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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又伸手帮她擦了下没擦到的血痕。 李嘉珊绷不住了,相当愧疚。 “祝医生,是我以前对不起你……我弟弟的事情之后,我就想到了你,可能,这都是我隐瞒的报应吧……” 祝奕奕向来不擅长应对别人的歉意。 她动作顿了一下,收回了自己下意识伸出的手。 “我不是很想听你的忏悔,但是谢谢,你走吧。” “谢谢……” 李嘉珊又朝她鞠了一躬才离开。 秉持着职业精神,祝奕奕送她到了门口。 看到单瑞的那一刻,她愣了一下,倒把这个人忘了。 见他要进来,祝奕奕后退两步,保持了安全距离。 如今二十六岁的单瑞,比高中时更具侵略性,一双眼睛专注地盯着人时,给人很大的压力。 祝奕奕刚刚就被他用这种深沉的眼神盯了好一会儿了。 八年未见,单瑞一时也不知道能说什么。 但他就是想见到祝奕奕,才叫他安心。 对视过后,是长久的沉默。 祝奕奕抱着双手,又用食指点了点手臂,对两人之间的沉默即将耐心告罄。 “单先生,您还有什么要说的吗?我的时间很宝贵。” 曾几何时,祝奕奕也只是在他身边,被他保护得很好的小姑娘而已。 单瑞喉头酸涩,缓声道:“为什么,你没读航空航天系?” 祝奕奕愣了一下,很快想起了高中时自己和他的约定。 她移开视线,声音发冷:“和你有关的一切,我都不想沾边。你也读的金融,更好的接管家族产业,不是吗?” “路都是自己选的。”祝奕奕意有所指。 “当时是,现在也是,别为自己的选择后悔。” 祝奕奕愿意说一长串,也不过是想快速结束话题而已。 现在的她体面、冷漠。 让他发觉自己无时无刻迷了心窍,以前是,现在也是。 以前对许玥,现在,发了疯般地想重新拥有她。 单瑞向前一步,想拉住祝奕奕的手,被她很快躲开。 祝奕奕防备地看着他:“我真不知道说你什么好,得不到的就是最好的,对吗?偷腥果然是男人的本质,你从前是这样,现在也是,既然有了许玥那个未婚妻,就别纠缠我。” 倒也不是祝奕奕有多关注单瑞,只是了解许玥消息的时候,发现她的粉丝总在吹她的豪门人设。 有祝家的掌权人当哥哥,还有单家的少爷当未婚夫,相当光彩。 单瑞却露出了惊喜的表情:“奕奕,你果然还在意我。” “不过我和许玥什么都没有,我早就在你走的时候,就认清她了,没澄清消息,也只是为了之后和祝氏更好地合作……” 原来这里头还有她那个哥哥的事呢。 祝奕奕听着这虚情假意的利益算计一阵反胃。 她假笑着反问道:“怎么,你还要说是我一走了之,给了你和许玥更亲近的理由吗?” “你要和我谈前因后果,你配吗,单瑞?” 单瑞也没想到祝奕奕是这样的态度,动作一顿。 祝奕奕收起表情,面无表情地说着。 “我和你好好说话,你就觉得你可以蹬鼻子上脸了,是不是?” “不是。”单瑞否认道,“我希望你能接受我的歉意,就当是为了周祝两家的发展,希望你能既往不咎……” 她看着单瑞凝滞的神色,弯了弯嘴角。 “既往不咎?我凭什么和你既往不咎,许玥是罪魁祸首,你和祝山辞,还有霍予,全都是她忠心耿耿的狗。” 单瑞被她尖锐的话语刺得哑口无言。 “奕奕……我……” 祝奕奕歪了下头,继续说:“当时,你们不用证据就相信了她的鬼话,现在来和我说,知道是你们误会我了,就可以一笔带过,回到你希望的样子了?” “单瑞,你有多可笑,你知道吗?既然有了许玥,你就抓牢祝家的这条线吧。” “我,和祝家毫无瓜葛。” 说着,她直接拉开门,“现在,请你出去。” …… 处理完这些麻烦事,祝奕奕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课业、病人,或是其他课题研究,都没有今天这出好戏叫她身心俱疲。 一切都太快了,重新和祝山辞与单瑞见面,真和一场摧枯拉朽的狂风过境一般。 人性的复杂她早有见识,甚至对今天的很多发展都早有预料。 可伤害却是客观存在的,影响的深远也具有预见性。 很多时候,祝奕奕感觉自己的主观意识或主动或被动地抽离,用上帝视角冷静地分析着一切。 记忆中的那根刺看似消失了,其实是断在了肉里,隐隐作痛。 刚刚祝山辞直接走了,可见许玥的事情对他冲击力有多大。 宠爱已久的妹妹真面目是这样? 他很难接受的,甚至会逃避,毕竟他对许玥好的前提条件,是放弃了自己的亲妹妹。 祝奕奕喝了口水,几不可查的勾了下唇角。 阵痛的灵魂归位,她的视线落回桌面上的U盘。 如果今天没有碰上李嘉珊,她是有二手计划的。 这是系统帮她的最后一个忙,他把许玥在学校里干的事情的证据交给了她。 是许玥“被霸凌”那天的监控,将她自导自演的行为记录得清清楚楚。 刚那样的情况,系统仍是毫无动静,他可能真的消失了。 祝奕奕叹了口气,将U盘放进了抽屉里。 没多久,合伙人关依悦从门外探头。 “奕奕,事情都解决了?” 祝奕奕抬头看她,笑着点点头:“是的学姐。” 关依悦长着张国泰民安的脸,五官大气明艳,和她这个人一样,热烈大方。 “还叫学姐呢,有这么生疏吗?”关依悦嗔道。 她又撇撇头,笑道:“下班一起去喝一杯?” “好。” …… 祝家别墅内。 “离我远点。” 祝奕奕的房间内,祝山辞颇为阴沉地看了门口的女人一眼,狠狠地掷出一个酒杯。 “嘭——” 想要进房的许玥被祝山辞扔过来的酒杯阻挡了脚步。 玻璃杯沉闷地碎裂声让她心口发颤,可她佯装镇定,眼泛泪光。 “哥哥……” 许玥这模样很是楚楚动人,撒娇的嗓音也能叫得人心头发软。 这是她面对两人矛盾时的常用伎俩。 可这次,祝山辞却不为所动,看都没看她一眼。 “学校的事情,我们都查清楚了,是你自导自演,陷害奕奕。” “念在你当了这么多年我的妹妹,不会对你怎么样,赶紧收拾东西滚!” 说完,祝山辞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 地上已经滚落了好几个空酒瓶,但也没见他上脸,只是眼眶猩红,情绪上头。 祝山辞的酒量很好,都是早些年的应酬积累下的结果。 那时候,祝奕奕还小,却会端着比她身子还大的水盆来帮他擦脸和身体。 她什么也不说,只是轻柔地照顾他。 从小就是说得少做得多的性子。 刚刚他拿起手机,拨出了祝奕奕的电话,却只收到了空号的提示音。 他连自己妹妹的手机号码都失去了。 那段只有兄妹俩相依为命的记忆终于充斥着祝山辞的脑袋,这么多年的误会与愧疚深深折磨着他的神经。 许玥很快平复好了心情,在祝山辞脆弱的时候抱住了他。 她只有祝山辞了,也只能抓住祝山辞了。 许玥倒没什么心虚,反而捕捉到了男人话中对自己有利的部分。 祝山辞和祝奕奕真不愧是亲兄妹,那颗泛滥的圣母心都一脉相承。 “你们男人呀,真是虚伪至极,好像当初对祝奕奕坏的人,只有我一个人呢——” “其实我也没做什么啊?伤害祝奕奕的事情,不都是你和单瑞、霍予,三个人做的吗?” 祝山辞身体一僵,复又咬紧了牙关。 “哥哥——”许玥拖长了尾音,媚眼如丝。 “你养了我这么久,不能说不要就不要了呀。” …… 祝奕奕与关依悦小酌几杯后,一块慢慢悠回了家。 两人现在是住在对门的邻居,半个月来形影不离地一起活动。 关依悦看出祝奕奕心情不好,捏了捏她的脸。 “半个晚上光看你绷着一张脸了,都吓走了好几个想来搭讪的男人。” 祝奕奕掩嘴打了个哈欠,撩了撩眼皮,有些困顿。 “是吗?和男人说上话也不是什么好事吧。” 关依悦的生活准则就是游戏人间及时行乐,通透得不能再通透。 她哼哼一笑:“总有缘分来了,你不想抵挡的时候。” 祝奕奕想反驳,但到底没说话。 和关依悦互道晚安后,祝奕奕关上了家门。 如今算是大仇得报,喝了些酒,祝奕奕反而有精力收拾起自己的行李。 两个行李箱在家的角落里堆了半个月,房间空荡的可怕。 祝奕奕将行李箱里的书拿出来摆好,又打开了另一个行李箱。 行李箱的黑色绒布上,正静静地躺着一包皱皱巴巴的骆驼香烟。 是美国的香烟品牌。 祝奕奕顿时有种记忆闸门被打开的感觉。 留学时,那些说不出的疲惫挤在她的身体里。 让她觉得充实又觉得头昏脑胀,她就是在那样的情况下学会吸烟的。 她没有多大的烟瘾,却成了一种抒发压力的习惯。 祝奕奕去中国人开的便利店里买骆驼,从众多香烟品牌里看中它,是因为包装很漂亮。 骆驼,也实在很像自己,背着满满当当的东西上路。 只是和骆驼的两个驼峰比,她的更无形一些。 难以放下的、极其容易反扑的记忆,或伤或痛;繁忙的学业,足以应对各类疑难的知识,都是一种压力。 但是后来她把烟戒了。 因为,遇到了比自己更千疮百孔的人。 她头回生出戒烟的念头是在研一那会儿。 刚和那个人遇见不久。 她和心理研究院几个学长学姐靠在天台的栏杆上抽烟聊天。 抽烟是成年人释放压力的一种途径,聚在一块抽烟聊天也是几人之间的一种固定活动。 天台上能清楚地看见天边几抹霞光镀红的云霞。 祝奕奕娴熟地叼着烟,找旁边的学姐借火。 风有些大,她低头拢手,将烟吸燃了。 祝奕奕唇形姣好,不薄不厚,颜色也红润,一根细长的白烟在其中,说不出的韵味。 有男士看着,眼睛一眨不眨。 神秘的东方女孩,这是所里年轻男人对祝奕奕的统一共识。 祝奕奕并不在意旁边几位男士的视线,只垂眼靠着栏杆,自顾自地呼出一口烟。 氛围很快热闹起来,各个说着自己的事情。 她话不多,大部分时间只是听人吐槽、吹牛,被提及之后才会接几句话。 颇有些漫不经心,但说起话来又有种真诚的感觉。 劲劲儿地挠人。 半根过后,祝奕奕忽然觉得没劲,将烟在台上按灭了。 见状,有人凑上来问她:“奕,怎么了,今天心情不好吗?” 祝奕奕的笑容礼貌又疏离:“没,就是感觉,以后不想抽了。” 男人在她一双清透的眼睛中晃了下神。 祝奕奕可能就是因为反差才这般迷人,她看起来脆弱又柔和,内里却是冷漠疏离的,还有某种坚硬的特质。 非要说个意象,应该就是飘在空中,还没落地的雪花。 男人回神后,祝奕奕已经挥挥手下去了。 解释的话只说了一半,其实,她是不想和他,那个千疮百孔的人成为烟友。 这种话,自然不用和别人说。 但……他抽起烟来其实很漂亮。 祝奕奕在四楼的楼梯口停下了,抬头望了望顶上脱落的墙皮。 却想起男人那张独具冷感的脸来,一副带着笑,又清心寡欲的模样。 漂亮,也许是漂亮。 反正祝奕奕是这样形容的。 他有种病弱颓废的疯与漂亮。 但其实男人的身形和身体素质不足以称作病弱。 他就算是病了,也一样自律。 健身,早睡,规律饮食。 就是病在心里,像深深扎了根刺,伤口却愈合了。 和自己大差不差。 只是祝奕奕尚能自愈,他却因为太坚持了,难以释怀。 坚持真是种美好的品质,但从某些方面来说并不好。 伤痛就此长久地停留在他的记忆和身体里。 人全身的细胞其实七年就会全部更换一次,可他依然记得,沉甸甸的。 细胞也有记忆吗? 此时的祝奕奕捏着骆驼烟的包装盒,漫无目的地想。 半晌无果,她笑了一下。 就是自己先跑了,可能以后都没机会再看到真人了。 半夜,祝奕奕被手机信息提示音弄醒。 她睡眠很浅,一点响动就能把她闹醒。 再加上,祝奕奕是个很负责任的心理医生。 如今在私人心理咨询工作室,便致力于给病人提供更好的服务。 于是她手机常年二十四小时常开,也没设置静音。 祝奕奕眼前迷茫着,将三条短信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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