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懂这暴君究竟在说些什么。 什么北域,什么细作,他怕不是谵妄过度,一只狸奴哪里做得了这些。 她偷偷往亭外看了一眼,寻思着趁机逃跑,然主意才冒上头,一只粗糙的大掌已然缓缓落在了它的颈间。 燕沅骤然身子一僵,眼前这个男人的手段她是亲眼见识过的,以他的气力想捏死她就如捏死一只蝼蚁那么容易。 燕沅不是不想求饶,她能屈能伸,若有求饶的机会定不会放过,可暴君也得听得懂啊,指不定到时觉得她的猫叫声聒噪,只会让她死得更快。 惊惶不安的燕沅并不知道,季渊不过是在用手掌丈量她的脖颈而已。 他虽不知云漠骞究竟是何用意,但这狸奴太弱,一把就能掐死,死的时候怕都挣扎不了几下,他并不屑于亲手杀这种软弱的小东西。 然就当他准备收回手时,本将头埋在身子里的狸奴忽而抬首看了他一眼,软软糯糯地叫了一声“喵”。 似乎全然没了方才的恐惧。 不止如此,它还偏过脑袋亲昵地在他的手臂上蹭了蹭,一双蓝黄异瞳熠熠生辉,直勾勾地看着他,满是讨好的模样。 季渊剑眉微蹙,竟是怔了一瞬。 看着男人不为所动的神情,燕沅心内直打鼓,可眼下她能使的,会使的也只有这一招的。 从前在渭陵,每逢过年,燕辙远都会派人将她接到燕府去。为了下一年的日子能过得好些,燕沅习惯了在沈氏面前作一副讨巧卖乖,低眉顺眼的样子。 惹得沈氏高兴了,自然也能少些折腾。 但看来在暴君面前,这招并不好使,也是,暴君这般杀人如麻的,又怎会轻易对一只狸奴心软。 可正当燕沅耷拉着脑袋,准备放弃时,那指节分明的大掌松开了它的脖颈,转而落在了它的头顶,轻柔地抚摸着。 燕沅难以置信地看向暴君的脸,可他仍旧神色淡漠,甚至并未低头看它,好似抚摸她的并非他一般。 这人好像,是不打算杀她了…… 燕沅松了口气。 暴君抚摸的力道不轻不重,甚是舒适,不知不觉间,竟让燕沅本因害怕而发僵的身子不自觉放松下来。 她眯起眼睛,逐渐化成一滩水般惬意地伏趴在那温暖的双膝上尽情享受着。 风扬起素纱,裹挟着幽淡的桂花香扑面而来。 中途,燕沅偷偷抬眸瞄了一眼,只见暴君轻啜了一口茶,目视远方,双眸深邃如谷,眉宇间拢着她看不懂的心绪。 她蓦然觉得,不喊打喊杀,安安静静时的暴君还是有几分赏心悦目的。 可惜这份难得的安逸还未持续多久,便被一声急呼打断。 “陛下!” 燕沅蓦然觉得身子一沉,原本轻柔抚摸着他的大掌竟一瞬间换了方向,毫不怜惜地压在它的背上,令它动弹不得。 暴君面上的冷峻差点让燕沅以为自己生了错觉,他方才的温柔也不过是不存在的假象罢了。 燕沅懵了半晌,忽然觉得李嬷嬷从前的话说得很对。 男人果然都是善变的! “陛下……” 孟德豫带着王春匆匆赶来,胆战心惊地瞥了眼伏在季渊膝上的狸奴,大气都不敢喘,更不要说出口求饶了。 看季渊沉冷的面色,心下定是对这狸奴极其不喜,他这是倒了什么霉,手下这帮子蠢货连只狸奴都看不住,连着三日放任它逃跑,还次次往这位阎王面前撞。 他们不要命,他还惜着他这条小命呢! 孟德豫静默了半晌,见季渊并未大发雷霆,这才大着胆子上前道:“让这狸奴扰了陛下清闲,奴才罪该万死,这就将它带走!” 见他伸手抱起狸奴,季渊并未阻拦也未开口,只静静地看着,等狸奴被关进金笼正要被带走时,他却忽而风轻云淡道:“明日起送去御书房。” 他顿了顿,又解释了一句,“你们既看不住,便由朕替你们看着。” 孟德豫愣了一瞬,忙满口答应:“是,是奴才们无能,奴才这就去办。” 他转身诧异地瞥了笼中的狸奴一眼,没想到这小畜生三番两次冲撞了陛下不但大难不死,还让向来心狠手辣的陛下产生了兴致,当真是有本事。 半途,孟德豫冲王春吩咐道:“去御书房收拾个地儿出来,好安置它。” 王春手上的抓痕还在隐隐作痛,一看到这狸奴他心下恨得直痒痒,可面上还得恭恭敬敬地问道:“孟总管,这狸奴……该安置在御书房哪个地儿啊?” 孟德豫横了他一眼,“蠢货,自然是陛下时时瞧得见的地方!” * 燕沅醒来时,窗外已是暮色四合,沉沉向晚。 侯在里屋的夏儿听见她醒转的动静,已没了昨日的激动,只撩开床幔,小心翼翼将她扶坐起来。 “什么时辰了?”燕沅问。 “还不到酉时,比姑娘昨日醒的时辰稍早一些。”夏儿答道。 燕沅揉了揉昏昏沉沉的脑袋,想起方才的一切,忽得问道:“夏儿,你说,人有可能会变成狸奴吗?” 夏儿听得这话,稍稍愣了一下,旋即笑出了声,“姑娘怕不是病糊涂了吧,这些神神鬼鬼的,都只有书里才有,人怎么可能变成狸奴呢!姑娘许是睡了太久,才将梦里的事儿当了真!” 是啊,人怎会变成狸奴呢…… 燕沅抿了抿唇,无奈地笑了笑,这话不管是说给谁听,都当是这般反应。 她张了张嘴,本想让夏儿去打听打听御书房那厢的事儿,可到底还是将话咽了回去。如今她连给她下毒的人是谁都不知,冒然让夏儿去打听,只怕惹祸上身。 看来真相如何,还得她自己去寻! 夏儿伺候燕沅用膳喝药后,又应她的意思,将她扶起来,在屋中走了几圈。 除了偶尔被夏儿扶起来出恭,其余时候燕沅都在榻上躺着,躺得着实有些久了,难免全身酸痛。 如此走了几圈,虽是有些吃力,但酸痛感到底减轻了些,出了身汗,人也连带着舒畅了。 只是汗水透湿了衣衫,黏黏腻腻,多少有些不适,燕沅便让夏儿烧水准备沐浴。 因燕沅向来不喜人伺候,夏儿也只能在屏风外候着,大抵一刻钟后,便听燕沅在内低低唤了一声。 夏儿绕过屏风,只匆匆扫一眼,便羞得面红耳赤,慌忙垂下头去。 只见燕沅将藕臂搭在桶沿上,无力地倚靠着,满头如瀑般的青丝散落,衬得一身凝脂雪肌愈发透亮白皙。桶中水清澈,隐隐可见藏在水面下的身段纤秾合度,婀娜曼妙。她双眸因虚弱而迷离缱绻,两颊微红,朱唇半咬着,愈发显得娇媚动人。 这场景,饶是女人瞧见也会心跳不止。 夏儿素来知晓她家姑娘生得好看,且那美貌非同一般。在渭陵时,李嬷嬷就曾说过,她家姑娘若生在乱世,只怕是各路豪强竞相抢夺的祸水。 也因着如此,燕沅长开后,李嬷嬷始终将她在庄子里藏得很牢,不许她私自外出,也不让她见任何外男,就是出去游玩,也是一顶幕篱遮得严严实实的,不教人瞧见真容。 虽说燕辙远将燕沅丢在了庄子里不怎么理会,但也让燕沅因祸得福,受到了保护,平平安安地活到了十六岁。 而若当初陈氏带走了燕沅,以燕沅这般容貌,只怕早晚会给她带来灾祸。 “夏儿,扶我起来。” 见夏儿失神,燕沅又唤了一声,她倒不是怠懒,只是因病浑身无力,泡久了便有些起不了身,要不是万不得已,她也不会叫夏儿进来。 夏儿将燕沅小心翼翼地扶出了浴桶,又扯下干净的帕子作势要给燕沅擦身。 燕沅忙抬手拦了她,赧赧道:“我自己来便是,一会儿穿好了衣裳再唤你。” 夏儿知道燕沅是不好意思,笑着颔首退了出去。 九月的天儿已有些寒了,出了浴桶,燕沅便觉浑身凉飕飕的,忍不住一个哆嗦,忙加快了擦拭的动作。 然擦到一半,燕沅捏着帕子的手却不动了。 只见她的右腿上赫然出现了一大片青紫,约莫半个拳头大小,在雪白的肌肤上格外显眼。 燕沅纳罕地蹙了蹙眉,她分明一直在榻上昏睡着,又是如何受得伤。 她思索了半晌,想起白日的事,忽而双眸微睁。 她怎觉得淤青的位置,和那小黄门今早掐狸奴的地方那么得像。 第8章 原是只母猫 这个荒唐的想法只在燕沅脑中一闪而过。 她笑着摇了摇头,毕竟狸奴是狸奴,她是她,发生在狸奴身上的事儿怎可能同样发生在人身上呢。 “姑娘,您可穿好了,这天凉,您仔细受了寒。”见燕沅久久没动静,夏儿忍不住在外头提醒道。 “知道了。”燕沅应了一声,又低眸瞥了那瘀伤一眼,旋即伸手扯了架上的衣裙换上。 小小的瘀伤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许是先前她中毒倒下时不意在哪儿磕碰导致的吧。 * 辰时前后,朝明殿早朝散,孟德豫跟随季渊回到御书房,转头见李福脸色煞白,还未缓过劲,暗暗骂了声“没出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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