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一坐进副驾驶,就发现他的情绪不对。 柔软的指尖很轻很轻地抚摸过他紧蹙的眉头。 与之而来的还有陈嘉怡身上很浅淡的甜香。 “和我说说吧,我和你一起分担,所有的事情,如果一个人就会变得难以忍受,两个人的话好像就会变成很小的事,根本不值一提嘛。”她扬起笑脸。 他没说话,而是选择拥抱住她,紧紧的,仿佛要把她嵌进自己的血肉。 她回抱住他,掌心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他的脊背。 “没事的,我会一直在你身边呀。” 她捧住他的脸,在他唇间很用力地亲了一下。 萦绕在他心间的郁卒也随之消散。 陈嘉怡对陆曜钧就是有这样的魔力。 转动方向盘,踩下油门。 陆曜钧开着车,却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 漫无目的地行驶,他竟然不知不觉来到曾经和陈嘉怡一起住过的公屋。 十年前,他和她就挤在小小的房子里,拥抱着捱过最热、最冷的时候。 纵横交错的小巷子开不进去车,陆曜钧只能下车走路。 在环城巴士投下两枚硬币,车厢晃晃悠悠。 他坐在二层露天靠边的位置,一圈一圈地坐下去。 天很快黑下来,沿途的灯光也忽明忽暗。 陆曜钧记得他和陈嘉怡曾经有过许多次这样闲散的时光。 不必在意目的地,只是随着巴士乱逛。 人多的时候就选择一站下车,吃饱喝足后又坐上来。 那时开车的司机是个白发苍苍的爷爷,和在西雅图给他们证婚的老农场主很像。 陈嘉怡总是会多投三四个硬币。 后来,司机爷爷就看见他和她就面熟,会和蔼地说:“陆生陆太今日好呀。” 她也乖乖回:“阿公好。” 他们再牵着手走向最后一排的位置。 当日暮或天边亮起第一颗星星,陆曜钧就会吻住陈嘉怡。 幕天席地,他们隐秘地、静静地接一个长长的吻。 陆曜钧在人多的时候下车,这一站是鲤鱼门。 之前,他和陈嘉怡常来。 他穿过人影幢幢的大街小巷,走过烟火气很重的夜市。 最后坐在小吃摊的塑料凳上吃掉一碗廉价的艇仔粥。 昏黄的路灯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花阿婆,艇仔粥有点咸。”陆曜钧对两边斑白的摊主说。 这也是他和陈嘉怡的老熟人,她今年已经九十七岁了。 之前她是和花阿公一起出来卖艇仔粥,花阿公走后就变成了她一个人。 “钧哥,以后我们八十岁,我一定要走在你前面,留下来的那个人实在太孤单了,没有你,我感觉我根本没办法活下去。”27岁的陈嘉怡在他耳边小小声。 那时,她还在畅想未来,想白发苍苍的两个人坐在摇椅上晒太阳。 可现在却只剩下陆曜钧一个坐在这里。 “后生仔,阿婆的艇仔粥味道最好,怎么会咸?” 花阿婆颤颤巍巍走过来:“傻仔,什么事让你这么伤心?” 陆曜钧一怔。 原来不知何时,他已经泪流满面。 花阿婆递给陆曜钧一条手帕。 素色的,干干净净的手帕。 陆曜钧认得它。 花阿公陪花阿婆卖艇仔粥之前是做旗袍的,给顾客裁剪完旗袍会剩下很多碎料。 各色各样,各种材质。 这些碎料就被花阿公做成四四方方的手帕,再送给花阿婆。 陆曜钧攥紧这小小的、充载着爱的布料。 花阿婆重新给他做了一碗艇仔粥。 “吃吧,多放了虾仁。” 阿婆坐在陆曜钧旁边的小凳上,慈爱目光一如往昔,她问。 “嘉怡怎么没和你一起来看我?” 陆曜钧拿勺子的手一颤,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花阿婆不看电视,不读报纸,她不知道陈嘉怡芳魂已逝。 “上次嘉怡来,说要和你还有宝宝一起回内地,看来她是自己回去了。” 阿婆见陆曜钧不说话,自顾自说。 “上次?什么时候?” 汤匙和碗碰撞时发出清脆的一声响。 陆曜钧看向花阿婆,目光焦急,他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失态。 “那是去年了,去年11月吧。” 花阿婆陷进回忆。 那天天气并不好,阴雨连绵。 路上行人少,愿意坐下来喝艇仔粥的就更少。 花阿婆准备提早收摊回家。 陈嘉怡就是这个时候出现的。 “阿婆,一碗白粥。”她笑着对花阿婆说。 听到熟悉的声音,花阿婆的一句只卖艇仔粥就这么卡在喉咙里。 她也笑着看向陈嘉怡,笑着笑着,眼里就泛起泪花。 阿婆一生无子无女,她把陈嘉怡视作女儿,她来看她,她自然高兴。 只是越高兴,她就越会想到自己和陈嘉怡是见一次少一次。 岁月的洪流无情地推着她们向前,再向前,谁又能逃脱生老病死的纲常? “怎么只喝白粥?阿婆今天的粥放了特别多好料,你一定喜欢。” 阿婆一半是不解一半是关心。 当时陈嘉怡抚摸着小腹,神情是做母亲时才会有的柔和:“阿婆,我和钧哥有宝宝啦,您是我第一个分享的人,您会替我和钧哥开心的,对吗?” 她握住花阿婆布满岁月痕迹的、粗糙的手掌。 “当然。”阿婆又笑起来,她是真心实意为陈嘉怡高兴。 陈嘉怡握着她的手贴到自己小腹上:“才两个多月呢,您可能还感受不到它。” 当然是感受不到的,但花阿婆就是觉得掌心下有一个生命在迅速地成长,它茁壮又热烈。 阿婆看着陈嘉怡,最终把自己手腕上的一个白玉镯脱下来戴到她腕子上。 “阿婆?”她不明所以。 “我没有长命锁,这个还是阿公的妈妈送给我的,现在我给你,希望你和宝宝平平安安。” 花阿婆爱怜地摩挲着陈嘉怡的手腕。 “阿婆!”陈嘉怡的眼泪夺眶而出,她扑进花阿婆怀里。 “你要等我和钧哥还有宝宝回来。” 她仰着泪痕遍布的脸,依依不舍地看着花阿婆。 花阿婆没有问陈嘉怡要去哪里,只是温柔地拍着她的脊背。 “我和钧哥回闽南把这个好消息告诉爸爸妈妈,我们回来就接您一起住。” 陈嘉怡最后承诺。 听完花阿婆的回忆,陆曜钧只觉心中百感交集。 懊悔、苦涩、心痛…… “后生仔,嘉怡不会再来了,是吗?” 分明是询问,可花阿婆的神情分明是已经从陆曜钧的反常中预感到了什么。 “她……什么时候走的?” 这句话是多么难说出口啊,难到花阿婆顷刻之间就落下泪来。 “年底,跨年夜。”陆曜钧声音艰涩,他不敢看她的眼睛。 “难怪……难怪我梦见她和我告别。”花阿婆捶着胸口,心痛非常。 抹掉眼角的泪,阿婆抬起眼,看向陆曜钧。 “后生仔,你跟我回家一趟吧,有些东西你替嘉怡拿走。” 阿婆的家离鲤鱼门有些距离,推着小摊穿过一条又一条窄巷。 陆曜钧最终停在一间破旧的平房门前。 花阿婆拿出锈迹斑斑的钥匙。 “嘎吱!”陈旧的木门被推开。 映入眼帘的是满院的迎春花。 小小的、黄色的花朵随着一阵又一阵的春风舒展飘扬。 “是老头子种的,我不会打理,可它们春天照样开花。” 花阿婆转过身,对陆曜钧解释。 “很漂亮。”陆曜钧真心实意地称赞。 花阿婆看着明显丢魂失魄的他摇头叹息。 她走进屋里,捧出两套完工的旗袍。 “这是老头子前年给嘉怡做的,我这两年忘性大,一直忘了给嘉怡。” 两身旗袍,一件淡紫的丝绒,一件杏白的香云纱。 陆曜钧抿着唇伸手接过:“我替嘉怡谢谢阿公。” 抚摸着旗袍,他眼前浮现出陈嘉怡把这两件旗袍穿在身上的样子。 陈嘉怡皮肤白,是那种暖融融的白。 淡紫色肯定很衬她的气色,如珠如玉,像富贵人家捧在掌心的大小姐。 至于杏白色,又会显现出她的另一种气质,清雅婉约,腹有诗书气自华。 “嘉怡走了之后,我想了想,还是该给宝宝做一个长命锁,我一个老婆子积蓄不多,这个长命锁也算不上多贵重,但算我对嘉怡和宝宝的一份心意,你也替她们收下。” 花阿婆的声音打断陆曜钧的遐想。 她颤颤巍巍地把一个红色的小布袋交到陆曜钧掌心。 “阿婆……”看了看长命锁,又看了看称得上家徒四壁的阿婆家,陆曜钧有些不忍。 花阿婆却把手一挥:“拿了嘉怡的东西,你就走吧。” 说完,她就推着陆曜钧往外走。 “阿婆!”在木门即将被关上的一刻,陆曜钧再次喊住她。 他把手卡在两页门之间,神情诚恳:“您和我一起回太平山顶吧,嘉怡不是说过,要把您接回家里一起住吗?” 只见花阿婆很缓慢地摇了摇头,她强忍着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伤,勉强笑着。 “嘉怡不在了,回那里还有什么意义呢?何况我一个老婆子,自己住着也清净。” 陆曜钧沉默着收回手,千言万语都在一句嘉怡不在了里偃旗息鼓。 花阿婆苍老的声音再次响起:“快要下雨了,你赶紧回去吧。” 沉重的木门在眼前无情地合上。 陆曜钧抬头看了一眼风雨欲来的天色,转身离去。 可还没有走几步,他又听见木门再次打开的声音。 他震惊地回头,果然看见花阿婆站在那里。 “嘉怡的骨灰供奉在哪里?清明十五,我去给她烧纸。” 忍耐了许久的哀伤在这刻彻底爆发,阿婆泪流满面,声音尾调都在颤抖。 “嘉怡的朋友把她带回闽南了,她回到了爸爸妈妈身边。” 陆曜钧的声音很轻,但足够花阿婆听见。 “那就好。”阿婆不住地点点头,好似得到了一些安慰。 陆曜钧也颔首,又向她深深鞠了一躬,再次转身离去。 “等等!”是花阿婆蹒跚着追上他。 一把崭新的雨伞被塞进掌心。 “别淋雨,要好好的,不要让嘉怡担心。” 回家的路上果然下雨,在惊雷之后,春雨淅淅沥沥地飘洒大地。 陆曜钧把旗袍和长命锁整整齐齐地放在副驾驶。 犹如陈嘉怡陪着自己一般,他把车开得很慢。 九龙油麻地庙街、维多利亚海港、天文台、金鱼街…… 陆曜钧在失去陈嘉怡的第42天故地重游。 最后,他在金鱼街买了两尾桃花鱼,还买了一束白茉莉。 “啪嗒。”豪宅客厅的灯被打开。 陆曜钧把旗袍和长命锁放在沙发上,然后在厨房找到一把剪刀。 透明口袋被剪开一个小角,他把桃花鱼倒进空置已久的圆玻璃鱼缸。 看着两条小鱼自由自在地游来游去,又轻轻地互相亲吻。 陆曜钧心底一片苦涩。 他记得陈嘉怡之前很想养在鱼缸里养几条小鱼,但是她不怎么会养,第一天小鱼还是活蹦乱跳,再过几天就会鱼肚泛白,仰面朝天。 “钧哥,我是不是金鱼杀手啊。”耳边响起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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