坐在墙头上看着朱初喻和萧千夜一前一后的离去,翻了个身将自己倒挂在树上摸着下巴笑道:“真有趣啊。还真的被本公子说中了,这么说…姓靳的现在失恋了?要不要去安慰他一下呢?” “我劝你还是不要。”不远处,南宫墨依靠在一颗树干上悠悠道,显然也是偷看许久,“靳濯说不定一时恼羞成怒呢,长风公子,你打得过他么?”蔺长风认真的思索了片刻道:“半斤八两吧?你说…靳濯到底听到他们说什么了?”长风公子没有时时刻刻偷听别人说话的嗜好,更没有那个经历。就算是有靳濯既然在那里他肯定也不能过去。现在看起来似乎错过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 “靳濯看起来很生气,但是其实是担心朱初喻吧?”蔺长风摸着下巴喃喃自语,“总不至于是朱家大小姐准备抛弃他跟别人结婚了?嗯,墨姑娘你说……”回过头,却见原本还靠在树枝上的南宫墨早已经不知去向。长风公子只得无奈地耸耸肩,跳下了大树悠然地往小院的方向走去。 蔺长风回到小院的时候才发现,不仅南宫墨和卫君陌在,居然连靳濯都在。基于不要招惹刚刚失恋的男人这一准则,蔺长风还是选了一个距离靳濯最远的地方坐了下来。 靳濯放下手中的茶杯,看着在座的三个人,道:“三位不想知道本寨主来所为何事么?” 南宫墨笑道:“靳寨主无事不登三宝殿,不只是有何指教。”靳濯轻哼一声道:“两位不是好奇善嘉县主和越郡王到底说了什么么?” 南宫墨和蔺长风有些尴尬地对视了一眼:原来早就被人家发现了啊。南宫墨浅笑道:“靳寨主会来这里,不就表示想要告诉我们么?”就算靳濯不说也无所谓,如果只是小事的话自然知不知道都无关紧要,如果是大事的话,朱初喻和萧千夜也未必瞒得过他们。不过看靳濯因为这个跟朱初喻闹翻了的结局来看,只怕是后者了。 靳濯垂眸,沉吟了片刻方才问道:“三位知道,这次河道决堤,灵州死了多少人么?” 南宫墨挑眉没有说话,蔺长风叹了口气道:“虽然还没有统计完整,不过…至少应该有十几万人。”这还不包括水灾之后被饿死,受伤生病死的,还有之后因为叛军而死的。只是第一轮大水过后就死了这么多人。靳濯道:“我收到的消息倒是比长风公子要准确一些。就比如说…距离灵州最近的一个县城,也是灵州最大的一个县城,原本在籍的人口有三万五千余人,现在…大约还剩下一千多人。二而这,在现在的整个灵州,都是常态。至于那些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镇,可谓是十室九空…” 蔺长风皱眉,沉声道:“这不可能,这次河道决堤确实是灵州最严重没错,但是也仅止于靠近江淮水域的地方。灵州至少有一半的县是半点水都没有沾上的。” 靳濯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道:“长风公子若是不相信,可疑派人去查查,说不定那些没受灾的地方情况比受灾的地方更严重呢。” “怎么会?”蔺长风道。 “因为受灾的地方朝廷会派人来查。”旁边,卫君陌淡然道。靳濯笑道:“不愧是卫世子,果然想得明白。” 蔺长风有些暴躁,等着靳濯道:“有什么话你就直说,拖拖拉拉地干什么?” 靳濯眼眸微沉,淡然道:“三位不好奇,那些人去哪儿了么?” “洗耳恭听。”南宫墨浅笑道。 靳濯笑道:“其实我也不知道,不过…刚刚在越郡王的书房外面听到了只言片语罢了。在灵州靠近平州的交界出一个地方叫做落阳山,那里…最近死了很多人。”闻言,三人不约而同的皱起了眉头。卫君陌抬手取过放在书案旁边地图展开铺在桌面上,南宫墨和蔺长风也跟着起身过来查看地图。 卫君陌神色淡然,眉宇间却起了一道深深地皱褶,“落阳山附近方圆八十里内都没有大的城池,距离最近的一个小镇落霞镇也在三十里外。平州的位置本身就已经靠近南疆人口稀少,你所说的死了很多人是指多少?” 靳濯耸耸肩,道:“那地方,荒凉偏僻的连山贼都不想去,所以我所知也是有限。听越郡王的意思,似乎是不少。其实在河道决堤之前道上也有传闻,落阳山那地方古怪的很,进去的人十之八九出不来,但是偏偏,喜欢往里面钻的人还真是不少。” 蔺长风翻了个白眼,说了等于没说,“要不咱们直接去问萧千夜?灵州本就是他的地盘,他知道的肯定比咱们多。” 南宫墨道:“他若是肯告诉咱们,又何必单独跟朱初喻商量?” 靳濯道:“不管你们想要干什么,做好快点。越郡王的意思,似乎是要将落阳山里的人都给杀了。” 三人对视一眼,房间里一时沉默无声。好一会儿,南宫墨才问道:“以靳寨主和善嘉县主的关系,靳寨主为何会告诉我们这些?”靳濯冷笑道:“郡主和长风公子不是都听见了么?” “因爱生恨?”南宫墨挑眉,摇了摇头道:“靳寨主不是这样的人。” 靳濯愣了一愣,好一会儿方才道:“我是山贼土匪,却还不是杀人狂。”成百上千条人命,说杀就杀。想起他在书房外面听到的那轻柔却冷酷的声音,靳濯心中仿佛也被冻上了一层霜一般。“世子,世子妃。”曲怜星进来,禀告道:“越郡王说要亲自出门处理赈灾的事情,这几天就不回城里了。请世子和世子妃自便。” 南宫墨点点头,道:“知道了。” 靳濯说完了自己要说的话,就起身告辞了。等到书房里只剩下三人,蔺长风才道:“不知道为什么,我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似乎…比有人起兵叛乱更加糟糕。” 南宫墨揉了揉眉心道:“但是,到底出了什么事呢?让人跟着萧千夜。” “听靳濯的意思,萧千夜这次出门是去杀人的?等咱们知道了,也来不及了吧?”蔺长风道:“不过,他好好地一个郡王,为什么要杀人呢,而且还是杀很多的人。” 卫君陌起身,淡然道:“让人直接去落阳山看看那里有什么……让他们小心一点…只怕会有危险。” 蔺长风点了点头,起身出门去吩咐人办事了。 南宫墨靠在卫君陌身边,叹了口气道:“还没清闲两天,又有麻烦来了。”卫君陌将她揽在怀中,柔声道:“不用担心。”南宫墨点点头,凝眉思索着道:“落阳山,许多人进去都没回来。这是在河道决堤之前就有的,但是灵州的官员却从来没有上报过朝廷。那么…单鑫应该是知道的。现在萧千夜要杀了那些人,甚至不惜亲自跑过去处理…一个可能是,里面藏着萧千夜的什么秘密,事情办完了他要杀人灭口。但是…这用不着萧千夜亲自去,更不用着跟朱初喻说,毕竟,朱家和越郡王的合作也只是最近的事情。何况,萧千夜远在金陵,在灵州会有什么重大秘密?”萧千夜跟别的郡王不一样,虽然灵州是他的封地,但是说起来他只怕还没来过灵州两次。 将卫君陌的心口当枕头枕着,南宫墨继续道:“那么,第二个可能…落阳山有别人的秘密,但是萧千夜是知情的。而现在…这个地方出现了什么不可控的因素,必须杀掉这些人。而且一不小心可能会惹出大乱子,萧千夜不放心只能亲自前去坐镇。” 卫君陌轻抚着她的发丝,道:“需要大量的人力的事情不外乎就是那么几件,有人私自蓄兵或打造兵器,萧千夜不会那么不知道分寸,这种事他不会做。还有就是…山里有什么东西需要大量的人力去开采。比如……” “金银或者铜矿。”南宫墨道。大夏金银铜铁等矿产是全部由朝廷开发经营的,民间任何私人甚至包括藩王都无权开采。但是…这并不表示没有人敢发现了之后暗地里私自开采。毕竟,谁都不会闲钱少。” 南宫墨有些头疼的捂着额头呻吟了一声,道:“越郡王可真能找事儿,要真是这样陛下那里要怎么交代?” “这种事…不少藩王私底下都有做。”卫君陌不以为意,只要你运气好封地上能找到矿脉,只要你有那个胆子什么事情做不得?萧千夜这并不是例外,只是萧千夜近年的运气似乎真的是不太好。 南宫墨坐起身来,叹气道:“事情来了就要解决,希望回京之后皇帝陛下不会迁怒咱们。我让人去查查灵州这几年的人口还有财政情况。还有那个单鑫,还没有押送回京吧,还要再审一审,看来赏赐蔺长风审问的时候还是没将他的所有事情都掏出来。不过…落阳山到底出什么事了呢?” 如今单鑫被关进大牢,萧千夜又不在,灵州府衙里自然都听卫君陌和南宫墨的。南宫墨一声令下,好几年的陈年旧账全部送到了小院里。蔺长风被扔去看账册,房和柳被派去重新审讯单鑫,不过很快两人就回来了,同时带回了一个不太好的消息。单鑫在牢房里自杀了! 听到这个消息,南宫墨冷笑一声道:“之前都没有自杀,现在就突然死了。单鑫之前见过谁?” 房恭声道:“皇长孙出门前似乎去见过单鑫一面。” “看来…这儿单鑫确实是知道不少事情啊。文官如此,那么武将呢?去请江从风过来。” 江从风来得很快,只是有些不明所以,“末将见过世子,世子妃,不知召末将前来,有何吩咐。” 南宫墨问道:“江将军,本郡主听说…在河道决堤之前,灵州经常有人失踪?” 江从风一怔,很快便回过神来,苦笑道:“郡主说的是…落阳山的事情?”南宫墨挑眉,“这么说…确有其事?”江从风道:“此事之前末将也关注过,不过后来有个说法是那些人并不是失踪了,而是穿过落阳山去了平州讨生活。毕竟,灵州这些年实在是有些不景气。何况,他们的家人也并没有报案,官府也不管此事。末将虽然身为灵州卫,没有上官的命令也不能随意离开卫所,因此知道的并不十分清楚。” 俯首在一边看账册的蔺长风抬起头来道:“不对吧,若是要离开灵州讨生活往被可以渡江去荆州,往东可以去泉州,往西还可以去金陵。有什么理由他们要翻山越岭的去平州?平州似乎也并不比灵州富庶吧。另外…”蔺长风举了下手中的册子,道:“最近五年…靠近落阳山的几个县,每年壮劳力减少将近一千人。除了自然病死或者意外死亡以外,全部都是下落不明。啊…当然,这上面报得是死了。不过,死这么多人真的正常么?一个县壮劳力一共才多少?最近五年…这户籍上被注销死亡的二十岁到四十岁的男子一共八千七百人余人。失踪的却只有七人。这么多人死了,哪怕就真的是自然死亡官府也该上报朝廷下派太医来查看情况吧?” 江从风垂眸,叹气道:“郡主,世子,末将确实是不知。末将…上峰有令不得靠近落阳山附近。末将有官职再身,擅离卫所更是不可能的事情。” 南宫墨扬眉道:“所以…前任的灵州卫指挥使以及单鑫是知道的?” 江从风沉默不语,卫君陌突然开口问道:“落阳山里有什么?” 江从风一愣,一时间不敢开口说话。对上卫君陌冷厉的紫眸,心中打了个激灵,才连忙回过神来道:“这…属下听说…落阳山中似乎有一条极为庞大的金矿脉。但是,这个消息也是以讹传讹的,并没有人真的见过。” “找到了。”蔺长风突然道。 众人齐齐地看向他,蔺长风将手中的一本册子丢给卫君陌,卫君陌翻开来跟南宫墨一起看。蔺长风道:“单鑫每年都会收到一笔大约三万两黄金的入账。但是这些钱单鑫一个子都没要,全部用来买了东西。恩,就是各种古董玉器首饰等等什么值钱买什么那种。” “然后?” 蔺长风耸耸肩道:“然后,没有人见过他卖的东西在哪儿,虽然留下了账册,但是…之前查抄单鑫家里的时候却一样都没见过,单鑫自己也没有交代过这么大一笔支出。最后,买这些东西的店铺全部都是越郡王府的。所以,越郡王府上应该也有这么一份账册。但是事实上单鑫一年花了三万两黄金买到的估计也就只有这一本账册了。” 南宫墨道:“所以,最后这些钱都到了萧千夜手里?” 蔺长风点点头表示正是如此。 南宫墨失笑,“这位…越郡王倒真是不简单,看不出来啊。”一年三万两黄金的进账这是什么概念?之前还是小看了萧千夜了。不过既然他家底如此丰厚,为什么还会选择与朱家合作?萧千夜根本不缺钱啊。似乎看出她的疑惑,卫君陌淡淡道:“这些钱就算洗得再干净他也不能光明正大的用。”一个郡王到底能有多少钱,大家心里多少还是有些数的。如果萧千夜出手太过大方,却又没有什么合适的理由的话,萧千泠和萧千洛很快就会来找他的麻烦。 装穷也是一门学问,南宫墨很好奇明明是家财万贯却还要表现得仿佛一个平常的皇孙郡王一般,为金钱发愁的模样的萧千夜心里是怎么想的。 卫君陌抬手揉了揉她的发丝,淡淡道:“他用钱的地方多得很,三万两黄金并不算多。不过…既然如此,他在朝中的人脉只怕比外人想象的还要厚一些。”三万两黄金就算扔进水里总也要泛起一阵波澜吧?就是不知道,萧千夜都拿这些钱干什么去了。 “皇孙的日子果然也不好过。”南宫墨叹气道。这世道,特别是这些黄字皇孙谁不是裹着一层又一层的伪装?谁也别轻看了谁,说不准你哪天就栽在了一个你看不上眼的窝囊废手里。 “世子妃,刚刚送到弦歌公子的密信。”柳匆匆进来道,手中还拿着一封信。 南宫墨接过信,有些好奇地道:“师兄的信?师兄怎么会写信给我?”不是说弦歌公子不会写信给他,而是她离开京城根本就没有告诉弦歌公子,既然弦歌知道她在这里,想必本身离这里也不是很远了。说不准,弦歌这会儿就在灵州呢。但是,如果在灵州为什么不直接来见她反而还要让人送密信过来? 仔细一看信封上密封的印记,果然是弦歌的独家标记,还有信封上那淡淡地药香,南宫墨拆开信封一看,脸色顿时变了。 抬起头来,看向旁边的卫君陌,苦笑道:“真的出事了。” 卫君陌接过信封一看,弦歌公子的信写的十分简介,只有五个字――“落阳山,瘟疫。” ------题外话------ 亲爱哒们,中秋快乐。么么哒~ 159、落阳山之迷 瘟疫! 所有人心中都是一震,无论在什么时代,瘟疫都是一件足以让任何人心惊胆战的事情。特别是在这个时代,没有高明的代付,甚至连一场风寒都可能要了人的命,更不用说是瘟疫了。 “如果是这样,就说得通萧千夜为什么要杀了那些人了。”蔺长风神色肃然地道。不是为了杀人灭口,而是为了…阻止瘟疫蔓延。当然,灭口也算是其中的一个原因。毕竟一旦瘟疫蔓延到外面来,短时间内朝廷可能没时间管,但是等到这件事过后,落阳山的事情就难免会暴露出来了。 南宫墨起身,道:“我去落阳山跟师兄汇合。君陌,长风,你们……” “我跟你一起去。”卫君陌拉住南宫墨沉声道,“你一个人去萧千夜未必会听你的。长风,灵州的事情交给你。”蔺长风也知道事情的轻重,面上再无一丝的戏谑之色,重重地点了点头道:“放心便是。你们也千万小心。” 对上卫君陌坚定的神色,南宫墨也知道劝不住他,只得无声地叹了口气。 当下也不敢再有什么耽搁,两人立刻就带着人快马兼程的赶往落阳山。落阳山在灵州边界,距离灵州城有两百多里,南宫墨一行人快马加鞭也是第二天傍晚才赶到了距离落阳山最近的一个小镇落霞镇。天色已晚,何况如今落阳山里的情况未明根本不适合贸然进入,边决定现在落霞镇歇息一晚,等到明天天亮了再坐打算。 刚刚进了小镇,就发现有些不对劲了。街上来来往往的百姓看上去似乎没有什么异常,但是跟着南宫墨二人同来的都是紫霄殿的高手,自然能够察觉到不对劲之处。街角,还有许多隐秘的地方都能够感觉到有人在偷窥。这种被人暗中盯着的目光杀手是最为敏锐的,他们从一踏入这个小镇这种偷窥的目光就没有断过。 卫君陌侧首扫了一眼跟在身后的房,房面不改色微微点了点头。不动声色地消失在了人群中,南宫墨靠在卫君陌身边低声道:“是江湖中人么?”卫君陌垂眸淡淡道:“不太像,愿意掺和朝堂之事的江湖势力不多。”虽然许多权贵人家都少不了供奉几位江湖高手备用,但是真正能被他们请到的大多是一些江湖散人,那些有组织实力强大的江湖门派是不会轻易掺和到这些事情里来的。 南宫墨挑眉,“这个时候在灵州还有这份实力的,只有萧千夜了。难道萧千夜也在这里?” 卫君陌微微点头,这里距离落阳山最近,以萧千夜的身份就算亲自过来处置此事也绝对不会以身涉嫌,会在这里也不是什么奇事。既然知道是什么人,事情就好办多了。南宫墨挑眉一笑道:“赶了一天的路咱们也累了,先找个地方歇息吧。” 落霞镇上只有两间客栈,南宫墨自然选了比较好的哪一件。刚刚走到门口,南宫墨脚下便顿了一下,不由地莞尔一笑。 卫君陌低头看着她,以眼神询问她什么事? 南宫墨含笑不语,只是拉着卫君陌快步走进了客栈里。 一进门,就看到客栈大堂里坐着一个翩然若仙的白衣公子正在自斟自饮。如今这个时候,来投宿的人原本也极少,偌大的客栈大堂里倒是只有他一个人。看到南宫墨等人走进来,弦歌公子挑眉一笑道:“你们来得倒是快。” 南宫墨无奈地苦笑道:“师兄的信里写了那种事情,谁敢耽搁。” 弦歌公子挥退了看到客人想要上前的掌柜,朝两人招招手道:“过来坐下说,掌柜的,先送些饭菜过来。”难得见到师兄如此体贴,南宫墨浅浅一笑拉着卫君陌过去坐了下来。弦歌公子闲闲地打量着两人,最后目光落在南宫墨的脸上笑道:“看起来你过得还不错,没人欺负你?” 南宫墨失笑,无奈地道:“师兄,谁能欺负我?” 弦歌公子点点头,赞同地道:“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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