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没什么区别。 然而这些事情,面前这位少女是不会懂的。 柯屹嘲弄地笑笑,道:“像我这般无名走卒,恐怕死几千个都不会有人在意,我出不出去又有什么影响呢?我已经在这里生活了三十年了,这里灵气充裕,人心淳朴,没有贵族也没有皇帝,所有人都能分到资源。如今我已有妻有子,修炼顺畅,想要什么都能实现,实在是做梦一样的日子。你们两人走吧,我不想出去了,留在这里也挺好。” 羲九歌第一次遇到千辛万苦来救人,被害者却不愿意离开的事情。她不可思议道:“可是,这个世界是假的。” “假的又如何。”柯屹想起过去,讽刺说,“我在这里三十年,远比曾经三百年快活多了。我在外面时,每天起早贪黑照看灵田,没有一天能放松,但是最后只有一成归我们,其他都要交给贵族。我爹娘就这样劳累了一辈子,根本没时间修炼,才五百岁就已经老态龙钟,百病缠身。我为了给他们看病,花光了家里所有积蓄,最后连家里的田都被抵押出去。那些贵族明明故意压低价,从我手里骗走了我家祖田,最后还以施恩的嘴脸租给我,让我给他们继续种地。他们到底哪里比我强呢,就因为他们有一个好爹,就因为他们天生血统高贵,而我一出生就是低血统,所以就活该被他们欺压吗?” 说到最后,柯屹的语气都激动起来。他深吸一口气,道:“对不起,我失态了。你们说我懦弱也好,说我自欺欺人也罢,我真的觉得这里很好,没必要在乎真假。反正外界每天都有像我这样的低等神族死去,多一个少一个根本没有区别,等你们出去后,就说我死了吧。” 羲九歌第一次听到天界普通人对贵族的看法,一时怔住了。她知道天界唯血统论,她知道雍天宫那些贵族公子小姐骄奢淫逸,但她以为,他们除了废物,并无其他不是。 原来,雍天宫之外,其他人是这样看贵族的吗? 柯屹宁愿活在虚幻的画中,都不愿意回到真实世界。五帝的统治,就如此失败吗? 柯屹肃起脸,郑重说道:“多谢你们来找我,但我这个人心无大志,余生只愿意陪伴在妻儿身侧,哪怕后面遇害,我也认了。我的妻子即将临盆,儿子年幼,最近不方便待客,抱歉,今日无法招待二位了。” 黎寒光明白,柯屹这话是变相地告诉他们,以后不要来找他了。黎寒光叹了一声,知道不必劝了,他握了握羲九歌肩膀,起身道:“打扰了,预祝嫂夫人母子平安。九歌,我们走吧。” 羲九歌脑子里很乱,但柯屹明确说了不想离开家人,她莫非还能强绑了柯屹,逼他抛妻弃子吗?羲九歌闷闷地站起来告辞,他们两人出门时,正好撞到柯屹的妻子、儿子回来。 柯屹妻子热情挽留他们吃饭,黎寒光温和拒绝,拉着羲九歌走了。 两人静静走在乡间小路上,柯屹一家的小院逐渐看不到了。黎寒光见羲九歌一直不说话,开解道:“刚才那些话只是他一家之言,不用当真。不是所有人都有一颗勇敢的心,这里生活安逸,资源无忧,不用努力就能得到一切,他待了三十年,抵不过顺境腐蚀很正常。” 羲九歌低声说:“可是,这不就是五帝的失职吗?治下平民明知是假的也不愿意回到现实,那真实的世界,到底该多让人失望呢?” 黎寒光眼眸中意味不明,但对着羲九歌时,语气依然温柔:“这些和你没关系,天界政令又不是你发的。” 其实哪怕政令就是羲九歌发的,黎寒光也会觉得羲九歌没错。她怎么会有错呢?错的一定是下面那些人。 黎寒光在羲九歌面前完全不分是非,可是羲九歌却很清醒,不留情面道:“可是,我是白帝的妹妹,玄帝的太子妃,我既然享受了神女身份带来的尊贵荣光,就该担当责任。如果五帝统治真的出了岔子,我怎么敢说我不管政事,这些和我没关系?” 黎寒光听到她说“玄帝太子妃”,心里很不乐意,幽幽道:“要是那些人能像你一样有担当就好了。你也不必太自责,要我说,这方画中天地看似平等美好,其实还不如外面那个充满了自私、压迫的世界。” 羲九歌听到十分不赞同:“怎么可能,这里是所有典籍最推崇的社会,如果有一天我有能力改变外面的世界,也该改成这样。” 黎寒光一听,赶紧说:“那可不行。人心天生就是恶的,贪婪、盲从是本性,若把整个世界都变成画中这样,说不定作起恶来,比原来还可怕。” 越说越离谱了,羲九歌道:“你在胡说什么?你未免把人想的太坏了。” 黎寒光摇摇头,不再争辩:“柯屹的意志彻底被这幅画腐蚀了,我们要是带他走,他说不定还把我们当仇人。他救不成了,我们还是另找他人吧。” 羲九歌想到昨夜的发现,说:“对了,昨日忘了和你说,我在永定城最早的一批户籍册上,发现有一页被人撕掉了。” “撕掉?”黎寒光皱眉,“无冤无仇的,撕去名字做什么?” “是啊,他撕去这一页,说明他不想让人查到他。所以我怀疑,这个人也和失踪案有关系。” 黎寒光慢慢颔首:“有道理。能撕掉户籍名册的,多半是圣府内的人。看来,明日我们还得去圣府。” 羲九歌和黎寒光劝不动柯屹,只能回去寻找被抹除的第二人。但在柯屹这边也不算完全无功而返,至少他们知道,画中时间流速是外界的十倍,方壶胜境那些诡异的白蜘蛛并非天生,而是有人豢养,用来捕捉落单的神仙,一旦成功就将他们投入画中。 这样说来,被困在这幅画中的人,可能远不止名单上那些。 羲九歌和黎寒光借着抄书员的身份,在圣府中搜寻可疑之人,然而,十天过去了,两人进展寥寥。 仿佛有一双手将一切痕迹抹除,不想让人发现他的存在。这个人到底是谁,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傍晚,夕阳西下,倦鸟归林,圣府也到了散衙时分。黎寒光和羲九歌一前一后出门,他们进入画中已二十天了,对如何离开还是毫无头绪。羲九歌有些着急,不由道:“不如,今夜我们再潜入圣府,重新检查一遍名册?” 她用的是传音,不必担心被路人听到。黎寒光正要说什么,身后忽然传来喧哗声。 两人转身,看到人群围着一辆囚车,缓慢向他们这个方向移动。黎寒光找了位看热闹的行人,问:“兄台,请问这是怎么了?” 行人垫着脚尖看前方热闹,听到黎寒光问话,随意说:“哦,有人犯了恶罪,在游街示众。” “他做了什么恶?” “我也不清楚,听说是生出对双胞胎女儿,他们家已有一子,再加上这两个女儿,共有三个孩子,他不肯丢弃,就被抓了。” 羲九歌和黎寒光听到,都觉得匪夷所思。黎寒光问:“这有什么问题吗?” “当然有问题。”行人义愤填膺道,“圣使早就说了,孩子虽然美好,但绝不能生太多,不然父母不断领资源抚养孩子,会侵占其他人的物资,长此以往就会滋养懒人,败坏风气。所以,一对夫妻最好有两个孩子,若超出了这个数,就应该在怀孕时用法术打掉。他们这家直到生出来才知道是双胎,不能完全怪他们,把女婴杀掉一个就好了。但父亲竟然不肯杀死女婴,还说不会用公家的粮食,他会用自己的东西抚养这个孩子。” 行人说到这里,嗤笑道:“真是滑天下之大稽,所有山川湖海都是大家共有的,他种出来的地、挖到的灵药本来就该上交,哪里是他自己的东西?不想交孩子只是小罪,但他竟然产生私有的念头,简直十恶不赦!这种恶人就该狠狠惩戒,要不然,会给我们永安城引来天罚的!” 黎寒光和羲九歌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想法。听行人的描述……怎么这么像柯屹? 黎寒光问:“这个……罪人叫什么名字?” “不知道,只知道住在西郊。” 和柯屹家的方位一样,黎寒光又问:“那他的这些罪行,是怎么被发现的?如果他自己不说,谁知道他们家生的是对双胞胎呢?” “他妻子揭露的。”路人说道,“他最开始想偷偷将婴儿藏起来,还说了那番自己养的话。他妻子听到后觉得他大逆不道,于是将他的罪行报告给圣府了。” 竟然是柯屹的妻子举报的?羲九歌都不知道该说什么,而路人却用一副赞叹的语气道:“他妻子大义灭亲,知书达理,真是良善,怎么就遇人不淑嫁给他了呢。” 这时候游街的囚车走近了,一群人涌到羲九歌身边,激动地又叫又骂。黎寒光眼疾手快挡住那群狂热的人,护着她后退。 外界疯狂,羲九歌身边却隔出一道空白,清净的和周遭格格不入。囚车咕噜噜从他们眼前走过,羲九歌和黎寒光站在人群中,看到木笼后关着一个中年男子,他衣服简朴,手掌粗糙,一看就是双做农活的手。 而这样粗糙的手掌,却小心翼翼抱着一个娇嫩的女婴。 他靠在木笼中,神情麻木,周围全是叫骂声、唾弃声,他也全无反应。唯独怀中女婴动弹的时候,他的眼睛才会转动,羲九歌这才能确定他还活着。 囚车渐渐远去了,羲九歌想到柯屹麻木的眼神,周围人狂热的叫骂,还是觉得不寒而栗。羲九歌破天荒主动问话:“他犯了错,为什么把孩子也关在笼子里?” 路人正义愤填膺挥拳呢,听到羲九歌的话,十分诧异:“恶人的孩子,肯定也留着恶人的血。那个女婴本就是多余的,当然也要一起处决。这是永安城近些年最恶劣的事情了,一定要用重刑处死。” 羲九歌忍着不适,道:“就算他们真的犯了错,一剑杀死就算了,为何要用酷刑?” “他们是恶人啊,对待恶人,怎么样都没有关系。” 再问下去就要出事了,黎寒光扶住羲九歌的肩膀,暗暗提醒她:“我们耽误太久了,走吧。” 羲九歌强忍着反驳的冲动,被黎寒光推走了。全城的人都去外面看游街示众,小巷中空无一人,静的都能听到脚步声,而背后的呐喊声却一浪接着一浪,两厢对比,让羲九歌觉得无比讽刺。 羲九歌道:“他们对陌生人都能慷慨地分出一半房子,现在对一个只想保护自己孩子的父亲,却如此残忍。” 黎寒光轻轻笑笑,对此并不意外:“因为他们是‘恶人’啊。只要冠以恶人的名义,对他们做什么都没有关系,因为这是正义。” 黎寒光的声音很平静,羲九歌听后却悚然一惊。她亲身接触过柯屹,所以看到柯屹被如此对待时气愤不已,那魔族呢? 他们对待魔族,是不是就像这些永安城群众,恶毒得理直气壮? 黎寒光发现羲九歌许久没说话,他垂眸瞥了她一眼,问:“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羲九歌摇头,停了许久,她缓缓问,“大义灭亲,大公无私,是错的吗?” 黎寒光笑了,道:“如果是你做的,我相信你是为了正义,如果是其他人,我就不信。” 自私和贪婪才是人性,黎寒光不相信有人可以违逆人性,损害自己,就为了一群素未谋面的陌生人。 “你为什么敢信我?” 这个问题把黎寒光问住了,他想了想,道:“或许是因为,你救过我吧。” 羲九歌听到,以为他在说山洞对战牛头妖。她摇摇头,说:“我那不算救你,就算没有我,你也可以脱身。” 黎寒光看着她笑了笑,并未接话。羲九歌长叹一声,望着天上血一样的晚霞,说:“可是,我开始怀疑我自己了。” “为什么?” “这些年,我一直坚信大道为公,无欲则刚,我可以毫不犹豫杀掉所有我认为的恶人。可是,我所坚持的道义,真的是对的吗?” 黎寒光听到这话觉得不对,他赶紧看向羲九歌,发现她已经露出道心崩溃之兆。黎寒光沉默,忽然拉住羲九歌的手腕,将她重重拉到自己身前。 羲九歌诧异抬头,黎寒光握住羲九歌的肩膀,微微俯身,直视她的眼睛,像是要看到她心里去:“不,你是对的。” “可是……” “无论发生什么,我永远相信你正直、善良、美好。是他们做错了,如果你不喜欢这个局面,那我们去劫狱。” 第34章 狂欢夜 羲九歌听到,狠狠怔了一下:“你为什么这么相信我?” 连她都不再相信自己,他凭什么觉得,她是正义、善良、美好的? 黎寒光望着她,轻轻笑了:“我说了,你在我心里生如朝阳,永远光辉明亮。” “你认识我多久,你了解我吗?”羲九歌冷冷说,“你对我的看法无非出于天界传闻,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我并不是你想象中那样的呢?” “那又如何?”黎寒光说,“只要是你,我就永远选择你的选择。我其实不相信人心本善,但我却一直坚信你本性善良。如果有一天,你发现自己做出了有悖初衷的事,你不用怀疑自己,定是其他人误导了你。” 羲九歌定定看着黎寒光,黎寒光同样认真回视。羲九歌其实不懂,他为什么要相信她呢? 只是因为,他对她有好感?当爱一个人时,就会如此吗? 羲九歌没有情感,她感受不到对别人的需要,也感受不到别人需要她。她像一叶扁舟游离于人群之外,只能靠做一个好人,来证明她的存在有价值。一旦她坚信的道义动摇,她对自己的认知也随之坍塌。 可是黎寒光却告诉她,她生如朝阳,永远值得人相信。 羲九歌觉得他的话很没有道理,即便是夫妻也该兼听则明,若是偏听偏信,那和昏君妖妃有什么区别? 可是羲九歌的心却莫名安稳下来。这就是书上所说的爱吗?不需要做到最好,不需要拿到第一,总有一个人会无条件偏向你。 羲九歌曾经对爱不屑一顾,现在,她突然有些好奇了。 只是可惜,他不是姬少虞,她也不是常雎。 黎寒光看羲九歌道心稳定下来,暗暗松了口气。其实按黎寒光的想法,他才不会管柯屹。他们好心去提醒,是柯屹自己说愿意留在这里,哪怕遇害也认了。如今真的遇害是他求仁得仁,与黎寒光何干? 黎寒光问:“之前柯屹对你那么不客气,你为什么还要救他?他在选择这个以道德评判生死的地方时,就该料到今日这一幕,但他依然贪图这里的安逸。如今被他的妻子背叛,是他活该。” 羲九歌听到这些话不知如何反驳,但是,她摇头的动作却缓慢坚定:“一码归一码。我觉得应该救他。” 她曾经做什么事都是因为书中说这样对,或者西王母、白帝希望她这样做,这是她第一次,朦朦胧胧间生出她应该这样做的想法。 黎寒光听到是她想做,毫不犹豫便道:“好,既然你想,那我们就去。” 羲九歌做出这个决定后,内心忽然变得格外平静。劫狱在任何书里都不是一件好事,她也知道一旦迈出这一步,她在这个画中世界就无法生存了,他们会永无宁日,甚至可能会导致他们无法离画。 但是,她不后悔。 柯屹连犯好几项大罪,是永安城建城以来最恶劣的罪犯,圣使决定三日后将柯屹父女当众绞死,以儆效尤。同时,圣使还会在那天举办盛大的庆典,来鼓舞永安城民继续惩恶扬善,大义灭亲。 全城都陷入狂欢中,处处张灯结彩。三日后,夜幕降临,城中点起璀璨华灯,全城人都汇聚在街道上,载歌载舞,欢声笑语。 主街旁的一条暗巷里,杂物堆积,荒僻阴冷,和外面的繁华仿佛两个世界。一道侧影靠在墙上,街上的暖光照在他侧脸,勾出一道冰冷精致的折线。 黎寒光手中拿着一柄刀,悠悠绕在指尖旋转。黎寒光问:“想好了吗,一旦跨出这一步,我们就成了大逆不道之人。我倒无所谓,但是你,以后名声就有污点了。” 羲九歌站在不远处,正在检查身上的法器、符箓、阵法。她听闻,平淡说:“大逆不道就大逆不道。” 她被未婚夫在婚礼上抛弃过一次,名声已经有污点了。与其让别人来破坏,不如她自己来。 黎寒光点点头,说:“好,等游街的囚车经过这里,我们就可以动手了。队伍还有好一会才到,没必要这么紧绷,休息一会吧。” 羲九歌本来坚守着神女的仪态,身为帝女,出现在阴暗杂乱的小巷就已经很失仪了,怎么能靠在墙上?但羲九歌转念想到她都要劫狱了,还在乎仪态做什么。她也靠到墙上,和黎寒光面对面相视。 外界喧闹,暗巷寂静,空气中仿佛都能看到飘舞的灰尘。两人沉默了一会,羲九歌低头查看自己的法器,问:“你既然喜欢常雎,为什么还说愿意追随另一个女人的选择?” 刀刃在黎寒光指尖转动,时不时反射出外面的光,在暗巷中明明灭灭,冷白如雪。黎寒光问:“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常雎?” “不是吗?”羲九歌垂着眼睫,轻飘飘道,“所有人都知道你喜欢她。” “所有人……”黎寒光微微叹了一声,问,“那你知道什么是喜欢吗?” “我当然知道。” “可是我觉得你不知道。”刀尖突兀地在黎寒光指尖停住,他都不需低头看,精准利落地将刀掷入鞘中,眼睛在黑暗中幽幽盯着羲九歌,“如果你知道,你问的就不是她。” 不是她,该是谁呢? 羲九歌没有追问,黎寒光也止住不提。这个话题突兀地开始,在刚刚滚起来时,又突兀地停住。 安静中,仿佛都能听到时间滴答滴答走过。忽然,黎寒光站直,随意地收紧护腕:“他们来了。准备好了吗?” 羲九歌也收回一切杂念,平静地呼了口气:“好了。一会不要伤人,救到柯屹就走。” 他们两人并肩站在暗巷中,看着外面欢庆热闹的游行队伍从他们面前经过:“你不杀他们,将来,这群人就会不择手段追杀你。” 羲九歌抬起手指,缓慢打出一道道繁复的法诀,玄妙明净的白光从她指尖升起,照得她的侧脸格外神圣:“我知道。” 囚车游行到最后一段路,前面就是处刑台了。永安城民情绪越发高涨,所有人都围在车后,高声咏诵:“圣使英明,替天行道。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作善降祥,作恶降殃。天佑良善,千秋万代。” 祷告声告一段落,他们正诵颂第二遍时,街上忽然弥漫起大雾,两边灯火齐刷刷熄灭。 众人大惊,慌乱张望:“怎么了?” 伸手不见五指中,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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